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言
2016年11月12日,作为记者节的活动安排在安阳的乌龙村,其中有一项有趣的就是寻宝,沿着去三井尖的线路,一路藏宝,我们一路寻找。这一个个宝藏,在被找到的过程中放射着无限快乐。这快乐感染着我们由众人组成的队伍,使寒冷的天气发生了变化,出现了热气腾腾的样子。这种气氛多多少少会损减对景观的捕捉与欣赏,我们把赏景忽略了。但有一点我还记忆犹新,那便是在山谷滞凝的雾气,久久不散。如同是我们制造出来的热气,十分配合我们的快乐之旅。寻宝的路程其实是一点点,还没有去三井尖路的十分之一,当然一井也没爬到。
要真正登三井尖,得做好历经艰辛的充分准备,看看有人留下的这首诗,就可以知道登三井尖的情景与豪迈:一井一井再一井,井井如镜又如屏;天公匠心谁人识,勾引吾辈复登临。
井的引路:处处通处处
三井尖被驴友看中,大概已有十几年的历史。三井尖海拔1281米,并不是淳安的最高山,淳安海拔1300米以上的山也不鲜见。但它却受到登山爱好者的青睐,肯定有着另外的原因。除了离县城不远外一定有它独特的气质吸引着各地登山爱好者,登山者对一座山趋之若鹜大概有这么几点原因:1.山的风景优美;2.山的奇峰险峻;3.山的生态优良;4.有很深厚的人文沉淀。单拿一点出来说,三井尖都没有达到登峰造极的程度,如果这样它会单凭一项就可以成为优质景点了。但在这里,几项都有甚至还都不错,这就构成了人们向往的大件。登上三井尖的二、三十里路上,能看到山的峻峭、水的圣洁,能体会到攀登的艰辛及艰辛后的豪迈,能享受到原生态的自然植被形成的吸氧空间。
下面是某网站刊登的一条招募人员去参加2013年三井尖登山节活动的一段短文:
三井尖是由三座延绵相连的山峰组成,每座山峰相连处都有一座像水井一样的山潭,山潭上瀑布飞流而下,故名叫三井尖。三井尖是一条20公里长的幽幽峡谷,沿着峡谷是一條潺潺流水的小溪,沿途有大小瀑布40余处,无论春夏秋冬四季水流如注,云雾缭绕,气温温和,是一座天然的森林氧吧。三井尖也是一条生态沟,沿沟两岸是保护完整的原始次森林,森林覆盖率达100%,有千年参天的古木,也有名贵树种几十余种,如红豆杉、银杏等。同时,也是各类珍稀动物繁衍生栖的理想场所,目前已知的有20余种,如白颈长尾雉、黑麂等一二类国家保护动物。三井尖蕴藏着丰富的文化内涵传说。古代当地百姓把三井尖看作是一座“神山”,把心中美好的愿望寄于这座山上,三井被人们分别命名为:祈福井、求雨井、祈天井。
参加这个登山活动之后,有驴友在网上又留下一首诗作总结:
乌龙雨天雾遮山,
迎客有水山顶来;
山间小溪弯弯流,
涧中有瀑层层落;
一条溪流奔向东,
两岸树林郁葱葱;
虎踞龙盘有奇景,
飞瀑落处潭称井;
篝火边上团团坐,
八仙桌上宾朋多。
一井,二井,三井,这座山叫三井尖。多么富有情调又有画面感,“三井”这样的名字完全可以成为某商品的商标,叫起来很顺溜,听起来很抒情。瀑布冲下来形成的水潭,风光美丽,水有动感,又清澈圣洁,响声如天籁。形状不一的水潭,一眼望去或深不见底或水下石头在波动如玉如翡,人若冲进瀑布底下享受大自然的淋浴,洗涮掉经年尘垢,得到大自然的醍醐灌顶,一定脑门顿开。
把一个瀑布冲下的潭叫成“井”是这里民间的叫法,这是个天才的创造,叫成“井”多么形象又多么不同。“井”水不会干涸,但又看不到波涛汹涌。它是盛水的吗?又不是一个器皿。村民告诉我们,二井,就是求雨井。相传,五都畈上,干旱年景,只要到二井求雨,没有不灵的。这井是不是储存的水呢?因为有三井尖上的这些井,下游的农田才有了保障。乌龙村党支部书记储士荣,这样告诉我们,这虽然是传说,但它最大的意义是保存了人们的希望,不怕天旱,还有井哩。他这个话说得很在理,希望存在的意义不在于能否实现,而是对不能实现的否定,这恰恰极大提高了实现的可能。这三井尖是五都源的两个源头之一,另一个是红山岙。源头有水,才能滋润一方。
