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最近倪梓瑶很不对劲。
身为吃货的她竟然看到美食就反胃,动不动就干呕。小伙伴纷纷猜测,难道是怀孕了?
蜚短流长,以讹传讹,最终传到了长辈耳中,猜测句已成了肯定句。
当时倪梓瑶换上了军装正准备到军事基地集合,跟队友们一同前往西南地区参加特训,结果她爸一个电话,将她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硬生生扼杀了。
她愤愤不平地要找她爸理论,刚冲进书房,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裴希恒正襟危坐,一脸严肃地听着她爸训话,眼角无意中瞟到她,目光冰冷得像冰碴子。
倪梓瑶下意识地抖了抖。这世上,她是不怕天不怕地也不怕爹,唯独碰上裴希恒,会紧张得连话都有些说不好。
书房中的两人面容肃穆,也不知道在谈着什么。倪梓瑶尴尬不已,犹豫着该进去呢,还是该离开呢。就在这时,端着茶水果盘而来的倪母微笑着缓解了凝固的气氛。
倪母轻轻推了推倪梓瑶:“小瑶,正要找你呢,进去吧。”
“……哦。”
在倪父目光的示意下,倪梓瑶磨磨蹭蹭地在裴希恒身旁坐下,双手下意识地攥成了拳头,掌心微潮。她小心翼翼地抬头打量裴希恒,他一如既往地绷着一张冷脸,眼中没有半分不悦和嫌弃。
倪梓瑶正要松一口气,但她爸紧接而至的一句话,吓得她快蹦起来。她爸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一切听从首长安排。”裴希恒冷着脸,回答得极其爽快,嗓音中带着军人特有的坚毅。
“等等……”倪梓瑶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打断两人的自说自话,“结婚?谁跟谁要结婚了?”
倪父蹙着眉头,面色凝重地瞪了倪梓瑶一眼,眼中分明写了五个字——“恨铁不成钢。”
倪梓瑶不明所以地还要再问,倪母适时出来打圆场。她微笑着拉过裴希恒的手,覆在倪梓瑶的手上,说:“以后你俩就好好过日子,外头的那些不好听的话,交给长辈处理。”
裴希恒掌心带着微微的暖意,倪梓瑶跟触电似的,立马将手抽了出来,往沙发边缘缩了缩,一脸警惕地注视着书房自说自话的三个人:“你们想干嘛?我为什么要结婚了?而且我为什么要跟裴希恒……”
倪梓瑶话音未落,隐忍了多时的倪父已经一掌拍在了大理石的茶几上,力道十足,隐隐约约的,还能听到大理石碎裂的声音。
倪父起身欲揪着倪梓瑶就是一顿打,却被倪母拦了路,只得涨红了脸骂了倪梓瑶一句:“不肖女。”
倪梓瑶是吃软不吃硬的家伙,也站了起来,一挺胸,扯着嗓子跟老头子对着干:“我又做错什么了,怎么不肖了?!”
“倪梓瑶。”沉默多时的裴希恒终于开口,在众人惊诧之际,一把拉过梗着脖子斗鸡似的倪梓瑶,走出来倪家。
屋外,有赶往军事基地的队友经过,见着了裴希恒和倪梓瑶,纷纷道喜:“恭喜裴少校和倪中尉喜结良缘,早生贵子。”
“……”倪梓瑶已经对这个奇怪的世界产生了质疑了。
“倪梓瑶,你听我说。”
头顶传来的沉稳低沉的声音拉回了倪梓瑶的思绪,她抬起头,正好对上了裴希恒深邃漆黑的眼眸。所有的疑问都哽在了喉间,她静静地看着他,点了点头,像个乖乖听训的小学生。
裴希恒说:“倪梓瑶,大家都以为你怀上了我的孩子,你父母关心你,让我娶你。我愿意为我的错承担责任,那你呢?”
