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她美得倾国倾城,引他上阵冲锋,诱他俯首称臣。她教会他演戏,也仅仅是为了教会他演戏。
1
新晋流量偶像谭西洲和过气影后宣梦溪要共同出演偶像剧的消息一经曝光,顿时引爆话题无数。
“谭西洲出道才多久,居然能让影后抬轿!”
“还影后呢?半年没公开露面了,就接了部偶像剧,看来是真过气了。”
“影视活动代言全方面腰斩,眼下能跟流量搭戏就烧高香吧。”
网络上,宣梦溪所剩不多的粉丝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半年前,宣梦溪被爆出负面新闻,不久,一些陈年旧事又被翻出来重回网络视野,讥笑谩骂铺天盖地,她的所有工作被紧急叫停。
谭西洲的粉丝也不愿意自己的偶像沾上这个负面新闻缠身的过气女星,奈何木已成舟,只好打掉牙和血吞,对外一致控评,还天真地期待这位影后能带飞自家毫无经验的哥哥。
外界闹得翻了天,风暴中心的两个人却丝毫不受影响,制片人笑着为他们介绍彼此,谭西洲有些局促地说:“宣老师好。”
“西洲好。”宣梦溪微微一笑,眼角眉梢风情万种,美艳不可方物,看不出半点儿失意的痕迹,“叫我梦溪就好。”
导演拿了剧本提议让两人试戏,宣梦溪欣然同意,谭西洲也迟疑着点点头。
很快,宣梦溪就知道他为什么犹豫了。谭西洲是以唱跳出道的偶像,对表演一窍不通,台词生硬,表情平板,任导演急得满头冒汗,拼命启发“眼神再深情些”“笑得温柔点儿”“想象对面是你的爱人”也无济于事。
好在谭西洲也有自知之明,不待别人说,自己先羞愧地抬不起头。
“西洲太紧张了。”宣梦溪打圆场,“第一次拍戏,还是和第一次见面的人搭戏,难免放不开,熟悉就好了。”
“对对对!”导演僵硬地扯起嘴角,谭西洲是新人,他也不好说得太过严厉,“你们多磨合磨合,熟悉就好了!”
回到房间,助理还是一脸愤愤的模样:“那个谭西洲果真是个花瓶!就这水平,居然还有人捧他!梦溪,你什么时候和这种水平的人搭过戏啊!”
“今时不同往日。”宣梦溪淡淡地道,“现在谁对我不是避之不及?能接这部戏已经是意外惊喜了,哪能容我挑剔?”
“这部戏是你翻身的唯一希望啊,可他……”助理欲言又止。宣梦溪摆摆手,挤出抹笑容:“不怕,我来想办法。”
宣梦溪沉思片刻,一字一句地给导演发消息:“杜导,麻烦您盯一下通告,尽量按剧情的顺序拍摄吧。”
没有办法了,她只能按照剧里的情节,一步步带谭西洲入戏了。
2
暮春时节,夕阳的余晖将淡紫色的风铃映成暖色,谭西洲独自坐在门廊的台阶上,四下寂静,只有头顶的风铃叮叮当当地响,他心浮气躁地踢着脚下的小石子。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谭西洲还没来得及回头,已经有人灵巧地在他身边坐下,带来清爽而甘甜的风。
“宣……”谭西洲底气不足地打招呼,见宣梦溪挑了挑眉,又飞快地把“老师”两个字吞进肚子里,讷讷地叫了声“梦溪”。
宣梦溪变魔术似的从背后变出一大捧鲜花:“谭老师,以后多多指教啦!”
谭西洲接过去,心不在焉地摆弄了几下,小声说:“拖你后腿了,抱歉。”
宣梦溪弯起嘴角,说:“以后我吃饭找你,玩儿也找你,做什么都找你,就有默契啦!我是前辈,我有经验!”
