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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色长城”点亮世界生态 文明新希望

时间:2023/11/9 作者: 时代报告·中国报告文学 热度: 12439


  

  

  “死也要死在沙窝里!”头扎白羊肚毛巾的石光银一声大吼,“这事干成,就没白活这一遭!”

  黄沙扑面,7个壮汉手捧烈酒,一饮而尽。碎落一地的空碗,连同一抹悲壮,成为中国三北工程史上最震撼人心的一幕,也成就了一段石破天惊的治沙史的开端。

  40年前,为承包3500亩沙地种树,陕西定边农民石光银,卖了骡子又卖羊,人们觉得,他的脑袋一定是被驴踢蒙了,因为黄沙一片,没见长过一棵树,但也正是这个果敢的决定,成就了中国联户承包治沙最早的一批先行者。

  一年失利,来年再战,三战成功。那日,石光银兴奋地连喝了3斤苞谷酒,骑上枣红骡子,到地里撒草籽,刚撒了几把,便醉倒在骡背上。骡子走30多里路回家,脑袋顶开房门,卧下,把石光银轻轻放到地上。骡子活了25年,2004年,石光银把老伙计埋在已然满目青葱的“狼窝沙”,祭上两瓶烧酒,大哭一场……

  关于石光银的这段故事,曾让无数人泪流满面。

  时势造英雄,改革开放为三北造林人开辟了广阔的时代空间,也成就了漫长三北工程线上,太多改善生态、感天动地的绿色壮歌。英雄与绿色,也成为40年三北建设史上最值得书写的一笔。

  国家林业局三北防护林建设局局长张炜坦言,“艰苦奋斗、顽强拼搏,团结协作、锲而不舍,求真务实、开拓创新,以人为本、造福人类”的三北精神,已成为推进我国生态文明建设的强大精神动力。

  截至目前,三北防护林工程造林保存面积达29.2万平方公里,工程区森林覆盖率由1977年的5.05%提高到13.02%,根据第五次全国荒漠化和沙漠化监测公报,近10年来,内蒙古、甘肃、陕西、河北、宁夏、山西、新疆、青海等荒漠化土地净减少11497平方公里,占中国荒漠化土地净减少总面积的94.86%,重点治理的科尔沁、毛乌素两大沙地扩展的趋势实现全面逆转,呼伦贝尔沙地实现了沙化面积缩减、沙化程度减轻的重大转变……

  2020年是三北防护林五期工程的收官之年,我国全面提升工程林草总量和质量,在全力抓好重点项目建设、加强退化林修复改造、统筹兴林与富民协调发展的同时,高质量完成三北防护林工程总体规划修编、六期工程规划编制等任务。

  可以说,三北防护林工程真正在中国北方万里风沙线上,建构起了一道抵御风沙、保持水土、护农促牧、惠及百姓的“绿色长城”。其不仅见证了中国从实施全面改革开放,到如今的“五位一体”总体布局,特别是生态文明建设成为中华民族永续发展的千年大计的发展历程,更是从科学层面,体现了工程从建设之初的防护林构建与经营技术研究,到如今的深入分析防护林衰退与恢复机制和全面评估防护林建设生态成效研究的科学内核。

  中国三北防护林与美国罗斯福大草原工程、俄罗斯斯大林改造自然计划、北非五国绿色坝并称为“世界四大绿色工程”,其中三北防护林的造林面积,是另外三大工程总和的8.5倍。由于三北防护林工程的带动,中国随后又相继启动了沿海防护林、珠江流域综合治理防护林、长江中上游防护林、辽河流域防护林、黄河中游防护林等17项防护林工程。

  可以说,政府主导,全民参与,精准发力,高效防护,让中国实实在在地走出了一条独具特色的防护林建设之路。2003年,吉尼斯世界纪录英国总部总裁理查兹为三北防护林建设工程颁发“最大的植树造林工程”纪录证书。

  如今,绿色发展、生态保护已经成为中国展示给世界的一张新“名片”,张炜希望,三北防护林工程提供的“中国方案”,能为推进全球生态治理进程、维护全球生态安全作出更大的贡献!

  一个决定,一份希望

  林木葱茏、瓜果飘香,生命的色彩和生活的希望,让三北大地焕发着新的生机。

  看今日的三北面貌,很难与40年前的漫漫黄沙、断壁残垣、沟壑纵横的萧瑟场景相提并论,由“黄”到“绿”的沧桑巨变,不仅是对生态的巨大修复,也是对生命深沉的呵护与珍视。

  大风沙

  西北、华北和东北地区,是中华民族的重要发祥地,也是历代政治、经济、文化的重要活动区域,这里曾森林密布、草原肥美,也曾创造过诸多灿烂辉煌的历史文化,并演绎过无数王朝的兴衰成败。

  但随着人口的剧增、资源的掠夺式开发、战争的绵延以及气候的变迁等因素影响,绿色渐渐远离了这片古老的土地,森林消失、草原退缩,风沙肆虐……人们生存的空间不断被吞噬。

  1968年至1973年,西非的薩赫勒地区,发生了震惊世界的严重旱灾,约20万人死于这场灾。而此时的中国,各地大规模开垦荒地,毁林、毁草开荒造田触目惊心。数据显示,20世纪80年代前,中国北方曾出现3次大规模开荒,开垦草地高达6.67万平方公里以上,这直接导致生态状况的急剧恶化。

  此时,分布着中国八大沙漠、四大沙地和广袤戈壁的三北地区,其沙漠化土地面积正以每年15.6万公顷的速度在扩展,年风沙日数常达80天以上,形成了从新疆到黑龙江绵延万里的风沙线,流沙压埋了农田、牧场和水库,也切断了铁路和公路……

  数据显示,自20世纪60年代初到70年代末的近20年间,三北地区有667万公顷土地沙漠化,有1300多万公顷农田遭受风沙危害,有1000多万公顷草场严重退化,有数以百计的水库变成沙库。在水土流失最严重的黄土高原丘陵沟壑区,每年每平方千米侵蚀模数达万吨以上,每年冲走氮磷钾肥2800万吨;在每年流入黄河的16亿吨泥沙中,有80%来自这一区域;每年有3.2亿吨泥沙淤积于下游河道,使下游河床每年以10厘米速度上升。有人不禁痛声疾呼:“黄河流走的不是泥沙,而是中华民族的血液!”

