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睡不醒的冬三月
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窗外腊梅覆雪,风卷鹅毛,我抖着小身板缩在床上与被子抵死缠绵……
这样的天气,我真的很不想起床……可是今天好像有重要活动需要参加?唉,不管了,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教书先生,没人会注意我的。
如此一想,我又合拢被子继续酣睡,梦里与一俊美少年泛舟湖上,我枕在他的腿上,乌丝缓缓浸入碧水湖中,他梳理着我的三千华发,眸中含着缱绻的情,指尖盈满温柔的光……
我羞红了脸道:“你晓不晓得我们青髻人视头发为心脉,只给心仪之人梳理……”
他风情万种地笑,将手中的海棠玉梳在我眼前晃了晃,那和田白玉做的梳子竟然沾满了黑泥!他道:“金博士,我只知道你的头发肯定很多年没洗了……你看,湖中的锦鲤全都翻了肚皮……”
我:“……”
“金博士,金博士……”同样是他的声音,却唤得格外急切。我梦醒过来,正对上一双含了满湖碧水的星眸,那淡白的唇瓣呵出茉莉的清香……
“金博士你生病了吗?”他面露担忧,修长的手指伸来,探上我的额头……
我额上一凉,来不及问他为什么擅入我房中,他却猛然掀开了我的被子,骂道:“你没有生病为什么还在睡觉?你知不知道今天有群贤会?知不知道我们一群人冒着风雪等你有多难?你领着国家俸禄却不认真工作,你对得起我们、对得起国家吗?”
我:“……”
冷风嗖嗖地从窗外灌入,我抖着单薄的亵衣,一手捂在胸前,一手还抓住温暖的被子一角,无语凝噎。
2.国子监女博士
我是国子监“太学博士”金守时。国子监乃中央官学、全国教育体系中的最高学府,我呢,就负责教五品以上官员家的公子少爷。 面前这位放肆大胆、掀我床被的人,正是我的学生——从五品隆州刺史的曾孙韩修竹。
茂林修竹,碧叶秀雅。听这名字必是玉树临风一少年、儒雅翩翩温如玉;可实际上呢,韩修竹那俊美、秀气的外表下却有着一颗放荡不羁、目无尊长的叛逆之心!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未经我允许,擅闯入我寝室了……
第一次是去年盛夏,我午睡正酣,他破窗而入,拎起我的衣襟,直接将我拖去了考场,原来那天要结课考试,隔壁班的学生都考完交卷了……
第二次是今年秋夜,我正沐浴更衣,他砰的一下踹开了房门,只为了问我一下他白天没听懂的课程……
好学求知的孩子值得表扬,可擅闯老师寝室,差点看到老师女儿身的孩子是不是应该被吊着打死?
可我没舍得打他,反而总是莫名其妙地想他。我白天强迫自己不去想,可晚上竟然会梦到他!
“你,你干什么?你,你下去!”我拽紧了衣领,缩在大床一隅,心跳扑扑,面红耳臊。
他欺近,一把捂住了我的脸,双手使劲在我脸颊上揉搓……“你自己感受一下,聚贤阁没烧暖炉,为了等你,我的手冻成了冰块,全身冻得僵硬!”
聚贤阁是今日群贤会举办的地方,因为那里藏书颇多,未免失火,禁止生炉取暖。今天这样的鬼天气,待在聚贤阁里简直就跟待在冰窖里一样,我当然不想去的!
“不许摸我!你走开!”我甩头往角落里缩,欲哭无泪。
他哪肯罢休,不仅摸了我的脸,还将我余下的被子全都卷了过去,包在自己身上,命令道:“你快去穿衣服!大家都等着你!”
“不穿!不穿!”我又羞又恼,哪里敢挪动分毫,前胸没有束胸,拿开双手就全都露陷了!“你给我出去!快出去!”我咆哮起来,用脚蹬着他,岂料他身手不错,猛地抓住我的脚踝,顺势一拉,咯吱……我腿肚子剧痛,身子一歪,竟然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他抱紧了我,冰凉的呼吸全都扑在了我的脸上:“再不穿衣服,我来给你穿?”
