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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醒时见你

时间:2023/11/9 作者: 飞言情A 热度: 12567
赠一春

  简介:于晴做了一场二十年的梦,这梦不可言说,难以企及。游走于真情与假意之间,猜忌与疏远之际,她的梦也终于醒了……

  第一章

  厚重的房门关上之前,于晴隐约听见了徐诚则漫不经心的声音。

  “我们于老板可是眼高于顶,你要是想试试,你就去,碰了钉子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不知道是徐诚则的哪个朋友接了话:“算了吧,于老板巾帼不让须眉,好看是好看,真娶了她,恐怕后半辈子就要被管得死死的了。”

  随即便是一团哄笑,于晴踩着高跟鞋,手里拿着文件,面不改色地朝电梯间走去。

  公司里的员工、徐家上下、甚至徐诚则的朋友,所有人见了于晴都叫她一声“于老板”,公司的员工叫起来恭恭敬敬,不敢抬头,徐家人和徐诚则的朋友们叫起来则是戏谑居多。徐氏家大业大,老板自然只有一个,那就是徐诚则。但徐诚则大部分时间并不在公司,他只在做极大的决策时才会出现,多数时候在公司干活卖命的是于晴。

  电梯门打开,于晴和电梯里那个非常眼熟的女人彼此打量了许久,等对方从自己身边走过,荡起熟悉的可可小姐香气时,于晴这才想起来,这是徐诚则的新欢,前一阵刚拿了最佳新人奖的女演员。

  下班的时候,于晴接到了徐诚则的电话:“阿晴,赵肖的那个酒店明天开业,叫咱们今晚过去聚一聚,你先不要走,在办公室等我。”

  于晴对这个“咱们”不予置评,她不相信被邀请人员里会有自己,担心去了尴尬,于是问徐诚则:“真的叫我了?”

  徐诚则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让我带家属。阿晴,你是知道的,我的家属只有你啊!”

  于晴没接话,默不作声地挂了电话。

  徐诚则是一个很难懂的男人,大部分时候他看上去是和善好相处的,但于晴知道那只是他想让人看到的样子,他心里在想什么,于晴从来都不明白。虽然公司事务他管得少,但若哪里真出了纰漏,他也能不动声色地替于晴处理好。虽然他看起來万事都不放在心上,但于晴知道,所有事情从来就没脱离过他的掌控,当年她看着他在商界里杀出一条血路坐上今天的位置,他的冷静缜密,心狠果决,于晴是亲眼见过的。

  她站在这个男人的身后,像他的影子,像最忠诚的猎犬,她殚精竭虑地为他处理所有的事情,得到他给予的荣耀与风光。

  许多人羡慕于晴的好命,她得了徐诚则的青眼走到今天这个位置,这是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即的。但只有于晴自己知道,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她爱着这个高不可攀的男人,她所有的努力从来都只是为了他。

  第二章

  赵肖是赵家最小的儿子,酒店经营对他来讲纯属玩票,但楼盖得奢华。于晴跟在徐诚则的身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她刚才在自己办公室等徐诚则的时候换掉了工作时穿的西装,她的办公室里放着可以出席任何场合的各色礼服,眼下她穿着一件绛红色镶银鱼尾裙,仔细地化了妆,原本就白皙的皮肤在灯光下显得更加剔透无瑕,和平日里雷厉风行的样子迥然不同。

  高跟鞋在地面敲击出“嗒嗒”的声音,空旷静谧的走廊回音明显,徐诚则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她。

  他的眼神仿佛很重,直直投向她的时候总会让她感觉到一点儿难言的压力。她向来是看不懂他的,有时候徐诚则那见惯风月的眼里似乎只有她,但更多时候于晴会清醒过来,所有的珍重不过是臆想中的梦幻泡影,如果她认真了,便会在虚幻的美梦里万劫不复。

  须臾片刻也像过了很久,徐诚则收回视线,背对着她朝前走去,声音不轻不重:“你穿红色很好看。”

  于晴朝着他的背影笑了笑。

  那天晚上很热闹,徐诚则多喝了些酒,一群公子哥儿们借着酒意开起了徐诚则和于晴的玩笑。赵肖端着酒半靠着沙发,冲着坐在一起的于晴和徐诚则道:“于老板这种长相气质,当个明星多风光,怎么就心甘情愿被我们徐总金屋藏娇了呢?”

