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第一次见于软,她就像是一簇被点燃的烟花,虽短暂出现,却明亮耀眼,让季裴一记就是好多年。
1
夜幕降临,松山别墅区门口,一辆黑色的汽车缓缓驶入。
男人停好车,手臂上搭着西装外套,打开客厅的门,屋内温暖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
客厅里的电视还在放着最新的综艺节目, 一双白嫩的脚从沙发上露出来,于软身上只盖了一条薄绒毯子,双目紧闭,睡得正香。
季裴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俯身一点儿一点儿温柔地替她吻去了嘴角的零食碎屑,沙发上的人感觉到脸上的痒,有些不高兴地偏过头。
季裴轻笑一声,起身拦腰将人抱了起来。
绕过茶几时,他眼尖地看到茶几上的一本娱乐杂志。大写加粗的娱乐新闻标题格外显眼——强强联合,季氏掌权人与罗家千金关系密切。
男人垂下眼,抱着于软回到卧室,替她掖好被子,刚准备去隔壁客房,一只手拉住了他。季裴回过头,看到于软半睁着眼,娇娇软软的。
“季裴,我们离婚吧。”一字一句,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男人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2
季裴第一次见到于软,是在一个小巷子里。
彼时,季裴的父母双双意外去世,只留下一双儿女,孤立无援。季氏集团家大业大,季裴的父母去世后,多得是蠢蠢欲动的人,季裴虽跟着父亲在商场上学到不少,但真正的名利场云谲波诡,走错一步便会被人拉入深渊。
季裴也没想到,曾经慈祥和蔼的二叔会伙同外人给他挖坑,企图吞占季氏集团。一时之间,季氏集团资金链断裂,多项合作停滞,人人都说季氏企业岌岌可危。
年轻气盛的季裴备受打击,脾气也变得愈加乖张,所以在酒吧门口听到关于季家的言论时,他丢下手里的外套,将人拉到巷子里抡着拳头就揍了过去。
“季裴?你有病吧!”被打的人看清季裴的脸,怒从中来,撸起袖子要揍回去。
季裴根本不跟他们废话,巷子里传来打斗声和闷哼声。虽然季裴打人狠,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他逐渐处于下风。路过的人也只当是小混混儿打架,不敢去劝。
“住手,我报警了!”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一个小丫头,举着手机的报警页面对着黑漆漆的巷子口,大喊了一声。
里面正扭打在一起的三人愣住,那两人本就不想跟季裴纠缠,见有人报警,迅速丢下他便跑掉了。
黑暗中,季裴手掌撑地站了起来,胡乱擦了擦嘴角的血就想离开。
“等一下。”小姑娘走近了几步,露出一张干净秀气的脸,短发乌黑,看起来很乖巧,“你就这么走了?”
季裴懒得理她,捡起地上的外套就要走,手却被人拉住,下一秒,一包纸巾塞进了他的手心。
“放心,我没报警。先把血擦了,你这样出去会吓到别人的。”于软低声道,见季裴没有反应,她干脆撕开包装,踮起腳,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掉嘴角和额头上的血迹。
“疼吗?”小姑娘身高不够,轻轻浅浅的呼吸拂过他的脖颈,让他有些痒痒的,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萌芽、生长。借着昏暗的路灯,季裴皱着眉,紧紧地盯着她。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除了姐姐季雯,第一个真正关心他的人。季裴觉得有些可笑,父母在时,为了攀上季家,人人都巴结他,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给他。如今季家落难,那些人唯恐避之不及,他竟要从一个陌生人那里借来一丝温暖。
“你不怕我是坏人?”季裴突然开口道。
“怕啊。”于软答得随心所欲,收拾好粘上血渍的纸巾后,笑着道,“不过,我觉得你不是。”
那天之后,季裴一改颓废,仿佛一夜之间成长起来,虽举步维艰,却也凭着自己的本事,和季雯一起在虎狼环伺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季裴摇身一变,成了赫赫有名的季氏集团掌权人,圈里不少名流人士都想要拉拢他。
后来,他回到那个巷子附近找过于软,但是他连她的姓名都不知道,找人简直如大海捞针。时间久了,就连那张脸也变得模糊起来,季裴只记得那双明亮的、笑起来弯成月牙的眼睛。
那包没用完的纸巾被他锁在了柜子里。
本以为一切都已经好起来了,不曾想季雯突然被查出了胃癌,整个人很快就消瘦了下来,不久便也去了,化成了一捧骨灰。
如今,这个家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3
季雯下葬的那天,下着小雨,季家上上下下都神情肃穆,葬礼仪式充满了悲伤。
葬礼结束后,天色也变得黯黑。季裴一身黑色西装,打着一把黑色雨伞,站在季雯的墓碑前。
季家的人早已被他打发回去,此时此刻,整个墓园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寒风呼啸,男人的身影看起来有些清冷寂寥。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季裴警觉地回头看过去,草丛里冒出一张脏兮兮的脸。
那双眼睛明亮,又熟悉。
季裴皱起眉,举着伞,朝那个方向走过去。
于软一脸狼狈地看着走过来的男人,虽是深夜,但借着微弱的路灯,于软依稀能看到那张冷峻好看的脸。
“对不起……”她爬起来,拍了拍自己脏兮兮的手,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季裴心头微动,但对方看他的眼神仿佛只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季裴知道于软已经不记得自己了,他垂下眼,有些失望。
“没有。”他摇摇头,转身想走,衣角却被拉住了。污泥蹭在高级定制的西装上,于软也没在乎那么多,大着胆子问道:“你一个人吗?”