倪梓瑶用了很长时间才消化完裴希恒的话,忍不住噗嗤地笑出了声,发现裴希恒还在目光真挚地凝视着自己,才稍稍收敛了些。她清了清嗓子,故作淡定地问他:“我没有怀孕,你也没有做错什么,承担什么责任?”
“……你还记得前段时间你喝醉酒的事吗?”裴希恒顿了顿,理清了思路,才道,“你那天失恋,闯进我家找我喝酒,不小心吃了我刚做的菜,后来一直吐……”
“……”倪梓瑶算是听出了些端倪了。所以,她就这样被怀孕了咯?
02
倪梓瑶一般是不敢在裴希恒面前说他的不是的,唯独这一回,她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你个闷骚货,干嘛不跟我爸妈解释清楚,什么都闷在肚子里,很有趣?”
说着,便要拉他回去解释。
怎奈他块头大,她使了吃奶的劲都没让他挪动半步。他面不改色地跟她说:“解不解释,结果都是相同的。外头流言蜚语,你们倪家丢不起这个脸,何况解释了又有谁愿意相信?”
“……”说得好像挺有道理的。
裴希恒的办事效率一向快准狠,第二天就打了结婚报告,领了申请结婚登记表,还顺便一式两份,把她的那份也搞定了。
裴希恒说,等审批下来了,就带她到婚姻登记机关进行婚姻登记。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不留她半点反对的余地。她捧着盖满了公章的资料,诚惶诚恐,试探地问他:“你确定要跟我结婚?我们可是军婚,要是哪一方出轨了,都很麻烦的哎。”
裴希恒瞟她一眼,问得风轻云淡:“你想出轨?”
倪梓瑶摇头如拨浪鼓:“不不不,我怎么敢,我的意思是你……”
“你没问题,我就没问题。”他一句话,堵得她哑口无言。可重点是,她并没有想要和他结婚的意思啊!
接下来的日子,倪父替倪梓瑶拒绝了一切任务,倪母天天给她炖补品,看着父母每日期待又兴奋地盯着自己的肚子,倪梓瑶忽然就有些不忍心告诉他们,这里面是没有馅儿的。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倪梓瑶注定是要从倪家搬出去,住进裴希恒家的。封建保守如倪父,得知两人领证后,便让倪梓瑶搬走了。
当时裴希恒正在西南带兵操练。她打电话跟他说这事时,他的训练刚刚结束,透过听筒,还能听见那头熙熙攘攘的打闹声。她心向往之,对抛下她自个走掉的裴希恒越发恨得牙痒痒。
她不满地哼哼道:“你快回来给我搬家!还有,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跟我爸妈解释我没有怀孕的事情啊,他们都不信我,你再不去解释,我就得去医院开张未怀孕的证明了,好丢脸。”
“我暂时赶不回去,明天派人帮你搬东西吧。”他顿了顿,叹了口气,才说,“至于怀孕的事情,等我回去了会好好跟首长解释的。”但解释自己做的饭菜让一个吃货食欲不振了一个月什么的,也很丢脸好吗。
两人有的没的聊了一阵子,倪梓瑶到底是很向往跟大伙一起特训的日子的,于是一个劲地问起队友们的近况,裴希恒颇有耐心地一一作答,直到有人喊“集合”,才结束了通话。
挂电话前某人还在千叮万嘱“记得明天派些帅点的人来帮忙哦”,他闻言,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眉目间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
裴希恒第二天还真的挑了几个长得有模有样的小鲜肉派到倪家,白白净净的,很符合倪梓瑶的审美,怎奈他们都异口同声地大喊“嫂子”,她这才后知后觉,她是已婚妇女了,以后都只能对着裴希恒的冰块脸了。
“裴希恒,我要离婚!”