  “你也知道是‘娇,我哪舍得让我们家阿晴出去抛头露面呢。”徐诚则坦坦荡荡地半搂着于晴,他摆出很低的姿态,将自己的高脚杯杯沿低于于晴的杯子,和她碰了杯,玻璃发出碰撞的脆响,徐诚则大笑道,“徐家这么大的家业,还得继续仰仗于老板了。”

  于晴任他搂着,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徐诚则手掌温热的触感穿透衣服的布料落在她的身体上,他们的头靠得很近,像极了一对恩爱的情人。

  酒终人散后,司机在前面开车,于晴和徐诚则坐在后排,徐诚则又变回了那个不苟言笑的样子,两人之间隔着一人宽的距离。

  徐诚则很早就搬出了徐家大宅,市里有一处很大的人工湖泊,周边房产寸土寸金,徐诚则买了一个极大的院子,四层楼的别墅很空荡,除了司机与工人,就是他与于晴两个人在住。

  于晴的房间是她自己选的,有一个很大的露台。这天晚上,徐诚则罕见地出现在她的房里,两人一起坐在露台的椅子上,院子里灯未熄,于晴可以清楚地看见徐诚则脸上的细微表情。

  他大概是真的喝得有些多了,于晴猝不及防地被解开了裙子上的暗扣,她甚至来不及惊讶,就看见徐诚则伸出手,摁在了她的小腹上。

  “这么多年了,阿晴。”

  徐诚则手掌覆盖的位置下有一道伤疤,是贯穿伤留下的痕迹,这个伤口六年前险些要了于晴的命,也让她置之死地而后生,彻底站在了徐诚则的身旁。

  徐诚则那个时候还在争夺徐家的话语权,于晴是大哥徐诚烨的人,她父亲在徐诚烨手下做事,而她聪慧,被徐家送去英国留学回来之后,也跟着徐诚烨,但说起相识的时间,于晴最先认识的是徐诚则。

  于晴很小的时候就常常会去徐家,徐诚烨比徐诚则大七岁,而徐诚则和于晴一样大,于晴生得漂亮,起初徐诚则是很喜欢于晴的,他们在一起玩儿过很久,徐诚则的父亲甚至开过玩笑,说干脆给徐诚则和于晴定个娃娃亲算了。

  所有人都在奉承地应和,但没有人会当真,于晴再漂亮,也不过是手下员工的女儿,哪里能配得上徐诚则呢?

  这个道理于晴在少女时期就明白,等她十几岁情窦初开,逐渐没办法再在徐诚则面前像从前一样泰然自若,她便知道她心底萌生的爱意属于谁,这爱不可言说,不可企及。

  等于晴从英国回来,徐家安排她跟着徐诚烨的时候,于晴找过徐诚则,那个时候徐诚则和徐诚烨的关系已经剑拔弩张,而于晴的父亲生病后不再为徐诚烨做事,于晴想利用这个机会去到徐诚则的身边。

  出乎意料的是,徐诚则拒绝了她。长大以后,他们之间的来往就不再密切,徐诚则脸上虽笑着,目光却是审视的,他不着痕迹地试探,坦然算计着利用。于晴在他的目光下溃不成军,她明白了自己是在自讨没趣,徐诚则压根儿不信任她。

  徐诚烨同样不信任她,她和徐诚则那点儿年少情分在如今的境地里莫名尴尬,而事情的转机发生在两年后八月的最后一天。那天是徐诚则的生日,他向来不办生日宴,于晴便将自己挑了许久的礼物亲自送去。那天晚上,她总是觉得不安,徐诚则接过礼物转身要走,于晴眼角余光看见了一道迅捷的身影,她几乎来不及思考,就挡在了徐诚则的面前,用自己的身体竭力护住了他。剧痛过后,失了力的身体缓缓倒下,世界开始失去颜色,于晴最后的记忆就是徐诚则的怀抱。

  腹部动脉损伤,如果那天送于晴去抢救的车再慢一分钟,她就再也回不来了。

  于晴醒来的时候正是傍晚,落地窗外夕阳西下,余晖穿透乳白色的窗纱落进病房,徐诚则在病房旁的沙发上坐着,正低头处理文件。

  于晴小声地叫徐诚则的名字。

  晚风温柔,时间静谧,徐诚则似乎反应了片刻才猛地偏头看向她。他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这是于晴第一次看到徐诚则真切的喜悦,他站起身走到病床边,一边抬手摁了呼叫铃,一边柔声道:“阿晴,以后就跟着我吧。”