我:“……”
北风呼呼卷绒雪,不辨梅花与柳花。明明前路积雪深厚,行路艰难,可我一路水漂似地飞走,生怕后面的韩修竹逮着我又做些什么……
他的声音夹着北风吹来:“这会子知道急了?早点起床不就没事了?我很好奇,你从来就不守时,为什么取个金守时的名字?你爹是怎么想的?”
我:“……”
“还有,你为人师表,却不以身作则,常常带头迟到、旷课、早退,误人子弟、败坏风气,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啊哈,你能再扯远一点吗?我不过是睡个懒觉,这和国家兴旺、民族大义有毛关系啊?!
不过他这性格,倒是与我那忧国忧民的父亲很是相似……
父亲是三朝元老勋国公,戎马一生、战功赫赫,如今告老回朝,时常还想着要为朝廷做些什么。他见我奇思妙想太多,便命叔父给我编了个“金守时”的身份,让我女扮男装,到国子监教学来了……
国子监是个好地方呀!延袤十里、灯火相辉,有学问的男人多,有学问又有钱的男人也多,全国有钱、好看还有学识的男人差不多都在这里了!
吃饭、睡觉、看美男,感觉生活美美哒!可这样美好的日子,在韩修竹到来后彻底被打乱了!
我被他无数次从睡梦中叫醒,无数次赶着去上课,无数次课间休息想打盹,还被他摇醒追问各种问题。还有,逢年过节放长假,他竟然不回老家,拖着我满大街逛荡,吃喝玩乐、买东西,说是感谢我为他解开很多谜题……
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适应了他的打扰,结果有几天,他没来上课,我整个人就不在状态了……感觉像丢了什么东西似的?
3.独学而无友
“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每年冬至这天,国子监会举办隆重的群贤交流会,以供各地儒生汇聚一堂、切磋交流、互相增益。
皇上十分重视这次群贤会,还特意出了道题给大家研习竞讨、集思广议。今天来的人特别多,我略扫了一眼,竟然看到了宰相之子何弃辽!
何弃辽这个人与我有些关系。
他出生那年,我国吃了败仗,被迫将南边最富饶的辽城割让给了雄国,其父悲愤之下,给他取名何弃辽,意在要他勿忘国耻、振兴国邦!可他长着长着,却变成了何弃“疗”……
有两件事情可以做证,一件是他母亲去世那年,他一度穿着他妈的裙子,在王府里到处逛荡,整得宰相大人精神衰弱了好长一段时间。
另一件就是,近日太后娘娘恋上了听戏,他竟自发组织几十位戏子编排戏曲,供太后欣赏,当然,女主角非他莫属……
这样一个人,先帝竟打算要我嫁给他!我当时就吓得躲进国子监教书了……
何弃辽以前是认得我的,也知道我为了抗婚,女扮男装躲在这里。见我到来,他眼睛锃地一亮:“金博士来得正好!快过来看看皇上给大伙出的题……”他拉住我的臂膀,将我拽进了人群……
人群之中有一张精雕紫檀木讲桌,桌上摆放着一个彩瓷瓶,一群老学究正捏着胡子看着它……
何弃辽道:“你瞧瞧里面装了什么?”
我颇为好奇,凑近一看,里面竟空空如也……
他道:“里面是不是什么鬼也没有?”
我:“……”
众人:“……”
诚实的孩子值得表扬,但是质疑圣意的孩子,我只能表示沉默……
一只大手忽然伸了过来,韩修竹不着边际地将我从何弃辽这边拉了过去,然后道:“你和何公子很熟?”
我愣了下,不知如何回答。
何弃辽哈哈大笑起来:“熟得很,小时候我们睡过一张床的。”
我:“……”
其实,我是从现代穿越到这里来的,我穿越的时候虽然已是大学毕业的年龄,但这副身子的主人却还只有十岁,她因为生了重病而离世,我借了她的身子醒来,没有了她的记忆,更不知道她与何弃辽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往事。先帝陡然要将我嫁给他,我当然是不愿意的!