倪梓瑶愤愤地发出了这条短信,结果没多久,就得到了裴希恒的回复:“呵呵哒。”
“你真的是裴希恒本人吗?”倪梓瑶惊震。
等了好一会,都没等到对方再回复,倪梓瑶才拍拍胸口,松了口气。哦,果然不是本人。
其实怎么可能不是本人呢?裴希恒盯着屏幕上的短信,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们从前并不是这样的,从前的她一点都不怕他,甚至仗着是倪首长的掌上明珠,特别娇纵,对他更是任性霸蛮。只可惜他们不过是闹了闹别扭就成了这副模样,而且这别扭,哎,还一闹三年。
03
不知不觉又到了一年军训季,倪梓瑶从前被虐惨了,擦拳摩掌,十分想去虐一虐新生。
于是当她一听说裴希恒的大队要回来了,便起了个大早,做好了早餐,到军区大门相迎。她本意是先讨好他,再催他去找父母解释。
可是这些举动落在别人眼里,就成了夫妻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恩爱肉麻戏码。偷笑的人不少,揶揄的人也有,有个跟倪梓瑶相识多年的好友笑着说:“以前就爱秀恩爱,现在又秀,真是拉仇恨呢。不过,恭喜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啦。”
倪梓瑶的脸忍不住有些微微泛红,裴希恒将她护在身后,眉头微蹙,面无表情地问众人:“想要训练加量?”
众人唏嘘一阵,作鸟飞散。倪梓瑶这才扯了扯他的袖子,将早餐递给他。看着他的眼神儿,那叫一个欲言又止。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得正是倪梓瑶。裴希恒到底是了解她的,摸了摸她的头:“知道了,知道了,等会就去说清楚。”
他的嗓音低沉磁性,甚至有些温柔。倪梓瑶有些愣神,他已经多久没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了?
有些往事不去想,却不代表不曾存在。虽然倪梓瑶从不刻意回忆起过去和裴希恒的事情,但那些或甜蜜或伤感的记忆,却总伴随着她,一不留神,就会想起。
倪梓瑶和裴希恒曾经交往过一段时间。那时候,她还只是个大二的愣头青,而他是她们班的代课老师,教的是《军事法概论》。
知道一见钟情是怎样的一种体验吗?她几乎是在看到他的那一刻,便彻底沦陷了,哪怕寒风呼啸,但她的一颗心却是暖暖的。
逃课专业户的她第一次见他,不是在教室,而是在篮球场。某队眼看着必输无疑,但裴希恒一上场,却力挽狂澜,赢了比赛。冬日的午后,慵懒阳光洒落在穿着7号队服的男人身上,面容清俊,眉目朗朗,怦然心动。
围观的妹子很多,几乎挤爆了篮球场,大多都是奔着7号去的。后来她仔细一打听,才知道对方唤作裴希恒,顶着少校的头衔,正好在给她们班上课!
十九年来第一次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倪梓瑶当然不可能善罢甘休。秉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心思,每回他上课,她准到场,课后还死皮赖脸地缠着人家问问题。裴希恒属于面冷心热的类型,对她的纠缠,他都耐心对待。
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好。放假回军区时,她甚至发现了他也住在军区,而且离她家不远。他见了她爸,还得毕恭毕敬地叫一声“倪首长”呢。而她站在她爸身边,狐假虎威,笑得分外得意。他偷偷瞪她,她笑得更欢。多看看我吧,多留意我吧。
倪梓瑶考虑了很久,终于按捺不下,在那年的寒假跟裴希恒摊了牌。她打听到他十分擅长滑雪,便邀请他到滑雪场滑雪,让他教教自己。
他做事一向专心致志,他边扶着她走了一路,边跟她说些方法技巧。她一直盯着他海棠般饱满红润的嘴唇看,心中愉悦地暗想:这种唇形的男人,听说很长情呢。
“你是真的想学会滑雪吗?”他不冷不热的一句话,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她一抬头,就对上了他深邃无底的眼眸,脸不由地红了红。
“其实……”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我们在一起,好不好?就是、就是男女朋友的那种……”
男人挑了挑眉,却迟迟没有回复,只目光复杂的注视着她。倪梓瑶的脸越发的烫,一直烧到了耳后根,她的心中鼓声大作,强颜欢笑:“其实、其实呢,我只是因为被朋友圈满屏幕的秀恩爱刺激到了才会想找你谈恋爱的……你就算拒绝也不用担心以后会……”
“尴尬”二字还未说出口,只听闻裴希恒噗嗤一笑,嘴角微勾:“好。”
倪梓瑶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支支吾吾:“你答应了……跟、跟我在一起吗?”