脚步停下,季裴回过头,一双眼直直地盯着她,仿佛能将她看穿似的。
直到坐上车,于软都还有些不敢相信,她本以为这个一直皱着眉的男人不好相处,没想到在她贸然提出想要搭顺风车的时候,对方却一句话也没说,便领着她上了车,连她为什么出现在墓园里都没有问。
上车后,暖气让于软冻僵的手终于缓和了一点儿,她看着副驾驶位被自己弄脏的地方,感到有些抱歉。
季裴随意地丢了一件羊绒毛毯给她,就在她感动得快要流泪的时候,季裴突然侧过身来,咫尺之间,呼吸可闻,气氛有些暧昧,于软的身体瞬间紧绷。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紧张,男人轻笑一声,从她的腰侧拉出安全带,仔细地替她系好,冷声道:“现在才知道害怕?上车之前怎么没想过我可能不是个好人?”
于软被问得哑口无言,耳根子有些红,最后嘴硬地道,“那我看你也不像个坏人。”
“哦,是吗?”季裴的声音有些冷,似乎不怎么喜欢这个答案。
于软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男人紧皱的眉头,有些尴尬。
“地址。”季裴薄唇微动,简洁地问道。
于软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道:“西……西罗山。”
地址说得磕磕巴巴的。季裴皱了下眉,西罗山是A市有名的别墅区之一,住在这边的人非富即贵,于软这狼狈的模样,看着不太像是住在西罗山的人。
事实上,在今天以前,于软确实不住在这边。
三天前,于软还只是一家幼儿园的助理老师,她刚下课,就被一群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拦住了去路。同行的老师吓得差点儿报警。
过了整整三天,于软才消化掉自己是于氏总经理流落在外的侄女这件事儿。于软从他们口中得知:二十年前,于总的弟弟和弟媳带着独女外出旅行遇难,弟弟和弟媳双双离世,他们的独女不知所踪。这么多年过去,于家人都以为她也已经不在了,直到前段时间有于家人看到她,觉得眼熟,查明了她的来历,将她接回了于家。
车子行驶到西罗山外,车内灯光亮起,于软看着车窗外的西罗山,神情有些复杂。季裴见状,也不催促。
于软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头,扬起一个笑容,道:“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这个……”她拿起手里的羊绒毛毯,笑盈盈地道,“这个我拿回去洗干净再还给你吧。”
季裴没说话,于软也不管那么多,打开车门便跳了下去,揮挥手说了再见,便踏进了西罗山。
车内的灯光熄灭,男人看着于软的身影,眉头舒展。
车子再次启动,很快便消失在黑夜里。
4
于总找到遗失在外的侄女,热热闹闹地举办了一场宴会。但是于软知道,这场宴会表面上是在庆祝自己被认回于家,实际上不过还是名利场上的那些事儿。
宴会办得很隆重,颇有种贵族盛宴的味道。大厅里装饰得富丽堂皇,知名音乐家在大厅中央优雅地拉着小提琴。
各界名流权贵推杯换盏,互相结识攀谈。水晶灯的灯光有些晃眼。
穿着淡黄色礼服裙的于软局促地跟着于博,麻木地对着每一个于博给她介绍的人点头微笑,常年习惯穿运动鞋的脚早就酸疼起来,但又不得不表现出一副淡定得体的模样。
于软在内心叫苦不迭:原来名流千金也不好做。
不远处的季裴一身灰色定制西装,整个人清冷又沉稳,他举着杯子站在一边,目光从于软出来时起便一直锁定在她的身上。
一旁想要攀谈的人见状,笑着道:“这丫头是于总刚找回来的侄女,最近忙活得很。”
季裴轻抿一口酒,道:“怎么说?”