我囧得干咳起来:“是,是总角之交,有点熟。”
那一边,韩修竹的面色有些奇怪了……
周围的人纷纷看向我们,神色各异,有人打圆场道:“何公子有所不知,这个彩瓶是有特殊意义的,皇上是在考大家的感悟能力。”
“是呀是呀,佛理有曰: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这瓶中是否有物,不在眼见,而在于心。”
“微臣以为,彩瓷是我国特有之物,皇上意在让大家体会瓷瓶中承载的国家精魂、皇家天威!”
如此一说,众人纷纷点头应和,阿谀奉承之词不绝于耳。
韩修竹问我道:“金博士觉得这瓶里是什么?”
我随口答了句:“全是马屁。”
对方:“……”
我道:“做臣子的不按事实说话,只知溜须拍马、曲迎奉承,这和前几日我跟你说的“皇帝的新装”有何区别?今日奉承一个瓷瓶,明日便能谎报民情、军情、国情,长此以往,比我迟到、早退、旷课还严重呢……”
对方……默。
4.则孤陋而寡闻
“哈哈哈哈……”一个粗犷的笑声打乱了众人的话语。我转眸一看,竟是一位雄国打扮的男子进入了会场,他身后跟了一大群威猛彪悍的武士……
我国与雄国向来不睦,小战不断,大战数回。若是以前在大街上遇见这样一群人,要么就避而远之,要么就群起而攻之……
好在前年的时候,新帝御驾亲征,首战告捷,雄国吃了败仗,主动提出休战合盟,两国的关系才有所缓解。可今日,这群贤会只是国内儒生之间交流,这雄国人来此作何?众人不免露出警戒之色,拦住了来人的去路。
对方轻蔑地笑:“既是群贤会,那本王也能答一答这个题目喽?”他大摇大摆地推开几人,“这彩瓶的确很像贵国呀!空有华丽外表,却无实质内涵,简直不堪一击!”
众人大惊,一阵骚动,此人分明是来踢馆的!
一旁的何弃辽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雄国五王子别来无恙啊,这个彩瓶上画的是什么,王子可有看清?”
对方怔了怔,睨眼看着何弃辽……
何弃辽道:“哦,我忘了雄国向来崇武轻文,肯定不知道这个典故……”他猛地将我一推,“来,让我们金博士跟你讲一讲……”
我吓得毛都奓飞了!这种时候,你拖我下水是几个意思?答不好会有辱国体,答好了又会激怒对方,里外都得丢命!
我慌得往后退缩,忽而腰间一热,韩修竹从后面揽住了我,他帮我回道:“这是前几天金博士给皇上讲的“苏东坡与佛印的故事,故事的寓意就在相由心生、境随心现……”
等等,我何时给皇上讲过这个故事了?
我疑惑地看着他,他却不找边际地牵上了我的手,将我往后一拉,护在了他身后。我一阵心跳加速,脸又烫了,挣了挣,没挣脱他的手,反而被他拽得更紧了。
在场所有人的视线在他的手上停留了一下,然后纷纷移开视线,假装没看见……有人帮忙将“苏东坡与佛印的故事”细说了一遭,雄国五王子却愣愣的,没有反应。
何弃辽不禁大笑:“五王子还没听懂吗?相由心生、境随心现。你心中有佛,所见是佛;你心中是屎,所见也是……”
“卧槽!你敢骂我!”五王子终于反应了过来,抄袖子就要来揍韩修竹和何弃辽。
韩修竹将我护着往后退,而何弃辽还不知死活地对答道:“不不不,在下岂敢辱骂王子?在下只是打个比方,王子心中空空如也,所以看这花瓶也是什么都没有……”
“这花瓶就是什么都没有!你他妈能看到什么东西?!”
何弃辽陡地收了笑容,严肃道:“我妈早就去世了,王子问我妈看到了什么,我妈怎么告诉你?”