他没有再回答她的话,只是眨了下眼睛,将扶着她的手一松,看着她因惯性扑入他的怀里,轻轻地搂住了她。他听到她从他怀里传出的颤抖的声音:“裴希恒,我喜欢你。”
“嗯,知道的。”她的心思全外露在了脸上,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04
被告知真相的倪家父母心情很复杂。倪父最先回过神来,拍了拍裴希恒的肩:“以后我这个任性刁蛮的女儿就交给你了。”
裴希恒立正,抬头挺胸,敬了个正儿八经的军礼。
刚走出倪宅,裴希恒就听到倪梓瑶在嘀咕:“军礼敬得真熟练,还不是天天对我板着张脸。”
她是故意想说给他听,却又怕惹恼他吧。裴希恒又好气又好笑,只得十分无奈地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你大可放心,我会好好待你。我可没打算让我的孩子在有缺陷的家庭里成长。”
“你——”她正欲反驳,却想起了她如今的处境。孩子……她和他的孩子,她是想都不曾想的。至于孩子怎么来,倪梓瑶瞬间涨红了脸,“裴希恒,你思想龌蹉!”
“……”她以为她的思想很干净?
倪梓瑶一回到家,立马用胶带在地上贴了一条三八线,将房子一分为二 ,双手叉腰,振振有词:“裴希恒,你不许过界!主卧归我,你把你的东西搬客房去。”兔子急了会咬人,更何况倪梓瑶从来不是兔子。
“呵呵呵。”裴希恒冷笑三声,黑着脸回房收拾东西去了,看她时的眼神别提多瘆人。倪梓瑶咽了口唾沫,犹豫了一阵,最终选择乖乖地钻进厨房折腾午饭去了。
饭后两人窝在客厅看电视。她想看偶像剧,他非要看《西游记》,还是老掉牙的86年版。
倪梓瑶一把抢过遥控器,换频道:“你都看多少遍了!还不厌吗?”她记得跟他交往的时候,他就每天都要看《西游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裴希恒在沙发上静坐了一会,见倪梓瑶没有理会他的意思,站了起来,走进卫生间,洗手,洗手,洗手……他忘了自己洗了多少次了,只觉得不洗的话压不住心中的烦躁。直到倪梓瑶关了水龙头,皱着眉疑惑地问他怎么了,他才如梦初醒。
他捏了捏眉心,声音夹带着浓浓的疲惫:“没事。”
新生军训定在开学前的一周,为期五天。倪梓瑶被分配到一所医科大学,跟大队出发时,才知道裴希恒是他们的顶头上司,负责看管他们这群菜鸟教官。
帅哥无论走到哪里,都很惹桃花。每回裴希恒视察军训情况,一群女生便双眼发亮,目光紧随,胸更是挺了又挺,似乎铁了心要向裴希恒展现女性的线条美。
休息时间允许学生和教官聊聊天,有一次,班上胆子比较大的女生向倪梓瑶问起裴希恒的情况。婚否?有女朋友否?喜欢什么样的女生?私底下他是个怎样的人?