谭西洲有些茫然地看着她,宣梦溪突然笑出声来:“在网上看你的视频,明明又冷又酷,原来你这么乖,像个小朋友。”
“才没有!我很酷的好嗎!”谭西洲又羞又恼,忍不住大声反驳。
宣梦溪笑眯眯地说:“这就对了,不要那么拘谨。”
谭西洲一呆,宣梦溪又对他偏头一笑:“来,宣老师给我们西洲同学看看手相。”
谭西洲被蛊惑般伸出手,他盯着宣梦溪的侧脸,纤细的指尖在掌心划出酥麻的痒,忍不住战栗了一下,又绷紧下颌,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烧了起来。
“事业线很长很顺呀,是天生的大明星!”宣梦溪研究了片刻,宣布道。
谭西洲瞬间回神,连她说了什么都没听清,用力地抽回手。他怕再晚一步,就会被听见剧烈的心跳。
暮色降临,他们坐了一会儿就准备回去了,谭西洲将编好的花环顺手戴在了宣梦溪的头顶,宣梦溪惊喜不已:“你还会这个呀?”
谭西洲“嗯”了一声:“小时候和我妈编好了就上街去卖。”
宣梦溪一怔,她听说过谭西洲是单亲家庭出身,他最早做练习生也是为了补贴家里,然而他妈妈在他出道前一年就去世了。她有些难过,却没说任何安慰的话,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踮起脚摸了摸谭西洲的头。
剧组的拍摄渐渐走上正轨,谭西洲重拍的镜头也越来越少,导演夸过他好几次,说他越发入戏,眼睛里开始含情了。
谭西洲不懂所谓的入戏,他只知道眼前站的人是宣梦溪,她那么好看,眼神那么清澈动人,手那么软,身上又那么香……面对镜头,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地流露出来。
他们每天形影不离,在片场时常被工作人员起哄调侃,道具组姐姐路过时,看见宣梦溪正认真地帮谭西洲挑出盒饭里的玉米粒,而谭西洲则帮她消灭掉她讨厌的西红柿,不由得逗他们:“有小男友可真好呀。”
宣梦溪没否认也没承认,笑得很大方:“不要太嫉妒我哦。”
谭西洲窘得厉害,装作没听见,却又暗暗期盼别人再多调侃他们几句。
3
谭西洲总会不由自主地在片场搜寻宣梦溪的身影,偶尔视线交汇,他不可抑制地心跳加速,被灼烧般飞快地扭过头。
宣梦溪倚着栏杆,遥遥地对他笑,明艳照人。谭西洲心跳如擂,血液里的红漫上耳尖。
助理走过来,神色复杂:“你对那个谭西洲,该不会真的动心了吧?”
宣梦溪一怔,随即轻笑着否认:“怎么可能,我不过是为自己的前途打算。”
她一向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怎样让男人心动她了如指掌,况且是一个小她几岁的男生,简直轻而易举。
她知道自己是在玩儿火,她明明只需要引诱他迷恋上自己,然后代入感情演好这部剧,可谭西洲为自己神魂颠倒的模样让她渐渐着了迷。
“你要是真为自己的前途打算,当初就不会替秦先生……”宣梦溪的眼睛黯淡下来,助理看着不忍,便没有把话说完,只数落她道,“现在也不会被佟彤封杀,搞得自己这么狼狈。”
“放心,我有分寸。”
奔跑的脚步声近了,宣梦溪突然露出明艳的笑容,助理知道是谭西洲来了,她忧虑地扫了一眼宣梦溪,十分怀疑她的“分寸”,然而她最终什么也没说,叹息着离开了。
不过转眼间,宣梦溪就把方才的对话抛在了脑后。
宣梦溪和谭西洲坐在门廊前,谭西洲倚着她的腿看剧本,紫色的风铃在他们头上清脆地响着。
驻组编剧正巧路过,宣梦溪羡慕地扯着谭西洲的袖子,小声说:“编剧老师的美甲好好看。”谭西洲看不出那种色彩斑斓的长指甲哪里美,只是宣梦溪这么说,他便认真地点头附和着。
