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生阿水时难产。生下后,她便昏过去,再没醒来。父亲用一张大罾捕鱼,换来柴米,将阿水养大。
这年,青通河渔汛甚佳,因选支网位置,父亲与渔霸争执起来,被打得半死。半夜,痰血塞住喉管,一口气没上来父亲就归西了。阿水哭呀哭,哭坏了声带,从此成了老鼾腔。
九岁的阿水来到河南嘴,解开绳扣,将父亲的那张大罾放下水。收网时,无奈力气小拉不动大网。他灵机一动,寻来两块条石,用绳绑起来坠在拉杆上。然后,他双手紧抓拉杆,小身子使劲往上一耸,拚出吃奶力气狠命一拽,终于拉出他平生第一网鱼。瞧时,几条大鱼在网里正欢快地扑腾着。
奇迹!大家看呆了。也不是人们不帮他,而是不能帮他——他拉不出这一网,以后怎么养活自己?汉川大伯过来抚摸着阿水的头,哽咽说:苦水呀,好样的,不比你爹差。
28岁,阿水还没有人暖被窝。河里江中,鱼大鱼多不假,但贱呀,换不回多少钱。没有爹娘操心,又家徒四壁,谁肯将女儿嫁给他受苦?
一年冬天,阿水捕到一尾十余斤的青鲲,他怕鱼死杀价,赶紧过河送给澜溪富祥酒馆的掌柜。卖了鱼往回走,刚到码头,就看见两个伙计顺着石板街紧追一位年轻女子。女子跑到河边,看看已无路可走,她杏目圆睁、银牙紧咬,扑通一声跳进了刺骨的河里。
岸上人立刻炸了锅,伙计一看要出人命,转身就溜了。
阿水愣神间,听旁边闲人说那女子本与少爷从九华山敬香回来,连日奔波劳顿,决定在澜溪小栖几日。不想一天少爷借口有事,丢下女子独自跑了,欠下不少店钱。店主要账心切,便要把她卖给洄子巷的福和堂妓院。
阿水无心再听,将米放到岸上让人看住,一个鱼跃跳进水中。
将人弄上岸,阿水刚要走,那瑟瑟发抖的女子一把扯住他的衣衫不放,大哭不止。茶馆老张头道,救人救到底,阿水呀,把她带回家去吧。
阿水满脸通红,低声说,这,这怎么行呢?
老张头俯身问女子,姑娘,你若真无处可去,就跟他去吧,他是个好人!
女子望望强壮结实的阿水,又望望老张头,打着寒战点点头。
老张头哈哈大笑道,天意,天缘。
阿水很高兴,女子似乎也很满意,两人自此恩爱无比。
女子叫秀芬。一年后,秀芬给阿水生下一女,取名小莲。阿水喜笑颜开,捕鱼之余,就驮着小莲到处去耍。
后来,不知为什么,秀芬的眼里逐渐生出些云烟来,似乎有一种淡淡的愁绪萦绕在里面。
这日,秀芬做好早饭,就过河去澜溪赶市,直到天黑时仍没回来。阿水愣了半天突然意识到什么,赶紧找出床底下的陶罐查看,钱,果然少了一半。
阿水明白了,但他没有声张,也并不怎么恨她,只是对小莲更加娇宠了。
五年倏忽即逝。
一天,阿水带小莲在江边嬉戏,忽听身后女人柔柔地喊:阿水。
回头看时,喊他的正是秀芬,阿水一时无言。
秀芬说,阿水,你原谅我吧!说着便去拉小莲的手。
阿水看看惊恐的小莲,冷言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她说,阿水,我是你女人,我是秀芬呀。
阿水道,秀芬?你不是!她五年前丢下我们跑了。
秀芬愧疚道,你不认我,我只有一死了。说着便向江边跑去。
阿水不看也不阻拦。待真听见声响,心猛地一紧,发疯般扑向江中,朝她游去。
早晨,秀芬穿上早已晾干的衣服,主妇般地在屋里收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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