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镇石溪村人尚武好斗,村西有一武塔耸峙。
也不知从何朝代开始,村人互有摩擦口角,斗气生怨,从不骂街斗殴,只在路边捡一石头,一甩手,砸到对方房顶青瓦上。另一方也不吵骂,路边捡了石头,一甩手,砸到对方房顶青瓦上。
此风乃成习俗,村中长幼对此熟视无睹,习以为常,沿袭至今。一日,村里春生的牛吃了福生田里几蔸禾,春生并不知道,福生在田里巡水,刚好就看见了。福生回去就捡了石头,一甩手砸春生屋顶去了。砸完石头福生拍拍手就回去了。
春生听到屋顶有异响,走出院外并没见人,爬屋顶一看,屋顶青瓦被石头砸开一个大豁口。春生想,可能是上次自己在禾田里放鼠药,药死了老斗几只毛鸭,老斗来砸的屋瓦。便揣了一块石头,一甩手砸老斗家屋瓦上了。砸完石头春生拍拍手就回去了。
下午,春生、老斗等七八家人先后到村桥头云生砖瓦店买了青瓦回来,又请了村里的捡瓦师傅木生把屋瓦翻捡复原,把砸开的豁口补上。村里就三个捡瓦师傅,七八家人屋顶砸开了豁口,忙得三个师傅腰酸背痛。
近年来,村里不少人建了青砖别墅,屋顶铺了水泥地,主人就变得无忌起来,以为得罪了人,砸石头也砸不坏房顶,没想到砸石头的人自有办法,改为甩手砸窗玻璃,咣当一声玻璃就碎了。
于是,村里的青瓦、玻璃生意红火,捡瓦师傅、划玻璃的师傅就忙得不可开交。派出所民警并不忙,因为村人斗气泄愤从不伤人,只砸屋顶,自然也就没人到派出所报案。
村里就有那刁蛮凶悍人家,屋顶屡被人砸开大洞,这样的人家也不示弱,叫一四轮车到打石场拉回一车石头,储于院中一角,确保石头充裕,随时可砸人屋顶。
石溪村人虽然善砸屋顶,让人听起来颇为害怕,但四邻八村的女子却愿嫁石溪男人。农村有不少女子性善温厚,不善吵架,嫁到石溪,可免与泼妇对骂扭打之烦扰。女人也认为石溪村的男人做事干脆利落,纵有冒犯,也就一石头砸屋顶了事,从不纠缠于细枝末节。石溪人砸屋之习俗也就沿袭下来,历经时日,并无改变的迹象。
石溪村此奇俗也不知怎么就被一大报记者获悉,记者专程来石溪采访,写了一大版文章,末了还批评,说时至今日,竟然还有这等荒蛮之恶俗,实为文明之倒退云云。
麻镇人也就开始觉得砸屋顶之事,确与时代相悖,对麻镇形象也不利。遂组建了一支工作队,进驻石溪村,逐户谈心,让石溪人放弃砸屋顶之举,凡事多交流沟通,共建和谐文明村。
工作队进村后,刚好碰到路生家一伙仔鸭进了黑古的禾田,禾田里禾苗正分蘖的时候,黑古心疼禾苗,当下从门口石堆上拿了块石头就朝路生家里走去。工作队的人忙劝路生放下石头,又同路生一起去找黑古商量解决问题的办法。两人见了面,憋了半天却说不出话来,后来还是工作队的人帮着说了事情经过,提出了处理意见。工作队的同志说,以后凡是村民发生矛盾,一律不能砸屋顶和玻璃,要协商解决。
过了一个月,有些村民就不习惯了,首先是卖瓦的云生、卖玻璃的喜古、捡瓦师傅木生等一伙人找到工作队长,说生意少了,收入也少了。
接着,村里的女人来找工作队长,说以前从没吵过架,现在出了事又不能砸屋顶,骂又骂不出来,憋得浑身不舒服,长此以往,必得恶病。
工作队长就召集了村民耐心说理,工作队长滔滔不绝说了大半天,村民们说不过队长,就气鼓鼓地散了。当晚,工作队长住的村部青瓦房几十块石头从天而降,把屋顶砸得不成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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