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柳柳是只没有骨气的妖。
被霸占了屋子不算,还要每日端茶送水维持生计。
谁知道这个太子殿下看她的目光越来越危险。
柳柳缩到角落里,颤颤巍巍地看着逼近的男人。
“殿下,请自重!”
[楔子]
昭和三年,皇后以巫蛊祸乱后宫,天子大怒,明旨废后。次月,废太子,贬为景王,移出东宫。
[第一章]
陈钰搬到合瑛殿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天阴沉沉的,一层层黑云堆积,像是酝酿着一场狂风暴雨。风猛烈地划过树梢,卷起杂乱的叶子一股脑儿地吹过。
东宫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当初陈钰孤身一人搬入东宫,沉浮几载,如今留下的,竟也只有门外的小厮阿长。
夜色一点儿点儿席卷上来,当漫无边际的黑暗吞噬最后一丝光亮的时候,陈钰点燃了桌边的蜡烛。
屋内不大,但好歹算是被打扫过,陈钰面色淡然,随意翻开桌案上一卷卷宗——是不久前巫蛊案的卷宗。
谁能想到,这本该是封存大理寺的铁卷,却会完整地出现在废太子的桌案上。
陈钰随意翻了两页,面色有些难看,正在他随手拿起金钩挑了挑灯芯的时候,他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叹息。
是女子无聊时的叹息。
陈钰的手一下子顿住,狭长的双眸微眯,几乎是电光石火之间,他猛地回头,金钩向前刺出。
不大的一间偏殿,门关得好好的,可在陈钰身后,凭空出现了一个小姑娘。
陈钰手中的金钩,堪堪停留在她纤长白皙的脖颈处。
小姑娘显然是被吓到了,眼睛瞪得圆圆的,有点儿像之前陈钰养的那只波斯猫,隐约泛着水汽,湿漉漉的,勾得人心痒痒。
陈钰做了那么多年的太子,不知多少美人儿被送到东宫却又被原封不动地送出去。
他清心寡欲惯了,也自认有几分定力。可只看了这小姑娘一眼,就莫名地觉得心头一软,一个念头浮现在他的心里。
这么好看的眼睛,若是哭起来,也不知道会是何等的怜人。
“什么人?”心里千百种念头都被压下,陈钰沉声问道。
小姑娘眨了眨眼,有些吃惊地开口:“你……你能看见我?”
这是什么话?!陈钰皱了皱眉,上下打量了小姑娘一眼:“什么意思?”
小姑娘显然没把陈钰的问话听进去,她还沉浸在自己能被人看到的欣喜中,笑得眉眼弯弯:“你居然能看见我,还能听见我说话!”
曾经闲时看的那些山野志怪的书都浮现在心头。陈钰敛眉,收起了金钩子:“你是鬼?”
“当然不是。”小姑娘回过神,对着陈钰做了一个鬼脸,“我是妖,你怕不怕?”
陈钰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点点头,转身叫人进来。
阿长就守在门口,闻言立刻推门进来:“殿下有何吩咐?”
“把之前宝华殿师父送的符咒拿过来。”
“符咒”两个字听到耳朵里,可把小姑娘吓坏了。不等阿长说话,她就急得不行,忙拽住陈钰的衣袖:“我错了,我错了,哎呀,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我就是同你开了一个玩笑。”
陈钰侧头看了看她,小姑娘急得眼睛都红了,怕是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真是不经逗。
“殿下……”阿长愣了一下。
“不必了,你出去吧。”
阿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迷迷糊糊地退了出去。
关了门,陈钰坐到椅子上,压着嘴角有些淡漠地看着小姑娘:“说吧。”
小姑娘嘟着嘴,泄了气一般坐到陈钰对面,说:“我真的是一只妖,我叫柳柳。”
顿了顿,她又挺直腰板儿,给自己打气似的。
“其實,其实这个宫殿是我先来的,总要有个先来后到嘛,这么算,是你占了我的屋子。”
“你的屋子?”陈钰唇线紧抿,下颌线条也随之收紧,眸光更是暗得深不可测。
“合瑛殿自本朝就一直空着,你是前朝的……妖?”
柳柳摇了摇头,说:“我是两个月前才化成人形的。”
“这样啊。”陈钰挑了挑唇,轻笑了一声,“那你凭什么说,合瑛殿是你的?”
柳柳一愣,顿时瞪大了眼睛:“你……你什么意思?”
