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假王爷
沈瑶箐跪在地上,恭顺地瞧着端坐在榻上的男子,久久不敢出声。
男子身材颀长,偏瘦,着一袭绣绿纹的紫长袍,外罩一件亮绸面的乳白色对襟袄背子。脚上穿着白鹿皮靴,方便骑马。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从玉冠两边垂下淡绿色丝质冠带,在下额系着一个流花结。
他立体的五官刀刻般俊美,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他微微垂眸认真地翻阅着沈瑶箐呈上的状纸,邪恶而俊美的脸上此时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微笑,看得沈瑶箐心里发慌。
终于,他收了手中的状纸,垂眸瞧了瞧沈瑶箐,沉声问,“你说你爹是被冤枉的?”
沈瑶箐坚定地点头,“对,他只是个卖肉的。一个卖肉的还能卖出叛国的名堂来?您说这是不是欺压老百姓?!”可抬头瞧见男子的神色后,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当然了,实在想欺压也是可以的,但我不能看我爹枉死还什么都不管。”
坐在榻上的人勾了勾嘴唇,点点头,再问:“那你为什么会递状纸给我呢?”
沈瑶箐防备地扭头瞧了瞧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以后,才撑着手自地面爬起,跑到男子身侧,红唇贴近他的耳朵。男子防备地扭了头,一双鹰眸紧盯住她。沈瑶箐尴尬地抽回了手,压低了声音说:“因为人人都说皓轩王爷是当朝唯一不怕皇上的人。”
男子只觉得耳畔一阵奇痒,但自沈瑶箐的话中也听出了端倪,随即换了冷颜,冷声道,“谁告诉你的?”
沈瑶箐被他突然变了的脸色惊得连忙重新跪回地面,磕头如捣蒜:“外头说书的都是这么讲的,我也只是觉得咱们有共同的目标,能合作才敢这么说的。”
男子的面色缓和了许多,他将手肘搁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前倾,手掌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问:“怎么合作呢?”
“你送我进宫,我努力成为皇上身边的红人,救出我爹。”沈瑶箐大胆地说着她的计划。
男子却嗤笑出声,忍不住问:“我的好处呢?”
“我和你里应外合,做你的内线,让你当皇帝。”大逆不道的话被她说出来,如此轻描淡写,像是答应要送他一块糕点一样。
男子的面色沉了又沉,眸底闪出一丝玩味的笑,终是浅笑着说:“你都已经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了,还舍得帮我夺皇位?”
“我的目的就是救出我爹,看着我爹在牢里受苦我却无能为力,就算让我做皇帝我也不会开心的。”
“哈哈,好,虽然开口闭口都是大逆不道的话,可毕竟还算有孝心。我跟你合作,那第一步,我要做些什么呢?”
沈瑶箐可没想过王爷会这么快答应她,兴奋地咧着嘴边笑边回答:“第一步…….我得试试您的能力,先给我准备一顿饭!”
新帝登基不久,沈瑶箐那位在城西卖猪肉的父亲就被关进了牢里,罪名是:清除叛党。他当时被判的是诛九族的大罪,秋后就要问斩。当然了,沈家是外来的,所谓九族,当时也就抓到了沈父一人而已。
如果不是因为沈瑶箐当天出城送货,说不定如今也蹲在牢中默默等死。她觉得上天既然让她侥幸逃脱了,必定是有大用,所以便开始不遗余力地想办法救父亲。想来,好像已经两天两夜没吃饭了。
男子微微点了点头,起身朝外走去,边走边说:“跟我走,带你去个有吃有喝的地方。”
“啊,不是在你的王府里吗?”
男子不答,只径直朝外走去。沈瑶箐紧跟上,只见府上的人无不低头行礼称他:“宇公子。”
沈瑶箐连忙扯住他的胳膊,压低声音问:“你不是王爷吗?”那明明就是王爷的轿撵呀,这年头旁人还能随便坐王爷的轿子?