下午,两人又是分开拍摄,谭西洲收工早也不着急回去,坐在石阶上等宣梦溪下戏。他枕着风铃声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醒来时看见宣梦溪狡黠的笑脸,她趁他睡着用彩笔涂红了他的指甲。
谭西洲一呆,伸手要抓她,宣梦溪扭头跑掉了,两人打打闹闹了好一会儿,她还是被捉住了,谭西洲强硬地展开她的右手,拿碳素笔一笔一画地在她掌心写了一个“洲”字。
宣梦溪笑着讨饶,谭西洲却犹嫌不够,又扯过她的左手,思忖片刻仔仔细细地写了个“梦”。
那天晚上,谭西洲洗漱时格外小心翼翼,生怕弄掉了指甲上的色彩。
4
美术组正忙着调整布景,谭西洲和宣梦溪坐在台阶上对戏,有工作人员过来发饮料,谭西洲照例给宣梦溪拿了苹果汁,给自己留了梨汁。他们两个堵在门口,实在碍手碍脚地不方便别人进出。
“我们换个地方吧,”宣梦溪推他,“坐这儿实在太碍事了。”
他们找了个无人的小房间,里面堆满了道具和服装。在逼仄的房间里,他们席地而坐,各自翻看着手上的剧本。外面的喧嚣远远地听不真切,身边的人衣领上有好闻的香气,谭西洲咬着吸管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宣梦溪突然凑过来问:“喝一口你的梨汁可不可以呀?”
谭西洲一呆,脸“唰”地红了,半晌才怔怔地点点头。宣梦溪从衣兜里抽出根吸管戳进他的梨汁里,毫不客气地狠狠吸了一大口,抬起头才看见谭西洲震惊又委屈地瞪着她,不由得奇怪地问:“你怎么了?脸这么红?”
谭西洲这才回过神来,他还以为她会……他气得扭过头,不想说话。偏偏宣梦溪瞬间就反应过来,笑嘻嘻地用肩膀撞他:“你该不会以为我要用你的那根吸管吧?”
“才没有!”
谭西洲脸都气红了,宣梦溪还不依不饶地捉弄他:“西洲害羞了,你这样怎么拍吻戏啊,要不要我教你啊?”
谭西洲突然转过脸,脸红得过分,眼睛却亮极了,他说:“好啊。”
宣梦溪瞬间愣住,而谭西洲只是沉沉地盯着她,眼珠黑漆漆的。宣梦溪蓦地笑了,转身过去,伸手扶住谭西洲线条利落的下颌,低声说:“头侧一点儿,这样拍出来会比较好看。”
温热的呼吸浅浅地落在谭西洲的嘴角,气氛暧昧,只要一低头,他就可以碰到她的唇。谭西洲几乎僵住了,任她的气息和温度贴近自己。
暖热的手突然移开了,宣梦溪退开一步,她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谭西洲,低头去翻剧本:“然后呢,导演大概会让镜头——”
譚西洲突然血液逆涌,他猝然猛吸一口气,用力地将宣梦溪推在架子上,重重地吻了下去。
宣梦溪微微睁大眼睛,嘴角却忍不住勾了起来。
谭西洲吻着她的唇,急切地与她呼吸交缠。逼仄狭窄的空间里寂静异常,只有喘息声分明地灌入耳膜。
不知多久,谭西洲才意犹未尽地松开她,宣梦溪脸颊烫得像要烧起来,垂下眼睛若无其事地笑了:“原来西洲这么懂啊。”
她眼底水光盈盈,眼尾却晕着一抹绯色,诱他俯首称臣。
谭西洲紧紧地盯着她,目光灼热,他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放弃了,捏住她小巧的下颌,再度封住了她的唇。
5
像是一场隐蔽而刺激的游戏,他们在人前大方打闹,而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拥抱接吻。
这是独属于他们的秘密。
谭西洲伏在宣梦溪的膝上,摆弄着鲜花有些骄傲地说:“今天制片也夸我演得好!说我很可靠!”
