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1月16日,是严寒冷冬的一个普通日子,罗田镇折岩村的大早仍就冻雾弥漫,要不是过往的脚步惊起犬吠,晨梦中的村庄一定是不会醒来。那些还没来得及出户的村民都知道村里发生了什么事,是因为半刻前那串短促的鞭炮声告诉他们的。蒲冬菊的公婆83岁的杨正碧老人去世了。
第一时间,村支书向蜀风像抓日常工作那样,就把丧事周密做出安排。村主任罗艾凭其在村头的召感力,不委自任地就当起承事总管。接踵而至的村民按罗艾支派,各领其事,一场丧事就隆重办了起来。若不知内情,以为这是村头的一户有财有势的人家,或是广布秋风人缘上好的望门大户。可这都不是,这是一户命运不济且又贫病交加的贫困户。只要去到这个家里头,就会为蒲冬菊悲催的命运而叹息,为其败落的家境而垂泪。
头上戴着孝帕的蒲冬菊左手柱着一支竹杆倚在大门边,眼中浸满感动泪花。她在想,要是自己身体好,儿子不得遗传病,在大家的关怀帮助下,一定不得拉全村人的后腿当个贫困户,一定要富起来把日子过得像模像样的幸福和美满。可是,现在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是自己不努力,而是像放连环炮似的倒霉命运,一桩接一桩的是那么的不堪话及与回眸。
48岁的蒲冬菊出生在七岳山中的一个贫困农家,幼小的她五岁丧母,八岁丧父。自己和二姐幺妹同大哥一起相依为命,那度日如年的生存,缺吃少穿的艰辛,三天三夜都诉不完。她说那是一个隆冬时节,天异常的寒冷,衣裤单薄的她上山拾柴,一阵哆嗦后就倒在了雪地上。不醒人事中,大雪如飞絮直向她身上倾落下来,似乎要给这位衣不遮体的女孩着上棉衣,让她享受人间的无限温暖。可是,冰雪几乎寒透她的全身,并有意把她掩埋让其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当哥哥寻着将要掩平的脚迹找到她的时候,除头发像几根桡动的铁丝虫外,整个人就全被埋掉了。哥哥在哭喊中刨出她来,直把她的头抱在怀里直叫妹妹别吓我!
望着她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哥哥除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其他的一点救助办法都没有。哥哥把她背回家徒四壁的屋里,姐姐和妹妹拉着她的手哭成一团。在姐姐叫妹妹,妹妹叫姐姐中,姐姐和妹妹顾不上呼啸寒冷中的颤抖,匍匐下身子直用热血同涌的亲情体温为她取暖。哥哥忙烧热水用污渍斑斑的洗脸帕向她额头热敷。两天的昏迷中,她时时就有可能离开人世,是哥哥和二姐幺妹的人间亲情让她活留了下来。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不知道是怎么个忍受衣不遮体和食不裹腹度过来的。暗自抽泣阵子的蒲冬菊接着又回忆说:在上学的那阵子,随着自己不断长大,衣衫褴褛的大姑娘突遇成熟的尴尬,在没有母亲的呵护中,难于启齿的蒲冬菊无不暗自落泪,她怕少女的隐私被同学发现而差怯难当,便自辍学留下一生都后悔莫及地揪心追忆。历满不堪回首的岁月,时光好不容易熬到二十岁,给人一提媒,就迫不及待草草把自己给嫁了。
是一把务农好手的丈夫涂小兵不失英俊魁梧,就像一棵大树,给成家的蒲冬菊予以百倍的护荫,并让其生出从没有过的安全感。蒲冬菊无不感到时来运转的日子到来了,那幸福的未来如喷薄之朝阳,似近岸之帆船,举目可见,逐浪可及。
结婚年余,儿子涂正全就来到这个充满希望的家庭,一家人可谓喜不自胜,发誓要把未来的日子打造出绚丽来。涂正全刚满周岁,蒲冬菊夫妻就带着兒子去到江苏打工,希望通过自己的勤劳尽快富起来。当沉浸在有所积蓄的欣喜中的时候,两岁多的儿子涂正全突然患病,常无缘无故地跌到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三天两头直往医院送,还总是诊断不出什么病症来。在对儿子病患马拉松式的寻医诊看中,积蓄花光了,每月夫妇的打工工资只够儿子治病的医药费。夫妇的焦虑,早早地就在脸上镂满沧桑。心里有所感应的涂正全常用小手亲切地摸着妈妈的泪眼说:“妈妈!你和爸爸好辛苦,等我长大了,我要给你们挣好多钱!”
