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简介】 为了活命,朝廷钦犯谢老板自告奋勇拯救患了抑郁症的景王爷。成功破坏数次王爷的自杀活动后,谢老板惊讶的发现,景王爷的自杀另有原因……
一、夜来香
“快快快!绳子呢?”
洛阳城外,有风无月,伸手不见五指的小树林中,一高一矮两个身影相对而立。矮的那个从腰后掏出一捆麻绳,喜滋滋道:“五文一捆,特别结实!”
传说中特别结实的麻绳被高个子伸手挂到了树干上,打了个死结。
“板凳?”
“有有有!”矮个子闻言,立马像变戏法一样从长裙底下提出一张板凳。
高个子沉默了一下,开口道:“谢小寒,你准备得真齐全。”
被叫作谢小寒的矮个子硬生生从这句没有感情的话中听出了夸奖之意,连忙谦虚道:“哪里哪里,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她语音未落,高个子已经踏上板凳把脖子套进绳口,然后用力一蹬。
吧嗒!
凳子倒了,绳子断裂了。
企图上吊的高个子重重地摔在地上了。
阴森森的声音从泥土地上传来:“五文一捆,特别结实?”
受惊的谢小寒倒退两步,诚实道:“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你也许需要减肥?”高个子冷哼数声,谢小寒立马改口,“……黑心肝的商人,竟然卖假冒伪劣产品!明天我一定去砸了他的摊子!”
摔倒的高个子艰难地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表示:“不!我们今晚务必成功。我不想看到明天早上的太阳。”
刚才还信誓旦旦要找人算账的谢小寒没有原则地附和道:“您说得对!我还准备了毒药!最烈的鹤顶红!”说完,她从身后的包裹里掏出两个夜光杯。
“为了来世!干杯!”
两人把液体一饮而尽。
片刻后——
高个子扶住树干:“为什么我的身体在发热?”
同样开始发热的谢小寒一屁股坐到地上:“还口干舌燥。”她边说边撩起长发,还解胸前的扣子。
对面的人扭过头喘了一口气:“你确定这是鹤顶红?”
谢小寒伸手扇风:“没错啊!我从红袖馆拿的!”
高个子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儿咬牙切齿的意味:“我以为你那红袖馆里只有夜来香!”夜来香是红袖馆自制的春药,向来由老板谢小寒亲自保管。
“呃……我可能、大概、也许、应该是,拿错了。”
高个子很想马上晕过去,可他忍住了。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询问现在该怎么办,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小树林外一声大喝:“谁?谁在那里?!”
灯笼里橙黄色的光闪了闪,手握长刀的巡夜侍卫出现在眼前。
“光天化日,哦不,黑灯瞎火的,你们在做什么有伤风化的事儿!”
衣衫不整的谢小寒倚在锦衣男人怀里,抬头懒洋洋地问:“黑灯瞎火不做有伤风化的事儿,什么时候做?”
被问得哑口无言的侍卫刚要发作,就打了个寒战。
他瞪大眼睛,说话哆嗦,仿佛见鬼一般:“景……景王爷!您……您继续!我什么都没看见!”
说完他就扔了灯笼,转身快速离去。
二、猪队友
太后的小儿子、皇帝的亲弟弟——景王穆容川最近心情不佳,疑似患上了抑郁症,不停地作死。
为此,太后娘娘整日以泪洗面,心疼不已。恰好此时,倒霉的谢小寒谢老板为了保护红袖楼里卖艺不卖身的姑娘免遭玷污,失手砸死了礼部侍郎的小儿子。是以,红袖阁被封,她也被投入天牢,等待秋后问斩。
谢小寒为了逃脱制裁,自告奋勇夸下海口说自己有办法拯救一心作死的景王殿下。多么不可思议!府台大人竟然相信了她的信口开河,更不可思议的是,病急乱投医的太后也相信了!
得以暂时出狱的谢小寒陷入思考——到底该如何拯救一个整天伤春悲秋,觉得人生无趣的王爷?
