2006年5月31日星期三 端午
早餐吃一个粽子。从家出发,走20分钟到轮渡与泓莹汇合。坐渡轮到鼓浪屿,走至音乐厅。上午,2006鼓浪屿诗歌节开幕式,“钢琴诗人”肖邦作品专场音乐会,《厦门百年新诗选》首发式,三项活动紧密联系。偷闲时,与熟面孔打招呼,与陌生诗人相握手。
中午,与诗人们一起在鼓浪别墅吃饭,又吃一个粽子。
下午,游鼓浪屿。从鼓浪别墅出发,微雨中一路缓行。看过鼓浪石,逛过琴园,观看《天风海涛鼓浪屿》记录片,坐空中揽车过索道,登日光岩百米高台,参观郑成功纪念馆,最后至菽庄花园。
晚上,在鼓浪屿音乐厅静静欣赏“百年厦门新诗朗诵会”。
这天是端午,微凉微雨。这天是诗歌的一天,纯净的一天,诗意的一天。
有外地游客问工作人员,能不能参加诗歌节活动。许多人无票等着想进朗诵会场。餐桌上,服务员拿印制精美的诗歌节活动安排册找诗人签名。很老的老人、很小的孩子,围着老诗人蔡其矫握手签名合影。有人说,下雨天,都是湿人(诗人),没有干人。
这些细节,让我,猛然体会到诗歌的力量;让我,仍然体会到诗歌的力量。
与89岁的蔡其矫聊。23年前认识他,有许多记忆。他说,诗是呼吸,人不可缺失。这位中国诗坛常青树,68岁时,独自一人进西藏,居然从拉萨搭货车历经5天5夜,抵达珠峰脚下。他曾对我说:最最遗憾是没到阿里。他因此羡慕我。三年前,与86岁的蔡老在鼓浪屿共舞一曲快三,为此,他写《鹭海》一诗,说是为我写。今日,冒细雨浴海风,他豪迈地登上日光岩最高处。望着他的白发红衣,怎能不被他的勃勃激情所感染呢!
静静地看洛夫。对于名人,在我仰慕他他不知我是谁的情况下,我不爱凑过去套近乎。谁知,晚上与洛夫夫妇一桌吃饭。洛夫夫人陈琼芳见到炒面中有海蛎,居然喜出望外。她说,爱吃海蛎,因先生不吃,家里向来不买。我便拿起公筷,将面中海蛎一一挑出放进她碗里。陈女士一直说够了够了,不好意思。大概,洛夫见我举止有些“感动”,便主动索要我的名片,问我去过台湾吗?我说只去过金门。这下,引出话题。洛夫说,与夫人在金门认识,结婚40年那年重回金门,写了《再回金门》。皇阳在我边上小声说,洛夫与夫人面容很相像。是呀,幸福婚姻的一个表现就是夫妻越长越像。因为,相同作息,相同饮食习惯,对容貌有潜移默化影响。
认不得吕德安。悄悄问清后,走过去递名片给他。当年,大学《南方》诗社与他的《黑色星期五》诗社有诸多联系。一晃,20多年不见。他居然说:以前你没有酒窝。我大笑说,本人酒窝保证原创。哈哈。同样认不得的还有菲律宾的云鹤,几年前在厦门还一起唱过歌,他还用手机短信将他的诗歌发给过我呢。去年才见过《诗刊》的林莽并采访过他,写过专访。再见他,感觉像分别不久。对《诗刊》,一直怀有特殊感情。1985年5月在《诗刊》发表处女作,同年10月居然又发一组,然后一首被收入《1985年全国诗选》。在当年,《诗刊》作为惟一国家级刊物,地位高山仰止,由此带给的光环,以及牢记不忘的稿费———10月发的组诗收到90元汇款,收入诗选的一首诗又得到30元,我大学毕业见习期工资才40多元呀———真叫熠熠生辉。
与刘伟雄、谢宜兴说,沿安静海边漫步,在清晨或黄昏,最是诗意。有时候,浓雾漫上来,人仿佛行走云中,腰以上是清朗,腰以下是朦胧,那种感觉,只有在鼓浪屿才能感受到。所以,别急着明天就离开呀。鼓浪屿的绿树红瓦,温柔留心田,会唤起深浓的诗情诗意。
6月1日星期四儿童节
各撑一把小小遮阳伞,与泓莹从鼓浪屿码头走向鼓浪别墅。雨不断下,没有片刻消停。伞面哔哔啪啪,鞋湿,裤管湿,肩膀也湿。缓步半小时。欲急行,鞋的皮革膨胀,走不利索。我最心爱的这双高跟皮凉鞋呀,到哪再去买到又高跟又好走又美观的另一双鞋呢?邂逅一双好鞋,像邂逅一个知己,要有天时地利人和的机缘。
雾漫上来,水汽氤氲。此刻,雨中鼓浪屿像蒙面纱美丽女子:日光岩呈朦胧之态,小道安谧,花香盈盈,树青翠,海奔涌,孔雀的叫声从空茫处传来……晚上,原定的诗歌座谈会演变成诗人即兴创作活动。曲有源诗歌节开始时已写《练句鼓浪屿》10首交卷,这晚即兴又写2首。于坚低头,于会上完成《鼓浪屿便条》9章。老巢写“花朵在这里恢复水性/一朵一瓣的波浪撞击琴键/石头的质地/在这里被朗诵”。杨克写“波浪是白键/小道是黑键/我的足音不敢惊扰/海风触摸的树叶”。张洪波写“你有一个巨大的胸腔/即使沉默/也凝聚着坚硬的波浪”……
一叠诗稿陆续交到我手上。忙着翻,看谁没留地址谁没写简介,赶紧让补上;谁的字迹潦草看不清,赶紧问清。不然,明日分别,上哪找诗人行踪?读着读着,感觉真有许多好诗呀。诗人的即兴思维,宛若灿烂星辰,犹如明月光辉。
突然醒悟:这可都是诗人们的手稿呀!作为“鼓浪屿诗歌节专号”责任编辑,嘿嘿,编好稿打好字,这叠诗稿,岂不是归我个人所有?念头才转,泓莹立马探头道,复印一份给我,要留做纪念呀!