“皇帝你知道吗?他下旨,把这个宫殿分给我住。”陈钰笑着,微微屈指叩了叩桌面,“这儿是我的。”
柳柳眼睛瞪得圆圆的,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你要赶我走?你……你不讲理!”
“也不是。”陈钰懒懒地开口,“我这人心善,倒是也能让你继续住下去,只不过……我如今身边缺一个婢女。”
“我来我来。”柳柳举着手,讨好地笑了笑。
陈钰眼带笑意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也好。”
[第二章]
阿长是真的有些发蒙。
合瑛殿伺候的人很少,按理也该是让阿长侍候在书房里。可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殿下吩咐谁也不能进来,还把书房的门关得死死的。
柳柳一大早睡得好好的就被叫醒,先是端茶送水,又是捏腰捶腿。
“不行了,累死了。”一会儿的工夫,柳柳就开始撂挑子,她懒懒地靠在椅子上,大概是真的累到了,脸颊红扑扑的,看起来同寻常人也没什么分别。
陈钰侧头看她,眼底带了几分笑意:“累了?”
柳柳生了气,干脆侧头不理他。
陈钰弯了弯嘴角,从书架上拿出一个话本子。
柳柳眼尖瞥到了,顿时瞪圆了眼睛:“要讲故事吗?”
这几日,柳柳迷上了话本子。可惜她又碰不到,只能央着陈钰给她讲。
“嗯,我以为你生气了,不愿意听了呢。”陈钰轻笑着开口。
柳柳忙笑着说:“怎么会呢。你快说,晚娘后来同那个书生怎么样了?”
不过是大小姐同落魄书生的故事,民间的话本子,翻来覆去也就是这些老掉牙的桥段。
陈钰随意翻了两页,淡淡地开口:“书生娶了晚娘后,靠着晚娘每日缝补过活,一路供他到考上状元。”
柳柳仰着笑脸,天真地开口:“这样真好,虽然晚娘私奔,过了苦日子,可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陈钰嗤笑一声:“书生得了状元后,娶了公主,晚娘自请下堂,做了平妻。书生成了驸马,此后一生与公主恩爱,荣华富贵,旁人提起都是一番佳话。”
柳柳一愣:“那,晚娘呢?”
“她早年为书生熬瞎了眼睛,自然是在后院孤苦一生。”
“怎么会这样呢,你是不是骗我?”柳柳急了,站起来要去抢书。陈钰嘴角噙着笑,手微微一抬,柳柳往前一扑抓了个空,直接摔到了陈钰的怀里。
这姿势实在是尴尬。
柳柳的头撞在陈钰肩胛骨处,一只手抵着陈钰的胸膛,一只手按在陈钰的腿上。
陈钰的眸子暗了暗,柳柳的手凉,哪怕隔着衣物,他也能感受到。微凉的手就抵在他的大腿上,几乎是那么一瞬,陈钰只觉得浑身燥热起来。
柳柳还没反应过来,她正要撑着起身,手腕却被猛地攥住。手的主人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一样,以至于一瞬间爆发的力气很大。柳柳皱起眉来,手腕被捏得生疼。
“你干吗?”她仰着头看陈钰。
陈钰的呼吸一瞬间有些急促。
柳柳的眼眸黑白分明,带着水汽,瞪得圆圆的,像是要生气的模样。可这副样子落到陈钰的眼睛里,让他只觉得柳柳更加怜人。
“应该是问问你要做什么才对。”陈钰压低声音,讓人听不出情绪。他眸色漆黑,紧紧地盯着柳柳。
“哦,我知道了,你要投怀送抱。你放心,我不是那书生,不会负了你。”
“你胡说什么?”柳柳飞快地站起来,连连往后退了几步,这时候她才看见男人脸上的变化。
她眨了眨眼,一瞬间脸颊通红,耳尖也红得像是要滴血一样。
“你……你!登徒子!”
陈钰懒懒地瞥了她一眼:“你还要书吗?”
柳柳瞪了他一眼,转身跑开了。
陈钰轻笑了一声,舌头抵在牙尖,眸色微暗,像是树丛里盯紧猎物的猛兽。
[第三章]
柳柳气了一会儿,跑去别的宫转了一圈,一直到傍晚时分才回来。
屋内烛火微暗,陈钰微微闭着眼,手撑着额角坐在桌案前,似乎在小憩。
柳柳悄悄走到他身后,还没等说话,就听见陈钰淡淡地开口:“回来了?”
