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初见时,他是出身显赫却受制于人的公子,她是寄人篱下不轻易信人的千金,两人因利而聚,又因误会分开。兜兜转转,她成了他的软肋,他做了她的盔甲,两人执手,一生无悔……
01
沈筠山公开和林意浓婚讯的那天正好是立秋,C城的天气还没转凉,空气中尚透着一股躁热。
房间里冷气十足,林意浓趿拉着兔毛拖鞋,斜倚在靠垫上看新闻。评论里清一色的震惊,都说沈筠山一表人才,不是她这样不入流的歌手能高攀得上的。有个顶着小熊头像的人说:“这不就是现实版的金丝雀和霸道总裁吗?”
林意浓撇撇嘴巴,恰好沈筠山从外头进来,一身西装笔挺,三十度的天气还规规矩矩地扣着衬衫纽扣。
林意浓歪在沙发上看他,解领带、脱外套,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果真是一表人才。”她光脚踩在羊绒地毯上,径直走向沈筠山,“都说我配不上你呢!”
沈筠山没搭话,低着头自顾自地解袖扣。林意浓伸手扣住他的手腕,不许他继续动作:“有人说我是金丝雀。”
沈筠山终于抬了头看她:“这是夸你唱歌好聽,别跟那些人一般见识。”
他微微蹙着眉头,闲闲地抱怨着:“魏家人当真是难缠,这么点儿生意谈了大半个月还不算完。”
“那你便不谈吧。”林意浓颇有些吃醋,“下个月就要结婚了,你什么事情都不管,见了我还只聊工作。”
“礼服、钻戒随你挑,费用不设上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沈筠山伸手在林意浓下巴上捏了两下。
林意浓从他手中挣脱出来,坐下来玩儿抱枕上的流苏:“我要的不是这个。”
“你不会是真的动心了吧?”沈筠山偏头对上林意浓的眼睛,“我们当初说好的,谁都不能……”
“我知道。”林意浓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他,垂下头小声道,“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见林意浓泄气,沈筠山走过来,安慰似的揉了揉她的脑袋:“今晚有应酬,不用等我,自己记得吃晚饭。”
房门“吧嗒”一声关上了,看着沈筠山离开的背影,林意浓的鼻子酸了一酸。旁人说得没错,自始至终,她就只是豢养在他身边的金丝雀。
02
林意浓第一次见沈筠山是在夜总会,那时她不过二十出头,第一次踏进那样的声色场所,被两个男人推搡着进了走廊尽头的包厢。房间里乌泱泱坐了许多人,见他们进来,有人带头起哄道:“这不是林家的千金小姐吗?我说筠山怎么一晚上都不要人陪,原来在等这个啊。”
“也就得是这样的模样、年纪,才衬得起我们沈少。”
坐在众人中间的便是沈筠山,他穿着件价格不菲的黑衬衫,长腿叠放在沙发上。林意浓借着昏暗的灯光偷偷打量他,屏幕的光明明灭灭,映出沈筠山分明的轮廓。身后的男人忽然推了她一把,林意浓一个踉跄没站稳,险些压到沈筠山身上。
沈筠山暧昧地在她腰际扶了一把,字字清晰道:“投怀送抱。”
边上的人跟着起哄。
沈筠山点点桌上的酒杯,冲着林意浓道:“倒酒。”
来的路上,林意浓已听了许多威逼利诱的话,父亲被关在看守所,能不能出来还要看沈家人的意思。她知道自己别无选择,于是乖顺地倒了杯酒,转身递给沈筠山,他却迟迟不肯接。
林意浓明白其中的意思,抿抿嘴唇委身蹲了下去,一双白嫩的手举过头顶,将酒杯送至沈筠山面前。一屋子人都笑了,林意浓的脸烫得仿佛有火在烧,沈筠山没喝那杯酒,他握住她的手臂把人拎到了怀里。林意浓受了惊吓,短促地“啊”了一声,手里的酒杯倾倒,琥珀色的液体尽数洒在她的裙子上。
亲吻如雨点一般,不由分说地落下来,林意浓下意识地伸出手,抗拒地隔在两人之间。沈筠山贴近她的耳朵,不动声色道:“别躲。”
他的声音低沉且富有磁性,仿佛有着蛊惑人心的神力。林意浓放下手臂,任由亲吻密密地降落。
边上不知谁在带头起哄,沈筠山直起身子,摩挲着林意浓红得要滴血的耳垂:“各位请便吧。”
众人纷纷起身,包厢内一时只剩下他们两个。林意浓垂着眸子,等待沈筠山的下一步动作。过了半晌,他仍旧没有动静,林意浓偷偷抬起眼,才发现这人已经闭目靠在沙发上了。
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俯身想看看他是否睡着了,刚弯下身子,就被沈筠山捉住了手腕。他没睁开眼睛,只是淡淡地开口:“怎么,难道真想和我发生点儿什么?”