“没看到于总带着她跟推销商品似的找人攀谈吗?我看,于博认这丫头回来就是想借她联姻,毕竟自己亲女儿在国外,宝贝着呢。”
“怎么?您对这丫头有意思?”那人说了一半,察觉有些不对劲儿,季裴看那丫头的眼神明显有些不一样,他沉声劝道,“季总,别怪我多嘴,这丫头,不值当。于家的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
这话说得倒是没错。于氏企业旗下的产品比较落后,早已跟不上时代的变化。连连亏损,再加上内部斗争,让于氏元气大伤。
但瘦死的骆驼终究比马大,只要有足够的资金支持,于氏还是有希望重振业务,重塑未来的,这也是于博这些日子忙里忙外拉关系的原因。
季裴垂下眼移开了视线,见他不再关心,那人也识趣地转移了话题。
没人注意到,在看到于软对面的男人伸手搭上她的肩头时,季裴眼底划过的一丝不悦。
同样不悦的还有于软,眼前的李家二少看着人模狗样的,却一直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让她从头到脚都感觉很不舒服,一只手突然搭在于软的肩头,吓得她往后退了一步。
“看来于小姐并不喜欢我。”李二少是圈子里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于家的情况他十分清楚,送上门的美人儿他自然不会拒绝,何况这丫头长得确实还不错。
一旁的于博虽有些不悦,但也不好当面说什么,只得悄悄地拍了拍于软的后背,好似关心地问:“怎么了?”
“裙摆有点儿脏了,我去处理一下。”于软趁机编了个借口,也不管其他人是什么反应,提着裙摆便跑了出去。
5
好不容易跑了出来,于软直接溜到了后花园。转到一座假山后,于软便立马脱掉了让她脚痛的高跟鞋,白嫩的双脚踩在柔软的草地上,于软舒服地舒了一口气,不顾形象地揉起脚来。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讲话声——
“于总这小侄女走失这么多年也没见他找,怎么莫名其妙就冒出来了?亲得跟什么似的……”
“谁知道呢,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野丫头,是不是真的还不一定呢!”
“早听说于氏内部已经腐烂,形同朽木,如今还要找个丫头攀关系,看来于氏是真不行了……”
听到有人讨论自己,于软背部一僵。她生平最讨厌背后议论人的人,刚想过去看看是谁,脚下却被碎石一绊,人便摔了出去。
一只手及时地伸了过来,将她整个人揽进了怀里。
猝不及防地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于软差点儿叫出声来,耳边传来男人的呼吸声,他身上的气息有些熟悉。
假山背后的人听到动静探头看过来,发现是于软时,脸上流露出明显的尴尬。季裴扶着于软在旁边坐下,下一秒,他半蹲下来,伸手捏住她的脚踝,一边轻按一边问:“这里疼吗?”
于软这才回过神来,视线直直地撞进一双清冷的眸子里。
“是你?”于软有些惊讶。眼前的这个人,赫然是前几天她在墓园里遇见的那个男人。
两次狼狈的样子都被他撞见,于软感觉有些尴尬。
他掌心的温热顺着肌肤相贴的地方传来,挠得于软心里痒痒的。她连忙缩回脚,干咳了一声,道:“没事儿,不疼。”
先前说闲话的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离开了。
被拒绝的季裴也不生气,他站起身,身形挺拔,沉声道:“原来你就是那个于总的侄女。”
“你怎么知道的?”于软连忙穿好鞋,抬头发现季裴正在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自己。也是,今天于博带着自己全场高调地转悠,他想不知道也难。
于软叹了一口气。孤儿院的朋友得知她被于家认回去后,都很羡慕她,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个身份,没那么简单。
对于于家而言,她终究是个外人,或者说,是个可以利用的外人。
“谢谢你。”于软点头道了声谢,刚想离开,手却被他拉住。她回过头,发现季裴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表情十分认真。
“为什么不拒绝?”