宣梦溪摸着他的头发,认真地说:“西洲本来就很可靠啊。”
那为什么你什么都不对我说呢?谭西洲这样想着,却没有作声。
他听说过宣梦溪的传闻,最开始是娱记深夜在秦家的别墅旁拍到一张模糊的女性背影,据说是某个女星。不久后,又有人拍到宣梦溪从秦致的车上下来,手中限量款的白包和上次拍到的是同一只,一时激起无数八卦。
不过,很快宣梦溪出道以来的各种传闻铺天盖地地被重新翻出来,她手上的各种工作也突然被腰斩,许多合作方宁愿付违约金也不再用她。
人人都清楚宣梦溪得罪了人,却不清楚那人是谁。有人说是秦家老总不愿让演艺圈的女星嫁进来当儿媳,有人说宣梦溪真正的投资人恼怒她背着自己违约恋爱……谭西洲知道这些都不是真的,而宣梦溪却对此只字不提。
宣梦溪没有察觉到他的心思,她为自己而感到危险。她想要的只是完美地拍完这部戏,翻身重回娱乐圈,并不想要把自己也搭进去。
谭西洲敏锐地意识到她的心不在焉,他抿紧唇,仰头看她的脸:“你想听歌吗,梦梦?我弹吉他唱给你好不好?”
“好啊。”她对他露出温柔的笑容。
剧组的录制已近尾声,明天就要杀青了,助理看着兴致勃勃地计划着带谭西洲去旅行的宣梦溪,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她们走过转角,助理却猛地停住,用力地将宣梦溪推回去。
宣梦溪不明所以,助理却皱紧眉头道:“是许小姐……”
“谁?”宣梦溪一时没反应过来又往拐角外看了一眼。助理绷紧脸道:“许如,佟彤那个表妹……”
宣梦溪的笑容顿时褪得一干二净。佟彤,是那个将她打压到这个境地的天之骄女,当然,她这位好表妹也没少出力。宣梦溪用力地捏紧拳头。
“她来剧组做什么……”助理莫名住了口。宣梦溪一怔,某种不祥的预感突然浮上来,她咬紧唇上前一步,十米开外,在送许如上车的,正是谭西洲。
他的脚边堆满购物袋,肩上还挂着一个大琴盒,不用说也知道是谁送来的。许如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臂依依不舍好一会儿,才钻进车里。
宣梦溪木然地看着,浑身发冷。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谭西洲是有后台的人,做这一行久了,她懂得规矩,谭西洲没说,她也就不问,只是根据各方的态度,猜测他大约是某个资本方的子侄。她从没想过,捧他的人竟是许如。
她被提前推入深渊。
心脏疼得要裂开了,她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半路谭西洲跳出来,笑容明亮又热忱,仿佛真的一心只有宣梦溪。他高兴地去拉她,说:“梦梦,我给你弹吉他唱歌听!”
宣梦溪轻轻拂开他的手,淡淡地道:“我累了,明天吧。”说罢,她走进酒店的房间,关上了门。
谭西洲呆呆地站在门外,有些不知所措。
6
杀青后,剧组的成员各奔东西,四个月的时光仿佛凭空消失,一切重回原来的轨道,谭西洲又是那个忙碌奔波在舞台上魅力四射的人气偶像,宣梦溪又是那个深居简出没有任何片约的过气影后。
助理曾忧虑地问:“要不要找秦先生帮……”
“不行!”宣梦溪神色一凛,“我本来就是为了护着他俩……现在秦致自身难保,我何必拖他下水?!”
