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简介】:身为小皇帝的贴身女官,颜碧表示这八年来她已经分不清自己伺候的究竟是主子还是儿子。她不知道的是,看似纯良无害的小皇帝实则腹黑无人能及,每天除了国家政事,想的就只有如何把她吃干抹净。
1.嘴贱是病,它要人命
“陛下,日晒三竿了,你确定不起?”
“朕金口玉言,说不起就不起!”
颜碧眼珠一转,靠着床架负手道:“南郡使节即将抵达京城,太后昨日千叮咛万嘱咐要你务必早起,否则就没收你的威武大将军。”
所谓威武大将军不是别个,而是小皇帝乐肴所养的宝贝蛐蛐儿。
在听到某个关键词后,乐肴埋在枕头里的脸终于抬了起来,水润而乌黑的眸子望向床边那抹翠色,带着几分撒娇的语气道:“你亲朕一口,朕就起床。”
颜碧闻言,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她伺候乐肴八年,这八年来她每天都在思考一件事儿:她伺候的到底是主子还是儿子?
“脸。”
乐肴兴高采烈地凑过脸去,颜碧捧着这张稚嫩的脸,“吧唧”亲了一口:“满意了吧?可以起床了吧?”
年仅十五岁的皇帝好不满足,一个翻身就从床上爬了起来:“阿颜亲朕这一口,朕一个月都不舍得洗脸!”
他张开四肢,颜碧熟练地为他换上黑色烫金龙袍,衬得他这张稚嫩而清俊的脸成熟许多。他的目光一直不离颜碧的小脸,瞧了半晌,他忍不住开口道:“阿颜,你真好看。”
颜碧早已对这种夸奖习以为常,眼皮也不抬,道:“南郡公主更好看,人家还是专门来和亲给你当媳妇儿的呢。”
“可朕不喜欢她。”乐肴那稚气未脱的小脸满是认真,“朕不愿意娶她。”
“那你想娶谁?”
“朕想娶你。”尚处于变声期的皇帝无比真挚道。
“……”果然,这种话无论听了多少次都不会习惯,颜碧眼皮子一跳,权当自己耳朵聋了,“陛下,移驾吧。”
“咦?不吃饭吗?”
“回陛下,吃饭的时间已经被您在床上用光了。”
“……”
半路上。
“阿颜,朕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场面,有点儿紧张,你牵着朕好吗?”乐肴低声说。
颜碧轻叹一声,默默伸手牵住了他的手。
他握得很紧,这种触感不禁让她回到了她十岁那年,嬷嬷把年仅七岁的乐肴交到她手里,对她说:“颜碧啊,以后你就专门负责殿下的起居,万不能有任何差池。”再然后,那个奶包子一样的小孩就用这种力道牵住了她的手,谁能想到这一牵就是八年?
思绪一转,颜碧回过神来时竟已到了殿前。文武百官早已分成两排站在丹陛之下静候,乐肴冲一旁的宦官点了点头,那宦官便高声传起旨来:“宣南郡公主觐见——”
兽角吹起,早已恭候多时的南郡公主顺着正门而入,在她身旁还有一些送嫁使臣,可见南郡对这场联姻的重视。
在双方互相见礼之后,南郡的使臣之一上前一步,明显地套近乎道:“想不到渊皇一转眼竟然这么大了,上次老臣见到陛下时,陛下还是个孩子。陛下果然越长大越像老渊皇。”
乐肴点头道:“因为是亲生的。”
“……”
2.说话犀利,行事诡异
要不是人多,颜碧真是险些控制不住想拍乐肴脑袋。
然而这边的尴尬并不需要她去解围,她站在跟他差不多高的乐肴身后,视线越过这些南郡使臣,精准地落在文官的首位处。
那里站着的男人芝兰玉树,是大渊的丞相,也是她颜碧打从情窦初开后倾慕的第一个男人。
似是有所察觉,宁惜玉抬起头对上了她的视线,一时间目光炽热,吓得她赶紧装作看风景的样子,把头转向了别处,这一转,就看到了那位南郡公主。
大渊是大国,南郡前来和亲也是为求庇佑。那公主的样貌清丽无双,端的是神清骨秀,一旁还跟着一个带刀侍卫,也是很小心。
稍加打量,她的视线又落回到了宁惜玉的身上,她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耳边却传来一道凉凉的询问声:“好看吗?”