柳柳嘟了嘟嘴。
“你上午轻薄了我。”她一板一眼地陈述事实,用刚刚学来的新词说着陈钰的罪行。
陈钰瞥了她一眼,没吭声。
“不过我是一个大度的妖,不愿意同你一般计较。”柳柳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比画了一下,“你只要给我那么一点儿好处就行了。”
陈钰眼底带了几分笑意:“说说看,想要什么?”
柳柳闻言,立刻笑着凑过去。
“我今天出去,看到别的宫人穿的裙子顶好看的,你能不能也给我做两件?”
小姑娘声音软软的,圆圆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仿佛生怕他拒绝。
陈钰虽然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可面上仍是不动声色,甚至微微蹙眉:“可是……如果我没记错,上午明明是你……轻薄了我啊?”
柳柳一下子僵在原地:“你……你不讲理!”
“给你做裙子也不是不行。只是,你好歹付出点儿东西吧。”陈钰突然欺身上前,把小姑娘逼到墙边。
屋内的烛火一晃一晃,明明灭灭地晃在陈钰的脸上,显得他神色晦暗不明。陈钰漆黑的眸子盯着柳柳,眼底像是有着无数种情绪翻涌。
陈钰低下头,亲了亲柳柳的嘴角。柳柳僵在原地,动也不敢动,被陈钰亲过的地方像是被烈火灼过一样,滚烫惊人。她的心慌乱得不行,连指尖都是颤抖的。
陈钰不想吓着她,正要松开手,突然看见柳柳头顶冒出什么东西来。陈钰眯了眯眼,眼底暗了暗,像是有些暗云在凝聚。
“一直没问……你是什么妖?”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耳侧响起,让柳柳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柳柳咬了咬唇,抬眸看着陈钰,圆圆的眼睛像是被水浸过了一样,闪烁着温柔的光。
她轻轻叫了一声:“喵……”
陈钰眼底神色有些危险,他抬手,碰了碰柳柳头顶露出来的两只小耳朵,白色的毛茸茸的,不知道是不是太害羞了,隐隐还透着肉粉色。
他轻轻地捏了捏耳尖。
“你可别招惹我。”陈钰恶人先告状地开口。
柳柳整个人都软了,被陈钰碰过的耳朵受惊似的软了下来,无力地耷拉着。
“这就算是报酬了。”陈钰侧头,对着柳柳的耳朵轻声道,“天色不早了,去休息吧,明儿就让你看见新裙子。”
别的妖都是昼伏夜出,偏偏柳柳不同,作息与常人无异。
柳柳看了陈钰一眼,突然开口,她刚刚被陈钰吓到了,此刻说话声音都是低低的:“那……我想要粉色的裙子。”
她眨着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两……两条可以吗?”
陈钰沉默了一瞬,笑了:“怎么不行?”
半哄着柳柳去睡了,陈钰挑了挑烛火,屋内顿时明亮了几分。正巧这个时候,一个黑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闪进来,跪在了陈钰身后。
“殿下。”
“齐王那儿怎么样?”
宫中成年的皇子不多,陈钰这个太子倒台了,如今朝堂上如日中天的,也就是他这个弟弟齐王了。
黑衣人微微垂头:“近日齐王已经开始笼络朝中大臣,颇有结党的意味。”
陈钰弯了弯嘴角,眼底微冷。
皇帝的身子越来越不行了,重立太子的事被提上了日程,怕如今不仅是他,他那个好弟弟齐王也急得不行吧。只是往上爬得太快,难道就不怕引起皇帝的猜忌吗?
“对了。”陈钰突然想起什么来,他咳嗽了两声,看着跪在地上的黑衣人,“你去拿一些颜料来。”
黑衣人诧异地抬头看了陈钰一眼,又极快地低下头:“是。”
一直到黎明的时候,陈钰才画好了两件裙子的样式。他画过山水鸟兽,亭台楼阁,只是画女子的衣裙,还是破天荒头一次。
可他偏偏不想假手于人。
只要一想到那个小姑娘穿的衣裙是别的人画出来的,陈钰的心底就莫名地有暴戾的情绪翻腾。
他甚至想,要不要也学着画一些珠宝首饰、鞋子什么的,最好让小姑娘从头到脚都是他的。
完完全全属于他的。
陈钰觉得自己大概是有些疯魔了,那些千娇百媚的千金小姐看了厌烦,偏偏就喜欢上一个娇气的小姑娘。
娇气得让他忍不住想一直宠着、捧着。
[第四章]
小姑娘换上了新的衣裙,着实美了好几日,对陈钰也是殷勤得不行,哪怕被偷偷亲了几下,也只是羞得满脸通红,再没有以前跳着脚逃跑的模样。
这日傍晚,小姑娘从外头回来没见到陈钰,她在院子里绕了两圈,最后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找到了他。
天刚擦黑,陈钰守着一盆炭火背对着柳柳,她走近去看,还能看到炭盆里没有燃尽的纸钱。
“殿下在做什么?”