  没有了绿色,便没有了生机和希望。20世纪70年代,三北地区森林覆盖率仅为5.05%,土地生产力极低,人民生活十分困难,每公顷农田粮食产量仅为2000公斤左右,远低于全国平均水平。仅以陕、甘、宁、青4省(自治区)为例,平均每年调入粮食达1.3亿公斤,干旱草原年平均产青草量为700公斤,荒漠草原仅为300公斤,全区农牧业人口年平均收入334元,其中三分之一的县农民收入不足200元,十分之一的农民温饱问题尚未解决。

  重建绿色家园,成为饱受生态之苦的各族人民的共同心声,也成为党中央、国务院的揪心牵挂。

  大决策

  1977年,农林部林业局第一副局长陈虹带队到陕西榆林地区社教蹲点,此间,他们深入到山西、陕西、宁夏和甘肃四省(区)20多个县进行广泛调研,并于年底提出了《关于加快西北地区林业建设的汇报提纲》。根据这个设想和建议,陈虹等还起草了准备报国务院的《关于加快西北地区林业建设的报告》。

  1978年5月6日,中央办公厅信访局收到了国家林业总局所属木材公司工程师关重尧致中央领导的信,信中建议“营造万里防护林带改造自然”,这封信得到了邓小平同志的重视。

  5月15日,风沙和水土流失重点地区造林规划座谈会在西安召开,三北地区各省(区)林业主管部门及国家计委、财政部悉数派员参加会议,这被认为是三北防护林工程启动之前,非常重要的一次动员大会。随后的8月21日,《关于风沙危害和黄河中游水土流失重点地区防护林建设规划的报告》便由农林部上报国务院,其中的规划就是1978到1985年,三北11个省(区)造林8000万亩,国家投资9.6亿元。

  就这样,在党中央、国务院的高度重视下,1978年11月25日,《国务院批转国家林业总局关于在三北风沙危害和水土流失重点地区建设大型防护林的规划》发布,文件指出:“我国西北、华北及东北西部,风沙危害和水土流失十分严重,木料、燃料、肥料、饲料俱缺,农业生产低而不稳。大力造林种草,特别是有计划地营造带、片、网相结合的防护林体系,是改变这一地区农牧业生产条件的一项重大战略措施。”

  自此,这一重大战略决策拉开了中国大规模生态建设的序幕,也开创了中国生态建设的先河。

  三北防护林工程最初范围涉及中国北方新疆、青海、甘肃、宁夏、陕西、山西、河北、北京、天津、辽宁、吉林、黑龙江、内蒙等13省(自治区、直辖市)的559个县(旗、区、市),总面积406.9万平方公里,占国土面积的42.4%,担负着北拒八大沙漠、四大沙地,内保黄土高原、华北平原,南护北京、天津等要地等重要任务。工程建设规划期为73年,分三个阶段、八期工程进行,规划造林5.35亿亩。到2050年,三北地区的森林覆盖率将由1977年的5.05%提高到14.95%。

  1979年11月,国务院成立三北防护林建设领导小组,协调解决工程建设重大问题。领导小组组长由时任国家农委第一副主任的张平化担任。同年,国家林业总局西北、华北、东北防护林建设局成立,地址设在宁夏银川。

  一片绿意,一方生态聚宝盆

  三北防护林的特殊地位在于,它本身是一个涵盖42%陆地国土面积的跨区域工程,且肩负着防沙治沙、保持水土、保护农田等一系列生态使命。

  40多年来,“三北”工程累计完成造林保存面积3014万公顷,这些树若按株距3米排成单行,可绕地球赤道2300多圈,壮观程度可想而知。在国家林业局三北防护林建设局总工程师武爱民看来,即便只说防沙治沙、保持水土、保护农田、涵养水源几个作用,三北防护林一年发挥的生态价值也是十分可观的。

  从“大地披绿”到“身边增绿”再到“心中播绿”,三北防护林工程所带领的生态供给,极大增加了三北地区人民的获得感。三北防护林建设局局长张炜用三个“第一次”总结了三北防护林工程:第一次提出了建立以木本植物为主体,多林种、多树种、带片网、乔灌草、造封管、人工与自然相结合的防护林体系的思想;第一次提出了建设生态经济型防护林体系的思想,统筹生态治理与民生改善协调发展;第一次将生态建设以国家重点工程形式组织实施,创造了“大工程带动大发展”的生态治理模式。

  毋庸置疑,三北人构筑了一座当代中国的生态长城,实现了由“沙进人退”向“人进沙退”的历史性转折。

  从简单造林到多林种结合三北防护林

  工程成就高效稳定防护林生态体系

  三北地区,或是干旱风沙区,或是水土流失地区,造林的立地条件极差,有人说,种活一棵树比养活一个孩子还难。

  所以,工程建设之初,为从根本上遏制风沙危害加剧、水土流失扩展的态势,改善农牧业生产条件,三北防护林工程将建设“大型防护林体系”确立为指导思想,也就是采取以人工修复为主的措施,构建一个符合三北地区自然和经济规律、以木本植物为主体的高效綜合防护林体系。