“好看……”
“朕也觉得好看,否则阿颜的眼睛就不会恨不得贴人家身上了。”
“……”
颜碧抬头看着身前与自己差不多高的乐肴,只觉得她这个主子的怒点越来越没有边际了。她不过就是瞧了宁惜玉一眼,他这一脸全天下都欠他钱的样子是摆给谁看呢?
“那个,宁爱卿。”乐肴清了清嗓子,突然开口。
站在文官之首的宁惜玉闻言身子一挺,向前一步道:“臣在。”
他说这话的时候,不仅大渊这边的臣子都静下来了,连南郡的人也都在洗耳恭听,似是等待着乐肴的什么安排。
颜碧也有所期待地看着他。
乐肴道:“朕的大将军好像不见了,你去给朕找找。”
此言落在南郡众人的耳朵里,只当是渊皇小小年纪心思细腻,连臣子不见了都能够发现。反观大渊众臣的表情,仿佛吃了一斤屎那样难看。
颜碧低声道:“陛下,大将军不是在您的床头吗?为何好端端的让宁丞相去找它?”
乐肴满不在乎地“哦”了一声,接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皿罐,打开盖子放出了里面的活物。
“现在,大将军没了,丞相帮朕找找好吗?”
“……”
谁能想到,当今天子在少年时期就异常叛逆,说话犀利,行事诡异?更荒唐的是,他竟然随身带着蛐蛐儿,并在接见使臣时,当场让大臣捉蛐蛐儿!
这是在表示,他们南郡的公主还没有一只蛐蛐儿重要吗?
南郡一众人的脸挂不住了,太后的脸挂不住了,大渊这边更挂不住了。
那边,宁惜玉身体一顿,紧接着便替乐肴捉蛐蛐儿了。
乐肴看得欢喜,抬起眼回望众人,一头雾水道:“你们看着朕做什么?继续,继续。”
3.皇帝要上天
颜碧因为乐肴无理取闹,一连好多天都没有理他。
而这天,颜碧刚刚睡醒,一睁眼就对上了一双乌黑水润的眸子,那可怜巴巴的小样儿,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颜碧吓了好一跳,这才卯时刚过,他竟然起得这么早!
“你……”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下去。在南郡使节面前任性尚可容忍,戏弄宁惜玉不可原谅!
颜碧一向认为,寻常人在说宁惜玉的名字之前,一定得沐浴焚香含水漱口多次才有资格。
可是他呢!
她套上衣服就要下地,脚刚沾上鞋,蹲在床边的乐肴一个饿虎扑食扑向颜碧,死死抱着她不肯撒手。
“陛下,你干什么?!”
颜碧又羞又恼,虽说她有时候会大逆不道地把乐肴当成自己的儿子,可他大小也是个男人不是!
“是不是只有这样,你才肯跟我说话?”乐肴无比委屈地开口道,“为什么不理我?你在怪我吗?”
“我……”
他半撑起身子,居高临下地俯视身下的她。明明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可藏在眼眸深处的占有欲却是真真正正属于一个男人的。
“阿颜,不要不理朕,朕的身边只有你一个人。”
颜碧有些头痛地按了按眉心,无奈道:“好好好,怕了你了,你先起来再说。”
“你先把欠我的给我。”
“什么?”
乐肴指了指自己的脸颊,那上面还带着诡异的红晕。
颜碧有些无语,话说刚才那是错觉吧?一个整天就想着玩儿蛐蛐儿的小破孩儿,怎么可能会像什么真正的男人?
她深吸一口气,一连在他的脸颊上亲了好几下,接着推开乐肴,道:“好了快起来,我要起迟了。”留下少年天子捂脸卧在床上,痴痴地傻笑。
颜碧将怀里抱着的一堆画卷放在桌案上。乐肴正百无聊赖地玩儿着毛笔,见颜碧来了,立即挺直腰板,双眼放光道:“今天有什么好玩儿的?”
“太后说你那天一定没有看仔细南郡公主的长相,特地求了一些画像供你好好瞧,也是让你们增进感情。”颜碧说着,展开了画卷。
乐肴托着下巴,一脸无聊道:“谁说朕没看了?朕看得很清楚。”
“哦?”颜碧来了兴趣,好奇道,“她长得好看吗?”