“啊?”于软一时没反应过来,木讷地道,“拒绝什么?”
“你不想做联姻的工具。”季裴直接地说,“虽然你和于博有血缘关系,但你们之间并没有感情,为什么不拒绝于博的要求?”
于软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不是没有想过拒绝,但于博用一纸与孤儿院签订的长期捐赠协议让她闭了嘴。她能长这么大,得感谢孤儿院对她的照顾,院长对院里每个孩子都视如己出,毕业后,她努力工作就是想回报那份爱与关怀,帮院长分担一部分压力。
再说,相亲而已,于博虽着急,却也不会逼她。运气好,也许会遇到真爱,反倒是自己的幸运了。
这样想着,于软心里倒是释然了。
看她沉默,季裴心里也明白了几分,他沉声道:“既然是联姻,不如考虑考虑我。”
“啊?”于软有些惊讶,他们不过才第二次见面而已,是他疯了还是她疯了?
“别开玩笑了。”她只当季裴是在戏耍他,想要甩开他的手,禁锢住她手腕的手微微用力,让她挣脱不了。
“我是认真的。”季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表情严肃地道,“于博想靠你得到资金扶持,宴会上的那些人你都见过,李二少那样的人不止一个,与其和他们凑合……不如考虑一下我。”
对视几秒后,于软败下阵来,别开脸,小声地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主动提出这个要求?为什么他会想蹚这趟浑水?她想不明白。这段时间,她见过不少人。他们眼神里或多或少的鄙夷她不是没看见,她也早就听说了于氏的处境,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季裴图什么。
“季家需要一个女主人。”季裴沉声道。
“就这样?”
“就这样。”
于软不理解,光今晚宴会上就来了不少千金小姐,这些人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他的身边不可能会缺女人。
6
直到领了证,于软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真的同意了季裴的提议。最高兴的还是于博,他早就听闻季家掌权人年轻有为,是业内翘楚,季氏集团更是实力雄厚,扶持一个于家绰绰有余。
领证那天,于软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扎了一个高马尾,整个人看起来简单干净。拍照时,工作人员一边笑着让他们贴近一点儿,一边夸他们很般配。
般配吗?于软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季裴,今天的他似乎比之前看起来柔和许多。
“哎,对,就是这个眼神。”工作人员说完,按下了快门。
将结婚证放进抽屉里,于软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还有些没缓过神来。
“这就……结婚了?”
洗完澡出来的季裴看到躺在床上发呆的人,嘴角微扬,道:“后悔了?”
还没习惯屋子里多了一个男人的于软吓得一激灵,看到季裴浴袍下裸露出来的肌肤,脸上多了些红晕,她连忙转移视线,结巴地道:“你……你怎么不穿好衣服?”
季裴沒有回她。接着于软就听到一阵窸窣声,再回头时,男人已经穿好了家居服。
“抱歉。”
这句道歉反倒让于软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迅速从床上爬起来,拿上自己的衣物,准备钻进浴室,突然仿佛想起来什么,回过头看着男人,开口道:“要签什么协议吗?”
“什么?”男人正在用毛巾擦头发,湿漉漉的发梢搭在额前,莫名多了几分性感。于软不由得愣怔了一下。
她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就是婚前财产协议什么的,你们有钱人不都很介意这个吗?”
“你们有钱人?”季裴揶揄地看向她,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存折放在她面前,道,“现在,你也算个有钱人了。”
这话倒也没错,于软看着他手里的存折,无奈地道:“我的意思是,你就不怕我算计你吗?”
