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景生

　　“半生没有贵人相助，有的只是小人挡路，命苦得像一片黄连素，还只许干嚼不许吐，妈哟，牙又硌掉了一处！”

　　这是我给何艳发的手机短信。何艳是别人给我介绍的女朋友，她在一家饭店当领班，初次见面并没看上我，但我却很喜欢她。

　　我编了前面那段短信发给她，果然，第二天我的手机就收到了她回复的短信：“你的语言挺幽默，看了让我乐又哭。没想到你很苦涩，或许结婚能解脱。”

　　我喜出望外，立刻给她打电话：“喂，小何！”

　　她听出是我的声音，问：“干什么？”

　　“我想和你‘拍拖！”

　　她呵呵一笑，说：“你可真贫嘴。”

　　这以后我们就谈起了恋爱。

　　有一次在大街上，她问我：“你给我发的短信，说的真是你自己吗？”

　　我说：“当然。我刚参加工作时，本来有机会去学开车，可被单位一个走后门的顶了。后来我又有一次升迁的机会，但车间主任说我不会为人处事，又黄了。我结婚时娶了个其貌不扬的媳妇，可没过几年她就嫌我挣钱少，甩给我个儿子，跟一个有钱的老头儿跑了。你说我的命像不像黄连素？”

　　她叹息一声，说：“不仅像黄连素，而且还没穿糖衣，真苦！”

　　自从与何艳拍拖，我就交了好运。那天我正在流水线上干活儿，忽然厂长笑眯眯地来找我说：“小刘，你工作十几年，很有实践经验。现在厂里技术科正需要加强力量。这样吧，过些日子我把你抽上来，怎么样？”

　　我顿时激动不已，频频点头。

　　厂长走后，我立刻打电话将这喜讯告诉了何艳，她也为我高兴。

　　但此后厂长迟迟没有兑现他的诺言，似乎给忘了。

　　春节在即，何艳出主意说：“你给厂长发个祝福短信吧，或许他会想起这件事。”

　　我断然拒绝说：“不行，我怎么能干这种有马屁之嫌的下作事？”

　　她轻蔑一笑，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有个正直的人，四处碰壁，无处安身。他到教堂向牧师倾诉苦水，牧师很同情他，收留他在教堂工作。一天早晨，牧师让他到集市上去卖驴。可傍晚时，他又牵着驴回来了。牧师疑惑地问他怎么没卖掉。他说，我是个正直的人，当有人要买驴时，我只能实话实说——你看这头驴，年纪一大把，满口没剩几颗牙，除了筋皮没啥肉，谁出钱买谁傻瓜！牧师听了生气地说，我再也不愿见到你这个正直的傻瓜！”

　　我不解地问何艳：“你给我讲这故事是什么意思？”

　　她愤愤地对我说：“你根本就不懂生活的艺术，怪不得你半辈子没有贵人相助。哼！”

　　何艳虽然不再理我，但并没妨碍我的好运气。春节刚过，厂长就来找我说：“小刘，前一阵子实在太忙，就把你的事耽误了。你那天给我发短信，我才猛地想起来。这样吧，明天你就到技术科上班。另外，谢谢你发短信祝福我。”

　　我又喜又惊，心想：这一定是何艳干的。

　　一天夜里，北风呼啸，我因为想何艳而辗转难眠。这时，何艳忽然给我打来电话说：“刘哥，我害怕！”她居然叫我哥，我心里一阵甜蜜。不过她的声音怎么有些颤抖？也许是因为内疚吧。

　　我喜悦地说：“我就知道你害怕失去我。”

　　“呸，自作多情。我是害怕阳台上的那个鬼影！”

　　我大吃一惊，问：“你家发生了什么事？”

　　她拖着哭腔说：“我刚才去卫生间，无意中发现阳台上有个鬼影在晃动，那家伙拽得阳台的门‘嘎嘎直响。我真怕他闯进来对我施暴。”

　　我说：“一定是爬楼作案的蜘蛛人。你等着，我马上就到。”

　　我急忙出了门，打车过去。只见她家的阳台上果然有个人影在月光下晃来晃去。我一个箭步冲上去，大喝一声：“干什么的？”那人根本不理我。我仔细一看，原来是件大衣。

　　何艳这才恍然大悟，说：“噢，是我前几天晒在那里忘了收回来，风一吹可不就乱晃悠？真吓死人了！”

　　我如释重负，说：“女人就是胆小如鼠。”

　　她不好意思地噘起小嘴娇嗔道：“你不许嘲笑我！”

　　屋外寒风还在吹，我真想留下来，但又觉得唐突，只好说：“既然你安然无恙，就早点休息吧。”

　　这时，她看看窗外，对我说：“夜深了，要不然你就留在我家吧。”

　　我顿时受宠若惊，说：“妹妹，我也有这个想法，只是你家只有一张窄小的单人床，要是咱俩睡，我怕挤了你。”

　　她莞尔一笑说：“所以，我只能把你安排在客厅的沙发上过夜。”

　　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我久久难眠，于是给闺房里的何艳发个短信：“半夜三更睡不着，心里翻腾老在闹。小屋里面藏着娇，真想进去和你——聊聊！”

　　过了一会儿，只见屋门一开，何艳笑嘻嘻地走出来说：“聊就聊！”

　　——原来她也没有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