  这一时期,工程建设中防护林的比重高达70%左右,这也是保生态、保生存、保发展的现实需求。

  工程刚刚启动之时,摆在第一位的,就是要通过种树防风固沙,杨树随后成了首选树种。

  陕西榆林一位林业工作者坦言,当时沙害严重,治沙造林迫在眉睫,只要能在沙地里长得住、挡得住沙的都拿来栽。杨树是本土树种,长得快、还能无性繁殖,当时的林业科研能力有限,也无法提供更为优质的品种选择,种杨树在当时来说是快速有效的治沙办法。

  杨,横之即生,倒之即生,折之又生,顽强至极,同时,杨树苗木成本相对较低,在当时,大量种植杨树是最经济的选择。虽然,20世纪90年代初期前后,由于纯林比重较大,导致病虫害抵御能力差,曾一度引发毁灭性虫灾,但生态的恢复和认知,从来都是一个渐进的过程。

  “当初栽这么密,也是为了保成活,觉得栽上100株,死掉20株,还有80株,甚至于死掉50株,还有50株,但活了以后,就舍不得砍掉。回过头来总结,这也是一个教训,就是一定要适地适树,一定要把密度控制好。”专家坦言,40年来,杨树的生态功能已经发挥到了极致,出现“小老树”“疙瘩树”皆为自然现象。

  就在新闻媒体为报道三北防护林工程建设40年成就而深入科尔沁沙地时,发现能够看到的大片林带和农田林网,有一定规模的还多是杨树。但这些地方,也打破了过去杨树一统天下的格局,比如内蒙古通辽市,积极发展元宝枫、卫茅、文冠果、海棠等珍贵用材树种和经济树种,统筹治沙与致富协调发展,同时强化质量管理,全部推行机械开沟、专业队造林、按株验收等措施,使得造林成活率显著提升。

  陕西榆林当年造林时,主要是飞播花棒、踏榔等灌木,人工在沙梁上种植沙蒿、沙柳等适生植物,在沙梁底部种植杨树。如今很多杨树、柳树已经老化,为提高三北防护林的林分质量,对低效退化防护林进行修复,从2010年起,榆林实施百万亩樟子松基地建设工程,加快构筑北方绿色生态屏障。樟子松耐寒、耐瘠,针叶林蒸发量小,每年可以生长30~50厘米,生命周期可达百年以上。目前,榆林市已经成为北方引种樟子松面积最大的地区。在樟子松引進成功后,他们还引进培育了彰武松、班克松、赤松等针叶林品种。

  开创樟子松人工治沙先河的,是位于辽宁彰武县章古台镇的辽宁省固沙造林研究所,其于1952年成立,是中国最早的防沙、治沙、用沙科研单位。在首任所长刘斌的带领下,林业科研人员在白花花的沙坨上栽下了万亩樟子松,这也是中国第一片防风固沙林。后来,研究人员又历时17年,经过无数次的试验,研发出抗病、抗旱、抗虫和抗风能力均优于樟子松的新树种——彰武松。

  彰武县位于科尔沁沙地最南缘,在新中国成立前,沙化面积达到524.2万亩,占全县总面积的96%,占辽宁全省沙化面积的四分之一,彰武地区的流动沙丘以每年5—12米的速度向南推进,直接威胁省会沈阳及辽宁中部城市群。1978年辽宁省彰武县被国家列入“三北防护林工程建设重点县”。彰武县的阿尔乡镇北甸子村,20年前被有关部门认定不适合人类居住,准备整体搬迁,而如今,北甸子村不仅没在地图上消失,还将辽宁省抵御风沙的前线前移10余公里。此间,彰武松林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它们也成为辽宁阻挡沙地南侵、保护沈阳等中部城市群的“北大门”。

  三北各地充分依靠科技进步,在优良树种选育、先进适用技术与模式的推广应用等方面取得新进展,科技支撑作用不断强化。值得关注的是,国家林业局三北防护林建设局与西安国家民用航天产业基地航天育种中心,将结合工程区各地树种选育需求提出搭载计划,借助航天育种先进技术,选育抗逆性突出的造林新品种。

  对严重沙化土地,采取草方格沙障固沙后,沙障内栽植樟子松容器苗;对地势低洼平缓地段,栽植杨柳防风固沙林;对起伏固定半固定沙地,栽植樟子松、五角枫、锦鸡儿……因地制宜、科学规划、合理布局成为稳定三北防护林工程生态系统的关键一环,同时,高质量发展也正在成为三北防护林工程建设的新目标。

  例如,河北雄安新区,提出建设“千年秀林”的发展理念,优选70多个长寿、珍贵、乡土树种,采用随机的散点曲线方式栽植,建“近自然之林”。他们还精心选择主打树种,编制了《造林工作手册》,严格规范造林工艺、工序、标准,并为每株苗木定做了专属二维码“身份证”,实行全生命周期管理,建数字之林。

  可以说,如今的三北区内,乔、灌、草结合,带、片、网结合,多树种、多林种结合的科学发展模式已经成为常态,这也成就了今天功能完备、结构合理、系统稳定的大型防护林体系。

  从人力治沙到机械治沙

  三北防护林工程探索之路生生不息

  40多年过去了,在三北防护林的土地上,人与沙的抗争从未停歇。

  荒漠化被称为“地球的癌症”,是全球生态领域的热点和难点问题。全球沙漠面积约为3600万平方公里,占全球陆地面积的24.21%,约12亿人受荒漠化的直接威胁。中国是荒漠化和沙漠化比较严重的国家之一,荒漠化和沙漠化一直困扰着区域经济社会发展。在荒漠化和沙漠化治理进程中,三北防护林工程贡献突出。