“那你会吗?”季裴反问道。
于软顿时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儿,她才认真地说了一句:“不会。”
她认真的模样将季裴逗笑了,他上前摸了摸于软的头顶,少女独有的香味传来,他笑着道:“这就行了。”
于软推开他的手,红着脸钻进了浴室。
6
不过,让于软没想到的是,于家小姐不好当,季裴的太太也不好当。
她是个孤儿,父母去世得早,于博更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事业,没人告诉她该如何做别人的太太。她只好白天在花园里晒太阳,晚上跟着做饭的李姨在厨房里瞎转悠。
“能娶到太太这样的人是季先生的福气。”李姨笑眯眯地看着忙活的于软,赞不绝口,夸得于软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晚上季裴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客厅里放着电视剧,餐厅里亮着橘黄色的灯光,灯光下是热气腾腾的菜肴。于软正端着一碗汤从厨房里出来,小脸儿微红,眼里亮晶晶的。整个客厅看起来格外地温馨。
季裴不知道自己已经多久没有感受过这种家的温暖了。
于软放下汤就见到季裴站在门口,连忙招呼着季裴洗手吃饭。
她给季裴盛了小半碗汤,坐在桌边一脸希冀地看着他,等着他的点评。
季裴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小口,薄唇微动,道:“软软,以后做饭的事儿,交给李姨就好。”
于软心中“咯噔”一下,忐忑地道:“怎么了?不好喝吗?那别喝了……”
“很好喝。”季裴打断她,“不过,你不需要天天做这些。”
下午李姨给他打电话,说于软在给他做饭,他心里是高兴的,可她下一句说于软在学怎么做一个好太太。季裴皱起了眉头,他不需要她做这些,她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
“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季裴一边说着,一边又盛了一碗汤。
“想学画画算吗?”于软撑着下巴问他。
“当然。”季裴点点头,也替她盛了一碗,“明天我让人选好画室送你过去,晚上再让人去接你。”
“谢谢。”于软点点头,汤的热气氤氲,衬得她的眸子也雾蒙蒙的,像只单纯的小鹿。
季裴捏了捏她的脸,低声道:“就这样?”
“不然呢?”于软不明所以。
“道谢要有道谢的样子。”季裴轻笑着,没等于软反应过来,便起身靠近于软,在她的脸颊旁落下了一个吻。
于软的脸倏地就红了。
那一瞬间,于软心里突然生出一种错觉——季先生好像是真的喜欢她。
7
季裴手下的人办事很迅速,第二天便给于软找到了一家安静的画室。
在画室里画画时,时间似乎总是过得很快,一晃三个月便过去了。于氏在季裴的帮助下,算是勉强稳住了根基。于软和于家的联系也少了很多,她逐渐习惯了在季家的生活。
许是临近新年,季裴的工作越来越忙了,常常到深夜才回家。看着季裴日渐疲惫的样子,于软很担心,但自己对公司的事务完全不懂,她能做的也只是在他回家的时候让他吃好、休息好、舒服一点儿。
开始几天,于软还会在沙发上强撑着等他回来,但随着季裴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等他到家时,于软基本已经抱着零食躺在沙发上睡熟了,直到第二天,她才一脸蒙地在房间里醒来。
这天,画室多了一个人,那人抬头,竟是同她一起在孤儿院生活过的朋友晓芸,自从晓芸被领养后,两个人的联系便逐渐断了。
两个人久别重逢,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得知于软的经历后,晓芸很惊讶地说:“软软,你这人生经历丰富得堪比电视剧女主角了。从孤儿到于家小姐再到季家太太,啧啧啧,火箭都没你飞得快。哎,说说呗,季先生对你怎么样?”
“嗯……”于软想了想,季裴对她挺好的。
看她迟迟不回答,晓芸还以为她在季家受了委屈,连忙安慰道:“没关系,他要是敢欺负你,管他什么总裁不总裁的,我照样揍他。”
“没有,没有!”于软连忙摇头道,“他对我很好。”
“那就好。”晓芸放下心来,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道,“不过你们毕竟是闪婚,感情还不牢固,何况季总这么优秀,外面大把的女人上赶着示好,你可得注意点儿。”
这个于软深有体会——
刚成为季太太那几天,于软跟着季裴参加过一个宴席,从她挽着季裴的胳膊入场开始,就有好几道视线直愣愣地在她身上来回扫。有艳羡的,有嫉妒的,更有不屑的。
那一次,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季裴的人气有多高。偏偏季裴本人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仿佛所有的视线都与他无关。
听完晓芸的劝告,于软也只是笑了笑,没有当回事儿。不是因为她自信他有多爱她,而是因为她知道季裴不是这种人。
只是,有时候她自己也会忍不住想:像季裴这样优秀的人,如果有一天真的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会怎么样?他会后悔跟自己结婚吗?