当然是要先搞清楚他抑郁的原因,然后才好对症下药。
谢小寒是在城东的法华寺找到景王穆容川的。
彼时,春光明媚,满城飞絮,黄墙青瓦,树影婆娑,身着锦衣华服的景王殿下愁眉苦脸地跪在蒲团上,既认真又虔诚地望着一脸惶恐的住持大人:“请您帮我剃度吧!若出家不成,我就只能去死了!”住持闻言,双手合十,慈眉善目地答道:“若老衲帮您剃度,那么,去死的就是老衲了。”
老和尚倒是挺直接的。
谢小寒比他更直接,她理理裙子,然后跪在旁边的蒲团上,捅捅身边的人,八卦道:“哎!你为什么不想活了?”
因被拒绝而陷入沉思的男人撩开眼皮瞅她一眼,丝毫没有搭话的意思。
她也不恼。做青楼楚馆生意的,脸皮厚于常人。
“我是因为实在太穷!这年头,挣点儿钱不容易啊……”
由于最近的命案,红袖馆被查封,姑娘们接不到客人,每天闲得只能靠嗑瓜子度日。
男人睁开眼睛,挑眉问道:“是吗?”
他肤色偏白,闭着眼睛的时候睫毛像扇子,看上去有些忧郁,可一睁开眼睛,忧郁立马变阴郁,漂亮的眸子中精光一闪,让人心头发紧。
“就因为穷,你就想要去死?”
——当然不是!但我如果不这么说,怎么表示我跟你是一伙儿的,从而打开你的话匣子?
“那跟我比,你还差远了。”说完,他眼睛又闭上了。
谢小寒凑过去,坚持不懈道:“公子长得这么俊,有什么问题是不能靠脸解决的呢?”
闻言,穆容川终于睁开眼睛,皱眉怏怏不乐道:“我从小锦衣玉食,钱多到用不完,权力大到在全天下可以横着走。别人梦寐以求的一切对我而言,统统唾手可得。我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在哪里,只觉了无生趣。”
噗噗噗!谢小寒膝盖连中三箭。虽然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但从他口中理所当然地讲出来,仍然对又穷又无权无势的谢老板造成了无数点伤害。
她只能强颜欢笑道:“这个我真没办法帮你……”
谁能想到,景王殿下抑郁的原因竟然是人生太顺遂!
这个源头要如何切除?把他塞回娘肚里重新投胎?难度太大。她还是自觉地回牢里待着,等待秋后处斩吧!
这么一想,谢小寒也不挣扎了,站起来拍拍裙子转身就走。可还没等她跨出门槛,她就听穆容川懒洋洋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这位姑娘,剃度不成,我只能去死一死了。看你也是同道中人,不如一起?”
“……”
——拜托!为什么一言不合就要一起去死呢?你把花不完的钱财都送给我,我就变成有钱人啦!这样,你一个人去死就好了嘛!
当然,谢小寒只是这么想一想。毕竟,她还是惜命的。面对这个送上门来阻止景王殿下作死的绝好机会,她断然不会放弃。
没错!
穆容川在小树林中夜半作死失败都是她这个猪队友连累的——麻绳是她事先割断的,鹤顶红是她故意拿错的。
三、手拉手,预备——跳!
穆容川夜半作死都没忘了谢小寒,白天作死就更不会忘了。
昨晚折腾一宿,中了春药后不得不各自回去冷静的两人,此时一个黑眼圈浓重,一个不停地打着喷嚏。
“谢小寒……阿嚏!你会游泳吗……阿嚏!”
坐在梳妆镜前拼命往黑眼圈上抹粉的谢小寒头也不回,口是心非道:“不会!”
闻言,穆容川带着浓重鼻音满意道:“很好!我想到一个自尽的好方法——跳护城河!”谢小寒站起来,笑嘻嘻道:“欲火焚身浸凉水的时候想到的?”
对面的人苍白的面色透出一点儿红晕,就快恼羞成怒。
谢小寒连忙转移话题:“不管什么办法,实用就行!”
两人一拍即合,来到护城河畔。冷风嗖嗖,白水浩浩,仿佛可以吞噬一切。
谢小寒裹紧披风哆嗦道:“王爷,我好像……有点儿腿……腿软。”虽然她水性不错,但是今天太冷,影响发挥,她不确定待会儿能不能成功救起穆容川。
面无表情的景王殿下撩起眼皮瞅她一眼,大发慈悲地向她伸出一只手,谢小寒连忙攥住。他手指修长,掌心干燥,有安定人心的魔力。
顿时,谢小寒腿不抖了,心不跳了,说话也不结巴了,对救人重新燃起了自信。
“一二三!预备——跳!”