“今日是我母后的忌日,我来给她烧一些纸钱。”陈钰微微垂眸。
在陛下废后旨意传来的时候,他那个骄傲得不可一世的母后不能忍受冷宫的屈辱,自尽了。
三尺白绫,结束了她这荒唐的一生。
柳柳嘴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她皱着眉想了半天,才磕磕巴巴吐出一句:“我聽说,只有心有执念的人死后才会化作鬼留在这个世间。你母亲大概是已经轮回转世了。”
陈钰侧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勾了勾嘴角:“那你呢?你的执念是什么?”
柳柳怔住了,不过很快又笑了:“我没有什么执念啊。”
陈钰眸色漆黑,看不出特别的神色。他低下头,手里拿着钩子挑了挑炭盆,里面的碎纸随风飘散。
“你愿意留在我身边吗?一辈子。”
柳柳唇瓣微动,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怎么……怎么可能呢?话本子里不是都说,人妖殊途吗?”
陈钰抬手,掐住了柳柳的下巴,他静静地看着柳柳,突然笑了:“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我不该问你这句话,你只能留在我身边,无论你是谁。”
柳柳突然有些心慌,她觉得面前这个陈钰像变了一个人,她咬了咬唇,眼尾微红,声音隐隐带着颤抖:“殿下你别这样,我害怕。”
陈钰松开手,看着柳柳白皙小巧的下巴处留下的红痕,抬手替她揉了揉,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今天身上的香味,有些不一样。”
柳柳低头揉着眼睛,没有听到这句话。
齐王的势力如日中天,朝中大半成了他的亲信,比起昔日的太子陈钰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这种情况落在老皇帝眼中,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这么一想,当日面目可憎的废太子在他眼里竟也变得可亲了。
陈钰复位太子的事被提上了日程。
乾清宫内,角落里的龙涎香蔓延着,一股子香味充斥大殿,冲淡了些许药汁的味道。老皇帝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现在已经到了要依靠着汤药续命的地步。
“陛下,大理寺已经把前些日巫蛊案的卷宗整理好了,大理寺的意思是……此案存疑颇多。”
老皇帝看着桌案上堆积的卷宗,叹了口气。他如何不知道这只是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只是当时皇后母家势大,太子也如日中天,他不得不出手打压。
不过谁能想到,太子倒台后齐王竟也存了别的心思。齐王近日笼络朝中官员,所行之事比当日太子要不堪百倍。老皇帝不禁怀疑自己当日的决定。
底下几个朝臣对视一眼,咬了咬牙都跪了下去:“请陛下复太子之位。”
圣旨下来的时候,柳柳正窝在贵妃榻上玩儿珠子,几颗透明的琉璃珠被她攥在手里,抛上抛下的。
陈钰领了圣旨回来,看了一眼榻上的柳柳,淡淡地开口:“我要搬走了。”
柳柳抬头看着他问:“搬走?”
“圣旨下来了,我大约明儿就会搬回东宫。”
陈钰要搬走了,柳柳心里闷闷的,她垂着头,一时间对琉璃珠也没了兴趣,随手扔在榻上,又轱辘辘地掉到地上,一直滚到了陈钰的脚边。
陈钰弯下腰,捡了起来:“怎么了?”
“没事。”
“既然没事就收拾东西吧。”
柳柳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陈钰:“我收拾东西?”
“嗯。”陈钰弯了弯嘴角,“你同我一起去东宫。”
[第五章]
陈钰搬到东宫后就更忙了,时常一整日都见不到人。老皇帝为了压制齐王,将大部分的事务交给了陈钰。
齐王宫中。
“啪。”
门外的宫女听见里头瓷器碎裂的声音,都打了个哆嗦,愣是没有一个人敢进去收拾。
“凭什么?难道本王谋划了这么久,到头来就是给他人做嫁衣吗?”齐王咬了咬牙。
身后的死士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齐王脸色难看,他闭了闭眼,沉声道:“你那边怎么样了?”