“我何时说过我是?”宇公子阴险地凑近了她问,“不是王爷便不能合作了?”宇公子打趣道,“反正我也能将你送进宫里去,你不亏。“
“可是你又不能做皇帝。”
“谁说的?普天之下的男子,哪有不想做皇帝的。”
沈瑶箐觉得他说的似乎有那么些道理,除了信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点头应下,正式结为盟友。
二、偷鸡
宇公子倒是个讲信用的人,带她吃飽了饭,便将她安顿在一处宅子里。他说要去安排一下沈瑶箐入宫的事,交代沈瑶箐在这里等他,随后,丢下些银两便要离开。
沈瑶箐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她对这个宇公子了解甚少,真怕他一走就不回来了,或者,走了以后带着官府的人把她抓了。她扬起小脸认真思考了半晌,趁着宇公子不备,扯下了他腰间的碧色玉佩,仰着头傲慢地说:“你若不回来,我便把它卖掉,用银子换个进宫的机会。”
皇宫,哪是有银子就能进的?他们都清楚得很。
宇公子瞧着她的样子,忍不住勾起了唇,轻声道:“这玉佩暂且放在你这里保管,它若是丢了,别说救你爹,就算你的命,我也得拿走。”
这要挟人的口吻着实让沈瑶箐紧张了一下。
再见,已是三天后。彼时,沈瑶箐正在院子里洗衣服,衣袖挽起,露出白洁如藕的胳膊。
宇公子抱着双臂靠在门边看了会儿,突然扬声道:“我得试试你的胆量,不然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能与我共谋大事。”
沈瑶箐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手一抖,看清楚来人后稳了稳情绪,问:“怎么试,你说!”
“去把皓轩王爷后院的芦花鸡偷来。”
“……我会被人乱棍打死的!”沈瑶箐拒绝。
“帮我谋反可比偷只鸡难得多。”宇公子摊开手掌,轻讽,“你若连这个也做不到,我凭什么跟你合作?”
沈瑶箐想了一会儿,觉得他说的倒也有理,于是心一横,拽下袖子甩着胳膊直奔大门外,路过宇公子身旁时胸有成竹地道:“你进去等着吧,我去去就回。”
“好。”宇公子瞧着沈瑶箐的背影饶有兴趣地抿唇提醒,“用点儿脑子,小心被人抓到了去见官。”
瞧着沈瑶箐远去的背影,宇公子轻轻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是故意的,拿沈瑶箐当消遣。
倒还真是快,才半个时辰,沈瑶箐便回来了。她气喘吁吁,面色通红 ,手中还抓着一只肥硕的芦花鸡,一面喘着粗气一面将鸡递给宇公子:“我偷回来了,你拿好。”
宇公子皱着眉头还没来得及接,那只肥硕的芦花鸡就被塞到了他的怀里。他嫌弃地接过,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沈瑶箐逃也似的翻墙跑了,临走前,还咧着嘴巴露出一抹奸计得逞的笑意:“我也想试试你的能力,看你会不会被人乱棍打死。哈哈……”
她翻下墙的那一刻,大门被人撞开,宇公子与一众追赶而来的家丁面面相觑,他手里的那只芦花鸡因为不太舒服,随性地抖了抖膀子。
幸好常去王府走动,家丁都认识他。
宇公子连忙丢下芦花鸡,闷咳了几声辩解道:“我今天闲来无事,想要试一试你们王府中的守卫是否严密,若我不在这里等你们,而是跳墙走了,你们是不是就追不上了?”说完,他伸脚将芦花鸡朝着家丁的方向踢回去,道,“还不拿回去?好好整顿守卫!”说完,他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摇着扇子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门,引得众人一阵茫然。
宇公子是在市井之中的说书人那里找到沈瑶箐的,彼时,她正端坐在椅子上,认真地听书。听到有趣的地方会跟着一同笑,遇到悲伤的情节时,也会微微皱起眉头,一脸感同身受。
宇公子也不靠近,只找了个就近的座位坐下,一面听书,一面瞧沈瑶箐。
其实沈瑶箐是个挺漂亮的姑娘,有神的双目,总透着些不谙世事的纯真光芒;狭长的眉毛,弯弯的,柳叶一般;高挺的鼻子、小巧的樱桃口、白嫩的面庞、玲珑有致的身姿……只可惜衣服略微寒碜了一些。
宇公子饶有兴趣地撑着下巴看了半天,沈瑶箐则表情丰富地听了半天。直到说书人将整个故事都讲完了,人群散去,沈瑶箐也没有走,而是托腮沉思,目光呆滞地盯着桌子。
瞧了半晌,她才缓缓起身,揉了揉肩膀,又叹了口气,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宇公子终是等不下去了,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沈瑶箐扭头瞧见宇公子,倒也不吃惊,只淡淡地开口宣布:“我不跟你合作了,我觉得你根本就没有能力送我入宫。我还是去找王爷,跟你合作,等我进宫了我爹都死在牢里了。”
这下宇公子慌了,紧张地伸出手拦下正要转身离开的沈瑶箐,闷声道:“我现在就能送你进宫!”