谭西洲倒还时常给她发消息,都是一些琐碎的小事,抱怨盒饭难吃,行程太赶,睡眠不足,合作方太难搞,以及,想见她。
宣梦溪总是隔半天或一天才回复他:“好惨”“加油”“是吗”。
大约察觉到了她的敷衍,谭西洲渐渐也不怎么发了。
某天,宣梦溪猛然惊觉,他们已经两周没联系过了。她仰起头深吸一口气,娱乐圈是个巨大的名利场,无数诱惑明晃晃地摆在眼前,年轻人的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对她的兴趣也是转眼就烟消云散。
也没什么不好,难道非要拖到被许如撞破,闹到不可开交的那一步吗?及时刹车,对他们每个人都好。
宣梦溪站在落地窗前看金色的落叶飘进院子,突然自言自语道:“明年春天,我想把门前垦成花圃。”
深秋时节,夜里下起大雨,宣梦溪在客厅里发呆,外面传来敲门声,她拉开门,一个压低帽子戴着口罩的瘦高男孩儿,猛地上来抱住她。
宣梦溪惊愕了片刻,随即张望左右,用力地将他扯进屋子。
“梦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来人欢快地摘下湿透的口罩,朝她张开双臂。宣梦溪看着这张年轻俊朗的脸,心脏几乎停跳,下一秒,酸涩、愤怒的情绪涌上来,她推开他的怀抱,打量着他的装扮,压着火问:“你自己偷跑出来的?你不怕被记者、粉丝拍到吗?”
谭西洲满不在乎地解下背上的琴盒,傻笑道:“我很小心的,没人会发现。”
宣梦溪看他一副根本没意识到严重性的样子,胸口发堵,怒道:“谭西洲!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上升期的流量偶像被爆出来深夜私会女演员,这个后果你能承担吗?你的粉丝你的事业都不要了吗?!”
谭西洲像是被她的怒火吓到,惶恐地松开手里的琴盒,怯怯地说:“可是,我想见你啊,你最近都不怎么理我,我好害怕……”
他声音带上了一点儿哭腔:“是不是我太忙了没空陪你,你寂寞了,生气了?我很努力工作,这次特意抢先录完节目来看你,我弹吉他唱歌给你听,你不气了好不好……”
宣梦溪眼圈红了,那把吉他,就是许如送的那把吗?他到底为什么能如此理直气壮地向她索取关爱,还一脸的单纯无辜,仿佛她才是那个玩弄他感情的坏人?她用力地掐着手心,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猝然冷笑:“谭西洲,你真以为我喜欢你啊?”
谭西洲僵在原地,慌乱又无措地小声说:“你说过的,在剧组的时候……”
“你也知道是在剧组的时候?”宣梦溪毫不客气地打断他,“要不是你演技那么烂,我用得着费心去引导你吗?你人红不愁机会,我拍不好这部戏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急促地喘了一口气,忍受不了似的飞快地继续说:“再说,剧組情侣,不是很常见吗?能帮助各自进入角色,但是专业点儿好不好?不要把感情延续到戏外,拍完戏后各奔东西互不打扰,不是很好吗?你为什么非要纠缠不清呢?哦,我忘了,你第一次拍戏,太年轻还不懂我们的世界,没关系,以后你就知道了,你……”
宣梦溪没有说完,房间里陷入可怕的寂静,只有呼啸的风雨声拍打窗子。谭西洲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颤抖着想要拉她的手,宣梦溪猛地转过身,不让他看见她脸上的泪。
“我知道了。”不知过了多久,谭西洲才低下头,艰难地开口,“梦梦,你难道真的……”
宣梦溪脑中一片混乱。
真的不要我了?真的没喜欢过我?
然而他只说:“真的……不想听我唱歌了吗?”
