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暖阳,透过冰面洒在我和同伴们身上。经过一冬的刺骨严寒,我们就要迎来冰雪消融的春天了。我们在冰层下相互击掌,欢呼雀跃,高兴地迎接春天的到来。
“嚓!嚓!嚓!”是什么声音?我们一齐仰头望去,啊!不好了,是人类正在我们头顶凿冰。四周已冻“干碗儿”了,这次我们真的是在劫难逃了。
我是一只林蛙,纯野生林蛙。我和同伴们常年生活在长白山脉的嘎呀河畔。人类通常把我们雌林蛙叫“母抱子”,雄林蛙叫“公狗子”。蛤蟆油营养价值极高,从而导致了我们多灾多难。回想我六年的生命历程,真可谓历经磨难,九死一生呀!
六年前,我的母亲把我产在了只有巴掌大的水泡子里。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泡子,父亲找了足足半个月才把母亲唤来,原因是嘎呀河两岸的大面积湿地已不复存在。这些年,人类把湿地改造成了耕地,建起了工业园区、木材加工厂、旅游度假村……供我们林蛙甩子繁育后代的湿地、泡子几乎找不到了。过去,一到春天,嗄呀河两岸大小水泡子里蛙声一片,现在,是死一般的沉寂,听不到一声蛙鸣。
母亲拖着疲惫的身体艰难地把我产下。刚刚把我甩开,母亲、父亲就被一个背着捕鱼器的人电晕后捞进了抄网里。
我在泡子里和孪生兄妹慢慢地孵化。没过几天,两个人拎着水桶,拿着水瓢来到泡子边,把林蛙子一瓢瓢舀进水桶里。他们是养林蛙的,要把我们拿到自家孵化池里养殖,归为己有。我和孪生兄妹的卵团是被母亲产在了靠近泡子边的水草丛中,侥幸没被他们发现,才逃过了一劫。
不久,我们孵化成了小蝌蚪。蜕掉小尾巴后,我和兄妹们就欢天喜地地往山林里蹦。山林里各种小昆虫成了我们的美食,我们一天天长大了。可山林里危机四伏,蛇、鼠、鹰都是我们的天敌。但这还不是主要的威胁,我们最大的敌人却是万物之灵——人类。
秋天到了,我们准备顺着小溪下河过冬。可附近哪有小溪呀?这些年,由于人类大规模无节制地砍伐树木,涵养水源的森林植被遭到了严重破坏,山间一条条小溪全部干涸了。为了寻找越冬的河,我们天天蹦,天天跳,足足跳了一个月,终于看到了一条大河。但在山脚下,人类支起了一眼望不到头的白色塑料薄膜挡住了去路。像这样的白色屏障,在嘎呀河畔的山脚下随处可见。我和同伴们怎么也逃不过这个障碍。傍晚,一个人用手电筒照着塑料薄膜挡起的“趟子”,把我的大哥哥大姐姐们抓住放进网兜。像我这样一岁的小蛙,他抓起来直接扔过趟子。就这样,我一瘸一拐地逃过了一劫。
在河里我们过了一冬。当冰雪消融、万物复苏的初春,我在一个细雨霏霏的夜晚跳上了岸。只见,嘎呀河两岸灯火通明,人类排成了长队,正用手电筒、明子、电石灯照亮抓我们。他们同样嫌我小,对我不加理睬。
第一年到河里过冬,使我深知路途的遥远和艰辛。于是,我和同伴们商议,要适应人类给我们造成的恶劣环境,就必须改变我们林蛙几百万年形成的到河里越冬的习性,今后绝不下河,在山里过冬。就这样,第二年、第三年、第四年、第五年,我们都没有下河,都在山里越冬。
第三年开始,我有了生育能力,年年春天我都挺着大肚子,到处找甩子的地方。可是嗄呀河两岸的湿地已经消失,没有水泡子了,我只能把卵产在稻田和路边的水坑里。这样的地方,经过风吹日晒,水很快就蒸发了,卵全被晒死了,所以我至今没留下后代。
头几年在山里过冬,每年都下几场大雪,积雪就像厚厚的棉被,盖着我们冬眠。可第五年,由于人类温室气体排放过多导致气候变化异常,整个冬天一场雪也没下,我的同伴们大都被冻死了。我钻进一个树洞里,环境比较潮湿,才逃过了一劫。
第六年,我担心不下雪,决定还是下河过冬。入河的道路仍然是漫长的,山脚下仍然堵截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塑料薄膜。我拖着怀孕的身子,哪能跳过这该死的屏障。唉! 我这六年的大林蛙,要是被人类抓去,准能卖个好价钱。我在白色屏障前边跳边向山坡下移动。突然,我眼前一亮,前面塑料薄膜出现了一个豁口。这可能是其它动物走路时弄开的。我高兴地从这个豁口跳了过去,顺利入河,我再次逃过了一劫。
能历尽种种磨难,逃过人类设置的层层障碍,来到嘎呀河越冬的野生林蛙就只有我们一伙儿了。河水比我第一年越冬时少多了,也更污浊了。人类将工业废水和生活污水直接排放到河里,加上在稻田里大量喷洒农药和化肥,严重污染了河水。我的好兄弟——蝲蛄,已经在嘎呀河里灭绝多年了。由于我们林蛙锐减,这些年森林病虫害一年比一年严重。
想想这六年,我逃过了一难又一难,可今天怎么也逃不过这一难了。
“轰隆”一声,人类把冰面砸开了。我和同伴们被人类的抄网一一捞入网兜。等待我们的一定是滚烫的开水和冒着香气的油锅。呜呼!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