三、刷净桶
沈瑶箐发誓,如果她知道宇公子这样的人,她就算跟王府里的一条狗合作,也不会跟他搭伙的!
宇公子确实成功地把她送进了皇宫,还让她光荣地成了一名净侍!她立在一众马桶前,久久不能平复内心的翻腾,最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吐了。
她这一吐,顿时就得罪了一众净侍,成了他人鄙夷且调侃的对象。人生何其精彩,不过一时半刻,万物皆有变。
“脏吗?脏你还进宫?”
“就是!嫌脏?今天你不把这些都洗干净,就不准吃饭!”
沈瑶箐捂住肚子站直了,还没来得及反抗,那个杀千刀的宇公子便出现了。他穿着雍容华贵的深紫色长袍,长发高高梳起,端的是气势磅礴、大气凌然的架子。
远远地见了沈瑶箐,他便勾起嘴角露出动人心弦的笑容。可沈瑶箐哪里笑得出来!既然有在宫里随意纵横的权利,就绝对有让她当个侍女的能力。试问自古以来,有哪个皇帝看上刷马桶的宫女?哪朝的皇帝能闲得发慌跑到净桶局来闲逛?
没有!所以他是故意的!
思及此,沈瑶箐提起手边正待刷洗马桶的水直奔宇公子而去。走近了,便听宇公子扬了扬手问:“此处可还习惯啊?”
话音落下,沈瑶箐提桶便扬,水花飘出木桶,直奔着宇公子身上而去。宇公子显然没料到这一出,吃惊地垂头瞧了瞧自己的衣袍,怒吼道:“沈瑶箐,你……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对呀,一辈子刷马桶你怎么不直接让我死?”
此话一出,身后那群净侍的目光更加怨恨了。虽未转身,可沈瑶箐仍旧被身后的怨念激得脊背发凉。她真的不是鄙视净侍这个身份,只是她此刻身有重任,刷一辈子马桶的话……真的不如坐牢来的舒服。
宇公子憋闷了半天,终是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說:“我,现在过来,是想要告诉她、他、还有他们,不许让你做刷马桶的活儿,你是王爷亲自带进来的,过几日让你去侍奉太后娘娘。”
沈瑶箐虎躯一震,甚是欢喜,激动地丢下桶,高兴地问:“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现在改变主意了。”宇公子顺手解开长袍的扣子,随手将衣袍脱下,气闷地丢在地上,甩着胳膊便走。
“哎,你别走啊,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那就是清水,没刷过马桶的,干净的清水呀。”可任凭沈瑶箐在身后追赶,宇公子只顾着往前走。
沈瑶箐瞧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哭笑不得。
而刚转了个弯的宇公子气闷地抬起头瞧了瞧对面的人,闷声道:“回去洗澡。”
那人忍不住嗤笑出声,却在宇公子瞪了他一眼后赶忙收起了笑容:“这就是你放下一堆政事忍不住跑来关心一下她的后果?活该!早告诉你别把人往这里送了。”
“你有没有良心,那可是你妹妹!我如果直接把她带到大哥那儿去,我一天好日子都不会有。先藏几天,培养一下感情不好吗?”宇公子完,觉得怨气还有些,又补充道,“而且,若她的存在被有心人知道了,拿来利用了怎么办?那是有性命危险的。”
“那你干吗带她进宫?干脆永远都不要带她回来。”
“因为有意思呀!皓轩,我跟你说,她可是我在这世上见过的唯一一个敢把谋朝篡位说得那么大气的姑娘,我喜欢!”宇公子说着,忍不住抿了抿唇,甩着袖子快步走远,只用背影留给立在原地的人一句话,“让她先刷一天,明天赶紧找人传旨让她歇着吧。”
“人家的身份可特殊着呢,你到底什么时候为她正名?”皓轩王爷自他身后轻吼到。
“等我玩够了,等她爱上我。”
“你总是耍人家,还想让人家爱上你?做梦吧!”