宣梦溪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几乎虚脱般扶住墙壁,说:“不想了。”
三个字,几乎耗尽了她毕生的力气。
“我明白了。”谭西洲眼睛里的光消失了,“那……我走了。放心,我不会被拍到,不会牵连你的。”
门开了又关,她始终没有回头。
7
第二天,宣梦溪木然地摆弄手机,微博小号的首页上,有个博主转发了一组照片,谭西洲凌晨在机场被路人抓拍到,身上脏兮兮的,像是摔过跤,狼狈地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正惶恐地翻看着断成两截的吉他。
宣梦溪猛地扣住屏幕,指甲应声折断。
她从此戒掉了微博,宅家的生活里除了吃饭、睡觉,只剩下看书和发呆。
漫长的冬天过去,春天来临,宣梦溪终于有了新的事情可做,她独自开垦了门前的小院子。接到制片人电话时,她正小心翼翼地把花种撒进泥土里。
制片人喜气洋洋地告诉她,他们的剧即将在黄金时段播出,宣传工作已经铺开,提醒宣梦溪也同步推广。宣梦溪无声地笑了,前几天圈内好友来看望她时,分明说过那个电视台下一部的黄金档是另一部戏,许大小姐果然和她姐姐如出一辙的霸道。
挂断电话,宣梦溪登上久违的微博,看见三分钟前谭西洲转发了宣传预告,@她,并叫了她剧里的名字,语气亲切又不失分寸,已经很懂圈内那一套冷静克制、滴水不漏了。
宣梦溪深吸一口气,转发他的微博:“周六晚上,不见不散哦!”
新剧开播一周,网络上的口碑发酵迅速,无数人被男女主角羞涩又甜蜜的互动所吸引,谭西洲的人气极速攀升,最初不看好他一个偶像拍电视剧的那些挑剔观众,也渐渐开始承认他的演技不错。
谭西洲关掉网上的评论,疲惫地闭上眼睛,悬在窗棂上的淡紫色风铃寂寞地响着,夕阳在他薄薄的眼皮上映出血色,像是某人曾经涂在他指甲上的温暖,又像是某人在接吻后眼尾的艳丽。
那个人,教会他演戏,也仅仅是为了教会他演戏。
剧集更新到第十集时,网上热度空前,几乎是年度爆剧预定。宣梦溪的大众好感被拉回来一些,七八个新剧本被递到眼前,助理几乎喜极而泣,而宣梦溪挑了一部古装剧,只因为男主演是她亲弟弟。她身心俱疲,已经无法再经历一次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了。
开机那天,宣梦溪在新剧组里遇到个小演员,女孩子的眼睛亮晶晶的,羞怯又崇拜地跟她打招呼:“宣老师好!”
宣梦溪一眼就看出她仰慕自己,于是她露出亲切的招牌笑容:“你好呀,小伊若。”
曾有人也在第一次见面时紧张局促地叫她“宣老师”,这一次,那半句“叫我梦溪就好”她始终没有说出口。
新戏开拍不久,影视盛典在隔壁市召开,宣梦溪肩负两部剧的宣传使命,抛下了现下的同事们,先一晚到达邻市。她说不清自己在期待什么,而谭西洲与她并无默契,他没有提前出现。
他很忙,他现在是炙手可热的大明星了,他在沿着她所期盼的瑰丽道路走下去,她又有什么不满足呢?