  第三章

  太过亲密的长久相处逐渐模糊了许多感情的界限,徐诚则是一个不会纠结于感情的人,这些年,和于晴的关系不清不楚,外人说不清,就连于晴自己也弄不明白。

  今天是她二十八岁的生日,徐诚则人在瑞士,但礼物还是托人带给了于晴,是一本房产证。房产证里面有一张手写的卡片,上面是徐誠则的字迹:“阿晴,生日快乐,等我回来,这套房子就去办理过户,以后就是你名下的了。”

  手写的卡片显示出珍重的意味,这套房子当初是于晴和徐诚则一起选的,四百平方米的大平层,沿江而建,设计极好,脚下是连绵的江水,江对岸是整座城市最繁华的商圈。

  于晴不喜欢住别墅,当初她提议买这套房的时候,其实是想着日后劝徐诚则一起住在这边,徐诚则似乎知道她的心思,曾笑着问她:“阿晴,你是不是想住这里?”

  于晴没有承认。这套房空置了许久,徐诚则并没有搬过来的意思,于晴也从没开口过。

  如今这套房市场价高得惊人,徐诚则如此大的手笔,她的内心却出乎意料地平静。她坐在静谧的办公室里,一动不动地看着桌上的“礼物”,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她的头朝后仰,整个人靠进真皮的座椅里,过了许久,指缝染上湿意,眼泪顺着她的手背落了下来。

  该放弃了,于晴想。

  太多人明里暗里说过她不过是仗着姿色爬上这个位置,徐诚则可以和她随便玩儿一玩儿,但永远也不会娶这样的女人进徐家。但其实她们只说对了一半。徐诚则的确不会娶她,但他甚至连玩儿都不会和她玩儿,他身边换了那么多女人,于晴从来都不在那些人的范围内。

  他送过她珠宝、名表与豪车,如今更如此大手笔地送了她这套她曾期待和他一起住进去的房产,他对她的好毋庸置疑。或许是对救命之恩的感激,或许是自己于他而言的确有那么一点儿不一样,她耗尽力气与时间也无法得知真正的答案。她已经快三十岁了,她想有个家,想有一个爱人,想过平凡而温暖的生活。

  徐诚则给不了她。

  第四章

  喜欢喷可可小姐的小明星已经很久没见过踪影,徐诚则的身边又换了一个女人,是一家颇有名气的珠宝商老板的女儿。许多人说游戏人间的徐诚则这次大概要收心了,那个叫朱珠的女人比徐诚则小四岁,样貌出挑,性格温顺,配徐诚则最合适不过。

  徐诚则闻言只是大笑,转头问于晴:“阿晴,你觉得配吗?”

  于晴撑着表情勉强笑了一下。

  朱家对这桩姻缘极其看重,朱珠的母亲已经来过几次徐家,明里暗里催促,朱珠也确实和传闻中的一样,总是带着腼腆的微笑,默默地看着徐诚则。

  徐诚则很少跟于晴说起朱家的事情,她也不问,但徐诚则和朱家的事情越传越烈,连年底就要订婚的传闻都在网上冒了出来,说得像模像样,还说徐诚则已经看好了一处海岛,婚礼会在那里举办。

  徐诚则最近在英国做新投资,回来那天,于晴亲自去机场接他。

  徐诚则十分亲昵地将手臂搭在于晴的肩膀上:“怎么亲自跑来了?于老板想我了?”

  于晴没有回答,上车之后,她扔了一沓文件给徐诚则:“你自己看看。”

  徐诚则随手翻了翻,转而将文件随手扔在了后排,倾身过来,问于晴:“怎么?担心我啊?”

  文件上是于晴调查了许久的资料,朱家这些年几次关键节点选择失败,偌大的企业早就徒有其表,如今急着嫁女儿,无非是想快点儿搭上徐诚则这艘大船。朱家有意遮掩,这些资料搜集起来不容易,但看徐诚则的反应,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于晴动了气:“你都知道?知道为什么还……”

  “阿晴,”徐诚则打断她,“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于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降下了车窗,点了一支烟咬在嘴里没有说话。明明知道朱家的算盘,还任由事情发展,如此看来传言大概没错,徐诚则是真的喜欢朱珠。

  她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荒唐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徐诚则这样冷静、缜密、从不留情的男人,竟然真有愿意被人利用的一天。

  于晴听见自己冷漠的声音在寂静的车厢里响了起来:“网上传言说你们年底要订婚,这个消息肯定是被刻意放出的,该不会是你放的吧?”