四、初见圣颜
沈瑶箐被迫刷了一天的马桶后,已经在心底默默地问候过了宇公子的祖宗十八代了,而且每一位都要寒暄很久,反反复复,周而复始。
宇公子再出现已经是三天后了,彼时,沈瑶箐已经不用再刷洗马桶,而是被当作日后要去伺候太后的人供养了起来,毕竟这净房里从古至今还没出过一个能到太后面前伺候的人。
他来的时候,大家正在吃饭。
他自那一堆人中瞧见了那个本来长得还不错,可偏喜欢将自己打扮得灰头土脸的姑娘。此时,她用一根筷子随意地挽了个发髻,粗布裤子被她挽到脚踝处,露出光脚丫……
见宇公子来了,沈瑶箐默然地收了碗筷,走到他身侧,沉着脸问:“你到底打不打算救我爹?”
“救。”
“你若是再不帮忙,我就在净侍中煽风点火,发动一场暴乱,到时候整个皇宫的净桶都没人管了,看你们怎么办?”
“哟,才几日不见,你已经有这能耐了?”宇公子勾起嘴角打趣道,顺手自怀中摸出了几块糕点来,递给沈瑶箐,“可别说我不想着你,看,皇上吃的。”
沈瑶箐狠狠地瞪了宇公子一眼后,别过头去,悲伤上涌。从前,父亲出门卖肉,每次回来都会带几块糕点给她,可如今,她独自一人在外吃着糕点,而父亲却在牢中受苦。
“不吃?”宇公子凑上前去,在瞧见沈瑶箐眼角处的泪后收起了笑容。她哭了,在他面前。
他是见过她哭的,那时她还很小,他记得,但她不知道。
宇公子轻叹口气,将糕点塞回怀中,轻拍了拍沈瑶箐的背,轻声安慰:“我一定帮你。”
“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去伺候太后,知道你也在想办法,所以我打算自己把皇上引来。”沈瑶箐不动声色地蹭掉了眼泪,嘟哝道。
瞧着胸有成竹的沈瑶箐,宇公子抽了抽嘴角问:“皇上来这里?是你疯了,还是皇上疯了?”
沈瑶箐扬了扬头,一脸坦荡荡地说:“我们都不刷马桶,总有一天会有人受不了去禀报皇上,皇上沉不住气了,总会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宇公子忍不住笑了,面容抽搐着说:“呵呵,姑娘,你想多了。如果有人禀报了这件事,皇上会直接砍了你们的脑袋。来调查?你当这里是过家家吗?你当皇上很闲吗?但凡是个皇上,这辈子都不会踏进这里半步。”
话音落下,宇公子只觉得背后一阵冷风吹过,似乎有什么人正目光犀利地瞧着他。
宇公子一转头,随后惊慌地喊了一声:“皇上?”
五、情窦初开
沈瑶箐的乌鸦嘴灵验了,皇上竟然真的那么闲,没事跑到净侍局来逛一逛。可他来这里,却不是因为沈瑶箐,而是为了宇公子。
沈瑶箐慌乱跪倒,抖着声音说:“皇、皇上吉祥。”
皇帝并未瞧她,只抿着唇对宇公子说:“听人说你来了这里,我还不信呢。最近这几天传召你也不来,我去你府上找你也不见人,到底是要跟朕置气到什么时候?”
沈瑶箐微微抬起头来,瞧了瞧皇上,又看了看宇公子,终是乖乖地跪在地上没动……看样子,这两人交情匪浅啊!
她颤抖了。
“皇上,我并非躲你,只是覺得你的建议太儿戏,不想讨论。”宇公子回答得很是大气凌然啊,竟然敢直呼“我”!