殿内安静了一瞬,层层堆叠的纱帘后,慢慢走出来一个人。女子低着头,声音很轻:“他不怎么让我去书房,我一直没看到什么信息。”
齐王怒了,猛地拍了下桌子:“那你不会找借口,找机会去吗?!”
女子咬了咬唇,沉默了。
阳光透过窗子的缝隙照到她的侧脸上,她微微抬头,正是本应该在东宫柔软的床榻上睡懒觉的柳柳。
“听说太子最近在找奇人异士。”齐王冷笑了一声,“他想把你留在身边?看来他对你动了真心。”
柳柳没吭声。
“可是你别忘了,你是一只妖。”齐王冷冷地看着她,“你也要记住,没有本王,你现在根本不能化作人形。”
“我知道。”柳柳轻声开口,“我会找到齐王殿下想要的东西。”
齐王脸色缓和了一瞬,道:“那就好。你年纪小,被几句花言巧语就哄得晕头转向。可这宫里怎么可能有什么情爱,更何况陈钰那个人,为人冷酷无情,性格狠厉,他根本不会去爱上一个人。他现在对你好,是瞅着你稀奇罢了。”
柳柳下意识地想要反驳,陈钰明明是真心对她好,会给她讲故事、给她画衣裙,可她抬头对上齐王阴鸷的眼睛,一瞬间又什么都不想说了。
有那么一瞬,她有点儿后悔了。
柳柳回东宫的时候,难得在寝宫看到了陈钰。
陈钰似乎小憩了一会儿,几个宫女正在低头给他系腰带,陈钰瞧见柳柳进来,挥了挥手就让那几个宫女出去了。
“去哪儿了?”陈钰低头整理了一下袖口。
“随便转了两圈。”
“最近实在太忙了,没时间陪你。”陈钰弯了弯嘴角,拽着柳柳的胳膊将她搂进了怀里,却在相拥的那一瞬,笑容僵在脸上。他唇线紧抿,下颌线条也随之收紧,眸光更是暗得深不可测。
感受到被陈钰抱得太紧,柳柳挣扎着躲开:“怎么了?”
陈钰微微垂眸:“没事。”
柳柳心里装着事,也没注意到陈钰的不对劲儿。她咬了咬唇,试探着开口:“你每天去书房处理事情,我一个人实在是无聊,能不能也跟你去书房?”
陈钰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吭声。
柳柳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忙举起手装作发誓:“我肯定乖乖地听话,给你……给你铺纸磨墨、端茶倒水!”
陈钰沉默了一瞬,弯了弯嘴角,可漆黑的眸底没有一丝笑意。
他抬手,揉了揉柳柳的头发,语气淡淡的:“行啊。”
[第六章]
这是柳柳第一次进入书房。
书房重地,门口有几个侍卫在守着,幸好屋内没有丫鬟伺候,柳柳自在了许多。她四处看了看,最后自告奋勇地去陈钰身边给他捏肩去了。
陈钰坐在案前,手里翻着一堆信纸,柳柳站在他身后心不在焉地捏肩,她踮着脚,身子往前探,想努力看清纸上都写了什么。
谁知道这时候陈钰正巧转头过来,柳柳一下子直接亲到了陈钰的脸上。
陈钰眸子暗了暗,趁柳柳起身的时候直接掐住了她的腰肢,将她按在自己怀里。
“别动。”陈钰声音有些沙哑。
柳柳的脸红扑扑的,眸子里带着水光,她轻声开口,声音微微颤抖:“我……我不是故意的。”
陈钰没松开,他凑到柳柳耳边,淡淡地开口:“那天问你的事,还记得吗?”
耳边是陈钰说话时喷洒的热气,痒痒的,柳柳身子僵住,大脑一片混沌,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只能下意识地开口:“什么事?”
“留在我身边。”陈钰微微垂眸,遮掩住眼底的深意。
柳柳愣了一下,她掩饰性地眨眨眼,睫毛微颤:“殿下又忘了……”
“对,我忘了。”陈钰凉凉一笑,“你是一只妖。可那又怎样,我不在乎。”
柳柳没吭声,她后退两步躲开陈钰的怀抱。
陈钰瞥了她一眼,站起身往外走:“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拿件东西。”
柳柳乖巧地点点头。
陈钰推门出去,柳柳看着门开了又关,直到都听不到门外陈钰的脚步声了,她才小心地凑到桌案旁。
桌案上,凌乱地放着几张信纸。
柳柳没法碰到这些信纸,只能低头看个大概,幸好这些信纸放得凌乱,每张看一些,也差不多看明白了。
这些信都是当朝兵部尚书写给陈钰的。
陈钰他……要谋反!