对方:“……”
噼里啪啦,轰隆咣当,聚贤阁顿时鸡飞狗跳,乱作一片,五王子左勾拳、右勾拳,大打出手……
韩修竹反应迅捷,将我拦腰一抱,飞出了一丈开外,而后抓过身侧书案上的砚台,猛力砸了过去,砰的一声,五王子的脑门被砸开了花……
我如遭雷击,韩修竹这身手!这速度!这大胆!简直不要命了!
“他妈谁砸我?谁?!谁?!谁?!”五王子血红着双眼咆哮!狮吼!
不知哪来的勇气,我竟举手回道:“我!”
四下陡地安静。
我心想啊,爹爹那有块先帝御赐的免死金牌,至少能保我的命,可韩修竹他一个五品刺史的曾孙,竟敢打伤邻国王子,为了两国和平,他不死也得残啊!
所有人的视线又聚焦在我和韩修竹身上。我乱中生智道:“那个,我是想让大家看看,王子脑子里还是有东西的……你看,biu——biu——好多血……”
五王子彻底癫狂了,踹开身前几人,抱起那个大彩瓶就向我砸来!
我吓得急忙闭上了眼睛,以为这次死定了,突然听到有人大喊道:“护驾!”
砰呲……花瓶被摔碎,乌拉拉一群护卫破门而入,杀气腾腾,刀剑出鞘,瞬间围住了要来杀我的五王子……
“圣上在此,不得放肆!”御林军大喝。
五王子惊呆:“圣上在哪?”
众人齐齐向我看来……
5.《隆平书》
我记得,第一次见韩修竹是去年花朝节,菀菀黄柳丝,濛濛杂花垂,他一袭碧色纹玉兰锦袍,立在学堂门口,温柔一笑对我道:“你是金博士?”
我当他是学生,瞅见他身后的教室空荡荡无一人,以为自己走错了门,抬头确认了一下门匾……“没走错啊!就你一个人来上课啊?”
他:“……”
我无比失落:“果然是我的教学方法有问题。唉,进来吧,一个人就一个人吧……”
对方:“……”
于是我单独给他上了一节课,他也没说其他的什么,结果第二天,我的教室学员爆满!再后来,连隔壁学院的博士也来旁听了!
原来,大家不是冲着我来的,而是冲着他韩修竹啊!不对,是皇上!
我咬着手指头回忆这一年来与他发生的所有事情……
比如,他每次闯入我房间,我用水桶、书本、砚台、枕头将他砸了出去……
比如,课间他打扰我打盹,我就骂他上课没认真听课,还用戒尺打过他手心……
比如,他发现我不吃早餐,每天要带个茶叶蛋来,我不喜欢吃蛋,于是连蛋带壳整个塞进他嘴里……
还有七夕佳节,他拉我出去玩耍,回来晚了,国子监关了大门,我竟然踩着他的肩膀翻墙过去!
天啊!我感觉自己的脑袋已经在午门的行刑台上滚来滚去,滚来滚去了……
除了以上大不敬之罪,我这人还嘴碎,爱八卦!貌似我与他讨论朝政的时候骂过邻国、骂过百官,甚至还说过不喜欢先帝爷!
他当时问我:“那你对当今皇上有什么意见?”
我道:“还好啦,皇上文韬武略、智勇过人……听说他帅到没朋友!”我色眯眯地笑着,然后又道,“他一场胜仗扭转了国情,最近出台的新政也合我意……不过啊,他整天和何弃疗混在一起,我有点担心他的性取向呢……”
对方:“……”
此刻,诺大的聚贤阁,只剩下我和他,还有站在他身后眯眯笑的何弃疗……
这样的阵势,说不出的奇怪。
我又冷又怕,颤颤巍巍道:“臣有眼不识泰山,误将皇上当作普通学生对待,多有失礼,望皇上恕罪!”