林意浓从他手里挣脱出来,乖乖地在他身侧坐下:“你们……会放弃起诉我爸吗?”
“不会。”沈筠山回答得十分干脆。
“那……如果,”林意浓犹豫半晌才开口,“如果我愿意……”
沈筠山终于睁开了眼睛,偏头看着身侧的林意浓:“那也不会。”他坐直身子,说:“我不知道是谁给了你这样的承诺,我只能告诉你,从沈家把你父亲送进去的那一刻起,就根本没这个打算。”
“为什么!”林意浓惊呼出声。
“别吵。”沈筠山伸手捂住她的嘴巴,眼神冲着门的方向,“外面有人在听。”
林意浓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没发现任何异常。她压低了声音问:“你怎么知道有人?”
沈筠山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一些人常用的手段。”
“那……他们为什么要偷听?”林意浓没忍住,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了出来。
沈筠山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林骏把你保护得很好。”
林意浓还要再问为什么,沈筠山却已经重新闭上了眼睛:“安静待一会儿,我没兴趣给小朋友补课。”
沈筠山养了半晌神,再睁眼时,见林意浓低着头正研究自己的手指。他长手一捞扣住她的脖子,惊得小姑娘浑身一颤。
“慌什么,刚才不是很大胆地说要和我发生点儿什么吗?”
这么一问,林意浓恍然想起自己刚才的话,脸上飞起两片红云,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沈筠山慢慢贴近她,林意浓鼻尖缭绕着古龙水的味道,她小声问道:“干什么?”
“别害怕。”沈筠山放在她脖子后的手揉了两下,“我得留下点儿物证。”
下一秒,他的嘴唇就贴到了林意浓的脖子上。沈筠山停留了一会儿,在那里留下了两个深红色的印记。明明是最暧昧的动作,他却做得没有一点儿感情。
两人分开后,林意浓抽了张纸巾,抬手擦掉自己的口红。
“聪明。”沈筠山脸上有赞许的神色,“接下来这段日子,你恐怕还得配合我一下。”
他揽着林意浓的纤腰出门,外头果然站了两个鬼鬼祟祟的男人,见他们出来仿佛被吓了一跳,点头哈腰道:“沈少好,沈少好。”
沈筠山有意把林意浓脖子上的印记露出来,慢条斯理道:“都听明白、看清楚了?回去向沈叙复命吧。”
他说得轻巧,语气却不怒自威,林意浓躲在他身后,一时也为那两个人捏了把汗。
03
那晚,林意浓被带回了沈筠山的私人公寓,双层小别墅,装修得简洁大方。
沈筠山走在前头,径自给她开了二楼的一间房门:“住这儿。”
“我没有换洗的衣服。”沾了酒水的裙子黏在腿上,逼得林意浓不得不大着胆子开口。
沈筠山似是有些不耐烦,从卧室里拎了件女士睡裙给她:“先穿着,明天叫人带你去买。”
林意浓小声道了谢,就钻回自己的房间。她一个千金小姐,从前有着穿不尽的美丽衣衫,只是林家别墅被封了,她的东西都锁在里头。父亲入狱,母亲受不了刺激自杀,林家一时支离破碎,亲戚们也避之不及。
林意浓摸不透沈筠山的心思,却也知道他不可能大发慈悲地接济自己。林意浓观察着手里的那件睡衣,应该没人穿过。沈筠山方才又说明天给她买新的,这是……要让她常住吗?