“哦?”皇上戏谑地笑了,“朕当政已有三月,这三个月来,朕每日都在和你说一件事,你难道就不能应允吗?哪怕是块顽石,也该微微动摇了吧。”
沈瑶箐听着这话中有话的调侃,只觉得阵阵尴尬。难道皇上真正爱的是宇公子?也是,宇公子仪表堂堂,一派大方,着实吸引人。早知道不用那么麻烦了,直接让宇公子勾引皇上,当上皇后,然后放了她爹,不就结了吗。绕了一大圈,还选了个最难走的途径。
皇上的眼神不经意地落在沈瑶箐的身上,宇公子匆忙挡在了她面前,随后压下声音对她道:“你先回去,我得空再来找你。”
“哎?”皇上刚要将人叫住,宇公子连忙道:“我随你去御书房谈。”
沈瑶箐连忙起身走了。
这皇宫就跟宇公子的家似的,这宇公子跟皇上说话就像命令自己儿子一样……呸,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以后不能再乱说了。
三天后,沈瑶箐蔫蔫地坐在院子里瞧着一群刷马桶刷得热火朝天的人,有些迷茫,不想再开口讲话。她觉得讲什么都能成真真是一种负担,就怕她一开口,口无遮拦,把皇上和宇公子说成婚了。
可她一想到那么好看的宇公子宠冠后宫的模样便想笑,最终,竟忍不住乐出声来。
“笑什么呢?”
正失神,便听到宇公子的声音,她连忙收起笑容,慌忙起身。
“有什么话要问?”宇公子开门见山。
“你考虑好了吗?真的要嫁给皇上?”
宇公子:“……”
“啊,不是,你考虑好了吗?怎么帮我救我爹?”
“不是说好了培养你做皇上身边的红人?”
沈瑶箐偏着头上下扫了宇公子一眼,撇了撇嘴:“您别和我玩了,皇上喜欢的是你啊,我拼了命也当不上红人啦。”
宇公子凭空被风呛得咳嗽不止,沈瑶箐慌忙拍打他的后背帮他顺气,可宇公子越咳越急,他最后只得反手握住沈瑶箐的手,让她停了下来,自己才不咳了。
他喘着粗气,只顾着顺气,竟忘了自己还紧攥着沈瑶箐的手没放开。本想擦下唇,直到唇边一阵微麻,才反应过来,碰到自己嘴唇的并不是自己的手。
沈瑶箐木讷地盯着自己被攥紧了的手,脸颊瞬间微红。
那日,艳阳高照,晴空万里,微风拂面,马桶满院,他们互相对视了良久,才将手分开。沈瑶箐几乎是逃一般地跑回了屋子里,隔着房门说:“那个……秋天快到了,真得抓紧了。”
六、阴谋
沈瑶箐没想到,皇上居然主动召见了她。
当然不是因为马桶没有刷,也不是因为听说她要组织净侍罢工求关注,而是因为……宇公子!
皇上一身明黄,端坐在金碧辉煌的宝座之上,说:“抬起头来给朕瞧瞧。”
沈瑶箐听话地抬了头,低眉顺眼,大气不敢喘一下,她可完全没有自己口中说得那么顽强,见了皇上还是怕。
“长得确实不错,怪不得宇常去找你。跟我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皇上瞧着已经垂下头去跪趴在地上的沈瑶箐,打趣道。
“我,呃,不,奴婢,奴婢告诉您也行,但是您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儿。”
沈瑶箐心想着,外头说书的都说了,皇上说的话都是金口玉言,是不能改的,何不趁此机会让他答应自己放了父亲。
“你怎么敢跟朕谈条件呢?你要是不说,朕是可以砍了你的。”
然而,她似乎忘记了,说书的还说:“伴君如伴虎。”
“还不快说?”
沈瑶箐被他吓得猛然一惊,连忙回话:“我们……”
该怎么说呢?她迅速地思考,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无论如何,自己与皇帝单独过招总归不占优势,他这么喜欢砍人,谁知道哪句话说得令他不满意,就被他砍了。她得找靠山!宇公子就是她的靠山,她要想办法让宇公子来这里才行。
于是,沈瑶箐一本正经地说:“他逛窑子的时候撞见我的,我当时被逼接客,他人好,花了三百两把我买了下来!”
听说自己爱的人去逛窑子了,总会忍不住找来质问吧?
可皇上竟然仰坐在龙椅里哈哈大笑起来,还笑出了气吞山河的气势,不过好在末了他真的说了句:“去把宇公子请来。”
宇公子来得很快,立在门边瞧见沈瑶箐后心头一紧,微皱起了眉头。
“你来啦,快上座。”皇上说着,竟然起身把自己的龙椅让了出来,十分好脾气地说,“你坐这儿。”
宇公子轻叹了口气,无奈地说:“皇上,您能成熟些吗?这皇位我真不能要!”