于软摇摇头,尽量不让自己多想。
8
还有几天就是小年,今年A市的雪來得比往年早,于软从画室出来的时候,屋外的雪已经很大了。她原计划是离开画室后去商场逛逛,所以一大早便给司机放了假,现在这个情况,她有些犹豫该不该麻烦司机跑一趟。
她正纠结时,画室对面的路边,有个穿着棕色大衣的男人撑着伞站在树下,雪花飘落,暖色的路灯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软软,那不是季总吗?”不是晓芸眼尖,只是以季裴那身高站在那里实在太惹眼了,路过的不少人都频频回头看他。
于软也看到了季裴,她点了点头,跟晓芸说了再见,便朝着季裴的方向小跑过去。
还在回消息的季裴听到身边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一个人影扑进自己怀里。他收起手机,拉开大衣,将她整个人裹在怀里。
“冷吗?”他问。
于软摇摇头,鼻尖有些粉粉的,显得皮肤更加通透白皙。她问:“你怎么过来了?”
“来接自己的太太,有什么问题吗?”季裴牵起她的手塞进自己的口袋里,边走边说,“等会儿回去吃火锅?”
“好。”
“能吃辣吗?”
“可以!”
雪还在继续下,两人撑着伞倚在一起走,只留下两串脚印。
感受着手心的温暖,于软心头一酸,突然想着,要是能一直这样走到白头,好像也不错。
9
可惜这样的日子结束得太快,小年的前一天,于软收到了一条短信,短信里是一张合影。于软放大那张照片,确定里面笑得一脸温柔的男人就是季裴。
准确地说,是几年前的季裴,看起来还有些青涩。照片上的他留着干净利落的寸头,跟现在沉稳儒雅的模样有些不一样。
他旁边的女生长得明艳漂亮,看向季裴的眼里充满了甜蜜。
于软相信,从大街上随便拉个人来问,都会觉得照片上的人是一对儿,因为他俩看起来很登对。
她上网搜了一下这个女生,知道她叫罗仪,季老夫人闺密的女儿,与季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因为两人长相出众,网络上曾有人扒过他俩的关系,还有路人曾拍到他俩的照片传到网络上,在当时引起了热烈的讨论。
不过那都是三年前的事儿了。
于軟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要给她发这样一张合照,也不知道发短信的这个人到底是谁,但她很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心头有些酸涩。
这算是吃醋吗?
于软垂下了眼睛。
下午季裴留了消息,说公司有点儿事儿,要晚点儿回,李姨也回家过小年去了。于软在家里闷得慌,想出门随便买点儿东西吃。
路过报刊亭时,她看到最新的娱乐杂志,顺手拿了一份儿,倒不是因为她喜欢看八卦,只是那封面上的人物实在是有些熟悉。
——强强联合,季氏掌权人与罗家千金关系密切。
标题普通,却很刺眼。
于软刚付完钱,于家那边就来了电话,是于博的女儿于婉打来的。
“于软,我父亲住院了,快来!”
于软赶到医院的时候,于博已经出了急救室,正在病房里昏睡。隔着透明的玻璃,于软看着插着呼吸机的于博,问于婉:“大伯怎么会突然进医院?”
“这就得问季裴了。”于婉有些不高兴。
“季裴?”于软皱起眉,问道,“跟他有什么关系?”
“听说新项目出了问题,前期投入的大量资金眼看着就要打水漂,爸爸气得心肌梗死,幸好抢救及时,医生说已经过了危险期。”于婉叹了一口气,道,“软软,这个项目是季裴牵头的……”
“你怀疑季裴?”于软抓住了于婉话里的重点,随即连忙摇头否认道,“不会的,季裴不是这种人,你也知道,他一直在帮于氏。”
“是不是,也得问过他才知道。”于婉声音有些冷,她早就觉得奇怪了,于家当时的处境并不好,季裴怎么会主动来接这个烂摊子,就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于软?她才不信!
“好。”不知道是不是在医院的缘故,于软觉得有些冷,手也莫名地抖了起来,她拿出手机拨了季裴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低沉的声音隔着手机传了过来:“喂?”