影视盛典那晚,谭西洲被安排在宣夢溪的邻座,而他临近开场才姗姗来迟,淡淡地对她点头,她回以完美的微笑,指甲在阴影里深深地抠进掌心。
当主持人宣布人气情侣奖时,聚光灯照在他们身上,谭西洲站起身,绅士地伸手邀她上台领奖,她礼貌地挽住他的手臂,向四周微笑致意。而他们之间,始终什么都没说。
为了满足热情观众的要求,他们面对面站在台上。全场漆黑,只有雪亮的光从正前方打过来,宣梦溪分神看见他们的侧影投在背景墙上,微微交叠,一瞬间的心悸,她仰起头略退了一步,看他们暧昧难明似触未触的剪影,想象她正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吻他。
这是独属于她的秘密。
谭西洲看见她不着痕迹地后退着远离他,眼睛黯淡下来。
8
盛夏降临的时候,那部剧的播放已近尾声,片方为了延续热度,安排主演们参加综艺活动,宣梦溪无法拒绝,只好请了两天假飞去录制。
谭西洲照例是踩点到,宣梦溪化好妆,坐在沙发上等他。她胡乱刷着微博以逃避无言的尴尬。她突然呼吸一窒,热门微博首条,有粉丝截了他们在盛典之夜面对面的剪影,那个错位的吻。
无数人被剧里男女主角的甜蜜爱情打动而移情到他们身上,为他们疯狂呐喊,却不知道光鲜甜美的背后,真相是如何的残忍冷酷。
上台前,宣梦溪已经调整好了状态,面对主持人的调侃和场内观众的起哄,她尽数含笑应对。谭西洲也一样,举手投足间越发是当红明星的气度了。宣梦溪无端想起他们第一天遇见时,自己别有用心地握他的手,说他是天生的大明星。
那张错位剪影照显然十分出圈,在节目里被投到了大屏幕上,台下掌声雷动,笑声、欢呼声震耳欲聋。主持人为了满足粉丝们的戏瘾,笑着请他们现场借位吻一个。场内一片哄笑叫好声,宣梦溪慌乱地被推到舞台中央,谭西洲倒大方坦然地揽过她,侧身偏头。
尖叫声冲破屋顶,宣梦溪一瞬间头皮发麻,脸颊不由自主地滚烫发热,她和谭西洲距离近得危险,略微抬头就能蹭到彼此的唇。
宣梦溪垂下眼帘,在心里默默倒数三二一,然后她松了一口气,几乎是逃命般抽身。然而刹那间,柔软温暖的肌肤掠过她的唇,一触即分,她甚至没分清那是对方的唇,还是她魔怔般的臆想。
下了综艺,导演邀请几位主演一起小聚,不出意外的话,这将是剧组成员们最后一次聚会了。他们都在同一家酒店下榻,几个人叫了外卖,在导演的房间里痛饮,气氛热烈而伤感。
谭西洲坐在她邻座,喝了许多酒。宣梦溪向来滴酒不沾,整场安静得没说几句话,只在快散场时举起梨汁,微笑着说:“各位,前程似锦。”
“谭西洲,前程似锦。”她在心里说。
喝到最后,众人不省人事,宣梦溪作为唯一一个清醒的人,尽心地将他们挨个安置好。可当她把谭西洲搀回他的房间时,他却不肯乖乖躺下,反而抱着膝盖缩在墙角。他醉得厉害,宣梦溪终于可以放任自己去摸他的脸,却摸到满手冰凉的眼泪。
“风铃……”他口齿不清地念叨。宣梦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淡紫色的风铃在窗边叮咚摇摆,她心跳停止了一秒,她没想到,他把它从剧组带走了,一直带在身边。
“梦梦……”谭西洲又小声叫。宣梦溪以为他认出自己,握着他的手,柔声道:“我在。”谭西洲费力地睁着眼睛细细辨认片刻,软软地推开她,含糊道:“你不是,不是梦梦。”
“是的,我是梦梦。”
谭西洲拼命摇头,呜呜地把脸埋进手里,哭着说:“你不是!梦梦不会这么对我,她很温柔的,她会给我送花,会摸我的头……”
宣梦溪嗓子涩得厉害,发不出半点儿声音。谭西洲喜欢的是去年春夏时节里,那个对他笑、陪他闹的梦梦,不是眼前这个冷冷地推开他、放弃他的人。
这个宣梦溪,一点儿也不好。
9
新戏杀青后,宣梦溪又恢复了深居简出的生活。
倒不是接不到工作,前几天,财经版上突然出现了佟氏集团破产的新闻,一时间,佟家各种胡作非为的事都被抖出,先前对宣梦溪的诬蔑和封杀也被热心的网友们扒出,宣梦溪收获了不少同情,又有上一部大爆偶像剧的口碑,正是当下的话题人物。
而她只觉得累和疲惫,她已经不想再面对镜头了。
那天聚餐后,她和谭西洲再无联络,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自己醉后都做过些什么。然而无论记不记得,都已经没有关系了。
正午时分,她在花圃里修剪枝叶,背后传来脚步声,她以为是助理,头也不回地笑道:“要挑几枝回去吗?”半晌无人应答。宣梦溪一僵,若有所感地回过身,谭西洲正风尘仆仆地站在那里。
“之前你送我的那些花,还骗我是从酒店花园偷摘的,害得我每次都藏在衣服里偷偷带回房间。杀青那天才知道,都是你从旁边花圃订的。”许久,谭西洲轻轻开口。
“是啊,”宣梦溪也笑,“我一直都在骗你啊。”
谭西洲深吸一口气,不打算再绕弯子,他握住她的手腕,逼视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问:“梦梦,你到底爱不爱我?”