三井尖下的乌龙村,是这些井的守护者,享受者,推广者。乌龙,这个村名十分大气,又别具特色。这名字也是有来历的,乌龙村有两条溪,一条叫横源,一条叫直源。三井尖的水先流进横源,这条溪在涨水季节,水是发黑的,可能是山上植被腐烂后被雨水冲下来所致。而这个横源是狭狭的长长的,在这个季节激流奔腾,像一条乌色的龙。以前在横源的出口处还有一座庙,就叫乌龙庙。而乌龙村的直源,溪流倾斜而下乱石密布,水顺流而下,形成一级级的台阶,用乌龙的话语方式也可以说一个个井。这无数井组成的形态很有景观感,最为争气的是水的清澈。
储早女,在这清澈的溪流边办起了一个民宿:百仙苑。这个名字,太像对乌龙和三井尖的一个概括。民宿从去年10月开张,接待各地来的登山爱好者,登三井尖。她说每月有60人左右住宿。每年三井尖都办个登山节,正是这个节吸引了大批登山爱好者对安阳的探寻。也由此,引申了国家登山健身步道的建设。
这健身步道,全乡有41公里,像珠网一样把各个有意思的村庄串在一起。从乌龙到红山岙到嵔岭,从五都源到六都源,从山尖到矿区遗迹。健身步道在全国也就29条,浙江仅有三条。
说到井,这矿井是不是一井呢?当年的安阳铁矿十分有名气,我特地去了三毛坞铁矿遗迹看了看。虽然矿区已平复,小山村也迁往山下。但留下的矿区气息还十分浓厚,选矿的遗迹还十分明显。整个山坞已没有当年的热闹,尘埃已经落定,我们只有想象着曾经尘埃泛起时的闹腾景象。曾经当过外畈大队长的余金生,已经75岁,但身体硬朗,说话声如洪钟。说当年最多时有200多人,开始建设时,村里人租房子给矿里的工人住,每天能挣几毛钱。这可能是给村里带来的好处吧。他撩开嗓门说:矿工并不受待见,村里的姑娘嫁给他们的并不多,哈哈。这点是让我感到意外之处。开过矿的还有钱家村的源头,我们走到矿区,当年的矿区房子被一个姓钱的幼儿老师租去了,因为她家在钱家建房。一个矿井已被封住,下面有个小小的出口,从出口处流出的水冰凉沁人,这是从矿井流出来的水呀。
上梧村还有块明朝的“禁矿告示”,是县文保单位,在全县有三块这样的石碑。矿是安阳的特产,自古有之。这矿井也是安阳大地上的特色标签。
翻开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723页,对井的解释:1.从地面往下凿成的能取水的深洞,洞壁多砌上砖石;2.形状像井的东西;3.古制八家为一井,后借指人口聚居的地方或乡里,等等。我没有描述真正的安阳之水井,只说了形状像井的水潭及其它,我也没说到安阳的市井,更没说到如井字形的小集镇,但我喜欢这两个带井的词语:1.井井有条;2.井喷及引申义。
涧的引申:旮旯也通衢
桐坑境是嵔岭管辖的一个自然村,有两泓山涧水从山上流下,我没去找真正的出发点,但村民说是从一个快接近山岗的泉眼出发。它们从高到低几乎是跳跃着一冲而下,涧水不能翻岗,只有往低处一路快跑流进六都源溪。但我们可以翻岗,翻过后就是大墅方向的高庄、稠木坞一带,其中稠木坞属于安阳桐川村管辖的。翻过山岗后,涧水一样清澈,只是方向相反了,绕了好大一个弯后从前在凤林港相汇,现在只有在千岛湖相聚了。有可能几丝地下水是一块的“兄弟”,但出发的方向不同,成了山的两个方向,最后走上了完全不同的路。山村总是给我们一个错觉,好像到了尽头,到了死胡同的底部,坐以待毙了。其实这样的小山村,往往是既能隐蔽又好逃脱,是兵荒马乱年代的宠儿,也是当时催生出来的袖珍村庄。