陈钰再回来的时候,柳柳正乖乖巧巧地在屋里等着他。
“你去取什么了?”
陈钰弯了弯嘴角。他打开手里的盒子,里面是一个玉坠,翠绿色的玉,看起来很通透。
“送我的?”柳柳眨了眨眼。
话音刚落,陈钰已经拿起玉坠系到了柳柳的手上。
柳柳抬起手,只见她白皙纤细的手腕上系着细细一条红丝线,丝线下坠着一块翠绿色的玉,被阳光一晃,绿莹莹一片。
“真是好看,只不过,你怎么突然要送我这个?”
陈钰静静地看了柳柳一会儿,淡淡道:“这是我求来的,能护你平安。”
柳柳心头一颤。
她突然有些不敢去看陈钰的眼睛,她微微低着头,迟疑着开口:“我……我想出去逛逛。”
陈钰抬手,碰了碰柳柳的耳尖,柳柳身子一颤,受惊似的避开,陈钰的手僵在半空中。
他弯了弯嘴角,露出一抹凉凉的笑:“去吧。”
顿了顿,他又淡声道:“去了还会回来吗?”
屋子里静了一瞬,很快又响起了柳柳微微颤抖的声音:“当然。”
陈钰轻笑了一声。
柳柳走后,陈钰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那几封书信,微微眯了眯眼,他轻轻叩了叩桌子,很快,一个黑色的身影闪进来。
[第七章]
夜幕一点儿一点儿地暗下来。
当晚,柳柳没有回来。
不知道什么时辰了,屋内的蜡烛都已经燃了过半,底下积了厚厚一层蜡油。
“咚咚。”
阿长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殿下……您出来一下。”
陈钰眸色微暗,他推开门,还没等踏出去,脖颈上就横了一道长剑。陈钰面色不变,他看向面前一排排燈笼,层层侍卫,最中央站着的人,就是皇帝和齐王。
“父皇这是做什么?”
“太子不知道吗?”齐王在一旁冷笑,“勾结兵部尚书,逼宫造反,如果不是我洞察一切,怕是现在利刃之下的就是父皇和我了吧?”
陈钰冷冷地看了齐王一眼:“齐王在胡言乱语什么?”
“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吗?!”皇帝咳嗽了两声,愤愤地咒骂,“逆子!”
“子虚乌有的事情,儿臣为什么要承认?”
皇帝冷笑一声,挥了挥手:“来人,进去搜。”
身后的羽林卫立刻躬身应答:“是。”
东宫庭院里,灯火通明,陈钰站在一旁,面色淡然,仿佛一点儿也不为自己此刻的处境担心。
齐王冷眼看着,在心底冷笑:“哼,看你装到什么时候!”
不过一会儿,几个羽林卫就出来了:“陛下,什么都没有。”
“不可能!”齐王瞪大了眼睛,“书房也没有吗?”
“回齐王殿下,没有。”这些羽林卫都是陛下的人,哪怕齐王得势,也仍旧是一板一眼地回答。
陈钰在一旁轻笑了一声:“看齐王这么笃定的模样,倒像是亲眼看到了一样。”
顿了顿,他转头冲着皇帝施了一礼:“父皇,如今可以还儿臣清白了吧。只是……今夜只搜了儿臣的东宫,怕是明儿不知道要传出什么话来,不如把齐王宫一同查了吧。”
“你!”齐王瞪大眼睛,抖着手指向陈钰。
“也好。”皇帝淡淡地开口。
皇帝下了命令,齐王自然是不敢再说什么。
羽林卫很快从齐王宫回来了,一同带过来的,还有几张信纸,却不是兵部尚书同太子的书信,而是齐王同敌国勾结的信件。
“不可能!这不是儿臣的!”齐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齐王真是好算计啊。”陈钰翻看了几页信纸,淡淡地笑了,“一方面同敌国勾结,一方面诬陷本宫。你大张旗鼓地带着父皇深夜搜查东宫,却没想把自己的狐狸尾巴藏好。”
皇帝沉着脸看完了那些信件,里面详细写了齐王同敌国如何谋划战争,如何让齐王出征大胜,甚至写了等齐王登基后会割让几座城池给敌国。
皇帝大怒,当即下旨将齐王关入大牢。
这一场深夜闹剧,终于结束了。
等事情都处理好了,陈钰还是不能入睡,他还要去找那个不听话的小姑娘。
陈钰是在凤仪宫的后院里找到柳柳的。
凤仪宫是皇后的住所,自从陈钰的母后过世,这里一直没人打扫,此刻地上积着厚厚的一层树叶。
柳柳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警惕地回头,在看到陈钰的那一刻,忍不住红了眼眶,她抽了抽鼻子,可怜巴巴地问:“你是来杀我的吗?”