  徐诚则哑然失笑,他说:“你说呢?阿晴,我们会不会在年底订婚,这件事你应该和我一样清楚,你现在是关心则乱吗?”

  “徐诚则。”她一字一顿地叫他的名字,“我想辞职。”

  第五章

  距离上次提出辞职已经过了两周,眼下是于晴第三次提出辞职,徐诚则惯常带笑的脸不笑了,他给了于晴和之前两次同样的答案。

  “不可能。”

  于晴神情疲惫地坐在徐诚则对面,一副没有休息好的样子。徐诚则软下声音哄她:“阿晴,你要是累了,我陪你出去走走,芬兰怎么样?你去年不是说想去吗?”

  于晴看着他说:“你知道的,不是我这段时间累了所以想辞职,是我不想再在徐家做事了。”

  徐诚则的表情看似平静,但于晴跟了他太多年,一眼就能看出来他现在的心情非常差。

  但于晴已经没有力气哄他了。

  徐诚则道:“阿晴,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这婚事不会成的。网上的那些消息是朱家放出去的,我们自己的珠宝品牌马上就要上市了,和朱家这种做珠宝生意起家的闹出些新闻来对我们没有什么坏处。”

  让徐诚则这样的人耐下性子耗费时间来做解释,于晴知道这已经是他极大的让步了。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告诉徐诚则,她其实并不需要这些解释,徐诚则太善于利用身边的一切资源,他做事从来只问利益不谈感情,朱家虽然存着利用的心思,但那个朱珠确确实实喜欢徐诚则,她看向徐诚则的时候眼里有光,像极了自己。

  一时之间,她竟不知道她和朱家的女儿究竟谁更可怜些。

  于晴轻声道:“没必要和我解释这些的。”

  “可是自从我和朱家的流言满天飞开始,你就总是这样,冷冷淡淡的,看起来不高兴。”徐诚则注视着她的眼睛,居高临下的审视感笼罩在于晴头顶,她听见徐诚则不急不缓地说道,“阿晴,以前我身边的那些女人你从来都当没看见,这次却这么介意我可能成真的婚事,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于晴说不出话,她在徐诚则的审视下溃不成军,思维能力仿佛完全停滞。

  徐诚则叹了一口气,伸手在她的脸上蹭了蹭:“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哭,阿晴,真的这么想走的话,我就放你走。”

  第六章

  于晴是一个有能力有手腕的女人,这些年的人脉资源让她离开徐家后也能轻松地站稳脚跟。她的新老板是一个法国人,和所有人一样好奇她与徐诚则的关系,问他们是否像传言中那样彻底交恶。

  于晴失笑道:“我们认识了二十多年,就算不再一起共事,也依然是朋友。”

  于晴没有要那套价格不菲的平层,而她也彻底从徐诚则的别墅里搬了出来,在新公司的附近租了一间公寓。

  搬家那天下了雨,徐诚则亲自送她,他的西装被雨水洇湿成了深灰色,搬家公司的人上上下下,而他并未撑伞,除了偶尔伸手帮忙,便沉默着伫立在微凉的秋雨里。

  于晴看着他道:“上去吧,衣服晾干了再走。”

  她将徐诚则脱下的外套挂在衣架上,打开手机叫外卖,问徐诚则愿不愿意和她一起吃火锅。

  这顿饭大概是徐誠则出生以来吃过最简陋的一顿饭了,不大的房间并没有完全收拾好,到处乱糟糟的一片,如果是以前的于晴,她不会邀请徐诚则吃这样的一顿饭,而以前的徐诚则也绝不会屈尊纡贵地待在这样的地方,吃一顿外送的廉价火锅。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裹挟着风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啪啪”的声音,煮沸的火锅腾起雾气,于晴已经几块肉下肚,而徐诚则还未动筷。

  “阿晴,”徐诚则问,“你以后是怎么打算的?”

  “没有什么打算。徐总,换工作对我来说是很容易的事情,我现在最大的计划就是争取在三十岁之前结婚。”她拿着漏勺在锅里搅了搅,很短促地笑了一声,“你肯定看不上我这种人生规划吧。”

  “我只是有点儿意外。”徐诚则说。

  于晴“哦”了一声,问他:“意外什么?”