这是一个只有四十几户的小山村,长得很消隐,从山脚沿盘山公路攀爬近两百米的高度,然后进入一个山坞再走一公里路左右,便是桐坑境了。这个村基本切成两块,一块在山岙,一块在相连的山岗,还有稀稀拉拉几户点缀在四周。一围山成弧形,把村庄围在怀抱,使村庄显得很静谧。61岁的余家法指着西边的山岗说,这边翻过去到高庄,那边翻过去到稠木坞,那山岗上过去有一个亭子,后来塌掉了。说建了这个亭子,邻近周边的村“鸡不鸣,狗不吠”。余家法在讲述这个传说时,没有告诉我祖先用意何在。是不是可以这样推测:山岗上有亭子是两边过往的需要,可以供行人歇歇脚;但亭子的魔法作用是不是意合村民的某种愿望?鸡不鸣狗不吠村庄更安静,隐蔽得更深,逃来与逃离也更加悄无声息?这也契合村庄形成时的社会形态,兵荒马乱、流离失所,人们需要的是安居,悄无声息的隐居是人们最向往的,隐蔽、安静便是最需要的,所以他们不需要“鸡鸣狗吠”的热闹。
余家法的房子建到了二楼,他在二楼跟我说这个传说。我仰望着他,他身影映在蓝天,声音像从很远传来,他说:大家都建了,不建不行呀!他说这话时,好像显得建房是被动的选择。但他又说,待在村里什么都好,就是移动信号不是很好,有机会叫我们帮他们呼吁一下。可见他并不想完全离开这个村,确实如此,这是一个有特色的村。作为山村,它具有好的许多要素。首先,村庄的地理地貌很有型,一块山岙、一块山岗两块相联,成梯形一级高一级;里面有足够的空间,不说四通八达,也不走投无路,翻过去是大墅方向;村庄规模也不太小,有40来户人家,不小得失去邻里。村庄的作用大概就是如此:蔽佑、温暖、安全、邻里、出去。
与桐坑境相差无几,在公路的西边,有四个这样的村庄,其他三村规模略小,只有一、二十户人家。它们样式相似,海拔高度相仿,都比山脚高出200米左右,都是半山腰来一个小山坞。它们一线排开,像四兄弟:桐坑境、菖薄坑、胡桃山、洋田坑。看到这四个村名,我立即想到了这两个词:绿色、有机。现在看看城里小区的名字,就明白,除了给人以甜腻之气外,再也没有回味。看看这四个村名,好像很土,但会让人觉得个个背后有故事,有来头,与此方山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像桐坑境这样的名儿,完全也有抒情,十分难得。翻过山就到那边的寺庄、高庄、稠木坞、中庄、彭家庄、桃林等村庄,虽处僻壤,但也不死路一条。甚至可以有多条路通往外界,这些只供步行的路躺在山山岭岭把小山村与外界串起来。最壮观、最繁华、最有名气的连接外界的路,就是嵔岭,它通往衢州,沟通两地,留下千年传奇。
嵔岭过去叫畏岭,我更喜欢“畏岭”这个名字,令人畏惧的“岭”,是因为高、险、远吗?也许不完全是这样,那可能是留下许多令人生畏的故事吗?也许有,也许没有。下面这个传说,可能说明了某些问题,也可能僅仅是代表嵔岭两边人们的某种意愿——
衢州方向有一个靠挑货做生意的人,经常从衢州挑货到淳安来。由于生意红火,家道日益殷实,做人、做生意却越来越不厚道。有一天途径五里亭时遇上一老者,老者问:“挑货辛苦不辛苦?”挑货郎看到是一个不起眼的老者,没有当回事,不屑地说:“左一肩,右一肩,不怕畏岭高上天!”老者听挑货郎这样说,并没有回什么话,然后就消失了。等挑货郎再次挑货经过嵔岭时,迟迟挑不到嵔岭岗,终于累死在半山腰。后来人们发现嵔岭高了很多,也险了很多。
不管怎样,我比较喜欢“畏岭”的叫法,但考虑到地名的规范,还是称“嵔岭”吧。