“我爱不爱你,你不是早就知道吗?”她轻描淡写,仿佛没有心肝地讥讽一笑,“西洲你不会以为佟家破产,许家也倒了吧?你这么任性,许如要是知道了……”
“你以为许如是我的投資人?”谭西洲错愕地瞪大眼睛,他猛喘了一口气,有些艰难地说,“其实,我也是豪门之子……”
宣梦溪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着“秦致”两个字,关于两人的那些传闻瞬间涌入脑中,谭西洲的眼眶“唰”地红了,他一把夺过手机,霸道地挂断了来电。
“你疯了?!”宣梦溪简直被气笑了,“谭西洲,豪门又如何?你家里难道没有堂堂正正的继承人吗?你现在不抓紧红下去,不为自己早做打算,等你的长辈不在了,谁还护着你?”宣梦溪越说越激动,她一阵眩晕,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最后看见的画面是谭西洲惊慌失措的脸。
谭西洲抱住她时,才发现她身上滚烫,他的心脏几乎停跳,半晌才清醒过来,将宣梦溪送进了医院。幸好检查结果并无大碍,只是思虑过重和中暑导致的暂时性昏厥。他呆呆地坐在她的病床边,裤兜里振了两下,他才意识到她的手机还在他身上。
宣梦溪的助理在发消息催她上微博转发商业广告,谭西洲替她上了线,医院信号不好,微博发送失败。谭西洲到走廊里点开草稿箱,却愣住了,一条不曾发出的微博,时间是一年以前,文案只有半句话,“南风知我意”,配图是一张照片,宣梦溪摊开的掌心里各有一个“梦”和“洲”,与背景白纸上的三个字补全了后半句诗。
“吹梦到西洲。”
谭西洲用力抹了把脸,摸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秦致的电话:“大哥……”
接到这个弟弟的电话时,秦致十分莫名其妙,他和谭西洲的交集仅限于这两年过节时在饭桌上尴尬僵硬的寒暄。秦致几乎耗尽了耐心,才听出来谭西洲在拐弯抹角地打听他和宣梦溪的关系。
“你想到哪儿去了?”秦致有些头疼,“她是我的朋友,我老婆的闺密。之前我那个……第一次被拍到的背影是你嫂子,但那时我和佟彤的婚约没断干净,佟彤又一贯霸道,梦溪仗义,才又拿了我老婆的包故意被娱记拍到……”
谭西洲松了一口气,讷讷道:“大哥,我求你一件事儿……我、我什么都不跟你争,秦家我什么都不要,只求你以后一直为她保驾护航,好不好……”
10
宣梦溪在陌生的房间醒来,茫然地坐起身,才发现手心里写了两个字。她难以置信地盯着手掌,没发现窗边的风铃和椅子上的吉他。
病房的门开了,谭西洲对她笑得又甜又温柔,他问:“梦梦,要不要我唱歌给你听?”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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