  科尔沁沙地是中国第一大沙地,其最近的沙头距离北京只有300公里。

  历史上的科尔沁没有沙地,只有河川众多、水草丰茂的草原。直到20世纪中后期,受自然、气候、人力等因素影响,生态环境遭到严重破坏。境内西辽河、新开河等相继断流,70多座中小型水库干涸,地下水位持续下降,肆虐的沙尘暴导致道路、农田和草原被掩埋,村庄被吞噬,农田低产甚至颗粒无收,牛羊被流沙围追堵截无草可吃,人们被迫搬离家园……美丽富饶的科尔沁草原,成了闻之色变的科尔沁沙地。

  科尔沁沙地横跨内蒙古、吉林、辽宁三省区,沙地面积7760万亩,其中,在内蒙古通辽市境内有4086万亩,占科尔沁沙地面积的52.7%,占通辽总面积的44.5%,通辽也因此成为全国土地沙化和水土流失最严重的地区之一。

  伴随着三北防护林体系建设的推进,通辽的命运也在悄然发生着改变。

  2003年,从中科院兰州沙漠研究所传出一条令通辽人为之振奋的信息:根据中科院沙漠化土地空间分布遥感监测,三北防护林工程实施以来,科尔沁沙地在通辽市范围内的沙漠化面积已减少了1200万亩,在全国四大沙地中,科尔沁沙地唯一出现了治理大于沙化的总体良性逆转。

  通辽人锐不可当的创造力和对绿色的极度渴望,让梦想开始照进现实。

  三北防护林工程初期的治沙,苦于条件有限,主要靠人力治沙,推着独轮车,背着筐子,抬着抬笆……有人胳膊压肿了,有人肩膀压烂了……风大的日子,头一天插的风墙、压的沙障,第二天就无影无踪了,治沙之路可谓异常艰辛。提高治沙效率与实现防沙治沙效果,不仅是中国治沙人的期望,也是全球治沙的难点,而三北人在这条探索的路上无疑创造了太多奇迹。

  早在1985年,联合国粮农组织通过卫星遥感技术,在内蒙古科尔沁沙地上发现了一片新绿,这里正是名不经传的通辽市第二林场。随后,为破解沙漠造林成功的奥秘,联合国粮农组织的专家组团慕名前来实地考察,才发现通辽人首创了沙地机械开沟抗旱造林的新工艺,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这项工艺都在为三北防护林工程贡献力量。

  通辽奈曼旗有一个叫白音塔拉苏木的地方,这里的群众在林业科技人员的指导下,发明了以“三小”为主要内容的“温饱工程”建设。这个工程以家庭为主,50亩为一个单元,造一小片林,打一眼小管井,建一小块农田。一年下来,光秃的沙地长出了碧绿的林带,寸草不生的沙坨子,收获了金灿灿的粮食,治住了沙,也吃饱了饭。随后,这个被命名为“生物经济圈”的工程,迅速在全国沙漠地区推广,成为全国沙区群众实现温饱的自选模式。

  以穿沙公路为轴线,植树种草种灌,使绿色不断向公路两侧沙漠推进,是通辽在新的自然环境下,实施三北防护林建设又一创举。最近几年,气候连年干旱,造林成活率降低,通辽市又探索研制出了“注水造林”新技术。他们对原来的植树机进行改进,在植树机植苗开沟内壁上焊接注水部件,造林时用胶皮管将拉水车的水罐与注水部件连接,作业时打开水罐阀门和注水部件阀门,使牵引植树机的机车与拉水车同速并行,实现了开沟、注水、投苗、覆土、镇压一条龙作業。采用“注水造林”新技术,比普通开沟造林成活率提高十几个百分点。

  如今,通辽通过三北防护林工程建设,有166.67万公顷的沙地得到有效治理,森林覆盖率由工程建设前的8.9%提高到现在的20.89%,沙化土地净减少77万公顷,完全实现了治理速度大于沙化速度的目标。

  事实上,不停地创造,不断地创新,始终是三北防护林工程治理荒漠化和沙漠化最闪亮的标签。

  在宁夏沙坡头试验成功的草方格沙障,是一种能使地面粗糙、减小风力并涵养水分的治沙方法,麦草方格的出现,让人类第一次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了流沙面前。如今,在甘肃武威市腾格里沙漠南部边缘,一片2000多亩的草方格沙障再次引发巨大关注,因其是由全球第一台立体固沙机铺设的第一片机械化治沙草方格沙障。

  首先通过无人机勘察沙漠地形地貌,得出铺设草方格的间距、方向和高度,然后设计生物治沙方案,再完成铺设种植作业。要知道,目前使用无人机技术配合机械治沙的模式在国际上尚未推广,国内也只有甘肃在尝试运用。业界专家认为,这在全球治沙领域是有益的探索,可以解决劳动力减少、劳动力成本逐年提高的问题。

  “机械治沙技术非常先进,希望中国能把这项技术传到其他国家去,也希望发明和开发这项技术的工程人员,以及科学家们能够到其他国家进行更好的交流。”坦桑尼亚林务局局长锡拉奥看到简单的草方格竟能固定沙丘后,忍不住连连夸赞,这是他作为外国使节考察三北防护林工程建设成就时实地感受到的。

  “迎风坡造林”“气流植树法”“五位一体”“荒漠藻人工结皮综治固沙技术”“沙漠土壤化”……三北防护林工程中,这些治沙名词不断出现,这不仅是三北人实现“沙退人进”的不懈努力,也是中国在防沙治沙工作上为世界探索出的“中国智慧”。

