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叫松林村,是个极其偏远闭塞的深山小村。村子位于石马湖库区内,村前是烟波浩淼的水面,村后是莽莽苍苍的松树林,一直绵延到石马岭上的石马寺外。
平日里,咱村很寂静。早在十多年前,村里就有十多户人家陆续迁出库区,搬到石马镇上居住了。留在村里的多是像我这样既老实又懒惰的穷人。我无田可种,因为田被湖淹了;也无鱼可打,因为湖被人承包了。就这样,我在村里知足常乐,游手好闲,从不过问明天的天气如何。
这天闲来无事,我呆坐湖边,一会儿看远处芦苇花开,像插着无数的鸟羽毛;一会儿看近处鱼儿戏水,蜻蜓点水,翠鸟掠水,自得其乐。忽然,响起脚步声。一个自称是浙江佬的小伙子找到我,拍拍我的肩膀,说要承包后山上的松树林。我乐坏了,心里说松树烂贱,村里人都叫它“穷树”,就是全砍去卖也不值几个钱。于是我爽快地答应了。说实话,我早就在村里待腻了,正想甩下包袱去沿海开开眼呢!
临行前的傍晚,我还特意到山上转了一圈。我惊异地发现后山上的松树一棵也没少。我心里纳闷,那浙江小伙子不砍树不卖树,他靠什么赚钱?不亏本才怪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在松林中逛来逛去。夜色渐浓,忽然,我看见一条黑影上蹦下蹿,晃来晃去,转眼间便消失在林中,那身手之快动作之娴熟恍如猿猴一般,不,那分明就是野人。真是活见鬼了。等我缓过神来,我看见不少古松的树身上被人用刀割出好多道伤口,那白如猪油的松脂正源源不断地凝聚在伤口上,缓缓滴入下面的塑料袋里。我猜想,原来那浙江小伙子承包山林,为的就是获得松脂。松脂有什么用?莫非还能卖高价?我暗笑那小伙子傻得可爱。
后来,我打工挣到一些钱,从沿海回到村里。小村依旧贫穷而寂寞,村前湖水依旧,村后松林如故。不过,那浙江小伙子签的合同已到期,要回老家发展。我的后山又闲置了下来。这可如何是好?我就像伸长脖子的长颈鹿,焦急地盼望着新的承包者到来。
运气还算不错,一个月后,一位来自广西的中年汉子来到松林村,承包了全村后山上的所有松林。自然,我的近百亩山林又有了新的主人——一个身手敏捷、不知疲倦的“野人”。我拿到承包费后,满心欢喜,我才不愿做野人呢!没过几天,我又跟着村里的后生去沿海打工了。
再后来,我赚到几个小钱回到村里,发现后山上的松林郁郁葱葱,似乎比以前更茂密了。只是那位广西汉子也告别了“野人”生活。就这样,后山上的松林又闲置起来了。
不久,我又去打工了。我进了沿海一家松香加工厂。然而,让我惊讶的是,工厂的老板不是别人,正是几年前承包我家松林的那个浙江小伙子。我尴尬得想找地缝钻进去。
他笑哈哈地再三挽留,说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但我还是转到另一家厂子上班了。然而,还真是出鬼了,这家厂子的老板竟是不久前承包我家松林的那个广西汉子!我憋得满脸通红,不住地苦笑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很快,我又回到了松林村,我想过“野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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