这条有1700年历史的“岭”,为两地的交往留下了许多传奇故事,已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古道。嵔岭古道,从嵔岭脚村至衢州市上方镇下西坑村,长约15公里,其中淳安境内8.5公里,衢州境内6.5公里。整条古道用石块铺砌,路面宽1.2米,岗顶海拔高度1150米,是一条沿千里岗山脉地形东西走向的古道。安阳境内主要有金鸡凉亭、嵔岭亭、田塍路、德公仙印、灵蓬石等遗址。
嵔岭就是一条古道,是经过石块修过的官道,相当于现在的省道了。这条古道千百年来,其实是一个日益趋好趋全的过程,直到1937年抗日战争时期,为了阻止日军从衢入淳,才有意毁损掉,甚至还挖过“堕马坑”。这只是个小插曲,总体来说,这个古道还是服务于两地的人们,联接两地人们,便于两地人们的往来。这个道首先是一个商道,两地物资交换、买卖来往频繁,过去逢年过节这边的人都是去衢州的上方购买年货、礼品。我高中同学,出生在嵔岭茅坪自然村的杨约生,回想起小时候跟着父亲去上方购置年货的经历,仍历历在目。最为壮观的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背木头翻越嵔岭的场景,古道的热闹程度可谓千军万马。“多的时候每日有两、三百人经过”,嵔岭脚村的徐桂生提到那时的景象似乎就是昨天的事,他说,“我们村里就是中转站,树木堆积如山,背也背不完。”
年过八十的徐桂生说,没有嵔岭就没有我们这个村,不仅仅是指这个村叫嵔岭脚,不叫这个名可以叫别的名。最为重要的是嵔岭既像是一个阻碍,又是一个联接,这才是关键点。他有三个女儿,其中两个嫁到了岭那边。换到现在,肯定不会,都没有这样的机会。当时,上方一个做木头生意的人成了徐桂生的朋友,两家大人就定下了儿女亲事。过去去女儿家就是翻一个嵔岭,走起来其实也挺方便。但现在已经近二十年没爬过了,都是坐车。虽然绕一个大圈,但车快,不累,时间也差不多。
嵔岭古道现在已冷落下来,行人稀少,现在走的人大凡是驴友。但有关嵔岭的故事传说,却经久不衰。嵔岭山上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就是没有檵木。檵木在淳安是最为普通的一种柴火,小的常用来捆柴,大的用来做刀柄、斧柄等等。这是一种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植物,但在嵔岭山上就是没有。我没找到科学答案,但我听到了有关传说。嵔岭无檵木的传说有多个版本,说法不一,但是有一点是共同的,就是离不开朱元璋。我记载的这个传说,来自《淳安非遗安阳乡卷》:
传说元朝末年,朱元璋攻打衢州府失败后,带领刘伯温等部分人马从上方往嵔岭逃到遂安县(千岛湖形成后与淳安合并)。他们路过金鸡凉亭,在那休息,并分析失败原因。刘伯温等人发誓,定要杀退元兵,返回衢州。但目前需要暂避锋芒。大家计议妥当,暂时隐藏休整,以图东山再起。为了不引起遂安的元朝官员怀疑,朱元璋决定先把宝剑藏起来,待攻下衢州后再派人来寻找。为了便于寻找,朱元璋特意插在一棵檵木下方。第二天,元兵追到这里,听说朱元璋插宝剑的地方有一棵檵木做记号,头领便命大家仔细寻找,结果找遍嵔岭的每个角落都找不到檵木。这是为什么呢?据说,上天知道元军第二天定来寻找,便把嵔岭上所有的檵木都收走了。天意排定,元朝气数已尽,朱元璋是上天派来的未来的明朝的“真命天子”,不能让其宝剑落到元军手中。所以,今天我们再也不能在嵔岭上找到檵木。不信,你可以去试试看,如果真能找到檵木,说不定还能得到朱元璋的宝剑呢!