  三北防护林工程建设以来,营造防风固沙林806.7万公顷,治理沙化土地33.62万平方公里,从根本上扭转了沙化危害扩展加剧的历史。三北地区沙化土地和荒漠化土地连续10年呈现了荒漠化和沙化土地面积“双缩减”。

  从全面治理到突出重点,三北防护林工程打造高质量示范样板工程

  2010年8月,在陕西省召开的三北防护林体系建设榆林防沙治沙现场会传递出信息:对三北防护林工程发展思路作出重大调整,即三北防护林工程要突出重点,规模治理,规划建设一批百万亩以上、集中连片的人工林基地。

  这是国家林业局在全面总结经验、科学分析形势的基础上,对三北防护林工程发展思路作出的重大调整,也是转变工程发展方式、加快工程发展速度、提高工程发展质量的重大决策。

  受自然、技术、资金等多种因素的制约,三北防护林工程建设出现了发展不平衡、重点不突出,高质量示范样板少,集中连片规模效应尚未形成等问题,特别是一些生态区位重要的地区,生态状况没有得到根本改善,有限的资金没有发挥出应有效益。

  对于三北防护林工程的总结与反思,被认为是三北防护林工程管理模式创新的开始。

  水土流失是三北地区人民的心腹之患,三北防护林工程建设之初,黄土高原每年有1.6万亿吨泥沙冲进黄河,严重威胁两岸百姓生命财产的安全。

  山西,是中国水土流失较为严重的省份之一,特别是吕梁山山脉以西,为黄土连续分布的典型黄土高原,是山西水土流失的重灾区。为着力推进三北防护林工程建设,山西突出重点,因地制宜,破解造林难题,通过综合治理,打造了一批可借鉴、可复制的成功样板,柳林县的龙门垣生态经济型综合治理示范工程区便是其中之一。

  2010年,龙门垣综合治理工程实行村、路、坡、垣科学布局,开展山、垣、沟、滩综合治理,通过7年的努力,栽植油松、侧柏和核桃等具有水土保持、抗旱、耐瘠薄树种7万多亩。如今,工程区水土流失治理度达90%,700多户农户依托项目实现稳定脱贫。三北防护林工程让这片黄土高原变了样,也让当地百姓摆脱了天旱地贫、广种薄收的困境。

  永和县乾坤湾石质山困难地造林工程,是山西打造的另一个样板工程。永和县被誉为临汾的大西北,生态环境恶劣,是三北防护林工程重点县之一,乾坤湾石质山困难地一度被专家们称为“不能绿化、不敢绿化”的禁区。为彻底改善当地百姓生产、生活条件,永和县创新了“攀岩整地、溜土回填、石片覆盖、径流林业、容器苗造林”等造林技术,最终创造了石质山区极陡坡面绿化的奇迹。

  2014年,地处科尔沁沙漠腹地的内蒙古通辽市,启动了科尔沁沙地“双千万亩”综合治理工程,计划利用7年时间,采取人工造林、封沙育林、飞播造林草、封禁保护、退化沙化草牧场治理等多种措施,完成科尔沁沙地综合治理2000万亩。4年来,通辽以每年造林300多万亩的规模持续推进治理,目前已完成科尔沁沙地综合治理工程1400余万亩,并在科左后旗、科左中旗、奈曼旗等地区形成若干个几万亩、甚至几十万亩相对集中连片的治理区,其工程建设规模效应得到集中体现,全市沙化土地面积逐年缩减,沙区植被盖度明显增加。到2020年,通辽市境内未治理沙化土地全部得到初步保护治理,森林覆盖率也将从目前的26.03%提高到31.6%。

  气势如虹的大工程,产生了强劲的磁力效应,社会各界、民间团体和个人纷纷投资通辽三北防护林建设和林业生态建设。

  “海外赤子报国林”“中国记者林”“京蒙巾帼世纪生态林”“三·八妇女林”“海尔林”……通辽大地上冠名林如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党员林”“民兵林”“军警林”“青年林”“友谊林”……每一座冠名碑的后面,都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与冠名林纷纷落户同步,社会各界在通辽投入生态建设资金达到2000多万元,治理沙地10多万亩。通辽市内外财团及私营企业投资6500多万元,治理沙地25万多亩,全民播绿林业生态建设机制在通辽已然形成。

  规模工程的带动,让通辽市的三北防护林建设和林业生态建设,实现了由数量扩张型向质量效益型的转变,由重建设轻管理向全面质量管理的转变,由粗放经营向集约经营的转变。

  如今,放眼整个三北地区,大规模国土绿化正在成为工程建设的新趋势:

  河北省围绕构建京津冀生态环境支撑区的战略定位,大力推进京津保生态过渡带建设,已完成造林172万亩,绿屏相连、绿廊相通的京津冀一体化生态格局初具雏形;辽宁省先后实施了朝阳市500万亩荒山绿化、阜新市200万亩荒山荒坡造林绿化、青山工程“两退一围”、千万亩经济林等省级重点生态工程,点线面结合的生态建设新格局初步形成;山西省启动“两山”(太行山、吕梁山)生态系统保护和修复工程,从2018年到2020年圆满完成人工造林1100万亩,计划到2025年实现宜林荒山基本绿化。

  甘肃省庄浪县坚持按流域、整山系规模化治理,近年来集中连片完成造林20多万亩;宁夏回族自治区已经启动实施“降水量400毫米以上区域造林绿化”和“引黄灌区平原绿洲生态区绿网提升”两大工程;新疆生产建设兵团集中力量开展“防护林整团推进示范建设工程”,目前已有44个团场实现了“条田林网化、道路林荫化”的建设目标;新疆和田市集中力量打造阿和沙漠公路两侧防风固沙林带……

  生态兴则文明兴,三北防护林工程正以内涵式发展、外延式拓展,呈现绿色增长新风貌。

  一片宜居林,一方百姓福

  当半壁河山被风沙覆盖之时,人民的幸福和未来便无从谈起!