某少年天子目光灼灼,分外认真地说:“眼睛太挤,鼻子太高,嘴巴太大,下巴太尖,很丑。依朕看,她连阿颜的手指头都不及!”
颜碧低头一看,不由得深深怀疑乐肴的审美——那南郡公主分明是个美人儿,明眸皓齿,秀鼻高挺,这样还说丑!
“陛下不能胡说,是我比不上公主才是。”
“可在朕的心里,只有阿颜最美,全天下的女人加起来都不比一个阿颜!”
可惜说者有心,听者无意,颜碧虽然心里很甜,但她还是觉得,如果今日说这话的人是宁惜玉,她死也瞑目了。
毕竟,万人赞赏也不及他一眼青睐。
4.满朝文武随你挑
颜碧九岁入宫为宫女,距今将满十年。身为乐肴最宠信的掌事宫女,太后念着她快要出宫了,便在她下值后专程把她叫到永寿宫来,约莫是商量出宫之事。
颜碧恭谨地站在殿中央,座上的太后一边一下一下地用杯盖刮着茶叶末,一边说道:“你在宫中伺候皇帝多年,功劳也不是别个能比的,哀家今日帮你做一回主,只要你喜欢,满朝文武喜欢哪个,随你挑。”
颜碧浑身一震,甚为惊讶地望着太后,而后恭谨道:“谢太后宠爱,奴婢并无属意之人。”
太后缓缓将茶盏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有些慵懒道:“喜欢就大胆提,有哀家给你撑腰,你便是喜欢皇上,那也是没有二话的。机会只有一次,你毕竟是皇帝最宠信的人,哀家为你做主也是应当的。你且挑吧,哀家听着。”
她咽了一口口水,双手紧张地攥着手绢,眼睛左右乱看,就是找不到能停下来的地方。她看看静静等待的太后,又低头瞧了瞧自己的鞋尖,最终一咬牙道:“奴婢……奴婢仰慕丞相大人!”
此言一出,永寿宫有过瞬间的寂静,打破这落针可闻的气氛的是太后那有些迟钝的回应:“……哀家再给你一次机会,其实范围不仅局限于朝堂,后宫之中的什么男人也可以,大胆一点儿,说吧!”
颜碧的声音有了几分底气:“奴婢仰慕丞相大人!”
“……”
啪啪啪,连续不断的鼓掌声自屏风后传来,一身龙袍的乐肴拍着手走出来,精致的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可不知怎的,颜碧莫名地有些心虚,甚至有种捉奸在床的既视感。
“陛下……您怎么在这里?”
乐肴“哦”了一声,随口道:“大将军这几天又跑了,朕来捉蛐蛐儿。”
“……”这谎能撒得稍微有诚意一些吗?
颜碧看向太后,却发现太后不知何时已经跑了,偌大的永寿宫只有他们两人,气氛有些奇怪。
乐肴看起来心平气和地问道:“阿颜,你觉得丞相哪里好呢?”
她觑着乐肴的脸色,有些小心地问:“陛下问这些做什么?”
“没什么,最近有一件好差事要交给他去办,朕总要在圣旨上多说些他的优点才能让别人心服口服。你多说些,朕听着。”
少年青涩的声音在此刻是那样地有信服力,颜碧听闻有好差事,连忙热切地道:“丞相样貌不凡,年少有为,平日对谁都谦逊有礼,是个有责任、有担当的君子!”
“年少有为?哼,朕十二岁就登基了!”
“嗯?陛下您说什么?”
乐肴换了个无邪的笑容,走过去,拍着颜碧的肩膀道:“没什么,朕知道了。”
5.朕不仅要偷听,朕还要吻你
太液池上,木桥蜿蜒,颜碧刚走下来,就在花园小路上碰到了眉头紧锁的宁惜玉。
她想了想,不知怎么就想到了乐肴,遂在打完招呼后,试探性地问:“丞相心事重重,是陛下给您新差事了吗?”
见他点头,颜碧急切地问:“是怎样的差事?”
“替陛下去菩提寺修行。”
“……”颜碧唯恐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啥?”
“当住持。”
所以,乐肴所谓的好差事就是这个?
