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他们说,晏东亭这个人最是自私凉薄,他不爱任何人。可最后,不爱任何人的晏东亭爱上了江芷。
1.狼狈
酒醉微醺,華灯初上,送别了甲方后,几个下属纷纷表示要送晏总回家。
晏东亭一双狭长好看的眼睛微微上挑,语调温和地婉拒了,并告别了众人,独自往另一侧的小巷缓缓走去。
他在酒店二楼应付甲方时,偶然侧目,便见到三个大块头的男人追着一个慌张落跑的姑娘。
那姑娘模样长得还挺像他认识的一个人的。
小巷漆黑,周边是早已废弃的垃圾桶,令人作呕的酸臭味冲天,三个男人凶神恶煞地将姑娘逼进角落。
晏东亭站在巷口,一只手熟练地松开领带和袖扣,挑眉轻笑,态度温和得好似在跟对方商量:“哥儿几个,是想直接走,还是打一架再走?”
这嚣张的话语挑起了三个男人的血性,就在这时,街边的车灯一闪而过,但也足以让他们在那一刻看清晏东亭的脸。
宁安市的新贵,来势汹汹,多少人的黑幕和把柄都握在这个男人的手里,就连他们的老大也特地嘱咐过他们,见了晏东亭一定要绕道走。
男人们打着哈哈,跟晏东亭寒暄了两句,便灰溜溜地走了。
晏东亭微微弯下腰,朝角落里的姑娘伸出手,说了一句:“好久不见,江小姐。”
江芷仰头愣愣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她的双眼仍然澄澈干净,只是此刻带着些许胆怯。眼底溢出的泪花,泛红的眼尾,让她看起来格外可怜。
过了好久,她才哽咽一声,扑进晏东亭的怀抱,揪着他的衣服哭得一塌糊涂。她难过地说道:“东亭哥哥……我……我真的好想你。”
一晃便是五年,二人的身份位置也早已颠倒,万事都回不到从前。
那时的江芷刚考入大学,一下卸了劲儿,跟着好姐妹四处游玩。她那刚刚升职加薪的老爸十分看不惯,逮着她便唠叨个不停。
江芷嘟囔着,虽不乐意,但也还是开始规规矩矩地上学。
没多久,她就意识到那个长相俊美的男人出现的频率似乎有点儿高。
一开始,晏东亭只是偶尔在她家楼下的便利店买东西,他并不搭话,好像只是住在附近,时常下楼购买生活用品,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直到江芷发现,晏东亭会无意地出现在某个街角,会在她出去玩儿的路上与她擦肩而过,怀疑和好奇的种子便就此种下。
朋友们听说后,用女大不中留的目光看着她,拍着她的肩膀嘱咐道:“我们以后就是你的娘家人了,记得常回家看看。”
江芷脸颊通红地扑上去挠对方痒痒,对方喘不过气来,大声笑问:“那人帅不帅呀?你究竟喜不喜欢人家?”
江芷“嗖”的一下收回了手,脸上的红晕直烧到耳根子,在一旁哼哼唧唧道:“我才不告诉你们呢。”
可她的心底实际在说:再也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男生了。
学校里的男孩倒也和气,但比起晏东亭,还是少了几分神秘感和时间积淀的成熟内敛。
这样忽远忽近的诱惑对江芷来说是致命的。
2.真相
周末时,室友都觉得无聊,江芷便提议去芳心街玩儿。
那条热闹出名的街就在江芷爸爸的公司附近,玩闹过后,恰逢她爸在加班,提议等会儿由他开车送她们回学校。几个姑娘乐意得很,便在一楼大厅乖乖地等江芷爸爸下班。
正等着的时候,一个姑娘眼尖,她撞了撞江芷的肩膀,促狭地笑道:“哎,都追到这儿来了,咱们江大小姐的魅力够大的呀!”
江芷抬起头,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到玻璃门外,公司一侧的小吃摊前站着一个熟悉的男人——晏东亭。
江芷呼吸一凛,心怦怦地跳着,憋得脸都红了。
室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提醒道:“喏,人都跟到这儿了,你要不给个准话?”