林意浓的小心思转个不停,一直到后半夜都没能睡着。天蒙蒙亮的时候,她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昨晚她特别留意了一下,沈筠山应当是住在隔壁房间。林意浓在他门前盘腿坐下,静静地等待沈筠山出门。
沈筠山一早洗漱完毕,刚打开房门就看见脚边缩着个小人儿。林意浓警觉,立刻从地上爬起来,睁着一双小鹿般的眼睛望他:“早、早上好。”
沈筠山那会儿刚洗完澡,身上随便裹了件睡袍,头发湿漉漉的还在往下滴水:“有事吗?”
林意浓没答话,大着胆子凑到他脸前,两个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沈筠山纹丝不动,她又往上凑了凑,脑袋堪堪停在他唇边:“我……你能不能,帮我把剩下的学费交了,我还有两年就会毕业,到时候……”
林意浓念的是贵族学校,主修音乐。从前她无须考虑生计问题,现在到了危机关头,才发现自己连个糊口的技能都没有。她想了一晚上,毕业后可以做个声乐老师,虽然不比往昔,但至少能保证自己的开销,但前提是要有毕业证书傍身。商人重利,林意浓知道沈筠山必然看不上她能赚到的那些小钱,于是只能尽力摆出一副弱小的模样,赌他是否会心软。
沈筠山不置可否,眯着眼睛看了她半晌:“这是求我,还是在和我做交换?”
林意浓只设想过成功与失败两种局面,却没料到沈筠山会这样直白地反问她,一时红了脸,不知如何收场。
沈筠山看着林意浓的脸色由白变红,刚才还一副志在必得、英勇赴死的模样,现在却又慌张得呼吸不稳。她此刻眼下带着淡淡的乌青,想必是折腾了一晚才琢磨出这么个示弱的对策。沈筠山对她的一番示弱没什么感觉,只是恶趣味发作想逗一逗她。他伸手扣住林意浓的脖子,食指在昨晚的两个吻痕上流连:“怎么,想交换吗?”
听了这话,林意浓的脸变得更红。沈筠山轻笑一声松开了她:“既然害怕,就不要学这些不入流的功夫。”
他从自己房间拿了外套给她:“下来吃饭。”
林意浓听话地穿上外套,裹住身上那件不怎么适合她的性感睡裙。等她收拾妥当下楼时,厨房里已经飘着吐司和牛奶的香气了。沈筠山站在平底锅前煎蛋,探出头问她:“你要单面还是双面。”
林意濃挑食,打小不爱吃鸡蛋,只是这会儿寄人篱下不好拒绝,下意识地答道:“我和你一样。”
见沈筠山自己做饭,林意浓心里颇为惊奇,他生在这样的富贵人家,实在不像是会亲自下厨的样子。
沈筠山在她面前放了只热腾腾的溏心蛋,蛋黄呼之欲破,边缘泛着诱人的金黄。他在她对面坐下,一边往面包上涂花生酱一边闲闲地道:“不出意外的话,最近会一直有人盯着我们,你得在我这儿多待一阵儿。”
林意浓知道“有人”指的是沈筠山的堂叔沈叙,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揣着一肚子疑问,又想起沈筠山昨天冷冷的态度,最终还是没问“为什么”,只是淡淡地应了声“嗯”。
沈筠山抬头瞧见她满脸疑惑的样子,一时好笑道:“想不通为什么?”
“他这么做有两层意思。”他放下筷子,慢条斯理道,“一是对外示威,给你贴个‘沈筠山的情人的标签,往后别人见了你自然绕道,这样一来,你们家就再无翻身的可能了。”
“二是……”沈筠山的声音低了下来,“对我示威,好让我知道他做的决定无论对错我都要执行。”
沈筠山面色如常,只是搁在桌面上的拳头紧紧握了起来。被他几句话点醒后,林意浓十分震惊:“我们才刚认识,你愿意和我说这些?”