  造一片林子,绿一处荒沙,富一方百姓,也正是基于这样的理念,三北防护林工程在被赋予生命的那一刻,便被植入了“人民为中心”的发展内核。

  40多年来,以服务农业生产、增加农民收入、繁荣农村经济为目标,三北防护林工程坚持统筹生态治理与民生改善协调发展,走出了一条生态经济型防护林的建设之路,在增绿的同时,打造特色产业,培育优势品牌,让百姓在工程建设中获得了实实在在的经济利益,也让稳定的财富之源成为可能。

  从穷途到富路

  三北防护林工程助力物阜民丰

  “袋袋核桃沿小街,垂眸询价个中乖”,金秋时节的山西汾阳,核桃农们一边出售着一袋袋核桃,一边兴奋地数着一沓沓人民币。

  20世纪80年代以来,山西汾阳借力三北工程,大力发展核桃产业,全市核桃种植面积达54万亩,2017年核桃产量2.1万吨,产区农民收入4800余元。如今,汾阳已被评为“中国核桃之乡”,汾阳核桃也已成为国家地理标志保护产品。目前,汾阳宋家庄万亩优质核桃基地,1.2万亩的良种核桃树不仅有效提高了区域森林覆盖率,而且让周边5600余农户从中获得了经济收益。

  山西貧困地区与生态脆弱区高度重合,为充分发挥林业生态、经济和社会多重效益,三北造林人创新性地提出了生态经济型林业。依托三北防护林工程,山西打破以往单纯的生态树种选择,适当采用苹果、核桃、枣等经济树种,以及山杏、连翘等乡土树种,实现增绿和增收互促双赢。

  山西稷山县,是农业始祖后稷的故里,亦是中国板枣之乡。稷山板枣素以皮薄、核小、肉厚、味甘著称,含糖量高达76.2%,是红枣的一倍。可以说,稷山板枣千百年的栽培历史,已经成为当地百姓的生存之本。自三北防护林工程实施以来,稷山县先后栽植红枣10万亩、米槐6万亩、核桃3万亩、汾河护岸林1.2万亩、封山育林2.1万亩,特别是该县把千年古枣树群落建设成了20万亩枣树产业基地,把基地打造成红枣文化园。该文化园被国家林业局命名为“国家板枣公园”,并成为山西省唯一的国家林木(花卉)专类公园。

  稷山县真正实现了由单纯的造林生产向生态型防护林体系建设,由生态防护林体系向生态经济型防护林体系建设,由生态型防护林体系向生态景观林体系建设转变三个阶段的跨越,并使得三北防护林工程成为全县生态建设的标志性工程之一。万亩板枣在汾河平原上铺展开的这片林海,既是广大枣农的致富基地,也是河东大地一道绿色屏障,更是三北防护林工程贯彻“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发展理念的生动实践。

  在黄土高原、新疆绿洲、燕山山地等三北防护林工程区,一批批特色林果业产业带相继建成,并成为所在地区农牧民脱贫致富奔小康的重要产业。截至2018年,我国三北地区经济林面积达667万公顷,年产干鲜果品4800万吨,产值达到1200亿元,约1500万人依靠特色林果业实现了稳定脱贫。绿色带来了物阜民丰,重点地区林果收入已占农民纯收入的50%以上。

  同时,随着生态环境的改善,三北地区生态旅游效益明显。据不完全统计,40年间,三北地区森林旅游接待游客已累计达到3.8亿人次,旅游直接收入达480亿元。

  为增加群众收入、实现脱贫致富,三北防护林工程做出了突出贡献。

  青海省通过推进生态旅游、林下种养、种苗繁育等特色产业,带动了16.32万户农牧民年增收6700元,同时,在建档立卡贫困户中设置生态公益管护岗位1.66万个,直接发放各类林业奖补资金49.3亿元,带动近5万贫困人口稳定脱贫;河北将三北防护林工程向深度贫困地区倾斜,在贫困地区扶持建设了25个万亩优质果品基地、50个省级林果观光采摘示范园区,并选聘护林员2.7万人,带动3万多户精准脱贫;山西省吕梁市推行“购买式造林、合作社造林、订单式造林”等造林、管护、经营一体化模式,重点向建档立卡的贫困户倾斜,完成荒山造林100万亩,带动50万人增收,6万人脱贫。

  当年在内蒙古科左后旗,一位放了一辈子羊的羊倌,听到三北防护林工程封禁消息,气得把烟斗一扔,从炕上跳了起来,指着干部就骂:“你们这些当官的,全是吃饱了撑的。科尔沁草原自古就是放羊的地儿,不是圈羊的地儿。我爷爷那辈放羊,我爹爹那辈放羊,轮到我这辈怎么就成了不能放羊了呢?”骂完,这位羊倌抄起羊鞭子,气呼呼赶着羊,又到沙坨子里放羊去了。

  后来,经政府搭台,肉类加工企业与农民结成“羊对子”,一方出资,一方出工,借羊养羊,养羊还羊,增值分成。出栏的羊全部由肉类加工企业收购,农民没有任何风险,收益还能得大头。有了新的出路,农民对“封禁令”不再抗拒。如今,享受着满眼的绿意,望着羊舍里尽情撒欢的羊羔,农民们笑得合不拢嘴。