  徐诚则将锅里已经熟透的肉夹进于晴的碗里:“意外你的人生规划里,原来完全没有我。”

  于晴反问他:“那你的人生规划呢?有我吗?”

  徐诚则脸上的神情像是有一点儿无奈:“阿晴,你本来就是我人生的一部分。”

  徐诚则太善于说这样模棱两可的话,也总是显得情意深重,无论是有外人的时候还是私下里,于晴沦陷过,盼望过,也在日日夜夜的失望里绝望。她救了他一命,为他耗尽青春与韶华,看他游走于风月场,毫不吝啬他的风流与绝情。

  “算了吧,徐诚则。”她笑了笑,挑破了他们心知肚明的那层纸,“我爱了你这么多年,你何曾给过我我想要的东西。”

  徐诚则看似平静的那张脸终于变了。

  “爱”这个字对于徐诚则来说,从来都是锦上添花的点缀,可有可无,也不值得信赖。他的母亲在怀上他的时候,并不知道他的父亲徐景辉其实是有妻子的,等孩子的月份已经很大了,徐景辉却一直拖着不提结婚,他的母亲才反应了过来,然而木已成舟,徐诚则就是在这样不被欢迎的氛围里降生的。他从小看着母亲抑郁难安的脸长大,看着徐景辉身边的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他有三个同父异母的兄弟,这样的徐景辉让他厌恶。

  徐诚则最后的那点儿温情随着母亲的郁郁而终也跟着消散殆尽。

  于晴的感情他很多年前就已经看得明白,但徐诚则不相信这样的感情。但固有的防备在于晴险些为了他丧命时终于打破,他想或许他错了,这世间真的会有人愿意为他豁出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

  于晴从此和所有人都不再一样,徐诚则给了她极大的信任与权力,让她站在与自己比肩的位置。

  和于晴之间的感情是徐诚则唯一感到棘手的事情,他游刃有余地游走于风月场,不动心也不认真,这些事对他来说从来都只是消遣。但于晴的情意是珍重的,徐诚则不明白该如何保存这份珍重,他抗拒,但也不舍得丢弃。

  只是他没有想到,最先选择丢弃这份感情的,竟然会是于晴。

  第七章

  徐诚则再一次得知于晴的私人消息时已经是半年之后的事情,于晴一直在刻意避免着与他接触,而徐诚则这半年来脾气越发不好,他的几个助理轮番给于晴打过电话,问到底怎么才能不触怒徐诚则这个喜怒不定的超级大BOSS。

  于晴笑着回答说:“少说话,多做事,万事替徐总想在前面就行了。”

  助理仍然会叫她老板,带着哭腔道:“于老板,您快回来吧,我们已经快招架不住了。”

  于晴哈哈一笑,助理又小心翼翼地问:“于老板,听说您交男朋友了,是真的吗?”

  于晴安静了片刻,才轻声道:“是啊,试试吧。”

  她没说试什么,倒是电话那边的助理沉默了。徐家上下,只要和于晴走得近一些的人都看得出来,于晴喜欢徐诚则。眼下于晴离职,又传出了恋爱的消息,一声“试试”里无边的落寞与无可奈何难免令人为她难过。

  助理说:“徐总待您是真的不一样。”

  于晴声音里带了点儿笑意:“我知道。”

  助理挂了电话,回过头惊愕地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的徐诚则,嗫喏道:“徐总。”

  “于晴?”

  助理小心地点了点头。

  “她有男朋友了?”

  徐诚则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助理小声道:“于老板说她想试一试。”

  徐诚则重复了一遍:“试一试?”

  他侧过脸看向办公楼落地窗外的城市,他的侧脸轮廓看上去冷峻立体,助理不敢再说话,小心翼翼地贴着墙根儿想离开,却听见徐诚则突然很冷淡地笑了一声。

  “不是什么事儿都能试一试的。”

  第八章

  很多事情已经没法回到从前,比如被戳破了最后一层窗纱的于晴的感情,从她亲口说出爱后,就注定她和徐诚则没有办法再像从前一样坦然相处了。

  于晴的追求者这些年并不少,只是她没有回头看过,她现在正在很努力地接受一个人的追求,这个叫方玺的男人家里做地产起家,虽然和徐诚则比起来差距略大,但从各个方面看,已经是一个很不错的交往对象了。

  她现在的公司和徐家仍然有不少业务往来,于晴不想参与,但老板对于晴摊了摊手说:“徐总亲自提的要求,必须是你出面去那边。”

  这种级别的合作远远用不着徐诚则亲自出面,但于晴还是在徐氏的大楼里见到了等在那里的徐诚则。

  “男朋友送你过来的?”