“难不成你还打算去揭发我?”沈筠山语气里带了点儿调侃,“你不会的,除非,你是真的想做我的情人。”
他有意加重“情人”这两个字,好整以暇地欣赏着林意浓脸上的红晕。林意浓被他说得招架不住,低下头小声答道:“我没有。”
沈筠山被她这模样逗得发笑,拿了外套准备出门:“我知道。只要你乖乖配合我,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04
林意浓原本以为,沈筠山口中的“一阵儿”不过是十来天,却没想到自己一连在沈家待了快两个月。她一个人住着别墅,花着沈筠山的副卡,仿佛真的成了“沈筠山的情人”一般,连她自己都觉得恍惚。
沈筠山回来那天是个雨夜,林意浓正窝在飘窗前看书,听见动静连忙起身迎人。沈筠山径直向窗户这边走来,轻轻一带把林意浓拉近怀里。他身上带着浓烈的酒气,林意浓想躲,沈筠山在她耳畔低语道:“别躲,外面有人。”
林意浓僵在他怀里不敢抵抗,二人维持着亲密的姿势待了半晌,沈筠山才放开她走过去拉上了窗帘。客厅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林意浓急着想逃:“我先上楼睡觉了。”
沈筠山坐在沙发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别走,我有话要和你说。”
林意浓只得过去坐下了。沈筠山似乎很累,紧皱着眉头揉太阳穴:“据我所知,你念的是声乐专业。我打算开一家娱乐公司,你愿不愿意成为签约艺人?”
林意濃虽不了解生意上的事,却也隐约知道沈家是靠着房地产起家的,她颇为疑惑:“娱乐公司?”
“是。”沈筠山没耐心兜圈子,索性全盘托出,“我们家旧有的产业都被堂叔把控着,想从他手底下脱身只能自立门户。”
“娱乐公司只是个幌子,如果你配合我,事情了结之后,我会分你一些沈氏的股份,保你下半辈子无忧。”
“我愿意。”林意浓没有过多考虑便答应了,对她来说,依附沈筠山是最好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
沈筠山动作很快,第二天一早便放出工作室成立的消息,将林意浓签到自家旗下做了艺人,一同公开的还有他们的恋爱关系。众人一时哗然,都觉得沈筠山昏了头,竟然对林家的女儿动了真情。
沈叙倒是十分高兴:“果然是个不成器的东西,和他没用的爸爸一样。”
为了支撑工作室的门头,沈筠山当真请团队给林意浓出了张专辑,虽然发了不少通稿,但林意浓始终顶着个不光彩的名头,不仅没吸引到粉丝,反而招来了一大片骂声。她看着微博下各种嘲讽的言论,几乎快要精神崩溃了。
有一回恰好被沈筠山看见了,他随手把合同扔在桌上:“怎么了?”
林意浓摇摇头说“没事”,眼泪却往下掉得紧。沈筠山走过来,看见她手机屏幕上的内容便猜到大半,柔声安慰道:“没关系的,别人的话不用放在心上。如果你真的愿意做音乐,我可以为你提供资金支持。”
林意浓有些受宠若惊,抬起泪眼看向沈筠山:“真的吗?”
沈筠山笑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林意浓吸了吸鼻子,摇摇头道:“还是算了吧。你有自己的事要忙,不用为我费心的。”
她的眼眶通红,长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讲起话来含混不清,活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沈筠山一时心软,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不算费心,我们是合作伙伴嘛。你帮了我的忙,我自然不能委屈你。”
说这话时,他的语气难得软下来,尽管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林意浓却感觉到了。她心里一软,忍不住在沈筠山手心里蹭了蹭脑袋。
05
沈筠山说到做到,当真为林意浓请了声乐老师和制作团队。林意浓整天泡在录音室里,虽有些疲惫,但也还算充实。沈筠山偶尔会来看她,给工作人员带奶茶和咖啡,像个真正的男朋友一样。林意浓一见到他便想笑,一笑便录不了歌,她自嘲没出息,明明相处了那么久,看见沈筠山还总忍不住心跳。沈筠山当着外人的面把功夫做到极致,记挂着林意浓的口味,又贴心地替她插好吸管:“知道你怕胖,你这杯是三分糖的。”