也是,答不答应总得让人痛快些,何必缠缠绵绵矫情到不行?她一向最讨厌偶像剧里百转千回的感情,此时心中萌芽的情愫化作蒸腾的云雾,差点儿把她的理智淹没了。
身为女孩子,被帅气的男人这样追求,饶是江芷也忍不住雀跃起来。
她脚步如踏云雾,飘飘忽忽地来到晏东亭面前,鼓起勇气道:“那个……你要是真的喜欢我,也……也不是不可以……”
晏东亭买了一瓶水,正从摊主手里接过找零,一听这话,手指微颤,硬币“叮”地一下落地,轱辘轱辘地滚走了。
他拳头抵在唇边,似乎是没忍住笑,有些惊讶地说:“你大概是误会了。”
这回轮到江芷傻眼了:“啊?你不是喜欢我吗?”
对方没回话,可脸上的神情分明告诉了她答案,她又羞又慌,结结巴巴地脱口而出:“你、你再好好想想?真的……不是吗?”
他佯做认真思考了一番,然后摇了摇头道:“不是。”说完,晏东亭扬了扬手里的相机,挑眉道,“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眼看他要走,江芷连忙跟上,可是走得太急,结结实实地绊了一跤。
“哎——疼!”
晏东亭回过身,朝她伸出手,问:“没事儿吧?”
傍晚的热气散了不少,天边的橘红霞光盛大美丽,他逆着霞光朝她伸手,五官都隐匿在光里,唯独领口敞开,露出的锁骨落在她眼底。
那样好看又流畅的线条,大概也只有晏东亭才会有。
江芷没好意思多看,不自然地别开了眼,正好看见他身后不远处的室友们张牙舞爪地拼命给她打手势。
她看懂了,室友是要她借机装脚崴了,然后进一步相处。
可是她木讷地摇了摇头,说:“没事,我自己可以起来。”
然后晏东亭便离开了。
室友们赶忙过来,得知闹了个乌龙,面面相觑,又见江芷怏怏不乐,只得都装聋作哑。
那时候的她果真笨笨的,笨到连欺骗他以获取他的同情都做不到。
3.牛奶
江芷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那一周,每堂课她都会发呆走神,主题思想只有一个,那就是晏东亭。
他不喜欢她,为什么会屡屡出现在她面前呢?倘若只是巧合,那这巧合未免也太多了。
这该死的乌龙,闹得她丢了好大的脸!
可想着想着,她一时又上了气性,无意识地在草稿本上用力一戳,薄薄的纸张便被戳破了。
老师目光凉凉地扫了过来,江芷乖乖站起来认错,可心里很快又暗骂道:都怪他!
周五傍晚,江芷带着换洗的床单被套回了家,她倒头便睡,直到晚上九点才醒。
揉着惺忪睡眼,她拉开了厚重的窗帘,街边便利店的灯光如昼,店门口的男人朝她家方向拍了一张照片,然后迅速进了便利店。
江芷更加恼火了,她来不及再多思考一下,便穿好了鞋“噔噔噔”地跑下楼去找晏东亭。
晏东亭正停在鲜奶柜前,眼前这个瞪圆了眼睛的姑娘看起来非常愤怒,劈手夺走了他手中的鲜奶,愤愤地说:“你说你不喜欢我,又天天跟着我干什么?信不信我告你骚扰!”
晏东亭心里轻轻叹了一声,对上她那双澄澈透亮的黑眸,索性和盘托出:“我跟的是你父亲江齐。”
江芷的脑子瞬间短路,愣愣地问道:“我爸?”
晏东亭笑着敲了敲她的脑袋,挑了另外一瓶鲜奶,塞到她手里,不紧不慢地说道:“送你的。”
趁着晏东亭结账的空隙,江芷低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手里的那瓶鲜奶印着一行广告词:优智鲜奶——让你变聪明的鲜奶!
江芷气呼呼地跟着晏东亭走出便利店。见这姑娘大有一副“你今晚不把话说清楚就别想走”的架势,晏东亭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问:“你知道鼎龙咨询公司吗?”