“其实丞相不必如此苦恼。”颜碧想展示自己红颜知己的一面,“当不成和尚很简单,比方说,喝酒啦,打人啦,侮辱佛像啦……当然这些大人您干不出来,所以,我建议您破色戒。”
“……”
宁惜玉没多说什么,借故离开了,颜碧望着他的背影,不禁感叹着:“长得真好看啊……”
她一转身,就见乐肴站在树下,头上还有被刮下来的树叶,似乎偷听已久。
她吓了一跳:“陛下怎么在这里?”
“为了你。”
为了她?颜碧睁大眼睛,有点儿不理解。
“阿颜不是要帮丞相破色戒吗?”乐肴没有意识到自己语气中的醋意有多大,“朕最近也在犯色戒,你也帮帮朕吧。”
他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上前拉住她,低头对准她的双唇重重地印了下去。他霸道地环住了怀里的女人,有些生疏地描绘着她唇的形状,因为生气,还惩罚性地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他要被她气死了。
明明陪伴她八年的人是他,她竟瞎了眼地喜欢上了丞相!丞相不就是长得高点儿,脸白了点儿吗?他……他长大了比丞相还好看呢!
他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她为什么还不明白?
颜碧大脑空白了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乐肴是在干什么。她赶忙推开他,可是他太用力了,尽管他们有三岁之差,可他们之间力气的悬殊根本不容她如何。她铆足了劲儿奋力一推,乐肴不备,摔倒在地。
脸颊,好像有些温热,伸手一探,竟然是血。
“陛下,你怎么可以……”她话没说完,就见乐肴的脸血流不止,显得他的脸有几分妖冶。
“陛下!你怎么样?陛下……”颜碧慌张不已,赶紧过去察看。她只是情急之下错手一推,谁能想到乐肴的脸会被石子划伤呢?
乐肴低头看了看指尖的鲜血,再看看颜碧满眼含泪的脸,安慰着她:“无妨,阿颜不必担心,反正,今日朕脸上的血……”
新婚夜会要你还回来。
6.看在他卖萌的分上就算了
颜碧被关在小黑屋里已经半个月多了。
皇上龙颜受损,太后得知后大怒,当即就要把颜碧乱棍打死。不过后来乐肴苦苦求情,才换得她被关在一间空房子里,不准外出。
她担心宁惜玉是不是真的去当了和尚,以及那个猝不及防的……吻。
她一直觉得,他们之间是不应该发生这些事情的,可真的发生之后,她……
吱呀一声,眼前的窗子被人打开,那张她面对了八年的嫩脸的纯真笑容出现在她眼前,吓得她眼皮一跳。
“阿颜,想朕了吗?”
她本来不想说话的,可当目光触及他脸上的棉纱时,到嘴边的拒绝却成了肯定:“……嗯。”
“嘿嘿,阿颜,朕带了好东西给你哦!”乐肴四下看了看,将手里拎的盒子递进去,继而顺着窗子爬了进来。
颜碧并没有很期待,随口问道:“蛐蛐儿吗?”
“哎呀,你打开看看嘛。”
一个蛐蛐儿有什么好看的?颜碧不为所动。
“你看一眼就好,看一眼吧!朕保证你看一眼就会爱上的!”见颜碧还是兴趣缺缺,乐肴盯着她的眼睛,幽幽地问,“你是不是怕爱上它们,所以不看?那么同理,你怕爱上朕,所以一直害怕朕对你太好?”
“……”颜碧怕了他的脑补能力,于是打开盒子,里面真的不是蛐蛐儿,而是各种她爱的糕点。颜碧笑弯了眼,不自觉地抱住了乐肴,激动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做完这些之后,颜碧突然反应过来,整个人都有些尴尬。
某少年捂脸傻笑道:“阿颜,你对朕真好!”
“那陛下也对我好点儿吧。”
“哦?”乐肴眼前一亮,“只要阿颜开口,金山银山朕给不了,真金白银随便挑!”
颜碧摇了摇头,说:“我只希望陛下以后不要再做那天做的事情了。”
乐肴一愣,接着眼神一黯,十分委屈地问:“阿颜讨厌朕了吗?”
“……没有。”
“那阿颜就是喜欢朕咯?”
“……”能不能不要自作多情?
乐肴欢喜地握住颜碧的手,说:“阿颜快点儿吃,吃饱朕带你回宫!”