皇上顿时沉了脸,笑容说没便没,赌气道:“那不行,你若是不要,我就把这说谎不眨眼睛的姑娘砍了。”
又砍人?沈瑶箐跪在地上抖了抖。
皇上见效果不明显,扬声对沈瑶箐说:“你帮我劝,劝好了,朕就答应你一件事。”
沈瑶箐闻言,忍不住抬起了头,皇上这话说得跟过家家似的,谁说皇上九五之尊、一言九鼎、不苟言笑来着?这皇上分明是个得了失心疯的病人,还是个喜欢男人的病人。
沈瑶箐将目光投向宇公子,带着哭腔道:“你就坐吧,坐一下又不会死,但是有些人可能因为你那一坐就活了呀。宇公子,咱们最初商量的事情今天就能成,你坐呀。”宇公子当皇上,沈瑶箐救出亲爹,多么完美又令人感动的结局呀!
宇公子突然勾了勾嘴角,在众目睽睽之下问道:“如果我坐了,便不能再陪你了,你可愿意?”
“我……”沈瑶箐抿了抿唇,瞧了瞧一身素色长袍的宇公子,又看了看皇上,终是垂下头,慢慢开口,“秋天快到了,我和我父亲都等不到秋末。让他一人受苦我独活,总是不行的。所以,就算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我还是要救他。”
宇公子长叹了口气,终是垂了头,淡然开口道:“皇上,我做不做皇帝,这姑娘你都杀不得,她便是沈屠戶收留的那个姑娘,也就是先皇的遗孤,您同父异母的妹妹。”
戏文里的桥段都没有这么精彩狗血。沈瑶箐听了这话,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那也杀,反正这皇位我是不坐了,你若不当皇帝,我立刻把她杀了。”皇上竟然耍起了小孩子脾气,可这是条人命啊,人命啊!沈瑶箐此时直想骂天。
宇公子轻抿起嘴唇,看了看皇上,又瞧了瞧沈瑶箐,终是忍不住开口:“皇上,你俩任性的模样简直不能再像了,连讲话不过脑子的随性感都这么像。”
沈瑶箐动了动嘴唇,可是没有说什么。她特别想知道现在演的是哪一出?好歹有个人介绍一下上回书里说到哪儿了吧?她完全听不懂啊!她怎么就成了先皇遗孤了?牢里的那位老爹又是怎么回事?
皇上瞧着立在底下的两人,目光坚定,再次开口,语气淡然又坦荡:“这皇位你到底坐不坐?不坐的话我可要杀人了。”
沈瑶箐抽了抽嘴角,顺着皇上的目光瞧向宇公子,暗自感叹:“这年头连皇位都没人愿意坐?”
更让人赞叹的是,宇公子红唇微动,坦荡地回答:“不坐。”
“来人啊,把她给我拉出去,斩了。”皇上怒了,将满腔怒气都撒在了沈瑶箐身上。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沈瑶箐觉得自己很无辜,很想哭。
“皇上,万万不可呀!”
沈瑶箐循着声音朝着门外瞧去,只见一名男子跪在地上,声嘶力竭地替自己求情。
这又是谁?这是怎么了?沈瑶箐一片迷茫!
七、让位
“哎哟,皓轩王爷来得正好。”皇上放下了架子,靠坐在龙椅旁的一把小椅子上抱怨,“皓轩你来评评理,朕给他皇位他都不坐,他是不是脑子坏了?”
明明是你脑子坏了,好吗?皓轩王爷腹诽。
他并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侧面引入:“皇上,再怎样也不能杀自己的妹妹呀。她五岁便被前朝旧党抓去,如今终于回来了,你怎么能亲手杀了她呢?”