江芷愣了一下,很快想起这个从爸爸口中听过无数次的名字。
这家公司是城里各大中小企业领导的噩梦,打着咨询、分析的幌子,明面上替各公司和投资人搜集详尽资料并给出建议,但实际上抓了不少人的把柄,卖给竞争对手。
“我是那里的员工,这次的目标是你爸。”
他说出真相,她再次傻眼了。
4.徘徊
她觉得他也许不是个好人,可她还是喜欢他。
那晚以后,晏东亭的身后便多了一条小尾巴。江芷只要没课就尾随他,晏东亭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
他开始还好言相勸:“姑娘,这是我吃饭的活儿,不可能中途放弃的。”
江芷跟得太近,发现他回头时已经来不及收住脚步,一头撞上了他的胸膛,撞得眼冒金星,还硬撑着说:“老虎也有打盹儿的时候,我也不可能让你害我爸!”
晏东亭挑了挑眉,对此不置可否,总归二人所求不同,准确地来说还是对立面,这丫头没咬死自己都算好了。话说回来,江芷的牙齿白白小小的,笑起来倒是挺好看的。
江芷察觉到他的视线,警惕地后退:“你看什么呢?”
“牙口真好。”他故意高深莫测地说。
江芷瘆得慌,愣是从他意味不明的夸赞里深挖出一丝要被灭口的危险。平日里推理侦探片看多了,各种恐怖桥段都在江芷心里留下了阴影,其中一个拔光所有牙的情节最为恐怖,她拼命捂住嘴,惊恐地往后退,喊道:“你、你变态呀!”
晏东亭没忍住,低笑了一声,说:“跟好了。”
眼前的人长腿一迈,抵得上她小短腿跑三步了,江芷来不及顾忌其他,连忙跟上。
江芷倒是很有先见之明,晏东亭这只老虎确实打盹儿了。就在他差不多搜集好资料,准备上报公司时,意外接到一个电话,也就是接个电话的工夫,车上那个厚厚的档案袋便不见了。
江芷抱着档案袋跑得满脸热汗,学校就在前方,只要她刷卡进校,晏东亭就拿她没办法了!可就在她准备百米冲刺的时候,她看到了站在校门口的那个人,吓得浑身一哆嗦。
微风正好,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晏东亭单薄的背微微佝着,斜靠在墙上,冲着她的方向,轻轻笑道:“姑娘,你人不大,胆子倒是挺肥的。”
江芷红了脸,捂住怀里的东西,防备地往后退。
她整个人强撑出一种“一碰就碎”的凶悍,冲他喊道:“派出所可就在后边!”
晏东亭倒是丝毫不惧,反而走近她,敲了敲她的额头,平淡的声音好听又温柔,偏偏有种无法违抗的威慑感:“江芷,听话,把东西给我。”
顿时,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心里既紧张又害怕,最后小小地挣扎了一番:“我不能还你,你就当没看见我,行不行?”
他被气笑了,说:“丫头,你的意思是要我背锅?这可就有点儿不讲理了啊!”
可这理,早已说不清了。
资料到底还是被江芷拿去了,她揣着资料,到寝室时都还有些恍惚。
那时晏东亭问她要资料,她抵死不从,甚至委屈地恳求:“只要你放过我爸,要我做什么都行。”
也许真是撞了大运,不知晏东亭怎么想的,竟一时心软道:“行了,拿走吧。”
江芷如愿以偿了,晏东亭却无法交差。这单做黄了,老板怒火中烧,他却不咸不淡地说:“我要辞职。”
老板一愣,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开始宽慰他。
毕竟晏东亭的能力有目共睹,老板心知他非池中之物,早晚有一天会踩在自己头上,这一天越晚到来越好……
晏东亭笑了笑,说:“我说的是‘要,而非‘想。”
没人能拦住他,他替老板赚了多少钱,同样就握住了老板多少把柄。
老板面色青白,恶狠狠地把茶杯砸在地上:“滚!”
