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细雨蒙蒙,我和老张提着渔具走下江堤。等我们装好渔具,支好伞,天空又不下雨了。我笑着对老张说:“你说这天气怪不怪,有伞不雨,无伞呢则雨。”
老张说:“谁猜得透老天呢。”
正说着,老张嘴巴一紧,渔竿一提,一条鲫鱼便破水而出,直线般送到老张的手里。老张笑笑说:“看来,今天开头不错。”
我看看自己水里的浮子,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天空又飘起了雨丝,打在水里咝咝作响。
“老陈,你看。”江堤上下来了一个人,看样子,也像是个钓鱼的。
老张笑着说:“想不到还有和我们一样的人呀。”
“可能人家和我们一样忙了一个星期,也想趁这个时候找个清静的地方放松一下。”
那人没向我们这边走来,而是挑了一个离我们有一段距离的位置。他戴个帽子,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他的脸。
这时,我突然感到自己手里的渔竿被拽了一下,才发现已经有一条鱼上钩了。提上来,却是一条小鱼,接着就再也没一条鱼上钩了。再看看老张,他已经钓了好几条了。
我见老张的得意样,就觉得无味。接着,便想起了刚才那个人,就站起来,朝他那边走去。
“钓到了么?”我问。
“嗯。”他没有回头。
我蹲下来,翻看他的鱼篓,还真不少。
我说:“你钓鱼还挺内行的嘛。”
“马马虎虎。”他还是没有抬头。
回来时,老张听我一说也想过去看看。我说这人有点古怪,最好别自讨没趣,老张也就作罢了。
接下来两个星期,那人没有来。我和老张没事儿时,偶尔也会聊起他。
也不知道哪个星期,同样是傍晚下着小雨,那人又出现在江边,一样的打扮,一样的枯坐。我有时还是忍不住要跟他搭讪几句,虽然他爱理不理,但我敢肯定他是个孤独的人。
接下来,每逢双休日傍晚下雨,他都会来这里。有一次,是个阴天,似乎有落雨的迹象,我以为他会来的,到最后下起雨来,他也没来。第二天傍晚时,来了个年轻人,他一来就去解锁在夹竹桃上的脚踏板。我走过去,觉得他有点面熟,一问,才知他以前来过我们单位。
老张见我跟那人聊,就跑上来问他:“那个经常来钓鱼的人是你什么人呀?”
“哦,你说我们局长呀。”
我说:“他就是杨一举?”
“嗯。”
老张说:“哪个,哪个局的?”
我说:“文化局的。”
我又回头对那个年轻人说:“那他昨天怎么没来钓鱼?平常这个时候下雨他都会来的。”
“他最近身体不大好,住院了,昨天突然跟我说要我把这个脚踏板带走,说长期被雨淋湿了容易生苔,以后坐上去会滑倒。”
我说:“哪个医院呀,我们可以去看他么?”
“不必,不必,他最怕别人打扰他了。”
年轻人连连摆手,就提着脚踏板走上堤坝,只剩下我和老张呆呆地站在那里。
我们回到原位,我跟老张说应该去看看这个杨一举,毕竟也算相识一场,老张没多想就答应了。
我们找了几家县级医院,终于在一个名气不是很大的医院里找到了他的名字。我们敲了门,开门的就是江堤上见过的那个年轻人。年轻人像是吓了一跳,又嘱咐我们不要待太久。我提着一袋水果进去,他在病床上转过头来,一副憔悴而又惊奇的样子。
我说:“几日不见,你就把我们忘了呀。”
他绽开笑容说:“没想到你们会来。”
他又问我们怎么找到这儿来的。老张笑着走过去说:“杨局长,我们是……”
老张还没说完,我见他的脸色马上暗淡下来。
老张又说:“杨局长,我们那天知道你生病了,不知有多担心呢。”
我向老张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说了。
老张还想说点什么。这时,那个年轻人过来了。他说:“不好意思,我们局长有点累了,你们还是请回吧。”
年轻人把我们送到门口,我说:“你们领导得了什么病呀?”
“其实,我们局长一点事儿也没有,只是最近应酬多了点,多喝了点酒。”
下楼的时候,老张还念念有词,说他的一个亲戚想开个什么店,文化局一直不批,本来想趁此机会跟他当面讲讲,谁想还没开口就被人家请了出来。
第二天,老张打电话过来,问我还要不要去医院,我委婉地推辞了。当然,每个双休日我和老张还一起去江边钓鱼,但我总觉得身边缺少点什么。当老张问我那人为什么就不再来时,我保持沉默。其实,我后来又碰到那个年轻人,他说他们局长现在还喜欢钓鱼,只是常换位置,他想找一个清静的地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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