听说可以出去了,颜碧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她高兴,乐肴便高兴,只是在拉着她走的时候,乐肴一个腿软,竟倒在了她的怀里。
她紧张地看着怀里的他,突然注意到他的嘴唇似乎有些发白。她有心去找御医过来,却被乐肴阻止了:“阿颜,我饿。”
“好,你等我。”。
颜碧来到御膳房专门为陛下点膳,乐肴爱吃鱼,她便吩咐做鱼。眼看着御厨切开鱼肉,她走过去,说:“鱼洗干净点儿,这怎么还有血?”
御厨道:“颜姑姑有所不知,昨天没有新鲜活鱼入宫,奴才们只有冻鱼,冻鱼化开,难免有血水。”
“罢了,陛下的口味你应该知晓,不能有任何差错。”
7.悲痛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这一顿饭,乐肴像很久没吃东西了一样吃得香甜。等到杯盘狼藉,乐肴满足地擦了擦嘴巴,说:“只有阿颜在,朕吃饭才最香。”
“贫嘴。”
颜碧翻了个白眼,偏偏乐肴不依不饶。他用黑白分明的眼睛注视着颜碧,追问她道:“阿颜对朕来说很重要,那在阿颜的心中,究竟谁才是最重要的人呢?”
“……”
她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这么多年唯一能牵动她什么情绪的,她非常不想承认地说,正是眼前的少年。
“朕喜欢阿颜,朕希望阿颜也喜欢朕。”乐肴真诚地说。
如果说她不敢喜欢宁惜玉,那是因为他们之间本是云泥之别,隔得太远,她也只能肖想罢了。若是乐肴……她连肖想也不敢。
可这些胆怯卑微的心思乐肴无法理解,他见颜碧一时间脸色变化好几次,只觉得有些挫败。
他与她怎么也有八年的感情,难道他真的不好吗?还是她觉得他……还小?乐肴注视着她,只恨不能紧紧抱住她,亲口告诉她他有多爱她。
陷入深思的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偌大的宫殿一时间安静异常,只余笼中金丝雀叽喳欢快,不知愁忧。
南郡使臣抵达大渊已有多月,鉴于乐肴根本没有和亲的意思,颜碧便也把这些人抛到了九霄云外。
而这天一早,颜碧惊闻南郡公主身边的带刀侍卫死在了自己房中。
那名侍卫叫尹风,最后有人见到他是在昨夜子时左右。他们见到尹风回房休息,今日久久没见到他人,去他房中一看,却发现他躺在自己床上,气息全无。
“回禀陛下,死者头部受钝器重击,死亡时间大概是……昨夜子时之后。”
“朕知道了。”
他国来使死在大渊皇宫,这责任是无法推掉的,若是处理不当,很可能会引发战争。
南郡的人都很悲痛,大渊的人也很悲痛,果然,悲痛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此事,朕会亲自彻查!”乐肴的这句话说得掷地有声,而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他已经握住了颜碧的手。
大概只有颜碧一人知道,乐肴根本见不得任何血腥的场面,可他仍然愿意为了两国关系而坚持,这份用心别人不知晓,而她却看得真切。
这个时候,颜碧突然惊呼一声:“快看,尸体流血了!”
8.她越袒护他,他越跟她作对
平放在地上的尸体突然开始七窍流血,经颜碧提醒,众人纷纷感到惊恐。
“死不瞑目!一定是他死不瞑目!启禀陛下,尹侍卫死得冤,他一定是为人所害!”南郡的使臣之一高声道。
握住颜碧的手力道又紧了几分,她赶紧回握着他,内心十分心疼。
“请众位使者不要慌张。”闻讯赶到的宁惜玉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此事究竟如何圣上自有定夺。死者为大,此案还是先交由刑部审理。”
南郡的使臣又是好一番委托乐肴一定查出真凶等言辞。待众人离去,颜碧赶紧看了一下乐肴的脸色,关切道:“没事儿吧?”