5
一个人若能不留痕迹地对另一个人好,那心里必定有她。
江芷捂着微微激动的胸口,想起晏东亭时,脸颊绯红,露出一抹羞赧的笑。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晏东亭”这三个字已经成了怎样一种深刻的存在,镌刻在心脏上,既怕它被烫着,也怕它被冷着。
向来娇纵的大小姐,从来只被动接受所有人的疼爱,却第一次这样想努力对一个人好。
她在便利店蹲守了好几天,终于等到了晏东亭。
他似乎不再去公司了,但这附近的房子并未退租。
刚醒的晏东亭穿着白色短衫,领口微敞,瞥见江芷时,眸中略带疑惑,低笑道:“姑娘,你还想再让我背什么锅?”
江芷拼命摇头,想把心中呼之欲出的话说出来,但近乡情怯,最终红着脸细声说:“后天我生日,我想请你吃顿饭……报答你。”
不是没注意到随着她的话,晏东亭越发凝重的表情,话到尾声,江芷硬生生拐了一个弯儿,给这顿饭找了个合理的借口。
果然,晏东亭眉宇舒展,懒散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说:“行,倒是挺懂事的。”
语调调笑,和往常那样逗她。
可江芷不那么开心,还有些说不出的难受。她不蠢,晏东亭的细微表情明明白白地在告诉她,他愿意对她好,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生日那天,江芷仍然非常用心地准备。她特意在酒店订了一桌饭菜,没叫朋友,没请父母,只邀请了一位重要的客人。
下午她就开始忙活起来,二楼临窗的位置,她精心摆上了水仙花,左看右看都觉得不是那个感觉,又皱着眉头重新摆弄。
晏东亭这人啊,不够浓烈,清淡,却自有冷傲骄矜,她想来想去,唯有水仙花像他。
她好不容易布置好,等坐下来时,却又捧着腮望着眼前的礼物盒出神。精致的盒子里是一条领带,晏东亭时常穿白衬衣,偶尔会正经地套上西装,但他似乎很少戴领带。
所有设想的场景都在脑子里预演了一遍,江芷羞得脸颊发烫,最后决定还是写一封信来替代语言。
透过玻璃窗,晏东亭将江芷仿佛见心上人的举动都收进了眼底。
他黑眸沉沉,自嘲地笑了笑,停顿了两秒,便迈开长腿,往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他是在笑自己,差点儿过界。
江芷是个容易令人快乐的女孩子,跟她待在一起久了,他的思维和理智都迟钝了。
她太过纯粹、干净,令他一点儿一点儿地软化,对一个过分天真烂漫的姑娘来讲,他不是最合适她的那个人。
人人都说,晏东亭这人最是自私凉薄,他不爱任何人。他从不否认这一点,他心底对江芷的那点儿好感究竟能维持多久,他自己都没去想过。
那晚下了大雨,晏东亭簡单地收拾了行李,去往另一座城市。而江芷,在大雨滂沱的夜里等到心冷。
在同一个夜晚,晏东亭未做完的事被其他人接手并完成了。
6
五年后的重逢,没有那么惊天动地,倒是足够戏剧化,只是未能在江芷和晏东亭的心里掀起波澜。
晏东亭带江芷回到了自己在城中心的豪宅,她还是如从前那般,似乎五年时光未能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江芷有些胆怯,她不敢过分打扰,只敢坐在沙发一角。
晏东亭无奈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轻笑道:“也不是一点儿变化都没有,从前张牙舞爪的劲儿哪儿去了?”
江芷低垂着眼眸,半晌没有说话,良久才小心翼翼地轻拽了一下晏东亭的衣角,说:“东亭哥哥,你衣服都脏了,要不要先洗洗?”
他西装裤腿上沾了泥,应该是在小巷里蹭上的。
江芷多年没见他,也许有点儿认生了,晏东亭便先去了盥洗室,也好让江芷稍微适应一下。
浴室水雾腾腾,只能依稀看到客厅外的人影在四处走动。他想,至少在他这里,她的胆子仍然那么大。
晏东亭很快洗漱完,换上衣服出来时,却顿在了原地。
他黑眸沉沉地望着眼前的姑娘,他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却没想到栽在了江芷手里。
头顶的灯光明亮,那一双交叠的长腿白如瓷器,裙摆有些凌乱,大腿若隐若现,撩人心弦。
江芷跷着二郎腿微微晃动,手里拿着他藏在卧室的文件,脸上带着妩媚的笑容,说:“听说晏东亭住着安保最严密的小区,从大门到卧室层层上锁,没想到你这么看得起我,对我一点儿都不设防。”
晏东亭倒是淡定如常,望着她,问:“哪家公司?”