  现在,三北防护林工程区内,众多尝到绿色甜头的百姓,已将植树作为自己生活的重要部分,比如辽宁彰武县,每逢开春,居民总是自发组织起来参加义务植树,在不少乡镇,大家还自发组成护林队排查火灾及病虫害隐患。可以说,三北防护林工程的40年,也是人类重新认识自然的40年。

  三北防护林工程不仅促进了农村产业结构调整和农村经济的发展,也提高了土地的承载力。目前,三北地区平原农区防护林体系基本建成,有效庇护了农田,工程区农田林网化程度大幅度提高,粮食产量和农田面积呈“双增”趋势。农田防护林的建设和完善使危害农业生产的“三刮四种”现象基本得到根除,保证了粮食稳产高产。

  近年来,三北防护林工程还认真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关于人民群众期盼山更绿、水更清、环境更宜居的指示精神,坚持把工程建设同改善人居环境相结合,以城镇为中心,村屯为单元,通过道路绿化、街头绿地、休闲广场、森林公园、四旁植树、庭院绿化等方式,让森林上路、进村、入园,人居生态环境大为改观。宁夏回族自治区黄河金岸、陕西省渭河综合治理、京津郊野公园建设等,都有三北防护林工程发挥的重要作用。

  如今,打造美丽乡村正在成为三北防护林工程建设的新亮点。新疆林业厅划拨专项资金500万元,选取7个村推进乡村绿化美化试点工程;宁夏回族自治区在实现每个县城建成一个市民休闲公园的基础上,开始每年建设20个美丽小城镇,100个美丽村庄,打造“塞上新居”;河北大城县集中打造154个绿美示范村,在16个城控村各建成不低于3000平方米游园广场……

  可以显见,三北各地正积极探索工程建设與乡村振兴的最佳结合点,以扩绿增量为重点,着力打造环境优美、生态宜居的美丽乡村。

  从苦海到彼岸,“三北精神”

  成就三北防护林工程不竭动力

  三北防护林工程最艰难的时候,很多林业科技人员连工资都拿不到,当地农民形容他们,“远看像个掏煤的,近看是个要饭的,一问准是林业站的”。他们的口头禅是“种上树再说”。有人问:“为什么不下海呢?”他们答:“老子跳进沙海几十年了!”

  如果问,什么是三北精神?大概这个段子中诠释的,就是最好的答案。三北防护林一、二期工程的完成,靠的就是这种艰苦奋斗、无私奉献的精神。

  “每人抓两个窝窝头,喝饱了黄河水,便往沙地里奔,谁不饿?!谁不渴?!谁不想多挣点钱?!”很多三北人,依然记得天不亮上山,天黑了回家,一天补贴两个烧饼的艰难日子,但他们却说:“等树栽活了,沙漠变绿了,我们的子孙不再让风沙撵着逃荒了,那不比有多少钱还珍贵吗!”

  山西忻州市保德县人称“树武子”的张侯拉,一个人一辈子种了10万裸树,治理了九塔河小流城。树成林的时候,水变清的时候,也是他一无所有地离开人间的时侯。他把白面换成黑豆咽到肚子里,吃了一辈子,省下的钱全买了树秧子,之后就是爬山种树、住在山洞里护林育苗。

  陕西榆林的牛玉琴,和身患癌症的丈夫承包了一万亩沙地。丈夫去世后,她一个人治沙种树。不知多少人劝她改嫁:“把林子卖了,过几天好日子吧!”而牛玉琴就一句话:“树,我不能卖;人,我不改嫁。”榆林人说:“这婆姨是用泪水和汗水把沙漠里的树浇活了。”牛玉琴种树出了名,还作为改造人类生态环境杰出代表登上了联合国讲坛。有记者问她:“奋斗几十年,日子好了,荒漠绿了,你早年的梦想实现了,还有更大的梦想吗?”她却答:“我想回到当年,一个人,站在沙漠上。”

  一次次的伤痕累累,一次次的浴火重生,当功成名就抵达终点后,又义无反顾返回起点,再出发,再奋斗,再超越,这是三北人的实干精神,也是三北人的不息信念。

  中国的八大沙漠,四大沙地都在三北地区,全国83%的沙化土地在三北地区,沙化土地曾以每年数千平方公里的速度扩展,与燥风狂沙的抗争,曾令无数三北人殚精竭虑。前一天刚种好的树,第二天不是树苗根部祼露,就是干脆被连根拔起;头一天挖好的树坑,一夜间被风沙填满;成活的小树苗,遇上几个高温天气,便会渴死;三九也好,三伏也罢,树倒了,再栽。沙生苗枯了,再补。手心磨得起血泡,手掌压得起老茧,脚后跟干得开裂子,手指上的肉刺一根连一根,脸庞晒得油黑,皮肤变得粗糙……这,就是三北的治沙人!

  红水村是腾格里沙漠边缘的一个小村庄,王银吉就出生在这里,20年来,他和家人在腾格里沙漠压沙植树,让流动的沙漠停止了移动的“脚步”,守住了要被风沙掩埋的家园。

  刚开始几年,乡亲们都劝说王银吉“不要劳命伤财了,人是不能和老天爷斗的”,也有人干脆开骂:“王疯子,把钱拿上白白往沙窝里甩,祖辈们多少年都没把沙治理住,你一家人能行吗?”面对一片质疑之声,王银吉下定决心在沙漠安家,他将吃住全部搬到沙漠里。忘我地治沙,却疏忽了对孩子的照顾。儿子被查出脑瘤时,已是晚期,无法医治,这几乎击垮这个与沙漠顽强抗争的硬汉子。若自己家里的几万元积蓄给儿子治病,儿子的生命还能拖一段时日,但王银吉却将全部的钱,用来购买春季苗木。妻子哭过,抱怨过,而王银吉的心何尝不苦,他比谁都想让儿子活着!

