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浅予

　　二蛋捉到了一条鱼。一条会说话的鱼。

　　鱼被二蛋捉住了。鱼说:二蛋,放了我吧!

　　二蛋说:俺好不容易才捉到你──俺不放!

　　鱼说:只要你放了我,你想要啥就给你啥。

　　二蛋想了想,说:俺想要一杆红缨枪?

　　二蛋的话才说完,手中就有了杆红缨枪。

　　二蛋就把鱼放了。二蛋扛着红缨枪,兴高采烈地回了家,进门就喊:娘。

　　娘正在抹眼泪。娘的手中有一张照片。娘见二蛋进来,忙将照片收了起来。二蛋不知道照片上的那个人是谁,也不知道娘为啥哭。

　　娘看见了二蛋手中的那杆红缨枪。

　　二蛋见娘在看自己的红缨枪,就对娘说:俺捉到了一条鱼,俺把它放了,它就给了俺这杆红缨枪。

　　娘不相信二蛋的话。二蛋就说:真的哩,娘。真的哩,娘。二蛋说了几遍,娘就信了。娘把二蛋搂在怀里:娃,想不想爹?

　　二蛋说:想!

　　娘说:娃想爹就好。娃能不能再去请鱼神一回,央它把你爹,把你爹——

　　娘的话没说完,二蛋就跑了。很快,二蛋回来了。二蛋垂头丧气地对娘说:娘,俺跟鱼说了,鱼说它没见过俺爹。

　　娘便拿出了照片:娃,这就是你爹。你把你爹的照片拿去给鱼神看吧,看了照片鱼神就能把你爹变出来了。

　　二蛋拿着照片又想跑,娘却一把拉住了他:娃,等等,等天黑了再去,可别让人看见,看见了就麻烦了。

　　二蛋只好等着天黑。天黑了,二蛋揣着爹的照片出去了,娘蹑手蹑脚地跟在后面,朝河边走去。他们刚到河边,四处便亮起了一束束明晃晃的手电光。娘看见,主任领着民兵,正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

　　娘傻了。

　　几年后,二蛋长大了。二蛋来到河边。二蛋给正在钓鱼的主任扔了一支烟,主任掏出打火机,点着了。

　　主任吸着烟:二蛋,找叔啥事?

　　二蛋笑笑,说:叔,是这样,俺爹平反了,俺想把放在您这儿的那张照片拿回去。

　　主任回过头:照片,啥照片?

　　二蛋说:就是那年您领着民兵在这儿拿去的那张!

　　主任噢了一声:是有这么张照片,不过,早扔了。主任转过头,依旧吱吱吸烟,依旧全神贯注地钓鱼。

　　二蛋从口袋里掏出二十块钱,塞到主任手里,小声地说:叔,您再仔细想想。

　　主任一边推让着,一边把钱装进了衣兜,忽然一拍脑袋: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就放在第二个抽屉里。你去找你婶,她肯定能给你找出来。

　　主任仍在钓鱼,二蛋却早已离开了。

　　二蛋到了主任家,主任的婆娘正在擀面条,二蛋笑着说:婶你擀面条哩——叔在河边钓鱼,他让俺来拿一样东西。

　　婆娘说:他叫你拿啥你自己找么。噢对了,让他快点来家吃饭,面条快擀好了。

　　二蛋仍笑了笑,拉开了婆娘身后的一个抽屉,扒拉了几下,果然找到了爹的照片。二蛋拿着照片,心跳个不停,连招呼都忘记打了便向河边跑去。二蛋太兴奋了,连迎面而来的一个人都没看见。

　　是主任回来了。主任扛着鱼杆,提着一条鱼。鱼死了。二蛋看到鱼,愣住了,主任手里的鱼咋这么像那条会说话的鱼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