江芷吐气如兰:“你的老东家,鼎龙咨询。”
他倒了一杯水,慢慢喝下,又问:“为什么会干这个?”
她笑得异常灿烂,回答道:“当年你离开了,鼎龙另外派人取走了我爸所在公司的商业机密,公司破产清算,我家道中落,人人可欺,鼎龙逼我签下了工作协议。”
简短几句话,匆匆略过数年艰辛。
晏东亭生性谨慎,不会因为江芷的三言两语就相信她。他淡定地拿出手机打电话,似乎在求证那座城市所发生的事情。
他穿着浅色衬衣,扣子并未扣到领口,露出大片锁骨,隐约可见健壮的胸膛,耳边的碎发滴着水珠,落在衣襟上,很快泅出一片阴影。
这样的人,不枉她记挂了这么些年。
江芷心中微微感叹,面上露出笑容,问:“怎么样?确认好了吗?”
挂断电话的晏东亭沉默了一瞬,江芷的话不假,江父当年所在的公司确实出了问题,往后五年,几乎没怎么见过江家人了。
他看她半晌,问道:“你怎么确定你拿到的文件就是真的?”
江芷脸色一变,立刻翻看手中的文件,确实是假的。她气急败坏地将文件扔掉,像是气急了,动作利落地逼近晏东亭,掏出了一把瑞士军刀。
利刃抵上他的脖颈儿,她语气愠怒:“真的资料在哪儿?”
晏东亭没有任何反抗,似乎只是轻叹了一声,而后脚下暗暗使力,江芷跌倒在身后的沙发上,惊讶地搂住了他的脖子,晏东亭顺势压了上去,形势顷刻间反转。
他深沉的黑眸望见她的眸底,语气是不容反驳的强势:“把工作辞了,我会帮你打点好,鼎龙不敢找你的麻烦。”
江芷愣了一会儿,逐渐微笑,说:“不工作,你养我?”
晏东亭“嗯”了一声,声音轻轻淡淡的。
她的笑意未达眼底,又问道:“以什么关系来养我?晏东亭,你是不是忘了,你五年前就已经拒绝我了。”
7
“说呀,晏东亭。”她眉眼弯弯,可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一声声地喊着他的名字,尾音有她自己都没察觉的轻颤。
她是那样期待,又那样害怕他的回答。
可最终,晏东亭说:“我可以保证一辈子对你好,这样不够吗?”
江芷微怔,眼睫低垂,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感慨。这算哪门子地回答?!
江芷突然发狠,猛然推开晏东亭,趁其不备,一脚踹上他的膝关节。晏东亭的反应很快,往后躲闪,这样一来便无人挡在江芷面前。
她飞快地跑到门边,扶着门框,对他眨了眨眼,说:“晏东亭,我不是三岁的小孩儿,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我要你,你知道,给不给,你自己看着办。”
她轻笑一声,不等他回答便离开了他的视线。
偌大的房子就这样安静了下来,他再回头看去,沙发的毛毯被揉得凌乱,只是盖过它的姑娘不见了,仿佛就此留下一地狼藉。
她要什么,他五年前就清楚,可他给不起。
漂泊异乡近三十年,无人靠近,无人在他心上,他不懂爱是什么。
一通电话打过去,晏东亭久违地和前老板联系上了,谈话内容无他,晏东亭用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和权势向对方施压,逼迫前老板解除与江芷的合同,放她自由。
通話结束时,前老板冷笑一声:“那丫头成了你的弱点,我就不怕没有回击你的一天。”
弱点吗?如果是江芷,他好像并没有那么反感。
晏东亭是真的想将江芷拉回正轨,可惜江芷不愿领情。
江芷成了曾经的晏东亭,她出现在晏东亭出入的各个场所,还自以为没被发现,可晏东亭是老手了,沉稳老辣,没有一丝一毫的漏洞显露给她。
最后,江芷大大方方地出现在他跟前。
晏东亭深夜回家,门口蹲坐着一个困倦得眼皮都快粘上的人。一见到他,江芷可怜兮兮地说:“脚扭了。”
晏东亭没动。
她将红肿的脚踝往他那儿伸了伸,眼底是隐藏的狡黠,故意抽噎了两声道:“我可是因为来找你才扭伤的,晏东亭,你真的不扶我进你家休息吗?”