两人姿态优美地双双跃入水中。
小半盏茶的工夫后。
“呸呸呸!”吃了一嘴沙子的谢小寒狼狈地爬起来。
她顶着一头湿漉漉往下滴水的长发,目瞪口呆地望着远远的河水——就在刚在,护城河,退!潮!了!
被冲到远处的穆容川僵硬地仰面躺在沙滩上,一动不动。不会吧?都没给她展现矫健泳姿的机会,他就死了?!意识到这点,谢小寒只觉得天崩地裂。毕竟,景王殿下都已经入了黄泉,她谢老板离死,还会远吗?
悲痛欲绝的谢小寒不顾一切冲过去,号啕大哭:“王爷!你怎么抛下我自个儿去了啊?!你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可怎么办啊?!……嘤嘤嘤!”她这么努力地想要活下去,老天爷却不给她机会。
“闭嘴!”穆容川吐出一口水,咳嗽两声,忍无可忍。
“不知道的以为你死了丈夫!”说完,他打量她两眼,嫌弃地别过头去,“我才不娶这么丑的老婆!”
“……”
士可杀,不可辱!她谢小寒好歹也是个开青楼、靠颜吃饭的女人!
她不服气地临水一照,顿时偃旗息鼓——胭脂水粉接受了河水的洗礼,在她脸上晕成染缸。
胡乱抹完脸,她小心翼翼地问:“王爷!我们今天还有其他活动不?”
心情不好的穆容川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谢小寒连忙解释道:“没有活动的话,我就先回去做生意了!”
穆容川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四、陷阱
几次三番失败让穆容川认清了一个事实——有谢小寒在,要想顺利解脱是不太可能了。他还有最后一条路可走,那就是——
“江湖上还有这样的门派?只要给钱便可提供任何服务?包括杀了雇主?”不会骑马的谢小寒战战兢兢地伏在马背上,说话都在哆嗦。
率先带路的穆容川不耐烦地停下来等她:“这个门派非常神秘,接活之前会谨慎考核委托人身份和委托的真实性。要不是我托了朋友,他们根本不会给我门派地址,并且同意考虑接受我的委托……所以,拜托你快一点儿!要是误了日子,耽误本王大事,你就死定了!”
慢吞吞的谢小寒吐吐舌头,心想,不耽误他的大事,让这个变态门派顺利接了任务,她就没法向太后交代,一样活不长。反正横竖都是死,她还是——先顾眼前吧。
贪生怕死的谢小寒抓紧缰绳,夹紧马肚,毫不犹豫地抽了马屁股一鞭。受惊的坐骑顿时飞奔向前,扬起风沙,精准地糊了旁边穆容川一脸。
三日后,江南。
无边无际的树林里,遮天蔽日的树枝在头顶纵横交错。
谢小寒无精打采地跟在穆容川身后。连续骑了几天的马,风餐露宿,幕天席地,她早就疲惫不堪。她偷眼瞧瞧拿着地图仔细寻找烟波门入口的慕容川,决定先找个地方休息。
“小心!”
不等谢小寒坐上树墩,就见数支羽箭从四面八方射来。天哪!这个变态门派为了防止外人找到他们,竟在林中设了无数机关!而她,好巧不巧地坐在了开关上!早知道此行如此凶险,她就不来了,呜呜呜,反正午门问斩和被乱箭射死没有区别,前者在临行前还能饱餐一顿……
谢小寒正懊恼不已,穆容川已经飞扑而来。
他牢牢抱住她,身形急转,扫落数支羽箭。被他按在怀里的谢小寒只觉得,一瞬间世间所有声音就都消失了,唯有他剧烈的心跳声,伴着她急促的呼吸声……他为什么要救她?明明这一路上他对她百般嫌弃,而她,不遗余力地拖慢行程,阻止他的各种计划。
血腥气伴着微风沁入鼻尖,谢小寒抬起头——
“你受伤了?”
慕容川左肩处的锦袍被鲜血浸湿,伤势不轻,可他不仅不难过,反而低头望着她勾唇一笑,如释重负般道:“死不了。”
谢小寒心里咯噔一声,似乎明白了什么……下一刻,她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望着他道:“没想到,你厌世到了这种地步!”他竟不惜以身挡箭,这可真是,路漫漫其修远兮,救王爷啊多艰难!