  儿子弥留之际,嘱咐爸爸一定要将自己葬在治沙点上,他要陪着爸爸把这片沙漠植成绿洲。

  造林人的印记,成为抹不去的生命标记。20年来,王银吉一家人在治理区内共栽植各类乔灌木700多万株,压沙造林8000多亩,共用骆驼驮水1000多吨,往返行程达1000多公里,累计投入达100多万元。2010年,王银吉被国务院授予“全国劳动模范”称号。2018年5月,王银吉家庭被评选为第十一届全国“五好家庭”。

  行走三北,一曲曲苍凉的壮士悲歌,不断激起心中的波澜。三北防护林工程的40多年,是一个改革大潮奔涌的时代,也是一个造林英雄辈出的时代,当年为了一抹绿色挣扎求生的大漠农民,很多已经蜚声遐迩,石光银、王有德、牛玉琴、殷玉珍、石述柱、白春兰……他们将生命的色彩带给荒芜的大漠,他们的人生也藉此变得斑斓夺目。

  从“穷治沙”“治沙穷”,到如今有了资本介入,从一批批“老典型”到一个个“新面孔”,一代代的三北人,在与沙漠的持久战中,前赴后继。40多个寒暑易节,三北大地由黄到绿、沧桑巨变,三北故事扣人心弦、荡气回肠。可以说,三北防护林工程之所以能够取得今日的辉煌和成就,很大的程度上就是依靠着“艰苦奋斗、顽强拼搏,团结协作、锲而不舍,求真务实、开拓创新,以人为本、造福人类”的“三北精神”。

  2020年,三北防护林体系建设工程五期如期完成。40多年来,三北防护林工程累计完成造林保存面积3014万公顷,工程区森林覆盖率由5.05%提高到13.57%,特色林果业、生态旅游业快速发展,工程建设取得巨大生态、经济、社会效益,成为践行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的成功典范。

  三北防护林工程始终把恢复绿水青山作为首要任务,大规模植树造林种草,持续修复自然生态。累计营造防风固沙林788.2万公顷,治理沙化土地33.6万平方公里,保护和恢复严重沙化、盐碱化的草原、牧场1000多万公顷。全国荒漠化和沙化监测结果显示,2014年以来,工程區沙化土地面积连续缩减,实现了从“沙进人退”到“绿进沙退”的历史性转变,年均沙尘暴天数从6.8天下降到2.4天,其中毛乌素、科尔沁、呼伦贝尔三大沙地得到初步治理,沙化土地面积持续净减少。累计营造水土保持林1194万公顷,治理水土流失面积44.7万平方公里,年入黄河泥沙减少4亿吨左右。累计营造农田防护林165.6万公顷,有效庇护农田3019.4万公顷,防护效应使工程区粮食年均增产1060万吨。

  三北防护林工程坚持统筹推进生态治理与民生改善,着力建设生态经济型防护林体系。40多年来,工程区营造用材林折合木材储备量18.3亿立方米,经济价值9130亿元。累计营造经济林463万公顷,形成了一批重要的核桃、红枣、板栗、花椒、苹果等干鲜果品生产基地,年产干鲜果品4800万吨,1500万人依靠特色林果业实现稳定脱贫。工程区还形成了以森林公园网络为骨架,湿地公园、沙漠公园等为补充的生态旅游发展新格局。

  三北防护林工程在国家“十四五”期间和六期工程建设中,将深入践行“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统筹推进山水林田湖草系统治理。加大呼伦贝尔、科尔沁、浑善达克、毛乌素四大沙地和河西走廊、阿拉善高原、新疆绿洲外围等重要沙源地的生态保护修复,努力实现重点区域可治理沙化土地应治尽治;加强东北丘陵、燕山山地、黄土高原、阿勒泰、天山等重要水源涵养地的水土流失治理;加快推进东北平原、华北平原、汾渭平原、河套平原、新疆绿洲等农区的农防林优化升级;在新疆绿洲、黄土高原、燕山山地等地建设一批特色林果产业带,壮大绿色富民产业。通过持续努力,不断提升林草资源总量和质量,进一步改善三北地区生态环境,巩固和发展祖国北疆绿色生态屏障。

  国家三北防护林建设局局长张炜表示,今后一段时期,是中国林业改革发展的“黄金期”,也是加快推进三北防护林工程建设的重要机遇期。进一步加快三北防护林工程建设,不仅对建设祖国北方生态安全屏障、维护国土生态安全具有决定性作用,更是对建设生态文明和美丽中国、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具有极其重要的现实意义。三北人将继续按照习近平总书记关于生态文明建设和林业建设的重要指示精神,坚持生态优先,深化改革创新,强化科技支撑,增进绿色惠民,努力构建“一圈两区三带”防护林体系,为加快推进林业现代化、建设生态文明和美丽中国作出更大贡献。

  建设美丽中国、发展生态文明,难点在三北,希望在三北!

  作者简介:

  朱军,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北京作家协会会员。自20世纪90年代起发表诗歌、散文、小说、报告文学、文学评论等200余万字。作品在《诗刊》《长江文艺》《北京文学》《青年作家》《黄河》《鸭绿江》《散文百家》《新华文摘》等发表、转载。曾获全国征文优秀作品一等奖;入围首届浩然文学奖。先后出版《东方巨浪》《岁月心河》《守望文学大地》《聚焦时代画卷》等文学专著。

  责任编辑/孙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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