他挑眉,问:“你确定?”
“嗯?”江芷还没明白,就便被晏东亭打横抱起,一路进入房间,再到卧室,最后被他扔在了床上。
晏东亭睨了她一眼,丢下一句“好好休息”就准备离开。
谁料江芷拉住他的胳膊,逼迫着他弯下身,他用手撑住床,才没完全倒下。即使二人姿势如此暧昧,他眼底也没有多余的情愫。
晏东亭又叹了一声,说:“何必这么做,你已经自由了。”
江芷慢慢笑道:“我坚持,不是因为工作,而是因为……”她抬起头,凑近他耳侧说,“我要报复你。”
五年前,他留她在凄冷的雨夜里等了一宿,碾碎的是她年少时所有的热烈和爱慕。
晏东亭喉结上下滚动,舌尖发麻,连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过去五年,虽然从未联系,但江芷的模样一直刻在他心里。他以为她会永远快乐,永远明艳,哪怕她的世界里没有他。但他从未想过,她五年来最大的不快乐是源自他。
江芷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侧脸,一路流连至他冰冷的耳垂,轻轻揉捏了一下,说:“但是我会给你一个重新再来的机会,晏东亭,吻我。”
晏东亭下颌紧绷,微微向前,又瞬间清醒,猛然侧过脸去。
江芷失望地垂下了眼眸。
8
晏东亭毫不留情地起身离开,更是毫不犹豫地将房门反锁。
江芷气得不行,朝门踹了好几脚,没把门踹坏,倒把脚踹疼了。她恶狠狠地放话:“晏东亭,你信不信我报警!”
隔着一扇门,晏东亭的低笑声传来:“五年了,你能换句话吗?”
大约是想起从前,江芷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晏东亭似乎是铁了心要江芷脱离从前的生活,他断了她和外界的联系,将她关在家里,要到她点头服软为止。
可江芷性子犟,她将晏东亭做的饭狠狠打翻在地,咆哮道:“我不吃你做的,我要吃外卖!”
晏东亭面对她时,脾气倒是很好,任由她折腾。他一边清理着客厅,一边听江芷站在旁边嘲讽:“晏老板这么个大忙人,天天为了我这么一个小人物,一天三餐准时回家做饭,说出去也不怕笑话?”
晏东亭扔掉手中的碎碗,闲闲地道:“不怕,金屋藏娇是福气。”
“你!”江芷脸都憋红了。
她这几天可着劲儿作,可晏东亭就是不生气,也不放她走。
明明他愿意洗手做汤羹,照顾着她的喜好,整天在厨房忙碌;明明他担忧她吃不好、住不舒心,生活用品准备得比她亲妈准备得还要齐全;怕她闷,还给她找了一堆碟片;怕她天天宅在家不开心,又网购了一堆运动器械……这所有的一切,都让江芷坚信晏东亭心里有她,可他偏偏不愿意承认。
一个月以后,江芷渐渐消停下来,她越发安静,晏东亭便越发不安。
直到某天晚上,他做好了饭菜,敲响房门,却许久都没得到回应。晏东亭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他怕江芷出了意外,顾不上其他,猛地踹开了房门。
阳台外的凉风徐徐吹来,穿过温暖的卧室,拂到他的脸上。而阳台的栏杆上,裙摆飘扬,一双白皙的腿垂在那儿,有节奏地晃动着。
江芷穿着纯白色的连衣裙,正对着晏东亭的方向坐在栏杆上,她打着哈欠,慵懒又美丽,回头看了一眼,才笑道:“晏东亭,我才发现二十三楼这么高呢。”
她望着他笑,眼底溢出一丝得意,她看起来那么单薄,似乎只要轻轻往后一倒,便能成为一只飞舞的白蝴蝶。
她又问了一遍:“晏东亭,你爱不爱我?”