乐肴趁机倒在了颜碧的怀里,嗅着她身上的熟悉味道。
“陛下。”
宁惜玉很不合时宜地咳了一声,乐肴一脸不悦地从颜碧的肩膀上抬起头,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转头对颜碧道:“你先回去,朕和丞相有话说。”
“是。”
一路上,颜碧回想着尹风尸体突然流出来的鲜血,越想越觉得奇怪。正常死亡的尸体又怎么会流血呢?除非——
颜碧脚步一顿,突然想起了上次从小黑屋出来之后,乐肴突然晕倒,她去御书房传膳的事情。
她记得御厨说过,鱼因为受冻而开始化血水,那么尹风的尸体会不会也是?可是凶手为何要把尹风的尸体冻住?
颜碧自知智商有限,心中藏着疑问一直到晚上,见桌前的乐肴一脸心事地咬着笔杆,她想不彻底,便将这些话告诉了乐肴。
“如果尸体被冻住的话……”
乐肴一脸严肃,搞得颜碧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她有所期待地望着他,很想知道他的下文。
“会不会影响口感呢?”
“……”颜碧实在没忍住,掐了乐肴一下,“陛下,您能正经点儿吗?”
乐肴咳了一声:“为什么要冻尸体?皇宫中能冻住人尸体的地方只有冰窖,那么最后一个去冰窖的人又是谁呢?”
他皱眉道出疑问,当即找来仵作询问,又派人去冰窖查探一番。不到半个时辰,结果全出来了。
冷冻可使尸体保鲜,或者说,延迟死亡时间。而最后一个去冰窖的人,是宁惜玉。
翌日一早,颜碧来叫乐肴起床时,却见宁惜玉挺直腰身跪在殿外。
颜碧有点儿不忍直视,打过一声招呼后,便匆匆进去伺候乐肴起床了。
半个时辰后,乐肴终于召他进殿了。
“人是罪臣杀的。”宁惜玉说,“罪臣与他发生口角,心里一时不爽快,便错手杀了他。之后罪臣将他拖进冰窖冷冻,又在两个时辰后扮成他的样子回房,并与人接应拖回了他的尸体,装作在房中死去的样子。”
宁惜玉认罪认得干脆,颜碧听了却手足无措。真相来得太快,她还没有做好接受的准备,却亲耳听到他承认自己如何杀了人。
“不……我不信!宁大人,您不是这样的人!”
乐肴挥挥手,让宁惜玉出去等着,接着双手环抱道:“看不出来,丞相竟是这样的人。朕早知丞相头脑聪明,没想到他把聪明用到了这些事儿上。”
他啧啧两声,还想再评论些什么,却被颜碧制止了:“陛下不要再说了。”
“阿颜不爱听吗?”乐肴看着她,那眼神像是要在她身上穿个洞似的,“是不是阿颜对丞相太失望了,所以心中恼怒?”
“陛下!”
十五岁的少年缓缓靠在椅背上,眼睛微微眯了一下,轻声道:“阿颜,你说朕砍了丞相的头好不好?”
“……”颜碧要抓狂了,为什么她每次袒护宁惜玉,他都要跟她作对?果真是帝王心海底针,他长大了,她连他心里想什么都猜不到了。
“我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休息。奴婢告退。”
9.真相的真相
她需要静静。
她仰慕多年的丞相杀了人,他长得那么好看还杀人,她无法接受!这种感觉,仿佛你惦记了多年的零食,结果吃到嘴味道却跟屎一样,其中失望,无法言说。
颜碧来花园散心,恰巧遇到太后身边的宫女。她回避不掉,刚打了一声招呼,没想到对方极其热情,竟然拉起她的手去回廊里聊了好长时间。
“你是不知道,”这宫女说,“你被太后关起来的那几天,陛下天天跪在永寿宫门前为你求情,太后怎么叫也叫不起来,连太傅都被惊动了!陛下的脾气你也知道,当然没用啦!”
“……”颜碧心里大大震惊,倾身追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陛下岂止是长跪不起,甚至还一直绝食。太后那几天恨你恨得不得了,一边心疼陛下,一边又骂陛下不孝。那段日子可把我们担心坏了,我们劝陛下吃饭,陛下死活不吃,第二天早上,陛下都是趴在石阶下面睡的!”
颜碧浑身一震,她跟他八年,当然知道乐肴有多娇贵,睡觉的床若无几层金丝软蚕,枕头若不够舒服,他是怎么都不肯睡的。
然而如今……
“还有啊……哎?你上哪儿去?我还没说完呢!”