  徐诚则坐在椅子里,于晴坐在了他的对面,她的车送去保养,方玺自告奋勇要送她过来,她没有拒绝,只是不知道徐诚则是怎么知道的。

  “是啊,”她没说他们还没有完全确定关系,“他还在停车场等我。”

  徐诚则打量着她问:“阿晴,你觉得一个男人爱你,爱的是你本身,还是你能为他带来的东西呢?”

  于晴说:“这和我们要谈的事情有关吗?”

  见面以不欢而散告终,生意却谈得顺利,徐诚则没有为难于晴。他目送于晴离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多此一举地告诉于晴,自从她走后,他再也没有和任何女人有过丝毫交集。

  他打开桌子下的抽屉,里面第一个文件很厚,是有關于那个叫方玺的男人的一切资料,很厚的一沓,因为徐诚则让人调查的时候要求事无巨细。

  他和于晴的行为意外的相似,她调查朱珠,他调查方玺,两个人出于各自的目的做着同样的事情,几分不知真假的感情在调查里成为平铺直叙的几行文字,徐诚则好像突然能体会到当初于晴的心情了。

  第九章

  赵肖结婚了,赵家的请帖托人送来给了徐诚则,也给已经离开徐家的于晴送去了一份儿。

  宾客散尽后,于晴和一同前来的方玺并肩离开。赵肖喝多了酒,勾着徐诚则的肩膀没让他走,道:“老徐啊,你金屋藏娇的技术实在不行,美人都藏去别人家了。”

  “我们都知道你肯定不会娶于老板,”赵肖说,“不过也没想到你真的能这么绝情。”

  徐诚则扶着他在沙发上坐下,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问:“为什么我肯定不会娶她?”

  “谁都知道于晴爱你,如果不是爱你,她那样的样貌、才学,早该嫁人了,何必为你徐家卖命?还险些为你搭上一条命,你要真肯娶她,早该娶了。”

  “我们其实都羡慕过你,真心多难求啊,你我这样的家世,谈得最多的大概就是利益。”赵肖说,“还记得那年咱们去昌岛吗?你坐着直升机出海,于晴没和你一起去,我们在这边听说有直升机坠海的时候,她联系不上你,就像疯了一样要出海去找你。那会儿天气突然恶劣,我们私底下都说过,如果那次出事的真的是你那架飞机,于晴一定会和你一起死的。”

  喝多了的赵肖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徐诚则把他送到新娘手里便转身告辞了。他的大脑里一半是赵肖说的那些话,一半是刚才于晴和方玺并肩离开的那个背影。

  三十岁的徐诚则突然回忆起了七岁时第一次见到于晴的自己,小小的于晴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自己,她伸出手来拉他,想和他一起玩儿。

  时间一路蔓延,十七岁的于晴红着脸站在他身前,欲言又止了许久,才开口问他喜不喜欢看电影。

  长大好像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们的距离近了又远,远了又近,直到遇袭,于晴在他的面前倒下,而他也终于接纳了她。

  他们的命运纠缠在一处,而二十八岁的于晴终于厌倦,向他说了再见。

  徐诚则的心脏难以抑制地有些抽痛,仰起头时喉头滚动,眼底泛起了不明显的红,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许久后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叹息。

  “阿晴。”他小声地叫她的名字,虽然她不可能听得到,他说,“我后悔了。”

  他把自己的不幸与防备通通放在了无辜的于晴身上,或许所有人都会觉得他没有选择和于晴在一起是因为身份不够匹配,没有人会相信,这段感情里,其实是徐诚则在害怕。

  他配不上于晴的无所保留,也害怕于晴的无所保留,他不相信没有缘由的感情,更害怕失去这样的感情,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勇气得到。