她这边兀自惋惜,那边慕容川闻言,不可思议地推开她,愤愤道:“不识好人心!”他声音太小,谢小寒刚问了一声“什么”,就见慕容川反手拔出那支羽箭,毫不犹豫地向着胸口刺去。
不是吧!又找死?还能不能让人认真喘口气啦!
来不及多想的谢小寒为了保住性命,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把负伤的慕容川重重扑倒在地……意料中的坚实土地没有出现,两人身体双双腾空,然后掉落在无处不在的陷阱里。
五、密诏
头顶一方天,井口大小。
谢小寒哭丧着脸道:“王爷!您上有老下没小,可不能想不开呀!”她牢牢抱住穆容川的手臂,再接再厉道,“烟波门还没找到呢,您就不好奇……”她话音未落就被打断:“你以为我要干什么?”低沉的声音从身下传来,被压住的穆容川黑着脸,用力收回手,当着谢小寒的面用箭尖挑开了自己的锦袍,割下一块缎子,递过去:“我受伤了。帮我包扎。”
还在奋力阻止对方做傻事的谢小寒愣住了。
呃……所以,他拔箭只是为了割袍包扎?那她刚才岂不是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心虚的谢小寒一边包扎一边偷看穆容川的表情,只见他眉头微蹙,牙关紧咬,似乎毫无所察。他伤得不轻吧,既然伤得不轻,必然没空关心她说了什么。于是,放下心来的谢小寒集中精力,放轻了动作。
远远传来狼嚎,幢幢树影如鬼影般摇晃。
谢小寒第三次从光滑的坑壁上落下来,重重跌进坑底。她把裙角重新往腰间一塞,手脚并用,打算第四次向上爬的时候,被穆容川拽了下来。他皱着眉打击她:“没用的!别试了。”这陷阱很深,显然是烟波门专门设来抓捕擅闯者的,若不是烟波门的人前来,谁都别想爬上去。
原本就提心吊胆的谢小寒闻言带着哭腔爆发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啊?!”她眼睛瞪得溜圆,像只奓了毛的猫,已然忘记是自己把他们两人害到如此地步。
被凶的穆容川满脸不敢相信。
误会此眼神含义的谢小寒立刻蔫儿了,厚脸皮的凑上来:“王爷,你最厉害了!你说怎么办?”这个马屁转得生硬,不过,看在她急得眼泪汪汪的分儿上,他就宽宏大量地原谅她了。
“没办法。等着吧。”
他背靠阱壁,仰望星空。
谢小寒惊叫道:“什么?!”干等着?说完这句话,他就摆出这么一副忧郁的样子听天由命了?喂!虽然你是个伤员,但你好歹是个有武功的伤员,能不能发挥余热努力自救啊?
显然,重度抑郁症患者穆容川是不可能自救的,他不向相反方向使劲就已经算是安分守己了。
好在烟波门的人很快就来了。
那人摇着扇子笑眯眯地站在井口:“久闻景王爷看破红尘,几次三番出家不成,开始轻生。草民原本不信,可看您身负重伤,不逼毒,不疗伤,安安稳稳地在陷阱中待了这么久……”
什么逼毒?穆容川中毒了?!谢小寒转头望去,就见穆容川原本白皙的面容暗淡了许多,额上汗珠密布。怪不得他说“没办法”。他都中毒了,怎么会有办法?而她呢?她不仅不体谅他,还怨怪他不尽力。
都怪她!要不是她粗心大意触动机关,他就不会中箭。要不是她误会他的举动,就不会害得他们两人坐困陷阱……要是他因此出事,她大概一辈子都没法原谅自己!
“所以呢?门主打算赐我解药,然后接下我的委托吗?”穆容川仰头问道。
那人收了扇子,摇摇头,道:“不用这么麻烦。我不给你解药,你就直接去见阎王了——委托完成,大家省事。不过,王爷打算给我什么报酬呢?”
这人好是厚颜无耻!他怎能把杀人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谢小寒气得大叫道:“你不要脸!”
穆容川转头望她,忽而一笑道:“小寒说得没错。门主好不要脸!来人!”他话锋一转,“烟波门门主刺杀朝廷命官数名,圣上密旨,格杀勿论!”