“我不管,他不当皇帝,我就整日乱杀无辜,先杀了她再杀你,然后自杀,我看他到底坐不坐这个位子。”皇上说这话的时候端的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幼稚,旁人一点儿也不想揍他一顿,真的。
所以说当今皇家都得了失心疯吗?沈瑶箐终于忍无可忍,自一旁爬起来,弱弱地开口:“你们实在不想当皇帝的话,我来当吧。”
“……”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皇上非要退位,为什么自己突然就成了皇帝的妹妹,但是保命要紧,谁有时间想那么多。
看吧,又开始口无遮拦了。宇公子留在宫里,无非是因为曾受恩于先帝,所以答应先帝护他儿子一生一世。若是他当了皇帝,岂不是成了卑鄙小人。
“来人啊,把她拖下去斩了。”皇帝真的疯了。
沈瑶箐被拖出了正殿,她挣扎、嘶吼,声音尖锐刺耳。她说:“宇公子,你就坐啊,不然我就死了,我还不想死,你得护着我,你得……”
宇公子皱了皱眉头,瞧着被拖远了的沈瑶箐,终是默然地坐上了龙椅。这下皇帝陛下乐了,狂笑不止,高兴得几乎要冲进宇公子的怀里。他扬声道:“拟诏,传位,我要带着我的皇后游江南,去北漠,赏西域去喽。”
而宇公子则闷声补充:“顺便在圣旨里提一句,公主殿下已经找回,不日与新帝完婚,赐皇后之位。”他的声音淡淡的。
沈瑶箐被重新拖回到大殿之上,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到底发生了什么,谁能讲讲?
宇公子嘴角勾了勾,淡然开口:“成婚那天我讲给你听。”
她怎么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陷阱里?
皇帝是个急性子,一天也不愿意多等,前脚拟了诏书,后脚便带着自己的皇后闯荡天涯去了。他对这个“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妹妹一点儿也不亲切,话也没说上几句,连句客气的道别也没说便走了。
成婚大典与登基大典同日举行。这天,当今圣上,也就是宇公子颁布了一道大赦天下的圣旨,将沈屠户从牢中放了出来。其实,这沈屠户还真不是个普通的卖肉的,而是前朝旧部,并且的确挟持了公主殿下,只不过人还没逃出城,被砍伤了,还失忆了,便带着公主殿下做起了杀猪卖肉的买卖。
皇帝抓他,原本也是为了找到自己的妹妹。可不料,这姑娘根本不见踪迹。当日,宇公子坐在王爷的轿撵中,正是为了去和王爷商量如何找到公主的对策。接回公主,是先皇遗愿。
当所有人都一筹莫展的时候,沈瑶箐竟然攥着一张状纸自己找上门来了。宇公子还记得当日,这姑娘大言不惭地说要帮他夺皇位时,他有多想笑。
沈瑶箐的哥哥,也就是那個不靠谱的皇帝,原本就不想做皇帝。先皇有两个遗愿,第一个是找回公主,第二个便是,赐婚宇公子。
成婚当晚,沈瑶箐端坐在床榻对面,撑着下巴听完了宇公子讲的故事,才心满意足地勾了勾嘴角,说:“再讲一个。”
宇公子倒也不介意,朝着她扬了扬手,让她坐到了自己身侧,接着说:“从前啊,有一个少年,三岁时便和一群大人讲治理天下的大道理,被下江南巡视的皇上听见了,就被带回了宫中。他入宫的那年,宫中唯一的小公主出生了,皇上指着公主对少年说,她将来便是你的夫人,所以你无论如何都要对她好。”
“后来呢?”
“后来,他七岁,她四岁。她整日缠着他讲故事。”说着,他勾着嘴角浅笑,想起了当年御花园之中,那个奶声奶气,走路还不稳的小姑娘,“她还说等她长大了就嫁他。”
“再后来呢?”
“再后来,我没有保护好她,把她弄丢了。我想总有一天,我要把她找回来,然后娶她。”
沈瑶箐撑着下巴浅笑:“再后来,她真的嫁给你了,是不是,宇哥哥?”
宇公子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点了点,笑着说:“是啊,谁会想到隔了这么多年,小公主竟然敢去人家院子里偷鸡了呢?”
沈瑶箐这才想起,说好合作之后,这家伙可没少折磨她。思及此,她瞪着眼睛从宇公子怀中爬起来,刚要发怒,却被他重新拉入怀中,轻柔地堵住了嘴。
要心头愁事烟消云散,只需要一个吻就够了。
沈瑶箐没出息地勾了勾嘴角,双手环上了他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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