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一场暴雨,车旺村李老汉家的东墙呼隆倒塌了大半截,心疼得李老汉大半夜没睡着。
前些日子,村里不大安生,常有人家丢失猪狗鹅鸭什么的,家家提心吊胆。一大早,李老汉就一骨碌爬起来,匆匆忙忙去了泥瓦匠张三、李四、王五家。
李老汉为人实诚,平时谁家有难处总是主动帮忙,在村里有很好的口碑。这不,他刚一开口,张三他们三个二话没说,只一袋烟工夫,都带着瓦刀,齐刷刷上了李老汉的门。
垒墙的来了,李老汉很感动,心里话:他们真给自己面子,宁肯自己一天不挣钱来帮工,看来我老汉为人还不差。心里这么想着,立即屁颠屁颠地跑小卖部买了最好的烟,又让老伴准备了好酒好菜,准备招待这些垒墙的。
三人又垒又砌,水没喝一口,烟没抽一支,经过一上午的忙活,一道结实漂亮的石墙立在李老汉的院子里。李老汉倒背着手,嘴里叼着烟卷,围着墙左转一遍右转一遍,那个认真劲不亚于当年到东庄验媳妇,越看心里越高兴。
中午,李老汉留张三他们吃饭。别看李老汉平时不舍得吃不舍得穿,可待客却丝毫不含糊。酒是当地最好的二锅头,菜是专门跑集市买的时鲜菜。这还不算,李老汉特意请了村里有头有脸的村会计作陪。酒桌上,李老汉又夹菜,又劝酒,忙得不亦乐乎。直把张三他们一个个吃的喝的肚儿圆。见大伙酒足饭饱,李老汉让老伴撤掉酒席,闷上一壶女婿带回来的好茶。
这一喝不打紧,直喝到下午两三点钟。李老汉昨天就采好了栽子,打算下午和老伴去秧地瓜,可张三他们没有要走的意思,仍不紧不慢地喝着茶。这可急坏了李老汉,又说不出口。眼看着最后一壶茶水已经喝得澄清,再看张三他们,仍然没有走的意思。李老汉急得抓耳挠腮,心里慌慌的。
倒是老伴看出了点道道,悄悄将李老汉拉到一边,说:他们是不是等着要工钱?李老汉一听,说:不可能,帮工哪有要工钱的?我以前帮张三、李四、王五干了那么多活,又是犁地,又是收麦子,几时拿回一分钱?他们来帮工一是给我面子,二是还我人情,我给他们工钱,他们还不骂我?
老伴说:我讲不过你,可我估摸着八成是要工钱。李老汉虽然嘴硬,可听了老伴的话不禁犯了心思:莫非他们真的要工钱?不可能啊……
李老汉想起那年张三家收麦子,张三在外打工请不下假,眼瞅着麦子快掉头了,天气预报说大雨就要下来,张三在外急得了不得,是老汉我顾不上割自家的麦子,先割了张三家的,结果自家的三亩麦子有一亩来不及收割,站在地里发了芽,难道这些张三都忘了?
还有李四,那年他跟人家打架,被人打伤住了院,老婆到处借钱借不到,借到我李老汉的门上,俺二话没说,把刚刚卖了一头猪的钱一分不留地借给了他,这些李四也忘了?
还有那个王五,他儿子三十多了一直娶不上媳妇,是俺老汉把大舅子的女儿嫁给了他,俺记得王五当时感恩戴德得差点给俺磕头了。这些难道他也忘了吗?就是别人忘了,可你王五不能忘啊?!
不可能,不可能忘!
可为什么都不走?难道想晚上再吃顿饭不成?现在条件好了,谁还稀罕一顿饭,再说他们这家家日子都过得不错。
那又是怎么回事?李老汉百思不得其解。
寻思归寻思,李老汉还是赶紧起身去柜子里拿出60元钱,强装笑容地对张三说:你看我,老糊涂了,忘了给你们付工钱。来来来,半个工,每人20元,3个人60元。拿着拿着。
张三站起来连声说道:这怎么好意思,这怎么好意思……李四、王五也紧跟着附和道:这怎么好意思,这怎么好意思!可一个个早把手伸过来了。
李老汉沉着脸付了钱。送走张三他们,李老汉心里像翻倒了五味瓶。难道这世道变了?大人小孩儿都钻到钱眼里去了?这人情还要不要?
晚上,李老汉抽了一夜的烟。一连几天李老汉脸上都是阴沉沉的,好像随时要下大雨。
过了些日子,张三、李四、王五先后找李老汉帮忙犁地、收割庄稼,三家都要付工钱。李老汉原本想推辞,突然想起上次自己垒墙的事,就打趣地说:行行行,现在兴这个,俺老汉也跟一回。
接过李四他们的钱,李老汉的脸皮僵硬得像一堵墙,心里突然涌起一种想哭的感觉。
回到家,老伴做了可口的饭菜,还烫了一壶老酒。李老汉一点儿食欲也没有,鞋也没脱,早早地上了床,闷闷的,一袋接一袋地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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