两年工夫,林意浓出了两张专辑,却一直没什么水花。她不太看重名利,不过用心做出来的东西得不到认可,心情难免低落。
沈筠山倒是满意:“这样不温不火的也好,工作室越不成样子,沈叙便越放心。”
林意浓叹气,她知道沈筠山一直借工作室的幌子笼络人脉、筹集资金,只为有天能扳倒沈叙,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见她低落,沈筠山拍拍她的脑袋安慰道:“你不用想太多,和其他千金小姐一样,开心便好。”
连沈筠山都这样讲,林意浓也越发消沉起来,整日逛街购物,顺便跑些小通告维持工作室的门头。
但日子久了,沈叙还是起了疑心,点名要见一见林意浓。
沈筠山无法,咬着牙答应了下来。
06
沈叙约他们在一家高档餐厅见面,那是林意浓第一次见到沈筠山口中的“堂叔”。沈叙只长了他们十多岁,眉眼间依稀和沈筠山有几分相像,只是不似他那样清冷。若非知道沈叙的所作所为,林意浓几乎要以为他是个和蔼亲切的人。
沈家人的教养一贯好,无论心里揣着什么样的心思,面上都总是客气的。点菜前,沈叙特意问了林意浓的忌口,而后才闲闲地开场:“算起来,当初你和筠山认识还是因为我,没想到误打误撞地也走到今天了。”
他面上含着笑,口中却不留情:“筠山没了爸爸,有些事我这个做叔叔的理应管一管,你们也在一起两年多了,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话一出口,沈筠山和林意浓心中都是一惊。
沈筠山轻咳一声:“我们暂时还没这个打算……”
“没有打算那就开始打算。”沈叙温和却不容拒绝地打断了他,“你年纪也不小了,早些成家我也放心。何况,我和意浓的爸爸是旧相识,现在她家落难,我相信老林看到这门婚事也会很开心的……”
在商场里浸润数十年,沈叙练得一手颠倒黑白的话术。见两人不答话,他嘴角含着笑说:“我听人说你们平时如胶似漆的,怎么现在倒不愿意了?”
“筠山,难不成你一直在骗我?”
沈筠山面不改色,可心中早已兜了几个来回,结婚不比恋爱,不能轻易结束,他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让林意浓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我愿意。”沈筠山还在僵持,林意浓已经出声答应下来,“其实我们也有这样的准备,筠山车上还放着要给我的钻戒,可惜已经被我提前发现了。”
林意浓偏过头冲着沈筠山笑了一下,示意他不要露馅。
“刚才他说不愿意,大约是不想由您出面,想亲自向我求婚吧……”
沈叙原以为能借着结婚的由头敲打一下沈筠山,让他不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捣鬼,没想到两人竟真的同意了。他掩饰好自己脸上的意外,举起酒杯道:“那就恭喜你们了。”
与沈叙分别后,沈筠山和林意浓沉默着在车里坐了很久。
最终还是沈筠山先开口:“你真的愿意和我结婚吗?我们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嫁进来就等于蹚浑水。我不一定能扳倒他,如果失败了,连你也会受牵连。”
“我愿意。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不能功亏一篑。”林意浓的声音小小的,却透着一丝坚定。
沈筠山握住了她的手說:“谢谢。”
林意浓转过头,借着停车场微弱的灯光看着沈筠山:“你有没有一丁点儿喜欢我?”
沈筠山松了手上的力道,第一次郑重地叫了林意浓的名字:“意浓,你要的东西我给不了,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真心喜欢过别人了。
“现在你反悔还来得及,我去找他说明……”
“我不反悔。”林意浓坚定地打断他的话。
两个人默默地对视了一会儿,林意浓忽然凑上前,在沈筠山嘴唇上落下了一个吻。沈筠山的心口仿佛炸开一道惊雷,他想给林意浓一个拥抱,但最终还是保持理智推开了她:“我不值得你这样。”