她出卖了陈钰,陈钰来找她报仇也是理所应当。
“你不是把那些信件藏起来了吗?”陈钰轻笑了一声。
这的确是陈钰安排的一出戏,只不过傍晚他吩咐人把信件烧毁的时候,手下的人来回他,说那些信件都不见了。
那一刻,陈钰就知道是柳柳做的。一颗心如枯木逢春了一般,哪怕幼时被立为太子,陈钰都没有那么欢喜过。
柳柳咬了咬唇:“可我是齐王的人。”
“这倒是。”陈钰慢慢地走近柳柳,半蹲下身子,他盯着柳柳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可是我舍不得。”
在知道柳柳可能是齐王的人时,陈钰想过无数种惩罚柳柳的办法,怎么把她锁在自己身边一辈子,怎么杀了她。
可事到如今,他什么都舍不得做。
陈钰漆黑的眸子暗了暗,他抬手碰了碰柳柳的耳尖,这一次,柳柳没有躲。
她听见陈钰低沉沙哑的声音。
“怎么又反过来帮我?”
柳柳看了陈钰一眼,突然凑过去,亲了亲陈钰的嘴角:“我喜欢殿下。”
柳柳是凤仪宫后院一个粗使丫头养的小白猫。
巫蛊案牵连甚广,她那个小主子自然不能幸免,同许多凤仪宫的宫人一般,被一杯毒酒要了性命。
“齐王手下的巫师看见我,觉得我有灵性,把我变成了人。”柳柳低着头,轻声道,“齐王说,我的主人是被你害死的,要我找你报仇。他买通了造办处的人,给你的衣物都是被施过术法的,所以你能看见我。”
顿了顿,柳柳忍不住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陈钰漫不经心地笑了:“我母后忌日那天,你身上有沉水香的味道,宫中用沉水香的,只有齐王。”
陈钰是个警惕的人,从一开始看见柳柳,他就开始怀疑了,直到那日闻到沉水香……
“跟我回去吧。”陈钰低头,看着柳柳手腕上的吊坠,眼底带了些笑意,“那日骗了你,其实这是我母后留给我的,说是让我给未来的太子妃。你愿意跟我回宫吗?”
柳柳忍不住笑了:“愿意的。”
[尾声]
这两天天气阴得厉害,柳柳卧在凤仪宫后院的墙根儿,百无聊赖地晃动着尾巴。
“柳柳,快过来。”
小主子拿了个毛线球,冲她晃了晃:“今儿我不当值,正好来陪你玩儿。”
柳柳一看见毛线球忙跳了过去,谁知道一时没刹住车,直接越过毛线球,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柳柳被撞得头晕眼花,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人拽着后脖颈提了起来。
“哪儿来的小畜生,冲撞了殿下。”
阿长皱着眉,瞪着跪在地上脸色煞白的宫女训斥道:“谁准你在宫里养猫的?!”
宫女颤颤巍巍地开口:“皇后娘娘知道的……”
“算了。”有些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柳柳抬头,正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
“喵。”柳柳歪了歪头,瞪着圆圆的眼睛,无辜地叫了一声。
“倒是挺有趣兒的。”陈钰弯了弯嘴角,“放了它吧。”
阿长一松手,柳柳就跳到地上。不过它也没跑远,还是站在原地,歪着头看着那个身影渐渐走远。
“吓死我了。”小宫女跑过来抱住它,“那可是太子殿下,我刚刚还以为你要被乱棍打死了呢。”
太子殿下?柳柳低头舔了舔爪子,想着刚刚那个什么太子殿下可生得真好看。
就是不知道,太子喜不喜欢养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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