颜碧也不知道怎么了,鼻子酸酸的,她拼命地跑,想快点儿见到乐肴。这一路上,她不禁回想起乐肴接她出去的那个场景——
他倒在了她的怀里,虚弱地告诉她,他饿。
他说:“阿颜是朕心中最重要的人,朕喜欢阿颜,希望阿颜也喜欢朕。”
这样的乐肴,肯放下帝王尊严为他下跪求情的乐肴,会包容她一切脾气和任性,容许她不分尊卑的乐肴,明明为他做了那么多,却只字不提的乐肴……
让她,怎能不喜欢的乐肴。
她一路跑到养心殿,这个时候的乐肴必定在里面。听到门口的脚步声,乐肴抬头一看,竟是气喘吁吁的颜碧。
他脸上一喜,忙放下手中书本迎了过去,却被颜碧扑了个满怀,就像那次她不理他,他一早去她房中等她,然后狠狠扑到她怀里那样。
“阿颜怎么了?有人欺负你?”比她还小三岁的少年摸着她的头发,轻声道,“你跟朕说,朕给你出气!”
颜碧摇头,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她也不知道怎么的,眼泪就停不下来了,心中悔恨也有,难受也有。
她刚想开口说点儿什么,门口突然有宦官通报:“启禀陛下,南郡公主求见。”
颜碧扭头向殿外瞧了瞧,又跟乐肴对视一眼,赶忙从他怀里退出来,别过头去擦眼泪。
“传。”
乐肴坐在椅子上,装作“刚刚在忙政事,突然被打扰,但不得不处理”的样子,看着盈盈走进来的南郡公主,目无波澜。
没想到南郡公主刚走进来,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把颜碧吓了一跳。
“请陛下放了宁丞相。”南郡公主把头低了下去,掷地有声地道,“尹风是我杀的,与丞相无关。”
“哦?你为何要杀尹风呢?”
南郡抬起头,双目清明:“因为尹风追求我已久。那天晚上他来我房里,见我沐浴完毕,突然起了色心,我在情急之下,错杀了尹风。”
颜碧开始意识到不对劲。
“至于宁丞相……因为我是和亲公主,若要陛下知道我清白有辱,很可能会影响大渊与南郡的关系,他不想我清白受辱,于是我们合力安排了一切。”南郡公主缓缓道出真相。
乐肴摸着下巴,道出了问题的关键:“既然他已代你认罪,为了两国关系,你更应该选择闭口沉默不是吗?何必来对朕说这些?”
南郡公主笑了一下,神情有些温柔:“宁丞相有情有义,人是我杀的,我怎能为了一己私利坑害无辜之人性命?更何况,如果你真的爱上一个人,有什么能比他好好活着还要幸福?”
乐肴叹了一口气。
颜碧睁大了眼睛。
她早就疑惑南郡公主大半夜杀人宁惜玉为何会知道,还心甘情愿来认罪,原来他们两个一早就有奸情!
若早知道宁惜玉心有所属,她当初如此别扭一番又是何必呢?
“事情的来龙去脉朕已经知道了……”乐肴揉了揉眉心,道,“公主毕竟有和亲使命在身,死者又是南郡人,朕无权处理此事。不过,朕命你们两个尽快成亲,完成两国联姻使命!”
尾声
直到两个人大婚,有些事儿乐肴都没有告诉颜碧。
那次杀人事件,他很不诚实地和宁惜玉演了一场戏。
尸体被发现的当日,宁惜玉便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了乐肴。乐肴在听完之后,虽然感叹于他的有情有义,却有点儿恨铁不成钢——欲追心上人,一味地默默付出有什么用?你总要让她知道,你对她的爱,是不计性命的!
于是俩人一拍即合,一个配合乐肴暂背杀人黑锅,让颜碧对其失望;一个又装作狠心处斩当朝丞相的样子,意在让南郡公主明白宁惜玉的付出,顺便让公主主动承认,免去两国战事。
为了尽快处理掉宁惜玉的感情问题,让颜碧看到自己这个活生生的有情人,乐肴真是煞费苦心!
不过好在,结局很美好。
他的腹黑,他的坏心思,他所有没有提及的过程,颜碧都不会知道。
一旦她知道了,恐怕他就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要打地铺了……
追妻路不易,且追且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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