他语音未落,数条黑影从天而降,把门主团团围住,扯开他的衣服,搜身。
得到解药的穆容川站起来,施施然走到谢小寒身边,冲呆若木鸡的她伸手,温和道:“起来吧!”他微微一笑,眸子中碎了万千星光,之前的阴郁统统消失不见。
谢小寒仰头望着他俊秀的脸庞,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
五、承诺
穆容川从来没有看破红尘、厌倦尘世过。
两个月前,皇兄下密诏——江湖烟波门无视律法,为重金杀害朝中数名重臣,不得不除。至于怎么除掉这个神出鬼没的门主,怎样找到这个无人知道在何处的门派,种种问题,都被扔给穆容川操心。
他思来想去别无他法,只能以身作饵,引起烟波门的注意,再佯装委托,打消他们的疑心。他贵为王爷,亲自和烟波门做交易,门主必然出面,到时便可一网打尽。
所以,穆容川大张旗鼓地作死,装作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就是为了迷惑烟波门,让他们看到他的诚意,从而向他敞开大门?好心机啊!谢小寒本该甘拜下风、钦佩不已,可不知怎么的,她一点儿都雀跃不起来。
“你骗我?”
他编造轻生的理由,装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一遍又一遍地玩弄她于股掌之上。她之前想方设法地阻止他,在他看来,是不是很可笑?
穆容川对她的别扭浑然不觉,他眨眨眼睛,忽然凑到她耳边悄然道:“你接近我不也是别有用心?我们彼此彼此。母后那边,你不用担心,回宫后,我自会向她解释!”
果然啊!聪明如他,一早就看破了她的目的。可如果他不是真的厌倦尘世,那她岂不是白忙活了?回去后该坐牢坐牢,该问斩问斩?
这么一想,她立刻愁眉苦脸,决定先抱住眼前这条大腿:“王爷!打个商量。回去后,你就跟太后娘娘说,你是因为我才打消轻生之念的,好不好?”
慕容川退开点儿,微微笑道:“你让我对母后说谎?”
谢小寒一看有戏,立马眨眨眼睛,恬不知耻道:“这叫权宜之计、善意的谎言!”
穆容川不可思议地瞪着她,不待她知趣地偃旗息鼓,就听向来一板一眼的景王爷坏坏地来了一句:“求我啊!”
卸下了抑郁的伪装,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王爷!默默腹诽的谢小寒毫不犹豫地扑上去抱他的胳膊:“求你求你求求你!”
穆容川:……这种没有节操的人真是一点儿都不好玩儿。
他抬头,嘴角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微笑。
“抓住我,我们先上去!”
他语音未落,谢小寒身体就已腾空。她死命地抓住穆容川,以防掉落,后者低头看她,忍住笑,反手一抱,把她拥入怀中。
“别担心,我不会让你有事儿!”
只有陷阱那么宽的星空一点儿点儿放大了,他低沉而温暖的声音响在耳畔。心跳越来越快,她就快分不清,之前担心他的伤势,不想要他死掉,是因为太后的嘱托,还是因为内心无法言说的喜欢。
六、初见
阴暗潮湿的大牢。
老鼠吱吱叫着跑来窜去。谢小寒抱膝坐在角落里,扎了一个小人诅咒道:“死骗子!大坏蛋!说谎精!”说好的不会让她有事儿呢?她还不是被一怒之下的太后投回了天牢?
她早该知道,他最会演戏了。
谢小寒第一次见到穆容川,其实是在红袖阁。
得太后授命拯救穆容川的富家公子哥儿们要了一个雅间,点了阁中最好的姑娘作陪,企图唤醒景王爷的红尘之心。
可惜穆容川不吃这一套。
他就这么冰冷地往桌前一坐,那双挑剔的眼睛一转,视线扫过正弹琴的姑娘,道:“庸脂俗粉!”琴音颤抖;他的视线又扫过喝酒的官二代们:“酒囊饭袋!”大家纷纷放下杯子;他的视线再扫过门口正进来招呼客人的谢小寒:“长相一般!”
厚脸皮的谢小寒心里气炸了,脸上仍旧笑眯眯的:“王爷慧眼,我是这红袖阁的老板,不接客的,长相一般也没什么妨碍不是?”
他本以为这话说得滴水不漏,不想穆容川闻言后,生无可恋地站起身来,拂袖道:“不如去死!”