  第十章

  于晴是真的想过和方玺在一起,然后结婚的。她对方玺谈不上爱,但也并不抵触,她知道自己终归要从徐诚则的阴影里走出来,去过她想要的生活。

  于晴和方玺订婚的消息刚传开不久,解除婚约的消息就迅速传了出来,具体的内幕没人清楚,于晴一夕之间沦为笑柄。昔日不少等着瞧她笑话的人终于得偿所愿,况且如今没了徐家撑腰,流言传得越发肆无忌惮。

  于晴又一次辞了工作,她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了,酒柜里的酒空了大半,她坐在床边的地上仰着头愣怔地看着天花板。

  方玺或许是喜欢她的,但正如徐诚则所说,方玺更爱的应该是她身上能带来的资源与人脉,她帮了方玺許多次,而最后矛盾的爆发却是因为徐诚则。

  徐家树大招风,生意场上明枪暗箭并不少,但她无法忍受别人想要利用她去给徐诚则使什么手段。于晴在徐家待了那么多年,徐家的生意能说的、不能说的全都一清二楚,她冷冷地对方玺说:“我只是离开了徐家,并不想整垮徐家。”。

  她喝了很多酒,觉得头晕目眩、天旋地转,她想她是不是真的会孤独终老,她爱了一场终成空,下定决心走出困境却又陷入了另一场笑话。

  电话响起的时候,于晴已经快要睡着了,她打开免提便将手机随手扔在了床上。电话里传来徐诚则的声音:“阿晴,你的事我都知道了,我去找你。”

  于晴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摁掉了电话。

  那天,她自始至终没有给徐诚则开门,她趴在窗户边向下看,敲不开门的徐诚则下了楼,朝于晴的窗户看来。

  于晴拉上了窗帘,给徐诚则发信息:“回去吧,别来看笑话了。”

  天色已经很暗了,这座纸醉金迷的不夜城霓虹初上,于晴迷迷糊糊地睡去,又恍惚着醒来,她抬起头看向楼下,徐诚则还在那里站着。他个子高,五官立体俊朗,背靠着他开的那辆欧陆,引得来来往往的小姑娘纷纷回头,叽叽喳喳地小声讨论着。

  于晴的手机上还有一条未读信息,是徐诚则发来的,里面的几个字于晴都认识,可拼在一起,于晴无论如何也没法相信这是徐诚则发给她的。

  “阿晴,我也爱你,对不起。”

  第十一章

  于晴生日这天,徐诚则邀请了所有认识的人,在城郊的酒店里为她举办了一场极其盛大的生日宴会。那天发生的事情无比轰动,许久也不曾平息。之后所有有关于于晴的谣言戛然而止,大家不再对她进行攻击,而是变成了艳羡。

  那天于晴并不想去,她对过生日不感兴趣,也不想抛头露面,但徐诚则的司机一直在楼下等她,她向来不会为难无辜的手下人,只好坐上车随了徐诚则的安排。她抵达的时候徐诚则已经在讲话了,他穿得很正式,在看到于晴时眼睛露出点儿笑意,所有的焦点都落在了于晴身上。

  “于晴是我最得力的助手,也是我唯一爱的人。”

  “我们相识的这二十七年,我伤害过她,猜忌过她,最终也将我自己的全部交付给她。”

  全场一片寂静,而徐诚则看着于晴继续说:“你曾经说,三十岁之前,想要成家,还算数吗?”

  徐诚则的脸她看了二十多年,看着这张脸从少年时期的俊秀到如今的俊朗,她闭着眼都可以清晰地描摹出来他的轮廓。笑着的、沉默的、算计的、心狠的、无情的,所有的神态于晴都见过,都爱过,都不可得。

  可她从没看见过这样的徐诚则。

  徐诚则朝她一步步走来,他在她的身前站定,向她伸出手道:“阿晴,从前都是我的错,以后不会再错了,我给你一个家,我们搬去滨江的那套房子,好不好?”

  掌声雷动,宾客们起哄的声音盖过悠扬的小提琴声。于晴静静地站着,她站了很久很久,久到时间和心跳似乎全部停止了。

  时光像走马灯一样在她眼前飞速闪烁,所有痛苦与开心、绝望与挣扎都在漫长的岁月里逐渐模糊,而徐诚则认真地看着她,深情的眼神里爱意不会有错。

  于晴很艰难地笑了笑,眼泪顺着脸颊落下。她愣怔看着这个自己爱了这么多年的人,这一刻恍如梦醒。

  她缓缓伸出手,牵住了徐诚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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