蒲冬菊总是在擦去泪水后,才对涂正全痛及心窝地说:“乖儿子!我们不想让你给我们挣好多钱,我们只想让你健康,只想让你那莫明其妙的怪病快快好起来!”
涂正全无可奈何地把目光一暗,深深把头往母亲怀里一依偎,眼泪就顺着苍白的脸颊流下来。自从记事开始,自己天天就不断药,那份奇苦的滋味,已在涂正全幼小的心灵中镂下深深地阴影,他真的是不想再吃药了。可是,这不争气的身体不吃药行么?面对爸爸妈妈的辛苦,他认为非常地对不起,于是就向妈妈宽慰说长大了给他们挣好多钱。
到涂正全上学的时候,并没有因身体渐长而增加对疾病的抵抗力,医药费不仅没减分毫,而且儿子上学增加的学费和生活费支出,夫妻俩不得不兼打几份工以增加应付支出的收入。原指望改造土坯危房的设想,如退水之舟,眼睁睁地就望着撂浅下来。从小学、初中到高中,转眼儿子就毕业了。没考上大学的涂正全虽然身体照常虚弱,为了生计,也就到江苏加入到父母打工的行列。此时蒲冬菊在心头盘算,涂正全打工的收入可对付他长期吃药的医药费,不出三五年,夫妻俩积攒起来的打工收入,就可拿回家改造危旧房了。再娶上儿媳妇,要上一个小孙子,四世同堂的天伦之乐,如春天的蜂蜜,定会甜得心头缤纷四放。可是就在这个时候,老天爷总是不让蒲冬菊舒心地喘口气,厄运像当头响雷,骤不及防地就劈打下来。2012年9月的一天清晨,丈夫涂小兵两眼一黑,倒在地上就抽搐起来,经送医院抢救才捡回性命。可是,确诊患上的遗传性小脑缺血综合症(小脑萎缩)如五雷轰顶,几乎就把毫无防备的蒲冬菊击垮了。联想到自己公公40多岁就英年早逝,还听医生说这个病是世界性医治难题时,蒲冬菊的心一下就冰凉透顶,可怕的后果一直无法从心头赶出去。一夜之间,仿佛头发就出现大半花白。从此,蒲冬菊不得不转为踏上为亲人治病的劳苦打工途程。多少个不眠之夜,长瞪着眼睛到天明;多少次暗自的悲泣,湿透泪迹斑斑的衣襟;多少次望着日渐衰弱的丈夫,只想去把病痛做出一爪拈来的全部分担。
夜以继日打几份工的辛劳,常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不时还出现手脚麻木的情状。但回到工棚,还得给丈夫做饭,还得给丈夫张罗吃药。超负荷的劳累和难以承重的精神压力,没让老天产生丝毫垂怜,反而无力回天地看到丈夫的病情日渐加重。顺丈夫心愿,便把丈夫送回到老家来。2013年11月,坚强不住的丈夫终没挺过去。弥留之际,涂小兵握住蒲冬菊的手说:“冬菊呀!是我们家对不起你呀!自入我家来,你就为我们病蔫蔫的一家人吃尽苦头,到后来还落不得个好结果。我走了以后,妈妈和儿子就托付给你了哈!”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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