韩修竹勾起一抹从未有过的幽冷笑容:“只是失礼吗?我可记得,你用枕头砸过朕这里,还用戒尺打过朕这里……”
“┗|`O′|┛ 嗷~~不知者不为过!皇上英明神武、海纳百川,一定不会记仇的!”我灵机一动道,“不如这样,臣让皇上打回来!枕头、书、戒尺、板砖……皇上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哈哈哈……”何弃辽在一旁笑得没了眼睛,“金博士别闹,皇上可舍不得打你……”
我:“……”
韩修竹瞟了他一眼,一本正经道:“朕问你几个问题,你务必如实回答。”
我点头如捣蒜。
他问道:“你之前真的不认识朕?”
我怔住,想起父亲说过,我儿时与皇上、何弃辽三人玩得很好。后来边疆战乱,父亲被调去戍守边关,我们一家人都跟了过去。
按理,我应该认得皇上,可事到如今,我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了……
何弃辽帮我说道:“她是真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性格也与以前大不相同。”
我狂点头,就见韩修竹的眸色沉了下去……
室中陡然寂静,呜呜风雪扑打窗棂,令人全身发寒。韩修竹默了良久,面上神色莫辨,忽而道:“《隆平书》到底是谁写的?”
我惊住。
《隆平书》是一本指导农业生产的综合性农书。我穿越之前是学农的 ,穿越后发现这儿的农业技术十分落后,水稻产量不高,逢天灾人祸便饥荒严重,数以万计的百姓沦为饿殍、死于疫病,触目惊心。于是,我将培育杂交水稻的方法和农桑辑要写成《隆平书》并交给了父亲,后来父亲又交给了先帝……
可是先帝并不知道此书的作者,韩修竹怎么会问我这个问题?
我极力用咳嗽掩饰紧张,想起父亲再三叮嘱过,因《隆平书》记载了这个时代本没有的先进栽培技术,各国各地都觊觎此书,未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我切勿承认此书是我所著!
“那,那个,其实……是一位叫袁隆平的老爷爷所写。他说此书是人民大众的智慧,要我们好好利用,不要当厕纸浪费了。”
“扑哧……”何弃辽笑道,“我就说,她这样的智商怎么会写《隆平书》呢?皇上还试探了她一年……”
这么说,皇上是因为寻找《隆平书》的作者才找到我这来的?难怪这一年里,除了课上的内容,他还经常问些农桑之事,敢情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那他是否也知道了我是勋国公的女儿?
他没再追问下去,眸光转为柔和,落在我的身上:“刚才,你为何要救朕?”
“额……刚才是皇上救了我们所有人吧?”我有些赧然,心想幸好刚才一时冲动救了一下他,念在此点,他也要放过我的吧?
他微蹙的眉头缓缓松开:“从明日起,你入宫做皇师,不许迟到、早退、旷工、辞职!”
我:“……”
6.误国家者在一私字
这剧情神转折得让我措手不及!
皇上以我学识过人、外交有功,将我的职位提了一提,而我的人生从此就变得没自由了:
我要一天二十四小时以皇帝为中心,他要上朝,我得陪着;他要补课,我必须给他补!
我饿了的时候要等他一起吃饭,饱了的时候还得陪他一起吃……
每天早上,天还没亮,我就撑着眼皮,注意床边别突然冒出皇帝来。
每天晚上,我和衣而睡,胸部被捆得越来越平。
我以前一天洗一次澡,现在五天洗一次!每次还要警惕他冲进来……
偶尔他得空闲,拖着我去微服出巡,他买东西,我提东西……
开春的时候,他竟然叫我去下田插秧,说是要好好实践袁隆平爷爷留下的技术……
渐渐地,我的名字被传遍了前朝后宫,连太后娘娘和长公主都来旁听我的课了!
太后娘娘是这么说的:“金博士的课的确很有意思,难怪皇帝会天天带着你……可金博士你要知道,皇帝是个男人,而且是天子,他有江山,他有黎民百姓,他还要娶妻生子……”
而长公主是这么说的:“金博士有没有觉得我长得很像皇弟?我的性格也和皇弟很相似哦,金博士不如试着和我在一起吧,你会喜欢上我的……”
呃……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月上柳梢头,繁星缀天幕。听说皇上忙于政务,晚上不用补课了,我高兴得要死,连忙把自己往浴桶里一扔,泡个久违的热水澡。
烛光流荧,雾气飘香,我拿着皇上昨天塞给我的玉佩细细看着,上好的芙蓉种翡翠清澈剔透,精雕青竹与芙蓉,银丝粉线流苏……竹乃君子,芙蓉高洁,粉色流苏不是应该配少女吗?这是送给女子之物!