这是民间对嵔岭无檵木这一地理现象的回答,这个答案不符合科学但很符合人文。嵔岭就是这样,在当地散发着巨大的人文力量。跟嵔岭古道关系紧密的除了嵔岭村外,就是一山之隔红山岙村,这个村基本上与嵔岭共用嵔岭古道。换句话说,就是红山岙村与嵔岭古道的关系和嵔岭村与嵔岭古道的关系处于同一量级。
从岙头山岭看红山岙,就是一个竹笕,两山夹着一溪,绵延北去,很符合这地名所表达的意象。这里基本是山,不太看得到田与地。这个由七、八个自然村所组成的村庄,曾经以茶叶出名。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年产干茶六、七百担,是全县著名的产茶区,六十年代,大队支书吴钟栗还获得华东地区劳动模范。茶叶成就了红山岙村的人文品牌。在原茶厂边建房的吴贤东说起茶厂来仍带有骄傲的口气,当年村里的茶厂有60多米长,是远近闻名的大茶厂。每年产茶季节,茶叶的青香就在山岙中弥漫与飘荡,充斥着山山岭岭,也飘过嵔岭古道荡到衢州那边。每逢此时,岭那边的妇女、姑娘就寻着茶叶的芬芳翻越嵔岭古道,到红山岙来采茶。村里立即门庭若市,言语变得五花八门,洋溢着青春气息的走动煽起风暴。以茶叶为媒介,好多人会走上婚姻之路。老支书李金田其实也是这样的婚姻,他丈母娘到这边来采茶,后来就把女儿许给了他。她掐指一算,大概有20%的人都是因为采茶走向婚姻的。嵔岭两边因为有了这些婚姻,使联系的纽带更为紧密,嵔岭古道的走动、来往也变得意义非凡。
水的引发:安阳特质
站在安阳乡政府所在地与陈家村沿滨湖线一带,往北望去,越过一片开阔的湖面后,是两个半岛,这两个半岛像屏障将安阳框在里面。与外湖更为宽阔的区域区分开来,只留下一线曾经是凤林港的水域与外界相联。这两个半岛一个在西边,叫凤山半岛;一个是在东边,叫凤林半岛。这两个半岛的南边水域曾经就是安阳畈,安阳古镇也就在这畈上。安阳古镇处在五都源罟纲溪与六都源下莱溪形成的锐角中,在罟纲溪的南面下莱溪的东面,位于安阳畈的中心地段。与六朝古都河南安陽同名,显示气象不凡外,听来确实大气。按中国地名带“阳”字的说法,“山南水北谓之阳”,而安阳没有遵守这个规律,也许它不直接临山,两条溪在这里也是穿畈而过。安阳也只是处在畈中央,没有山的阴阳面。这是从前的安阳,已经淹在水下,曾经的安阳畈,已是泱泱泽国。但安阳这个名字一直传承下来,保留下来,可能会将一些文化密码一直传承下去。
陈家村是五堡村的一个小自然村,只有一百几十号人口。如今新淳杨线打村前而过,像一个彩带,把村庄圈了起来,与湖有所分割。一幢幢新楼建成后,这种滨湖小山村的样子非常上镜。陈运钊在自己崭新楼房门前,说现在的这个陈家村还没有原先的一半。原陈家村就在前面的水里,他说自己是属于“赖着不走”的一群人之一。一说起当年移民,就有一腔心酸泪。当时有个姓毛的书记说:思想先通先走,后通后走。陈运钊是属于不通者,他们就赖在这个山坡上,建起了新的陈家村。
陈运钊指着远处的凤林半岛,过去有个传说,这座山上有三个“笊篱”,两笊篱舀向六都一笊篱舀向五都。所以过去传下来,五都源没法与六都源比,他们随便做做都比我们富裕,我们再努力也比不过他们。
如果你是域外之人,去走走当今的五都源与六都源,你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陈运钊这个传说的合理性。五都源地势广阔,一马平川,不像源而是像畈的样子。出了红山岙和乌龙就是平坦宽广的水田,从这两个村口一直到千岛湖都是平坦之地,过去一直与安阳畈相连。这种大面积的平地放在全县范围内也属于鲜见之地,是做农业的好地方。所以真正的五都源,就是红山岙与乌龙两个村更像是源的概念,其它其实是畈了。恰恰相反,六都源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源,发源于嵔岭脚下的下莱溪,一路向北,在深山中穿越。河谷狭窄,少有平地,不多的一点点地缀在山脚,好多地方河谷只能容下一条溪。许多村庄就在这河谷边将就,与溪的关系也十分的紧密。