林意浓的头发有些乱,口红也掉了颜色,眼睛湿漉漉地望着他。沈筠山忽然意识到,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林意浓不再是当初那个手足无措地站在他房间门口的小姑娘,她是个女人,有血有肉的、会让他动心的女人了。
07
婚礼在九月份举行,夏末初秋的好时节。林意浓披着白纱走向沈筠山,两人在宾客的掌声里接吻。主角怀揣着各自的心事,沈叙反倒成了最满意的那个。林家已经无法翻身,娶了他家的女儿便不会壮大沈筠山的势力。沈老爷子在世时格外偏心沈筠山的父亲,现在老爷子和堂哥都死了,他要压得沈筠山一辈子都不能抬头。
喜宴喧闹,新人结束一切应酬回去时已将近深夜。林意浓懒得动弹,索性靠在沙发上休息。沈筠山从浴室出来后看见人歪着睡着了,走过去打算抱她回卧室。林意浓哼哼唧唧的不愿意:“我还不能睡,还没卸妆呢。”
沈筠山失笑:“那我监督着你卸妆,不然明早起来又要嚷嚷变丑了。”
林意浓嘴里答应着,眼皮却总抬不起来。沈筠山便亲自去浴室拿了卸妆水和棉片出来,蹲在沙发前为林意浓卸妆。
林意浓仰面躺着指导他:“眼睛那里多敷一会儿,不然睫毛膏卸不干净。”
她眯着眼睛,声音慵懒,仿佛一只正在晒太阳的猫咪。沈筠山觉得好笑,故意应和道:“是,林小姐。”
林意浓吃吃地笑起来,撑不住打了个哈欠,眼角落下两滴眼泪。沈筠山用手指帮她轻轻拭掉:“快去睡觉,困得都流泪了。”
林意浓没有起身,对着他伸直了胳膊。沈筠山顿了一顿,拦腰把她抱了起来。
陷在柔软的鹅绒被里,林意浓迷迷糊糊地想,人前人后都这样亲密,却永远无法成为真正的爱人。他们还没认识时,沈筠山大约也是这样照顾别人的。
那晚,林意浓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的她不愿意只做名义上的夫妻,偷偷钻进沈筠山的房间等他回来。沈筠山看见她后勃然大怒,不知从哪里拿了离婚协议要她签字。梦的结尾她在哭,沈筠山高高在上地看着她:“不签是吧?我有的是办法和你离婚。”
醒来后,林意浓难过了很久,梦里她那样狼狈,却始终没有松口要离开他。可是现实之中,她一旦动心就必然会被沈筠山看出来,从而冷淡她,所以她只能恪守着理智,要到一个拥抱便享受这个拥抱,要到一个亲吻便不再求别的东西。沈筠山的脸又浮现在眼前,他挑着眉毛含笑问她:“怎么这么贪心?”
08
冬天来临的时候,林意浓的平淡生活被打破了。沈筠山常常带着亲信回家谈事,书房的灯整夜亮着,每个人都随身带着电脑与合同。林意浓早起的时候会给他们准备咖啡,几个人带着黑眼圈从书房出来,站着喝完便又开始新一轮的工作。
有个年轻活泼的秘书爱开林意浓的玩笑:“真羡慕沈总,事业爱情双丰收。”
沈筠山一只手端着杯子一只手揽过林意浓的肩膀:“等我们的大事完成了,沈总再替你安排私事。”
一群人都哄笑起来,林意浓站在他们之间讪讪地作陪。出于私心,她不希望那一天太快来临,沈叙一旦倒台,他们这对夫妻就没有做戏的必要了,她和沈筠山便只能相忘于江湖。
而沈筠山却一直热切地期待着,天天熬夜工作,脸上却仍旧神采奕奕。林意浓不明白生意上的事情,只是隐约听说沈叙近半年来的投资都不怎么成功,他又蛮横不听人劝,几个大股东早就看不惯他的行事作风。而沈筠山年少有为,人心一时都倒向他这边。
林意浓还是从别人口中知道沈氏移权那天的盛况的,沈筠山在例行董事会上声讨沈叙,拿出沈氏的业绩对比图,以及自己近几年从各处秘密收购的股份,逼着沈叙交出公司的管理权。在会的人清一色地支持他,有位元老站起来冲着沈叙道:“你接手公司的时候筠山还小,如今他比你有魄力,你也该把他的东西还回去了。”
沈叙尽失人心,不得不妥协。沈氏易主的新闻登上头条,沈筠山一时身价大涨,成了各个商学院的典型教学案例。
那天他回家时满面春风,林意浓也早得到了消息,笑着对他说“恭喜”。
身上没了重压,沈筠山难得散发出松懈的气息。他走过去握了握林意浓的手:“谢谢你,等忙过这段日子,我会尽快想办法把你爸爸的事情办妥。”
林意浓鼻子一酸,眼睛里莹莹地含着泪。沈筠山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傻瓜,明明是好事,怎么哭了?”