忽而我头皮微痒,侧眸就见皇上一身便装站在浴桶边,如玉修长的手指正在扯着我的乱发……
我如遭雷击,急忙贴紧了桶壁,玉佩没有抓稳,咚的一声掉在了浴桶边……
他神色自若,挑眉道:“朕送你的玉佩,就这么扔了?”
我一张脸烧得通红,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臣在洗澡啊!皇上怎么能……”我羞愤欲死!
他近前捡起玉佩,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金博士既然是男人,害怕成这样做什么?”
他,他一定是故意的!“臣,臣洗完了,皇上有什么事,等会说好吗?臣要更衣。”
他纹丝未动,反而拿过梨木镶银梳,慢悠悠地梳起我的长发来:“头发还这么脏,哪里洗完了?朕再帮你洗洗……不许动。”
我……整个人快要厥过去了……
指尖微烫,烛光微醺,乌发流淌出金色的光泽,他一丝不苟地梳洗着我的长发,满室萦绕淡香……
“这个玉佩,原本朕想送给一位儿时好友……可惜,她已经去世了。”
我:“……”
“她是勋国公的女儿,那时朕还是不得宠的皇子,母妃去世后,朕便住在了宫外。她经常过来找朕习武、玩耍,给朕带来了不少欢乐。朕后来细想,若不是她的鼓励与陪伴,朕不可能有勇气面对那时的宫中权斗、尔虞我诈,朕能有今天,很感谢她,可她……却去世了。”
空气一瞬间凝固,烛火的光也冻结在蒸雾之中……他说的那个她,似乎是我……
“阿芙……”他忽然唤我的小名,手触上了我的肩头,我全身如被电了般,魂魄都要散了!
“哦,阿芙,勋国公家的独女,我有听过她的故事!皇上节哀,人死不能复生,她若泉下有知皇上如此感念她,必会欣慰、感动……”我努力掩饰紧张,他停在我肩头的手缓缓收了回去……
片刻,他声音沉冷道:“刚才长公主来说,金博士已有喜欢的人了?”
我狂咳了起来,上午的时候长公主跟我表白,我当然只能这么回绝公主……
他道:“朕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对方是谁?”
我囧得舌头打了结:“臣,臣自觉配不上公主,才会这么说……臣,臣没有喜欢的人……”
一时寂静,弥漫在空气中的薄雾模糊了视线……
当年我写《隆平书》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政治意识,只想着能将科学种植技术推广出去,也算是利民惠民之举……
可不想,先帝得到此书后却将其据为己有,并下令闭关锁国,禁止此书外传……
我不懂政治,只觉得先帝独裁专制、自私自利。后来,父亲问我是否愿意嫁给太子,我已不记得儿时与太子交好的事情,心想有其父必有其子,太子未必是什么好相处的人,于是坚决不嫁!结果,先帝竟将我赐婚给了何弃辽!
我大病了一场,谁都不愿嫁!父亲心疼我,就谎报我病死了过去,让我躲过了这桩姻缘,并将我偷偷藏在了国子监教书。后来,何弃疗虽然也查出我躲在这儿,但为了保全我一家老小的性命,也就没有向外人道出。所以现在的我,万不能承认自己的身份!不然就是欺君之罪,可诛九族!
7.困天下者在一利字
第二天醒来,已日上三竿,皇上竟然没来上课?
我四处打听了一番,原来是雄国使节到访,他们要用自己的公主交换《隆平书》!
我惊了惊:“怎么交换?”