“季裴,我大伯……”于软吸了一口气,刚想开口问他,却又不知道从哪里问起。
还没等她想好,季裴便道:“软软,我这边有点儿事,晚点儿再说。”
接着手机“嘟”的一声被挂断了,可她在那一瞬间分明听到手机那端有个女人的声音。
10
回家的路上,于软再一次收到了一条短信,还是一张照片,照片里季裴在闭目养神,整个人看起来很疲倦。他穿着一件驼色外套,袖口有一枚蓝色的袖扣,那是她早上亲自别上去的。
很明显,发短信的人和他在一起。
她正出神,又有一条短信发了进来,这次是一份公司资料。
资料上是这几个月来季氏为了于氏投入的资金的明细和项目详情,于软在资料最后还看到了一家熟悉的孤儿院的名字。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季裴偷偷地跟孤儿院签订了长期资助协议,还出钱重新修整了孤儿院。
晚上,于软拉下屋里的窗帘,打开电视,抱着几包薯片便窝在了沙发里。下午买来的杂志被随意地丢在茶几上,她瞥了一眼,没有看的欲望。
于软犹豫了很久,还是拿出手机给那个人回了一条消息:很感谢你发来的资料,但是我不知道你发给我照片是什么目的,那都是过去式了。我相信季裴,他有自己的原则。也请你不要再打扰我们。
对方很快就回了消息:所以你还要拖累他吗?
拖累吗?说起来,好像一直是季裴在为她付出。于软紧紧地盯着电视机,荧幕里上演的剧情却一点儿也没看进去。脑子里一片混乱,她越想越疲惫,很快便睡了过去。
惊醒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了被窝里,男人正起身准备离开。于软一把拉住他的手,小声地道:“季裴,我们离婚吧。”
说完那句话的瞬间,于软看到男人的身形明显一僵,他随即转过头来,温柔地摸了摸她的额头,低声道:“很晚了,睡吧。”
说完,他便关掉了床头的灯,不给她再开口的机会。
黑夜里,于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于软起来的时候,季裴已经不在家了。
临近年底,加上于氏项目的问题牵扯到了季氏,季裴这几天忙得不可开交,每天都回来得很晚。为了避免吵醒她,他这几天几乎都睡在客房。
但其实每次他回来于软都知道,包括每晚落在她额头上的那个吻。
除夕这天,全国各地都喜气洋洋,大街上张灯结彩,街边的树上挂满了红色的小灯笼,远远看去像是一个个小火炉,显得这个冬天也没那么冷了。
于软一大早便收拾好了屋子,晚上坐在阳台上一边看着不远处的小朋友放烟花,一边跟于婉视频通话。
简单的寒暄后,于婉突然道歉:“软软,之前怀疑季裴的事儿,我很抱歉。爸爸醒来后都跟我说了,这件事儿是爸爸手下的人起了私心,偷偷签了协议后拿钱跑路了,这才导致项目出了问题,因为这事儿还影响到了季氏,我真的很抱歉。你和他……”
“我知道。”于软打断了她,项目的事儿,她那天收到短信里的资料后就知道了,她也相信季裴不是那种人,但是……
“我不想再拖累他了。”
“不想拖累是什么意思?”于婉有些不明白。
“于婉姐,我感觉我在给他带来麻烦。如果不是我,他根本不用处理这些麻烦。我有时在想,如果换一个人,他会不会过得更好?比如什么罗小姐,李小姐……”
“不会。”一道低沉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于软关掉手机低头往下看,季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楼下的院子里,正抬头望着她。
“我说,不会。”季裴又重复了一遍。
于软没有出声。
季裴从身后拿出几支手持烟花,点燃,黄白色的光瞬间照亮了他的脸。
“软软,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像是这簇烟花,虽然只是短暂出现,却最明亮,让我记了好多年。”
这次换于软愣住了,第一次见……不是在墓园吗?
等烟花燃尽,季裴走进屋,径直上了阳台。他牵起于软的手,从口袋里拿出半包纸巾放在她的手心里。
看着纸巾包装上熟悉的图案,零星的记忆碎片逐渐浮现,然后拼合在一起,模糊的记忆也逐渐变得清晰。
“那个巷子里的人,是你?”于软惊讶地道。
“是。”他点点头,说,“什么罗小姐,李小姐,我都可以解释。软软,我只有你。”
季裴低头看着她,零点刚过,一簇烟花从他身后升起,“砰”的一声在黑暗中绽放,璀璨绚烂。
于软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她仰起头,眸子亮晶晶的,胸口仿佛有一只小鹿在乱撞,下一秒,她伸手扯过他的衣领,踮起脚在他唇边留下一个吻。
伴随着烟花,转瞬即逝。
对上男人的视线,她深呼一口气,开口道:“季裴,我刚刚好像看到楼下有一只失落的小狗,差点儿就错过了,现在,我想带他回家,请问我可以一辈子和他在一起吗?”
被当作失落小狗的季裴伸手搂住她的腰,回应她的是一个深吻。
真好,新年的第一天,和你一起。
从此于软有季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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