怕雾太大,怕太晚,怕回不了厦门这头,晚9点多,会议匆匆结束。真意犹未尽。坐电瓶车去码头。路上,吕德安电话追来说:切记,我那诗改一个字。
在行驶的渡轮上,采访诗人三日的同事小李对我说,我也快要成为诗人了。
2006年6月2日星期五
照例早起,翻看诗人们的手稿,思索该以什么样面目才能充分展示“2006鼓浪屿诗歌节专号”。9点到办公室,紧张忙碌。一时,手机差点被打爆,短信、电话不停。没当面交稿的诗人们说,诗歌发你邮箱啦,贴你博客啦,在自己博客里啦……到18楼上网取稿,到17楼自己桌前编稿,得空找摄影记者要鼓浪屿照片,找领导申请紧急要一个打字员,回短信回电话要作者简介联系地址……
中午,先管份内工作《城市副刊》版面。周一见报,照惯例,周五夜10时前得做好传印刷厂。便开版,将稿件堆上,等待版式下午上班做。然后,编诗。先分行,每行前空2格,不然,稿件以文本形式进入内部网,将黏成一块,文字将像连绵不绝的长锦带。30多首诗歌,有多少行?单单空格,得敲多少下键盘?然后,一首首诗堆上电脑版面。一看,坏了,行是分清楚,空行却不体现。只好找出原件,一首首校对。
版式也头疼,没做过这样的诗歌版面呀。首先,他必须先将每行诗顶格。他十指飞快翻动像蝴蝶。于坚和靳晓静的诗没收到呀。打仲义老师电话,没接。泓莹电话来,忙乱得没空多说,只瞩她帮找仲义,不然找仲义老婆舒婷去。
下午5点半,两位大诗人的诗终于通过电子邮件传来,赶紧取下,传内部网,编好,提交,盖章……《城市副刊》版面做好,自己校一遍,给一份领导,给一份校对。
诗歌专号版面也做出来。一数,共计发26位诗人26首写鼓浪屿的诗。如此密集诗句,蕴藏多少诗意在其中呀?让我,微微笑着。然而,对版面设计不满意,改吧。终于,有些像样。但似乎可以更好。再改吧…
终于,松一口气。手机却响,有诗人说稿件在什么网上,我回说有空拜读,版面已好,还有许多首编好的诗歌上不了版面呢。短信声音也响。一看,是刘伟雄说最后一句改成‘多少记忆就这样沉醉着我的经历可以吗?”
来得及,当然可以。吕德安不是也电话追着要将“叫声”改成“喊叫”吗?我不是也征求蔡其矫老师意见,将他的《花树下》改一字,他竖起拇指连声说好吗?认真的诗人,字字较真的诗人,这样“炼字”,让人欣赏。
深夜12点,走在回家路上,多么寂寞我的影,多么疲累我的身。这时,突然想,我是诗人呢,是诗歌节活动的嘉宾呢。怎么忙乱三天,像抢新闻的记者?唉,与一些心仪已久的诗人,连交谈时间都没有。
三天里,在诗歌围绕中,满脑是诗歌,满目是诗人。这样激情活动,叫我想起年轻时代,想起上世纪80—90年代,那真是诗歌的黄金期呀。如今,除了诗人,还有多少人读诗?很高兴的是,《鼓浪屿诗歌节专号》大样做出后,上夜班的同事们就抢着认真读,并说,要好好收藏。
三天里,我看到,我感受到:在时间面前,在发展面前,一些物事终将消亡,但诗歌将长存,人们渴望诗意的心将长在,诗歌仍是一些特定人群的精神面包,诗歌仍是一些特定人群的生活方式。
这样就好,这样就足够。
【责任编辑 肖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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