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起来,立秋老头就像磨道里的牛一样,在家里不停地转圈。
事实上,立秋人在家里,心早在殡仪馆了。一起从老家徐里出来的哥仨。老大立夏半年前走了,老三立冬此刻在殡仪馆里。得悉老三立冬走了,立秋一宿未睡。
立秋近段时间身体一直不好,儿女们劝他不要去告别了,说礼钱帮立秋随了。三人当年是同村的,又同年参加了革命,离休后住在同一个小城,情同手足,这最后一程立秋无论如何得去送立冬。
立秋的担心出自老大立夏的追悼会,一般的追悼会半个钟头左右,立夏的追悼会弄了三个多小时,最后把立秋、立冬两个老头累得瘫倒在地,双双大病了一场。立冬或许就是那次病倒后,终于早他这个老哥先走了。老大立夏是从区长位置上退休的,老弟立冬是从副省长位置离休的,想来追悼会没两三个小时是结束不了。乡俗死者为尊,立秋总不能在追悼会上找把凳子坐下。真要站两三个小时,立秋肯定吃不消。
“立冬兄弟啊!老哥只好对不住你了。”立秋决定迟一点去,估计追悼会快结束了再到,最后看一眼老弟,反正兄弟相聚的日子也不久了。
“老爸,快点来,冬叔的追悼会要开始了。”儿子打电话来了。赶到殡仪馆,立秋一看,和立夏那次差不多,到处是花圈,到处是人。老头想挤到前面一点很难。眼看要挤到离灵柩不远的地方,立秋的手机响了。里面传出儿子压低的声音,“老爸,您怎么还不到?追悼会快结束了。”
立秋纳闷了:“我已在钻石厅了,不是还有人在讲话吗?”
儿子一听急了:“老爸,您走错了,那里是县委书记的老丈人在开追悼会,冬叔在青松厅。”
立秋急了,连忙出门找青松厅,幸亏门口有工作人员,还没到门口,儿子一头迎上,连忙搀起立秋。立秋问:“你冬叔是省级干部啊!怎么到青松厅呢?”
“老爸您糊涂了!冬叔离休这么多年了……”
“那你立夏伯还是区长退下来的呢!不是省、市、县都有领导来吗?”立秋仍不信。
“爸您是真糊涂了,立夏伯的儿子不都是省、市、县各级的一二把手吗!人家又不是来送立夏伯的,人家是为立夏伯的儿子们来的。可冬叔呢,那段特殊时期被押送回家,儿女不得读书,后来冬叔官复原职,几个儿女文化不高只能做一般工作。现在又下岗了,冬叔耿直,不愿为儿女的事去找组织,结果呢?弄个众叛亲离,听说冬叔生前没少受儿女们的气。”
立秋哑然了,儿子说的是实情,立秋立时觉得双脚拴铅,每走一步都很沉重,被儿子半拽半扶跌跌撞撞地走向灵堂。
立秋紧赶慢赶冲进灵堂,灵堂正对门的墙上黑底白字“立冬同志千古”的横幅下,已看不见放着立冬遗体的灵柩。迎面走来了立冬的儿子,立秋正想问,立冬的儿子说:“秋伯,我们没有立夏伯的儿子有出息,您来不来都没关系。”
“你!”立秋被堵得发急。
“我知道立夏伯走时,您和我老爸每天一早守在他的灵前,我爸今天最后一程,原以为您会早点来,谁知告别仪式结束了又等了您好一会,都不见您老出现,连平日里的兄弟都这样,就难怪其他人了。”
立秋呆了,没有见上立冬最后一面,真是对不住老弟兄啊!立秋心里一急,眼前一黑,在儿子的手里瘫软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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