为什么长相一般就该去死啊?这王爷,忒毒了吧!
谢小寒脾气上来了,一撸袖子打算揍他。可他是王爷哎!她犹豫挣扎,又放下袖子。可她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再撸!
那边,景王已经挥挥手潇洒地走了。在屋内人的议论声中,谢小寒才明白,那句“不如去死”说的不是她,而是穆容川自己。
她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下楼的孤寂背影,心里升起好奇。毕竟,这年头,遇见一个不贪恋美色的有钱男人不容易,遇见一个有权有势、不贪恋美色还一心作死的男人,就更不容易了。
后来,红袖阁出了事儿。
她在狱中左思右想,为了活命,想到了这个赌一把的方法——让景王打消作死的念头,换自己活命。
她从没后悔做这个决定。
可最终,她机关算尽,算得了他的性命,算丢了自己的心。
七、天牢
五天后,阴冷的天牢迎来了一位新客人。
那人蓬头垢面,奋力挣扎:“臣冤枉!臣的确贪赃枉法,但臣绝对没有草菅人命啊!”旁边的狱卒好心纠正道:“罪状里没有草菅人命这条,只有教子无方!”闲得无聊的谢小寒好奇道:“教子无方什么时候也成罪状了?”
狱卒刚想说话,就听有人接道:“从此时此刻开始!”
趴在牢门上的谢小寒一听声音,立刻缩回角落,扭头做不屑状——她才不跟说话不算数的人讲话!
穆容川不甚在意地示意狱卒开门,然后道:“礼部侍郎教子无方,导致小公子好色成性,强抢民女逼死人。”
闻言,谢小寒抬头:哎?礼部侍郎小公子?听着耳熟!他不就是那个在红袖阁霸王硬上弓,被自己失手砸死的倒霉蛋吗?
“所以,谢老板,你算是替天行道。圣上特赦,将你无罪释放。”穆容川笑吟吟地蹲下,伸手一挑谢小寒下巴,“谢老板,接旨吧。”
幸福来得太突然。
她就这样被释放了?之前她机关算尽都没能成功,如今他轻易就把这件事儿解决了?哇!有权有势就是好啊!她就说嘛,他拥有这样开挂的身份,怎么可能看破红尘?!
“怎么样,谢老板?本王向来言而有信,说到做到。”他低头拿起谢小寒身边的稻草小人,认真读上面的字,“穆容川大……”谢小寒吓得把东西用力抢过来:“大好人!穆容川是大好人!”
景王爷挑眉疑惑道:“是吗?我怎么好像看到的是‘大坏蛋呢?”
好在他没有深究。
谢小寒刚松了一口气,就听他道:“还有啊,谢老板,我恍惚记得上次去红袖阁的时候,听闻我打算去死后,你表情既狰狞又纠结,似乎打算揍我?”他微微笑着,漂亮的眼睛里带着不怀好意。
他记得谢小寒那天无比纠结的模样。法华寺中初相遇,他就认出了她。世界如此美好,纵使帮皇兄办事儿,他也没必要那么认真,可为了能够多和她在一起,他几次三番实施作死计划。
当然,就算谢小寒不捣乱,他们也不会出事儿。跳河前一天他问过钦天监,知道那天要退潮。
紧张的谢小寒哈哈笑起来:“王爷记错了!我怎么敢揍你呢?我对您那是……”
“喜欢?”
“……”
谁能告诉她,不再阴郁的景王爷为什么可以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虽然她喜欢他的确是事实,但他这么大大咧咧地说出来,任谁都会不好意思吧?
谢小寒还没想好要如何反应,就听慕容川低声道:“好巧啊,我也喜欢你。”
哪里有人这样表白的啦?自说自话、自以为是真的好吗?可是,不知怎么的,她不仅不反感,脸上的笑容都快绷不住了。
不远处,礼部侍郎还在喊冤:“王爷!臣知错了!”
谢小寒的回答被淹没在嘈杂的噪音中。穆容川气得扬声道:“不想死就闭嘴!”他剿灭烟波门有功,作为嘉奖,他如愿以偿让礼部侍郎下狱的同时,拿到了皇兄赐婚的诏书。
空旷的牢房,正午阳光斜照进来。
谢小寒慢慢地在他耳边又说了一遍:“我愿意。”她答应他的求亲,愿意嫁给他,做他的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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