他用力闭了闭眼,迟疑片刻才回答她:“爱。”
明知是哄人的话,江芷仍然很开心,她轻轻跳下来,扑进他的怀里,可笑着笑着,便又难过起来。
她脸上的表情渐渐都退去,静静地望着他,说:“不,你不爱。”
像是一只突然发怒的小狮子,她坏心眼儿地凑过去咬住了他的耳垂,扑着他一起倒进柔软的大床上。
那个混沌的夜里,她又从狮子变成了撩人的小猫,一爪一爪地挠起了他潜藏在心底却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欲望。
9
那一夜令人遐想无穷。
清晨,晏东亭醒来时,正看见江芷起床,她随意地披着他的白衬衫,长长的衣摆堪堪遮住大腿。
晏东亭手指微微拢紧,低下头望着另一侧。
江芷嗤笑一声,像是改了主意,她一边换上自己的衣服,一边懒散地说:“晏东亭,我喜欢你五年,换这一晚,不算亏。可我不想折腾了,我要回去结婚了。”
他攥紧了拳頭,骨节分明,半晌,冷笑着道:“你当这是玩儿呢?”
江芷又笑了,这回她是真的笑。看见晏东亭这样生气,她就是觉得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
这次江芷要走,晏东亭没有拦她。因为她说,她要嫁的是个好人,那个好人会为她铺上一条康庄大道。
江芷自然不会再回鼎龙。
晏东亭起初不信,可看着江芷认真的神情,好像又由不得他不信。
江芷走后第三天,他收到了一张请柬,婚礼定在下个月。
江芷走后第三十三天,晏东亭已经失眠一个月了,他靠药物逼迫自己勉强睡着。可一睡着,梦里全是江芷,她穿着一身洁白的婚纱,微笑着一点儿一点儿地远离他。
那天,天还未亮,晏东亭便睁开了眼,他眼睫低垂,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而后摩挲了一阵手边的请柬,直到客厅里的钟敲响十一下,他才霍然起身,急匆匆地出门。
江家隐没了五年,忽然嫁女,长长的车队绕城行驶,好生风光热闹。
晏东亭赶到时,婚车刚在礼堂前停下,他喘着气跑上前。
车内的江芷了然,她手捧花束,慢腾腾地下车,走到他面前,勾唇一笑,问他:“你是来祝福我,还是来带我私奔?”
选择题重新摆在面前,这一次,晏东亭郑重地说:“我能承诺这辈子只对你好。我三十年的人生里,不会再有任何人比你更特殊、更重要。我没爱过人,如果我能保证这一辈子,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比你更重要,这算不算爱?”
江芷弯了弯眼,道:“算。”然后,她打了一个响指,“新郎就位!”
不知从哪里冲出来四个伴郎,欢呼一声便簇拥着晏东亭往一侧走去,他茫然回头时,透过人群,恰好与江芷的视线对上,她摸着下巴,笑得狡猾又得意。
这又是她的一场骗局。
江家从没有家道中落。当年公司正常破产清算,江父去了邻城发展,而鼎龙的老板此刻也在嘉宾中,他酒醉微醺,好不得意地对众人说:“那可不,我算是他们的媒人,要是没有我啊,那臭小子怎么可能娶到如花似玉的江芷。”
礼堂里,司仪已经就位,新娘江芷等待许久,换上新郎装扮的晏东亭姗姗来迟。
在彼此承诺爱意时,晏东亭沉思了一会儿,道:“你是我心上的姑娘,从此刻延续到我们终了的未来。”
交换戒指环节,她悄悄凑到他耳旁,问道:“我什么时候变成你心上的人了?我怎么不知道?”
晏东亭将戒指套进她的无名指,笑了笑,说:“一直都是。”
从初遇她的那天起,在她不知他姓甚名谁时,在他于阴暗处看到骄阳下的她笑容灿烂胜过太阳时。
只是他从不爱人,不懂爱人。
幸而如今,她一步步诱他读懂自己的心。
现在,他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她——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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