“联姻呗,咱们皇上不是还未婚娶的吗?听说那位公主长得极美,文武双全,是个妙人……”
我:“……”
我一整天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皇上大龄未婚,迟早是要娶妻生子的,而我不可能一辈子都当他的皇师吧?暮霭沉沉,凉风冷意,我告假出宫,一路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走到了何处,突然,雄国五王子一众人杀了出来,二话不说将我绑了,绑了,了……
皇城郊外,五王子瞪着牛大的眼睛看着我的束胸……“卧槽!她是女的啊?搞错了吧?”粗犷的嗓音震耳欲聋!
他身旁的人回道:“属下分明打听到,她就是《隆平书》的作者呀!”
我:“……”
五王子扼住我的脖子,凶神恶煞地喝问道:“你是不是《隆平书》的作者?你再给老子写一本《隆平书》!”
我呼吸困难,惊惧交加:“五,五王子息怒,皇上没有答应给你们《隆平书》吗?”
“给个毛线!要用老子的姐姐和他换,他也配?”
“嘿!”我瞬间来了脾气,“皇上怎么不配了?皇上多帅啊,多少姑娘喜欢啊!你姐姐算什么东西?她要是长成你这样,送给我也不要!”
对方:“……”
啪!啪!啪!我被五王子暴揍了……
听说,后来皇上和何弃辽亲自赶来救我,而我却早已被雄国五王子打得昏迷了过去……
一个月后,夏至未至,月季初绽,万瓣飘香,花盏夺艳。我伤势未愈,顶着纱布来给皇上上课。当我进去的时候,皇上正一个人坐在教室,书拿反了,一双眼睛幽幽地盯着我,仿佛能在我脸上看出什么花来……
我不禁脸上发烫,轻咳了两声:“皇上,刚才臣讲的内容,可听明白了。”
他换了只手托腮,懒洋洋道:“朕有些走神,朕在想……你向来胆小怕事,那天为什么会激怒了五王子?”
我囧了囧,不自觉地摸了摸额头的伤疤:“臣,臣虽然胆小,但有些事情,却是坚决维护、不容诋毁的。”
“哦?”他笑了起来,“你是说,朕长得帅吗?”
我:“……”
他笑容戏谑:“若不是朕将五王子打得满地找牙,朕还不知道你这么在乎朕呢?”
我羞得不知所措,连忙转过身去看窗外……
他起身向我走来:“你说过,误国家者在一私字,困天下者在一利字,原本属于人民大众的东西,应该还给人民大众。朕知你以前对父皇有些成见,所以诈死躲进了国子监,如今时机成熟,朕开放了各大关口,并将《隆平书》广发天下,达成了你长久以来的心愿……如此,你还要躲着朕吗?”
我如遭雷击,他刚才说“诈死”两个字?
他又道:“朕不打算娶什么雄国的公主,朕心中另有人选。”
我心中一急:“谁?”
他笑了起来,眸中柔色直让人沉醉,一把牵上了我的手:“宰相之女何景芝如何?”
我像是触电一般,急忙将手抽了回去:“宰,宰相大人貌似只生了何弃辽一个儿子吧?”
“我忘了告诉你,何弃辽认了个妹妹,小名叫阿芙。”
我:“……”
他又牵上我的手,近了一分:“阿芙是朕的恩人,她通常人不晓之理,独立创作《隆平书》,救了百姓、救了国家……她若被旁人要了去,朕可得后悔一辈子。”
我的舌头彻底打了结,不知要如何说了……“皇,皇上请三思,臣,阿芙愚钝笨拙,不配嫁给皇上的……”
“朕不管,朕喜欢。”
“阿,阿芙做过皇上的老师……”
“朕不管,朕喜欢。”
“阿,阿芙还比皇上还大两岁……”
“朕不管。”他将我一拉,俊颜逼近,“勋国公说,阿芙从小就不喜欢吃茶叶蛋,可朕每回给她剥茶叶蛋,她都吃完了?为什么?”
我羞得低下头去不敢去看他……
猛然,他将我压在了讲桌上,滚烫的胸膛压了下来:“朕的阿芙怎么不说话了?咬到舌头了?”
“不,不,是,是,的,皇上,有侍卫,在……”
他笑出了声:“朕不管,舌头捋不顺,朕给你捋一捋……”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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