“我是高兴……为你高兴。”林意浓胡乱抹掉脸上的泪珠,抽着鼻子喃喃道,“阿姨今天请假了,我们出去吃饭吧。”
沈筠山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你想去哪家?我来订位子。”
“不用。”林意浓摁住他的手腕,“我吃路边摊就好。”
两个人穿上外套便出门了,C城的冬天冷,林意浓却执意没有开车。他们沿着排排路灯往前走,最终选了一家生意火爆的烤龙虾。店里暖气开得足,两人相对而坐,一边剥虾一边闲闲地聊天。他们之间鲜少有这样温馨放松的时刻,面前的虾壳逐渐堆成一座小山,喧闹的人声里,林意浓玩笑一般开口:“我们离婚吧。”
她说得轻飘飘的,仿佛在讲一个无关紧要的提议:“反正你的计划已经完成了,我也没有什么价值了。”
沈筠山的笑容滞在脸上,迟迟收不回去:“意濃,你再给我一点儿时间,我觉得我们之间其实是……”
“不用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再给你一点儿时间又有什么用呢?”林意浓摘下一次性手套扔进垃圾桶,故作轻松地站起来,“我走了,离婚协议记得发给我。”
她匆匆转过身,不让沈筠山发现自己眼角的泪。林意浓直到那时才知道,原来爱一个人是这样卑微的一件事,不求回报、不求名利,只求在他身边待过一阵。
09
收到那捧娇艳欲滴的红玫瑰时,林意浓十分意外。她刚从沈筠山的别墅搬出来,新地址谁也没有告诉。
“确定是给我的吗?”
“是的。”快递小哥戴着口罩,瓮声瓮气地答道,“客人说一定要送到您本人手里。”
林意浓疑惑着接过花束,忽然觉得眼前的人有些面熟。她直接伸手摘了他的口罩,沈筠山那张轮廓分明的脸显现在眼前。
“是你?”看着平时西装革履的沈筠山套上宽大的黄色制服,林意浓不禁笑出了声,“你为什么会穿成这个样子啊?”
“为了哄我老婆开心。”沈筠山不打招呼便从林意浓身侧钻进了房间,环视了一圈她的小出租屋,“收拾得还不错,不过,仍是比不上我的别墅。”
林意浓推了一把他的肩膀:“喂,你今天过来就是为了炫富吗?”
“不是。”沈筠山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纸笔,“我是来找你签字的。”
虽然早知道会有这样一天,但它真的来临时,林意浓还是有些伤感。她接过钢笔匆匆签了名,抬手递给沈筠山:“好了。”
“林小姐,”沈筠山含笑觑着她,“看都不看就签了,不怕我把你卖了吗?”
林意浓这才注意到纸上的内容:
结婚誓约
即日起,林意浓女士嫁与沈筠山先生为妻,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逆境或是顺境,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林意浓一时转不过弯:“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浓,”沈筠山认真地望着她的眼睛,“我本来以为我是个无情的人,但遇见你我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平凡。会爱上一个人,会心动,会有软肋。
“你离开的这几天我才发现,原来我早就习惯有你在身边的日子。早晨起来想看见你的笑,开会的时候想起你和财务总监一样喜欢穿白色的裙子,下了班习惯性地带你爱吃的蛋糕,结账时才记起来你已经搬出去了……明明是我说我们都不要动心,可到了最后,舍不得的人却是我。
“其实现在并不是和沈叙翻脸的最佳时机,若是再等一段时间,我们会更有把握。但是我等不了了,我不顾他们的反对放手一搏,我以为我是为了自己的野心,可是现在才知道原来全是因为你。我想让你和你爸爸团聚,想让你做人人都羡慕的沈太太,光明正大地接受祝福……意浓,遇见你我才知道,原来我这样稳妥又无情的人,也会有感情用事的一天。”
林意浓终于后知后觉,原来沈筠山为她做早餐,帮她剥虾壳,送她礼物,以及那些日复一日的亲昵与关心都不是逢场作戏,而是他真的爱她。
沈筠山把林意浓拥在怀里,逐渐加重手臂上的力道:“沈太太,我们回家吧。”
那是林意浓此生听到过的最甜蜜的三个字,不是恭维奉承,不是客套寒暄,而是沈筠山本人最深情的认证。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认真回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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