桐川就是一个跨下莱溪的村庄,与溪紧密相联。原先的名字也与溪相关,叫铜川,为什么叫铜川,也是因为溪里的石头,是偏黄色的,像铜一样的色彩。后来改成“木”字旁的桐,也是因为村里,古木参天,郁郁葱葱,树木比金属更能代表村庄的特色,就从“铜川”改成了“桐川”。不管怎样,“桐川”这个地名很典雅很有意境,基本上概括了这里的山川,如今仍蓊葱的村口那片古树林为这个村名做了很好的解释。
六都更山里,何以更富裕?我也在追问这个问题,我只能找到两个地理答案,还是很自我的。从人均占有资源来说,可能六都更多些,因为有大片的山地,总人口也相对少些。另一个就是这地形看似与溪密切,洪水季节感到容易受冲击,但因为落差较大,反而没有特大的洪涝灾害。
五都源就不一样了。新世纪之前,五都源基本每年都有洪涝灾害。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山下村的支部书记王彩金,就是因抗洪救灾牺牲的,一时成为大家学习的榜样。我们可以来看看,五都源为何容易受洪灾?这个源头就两个村,乌龙与红山岙,这两个村有一共同点,就是面积特大地势陡。乌龙村的横源与直源都是壁竖的石灰岩,好些地方是山顶与山腰才有点可耕种之地。红山岙村的山与乌龙村的山,两者气质虽不同,但也是六、七十度倾斜,山谷似竹笕。这两个村的地势,就是每逢大雨,洪水来得快来得猛。两个村的洪水出口后就在五都畈上漫溢,回旋。五都畈是一个落差极小的地方,河床与两岸落差不大。往往洪水来了,又难以短时间消退。一旦洪水形成,就会把整个畈淹没,水漫金山。
下栖梧村地处五都畈中央地段,李应富到这里來开店已二十余年。1994年是他刚来之时,那年的端午节那天洪水来了。这水来是由于上游上梧村河堤决堤了,水就沿着畈中央直冲过来。整个小栖梧村都淹没在水里,屋里进水一米多,好多东西都在水上漂。李应富刚来此地,也不知梅雨季节这里的洪水如何厉害,所以也没有什么防范。店里好多的商品也被冲走,有些商品也因为浸水失效没用了,损失惨重。“那是我记忆中最厉害的洪水。”李应富回想起来还是胆战心惊。
新世纪后为何洪灾少了呢?主要原因是河堤治理后,防洪堤加固了。洪水的道路,更为顺畅了。过去那种,年年修年年毁的情况没了。普通人感受的洪水灾害就少了,五都源的罟纲溪也驯服了。
陈家门村,刚刚处在乌龙与红山岙两村出口处。这个村里有个“石敢当”,这石碑除了“保平安,驱妖邪”这基本的民间习俗外,有没有“对冲”洪水的意思呢?年轻的村支部书记陈以壮说:“这个石碑因村民建房已经重新移过,我爷爷说一定要对准那座山。”他说的那座山,就是乌龙与红山岙出口之间的那座山。
水就是这样,无处不在,觉得可有可无。她大多时候显示的是柔弱的一面,偶尔露峥嵘,会显示它暴戾的一面。无论她带来的是福音还是毁灭,其实都是以她特有的方式在塑造什么。安阳的水只是多一份介入,多一份深入。如果我们回到安阳小集镇上,在湖水盈满的日子,水的深入是很深的,差不多把这个小集镇给包围了。从空中看,像一只鸟,也像几只船拼凑而成的样子,水的翡翠色展现的是一种韵味。
有人说水韵安阳,希望能说得通,说得不一样,说得果不其然。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