倪梓瑶被问得哑口无言,倒是隔壁班的教官嬉皮笑脸地说:“你们倪教官,不就是裴教官的老婆嘛。”此话一出,班上的女生都视她为情敌了。
“真是个祸水。”倪梓瑶低咒道。
裴希恒不知何时竟站在了她的身后,威严十足地喝了一声:“倪教官,在说什么呢?”一张俊俏的脸,绷得紧紧的,也不怕断掉。
底下有人在偷笑。
裴希恒目光一凝,喊了几声口令,命令倪梓瑶带队跑步去了,还说什么没有十圈不许停下。
结束训练回到宿舍,倪梓瑶是彻底累瘫了,晚饭都顾不上吃,只想睡个昏天暗地。等她醒来时,已经十点半了。她想起她要给学生上军事理论课,怕是都已经结束了。
正当她急急忙忙要出门时,宿舍门被推开了,裴希恒提着个保鲜盒出现在她的面前,身上的军装,熨帖平整,一丝不苟。
“我太累了……没去上课……”倪梓瑶忏悔地低下头,有些委屈又有些难过,“都怪你的十圈。”
裴希恒将保鲜盒塞进她的怀里,她打开,是她最喜欢吃的干炒牛河。他说:“趁热吃。你的课我替你上了,别担心。”
河粉爽滑筋道,入口鲜香味美,是她最喜欢的那家餐馆的味道。倪梓瑶忽然觉得鼻子发酸,眼眶渐渐通红。其实他一直对她很好,是她当年被他宠得无法无天了,才会越发无理取闹、得寸进尺,最终闹得分手下场。
倪梓瑶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却有人敲了敲门,打破了宿舍里的宁静。她抬起头,看见门口处,一位打扮干练成熟的女人正朝她微微一笑,笑容落落大方。
女人挑了挑眉,问道:“裴教官,你打算让我在外面等多久呢?”
裴希恒闻言,朝女人点了点头,又叮嘱了倪梓瑶几句话,就匆匆离开了。离开前还反复检查了几遍门锁。
倪梓瑶认得这个女人,她和裴希恒分手后,一度出现在他身边的女人。
第二天她才知道了这个女人的身份。陈雅熙,医科大学的客座讲师。
05
陈雅熙和裴希恒最近经常一起出现。有目击者声称,裴希恒进了陈雅熙的办公室,两人关上门,独处了长达两个半小时。
面对众人同情的目光,倪梓瑶相当抓狂,心底却滑过一丝心酸。她真想揪着裴希恒的衣领责问他:“漂亮话说得真好,什么我没问题,你就没问题,你现在问题可大了!”
可还没等她责问他,五天军训就结束了,而她的问题也来了。说好要寻找各自的幸福的前男友天天守在军区门口等她是要闹哪样啊,警卫小哥都在用奇怪的目光看她了。
倪梓瑶一把拽过前男友,沉着脸问他有何贵干。两人在附近挑了家咖啡店详谈,方落座,前男友就嬉皮笑脸地套起了近乎:“听说你跟那位姓裴的长官结婚了?恭喜啊,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我最近遇到了麻烦,你得帮帮我,而且这事跟你也有莫大关系。”
前男友说他这回遇上真爱,哪料真爱跟初恋男友还纠缠不清,他不知该从何下手呢,偏偏无巧不成书,他的真爱就是陈雅熙,所谓的初恋男友则是裴希恒。
“我们是同一阵营的,你得捍卫你的婚姻啊,再者,你还欠我人情,你拿我当了几年幌子,想让裴希恒后悔,我不也好好地配合了么?”
前男友还在喋喋不休,倪梓瑶只觉得心中隐隐作痛,裴希恒跟陈雅熙,关系果然匪浅,那么他们现在是要旧情复燃吗?她心里一方面是相信裴希恒的,但另一方面又对自己不大自信,她总是无理取闹,她总是让他头疼不已,大约她是真比不上成熟漂亮的陈雅熙的……
跟裴希恒交往的时候,她真的是顶顶烦的,但他从不责怪她。每天她的电话比一天三餐还准时,他一旦没有接,她就能把屋顶给拆了。随时要求他交出手机全方位检查,一逮住可疑信息,不把他严刑逼供上三天三夜绝不会罢休。而且,她可以挑食,却不许他挑,她不爱吃的韭菜芹菜,非要他全部解决……
哎,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她都快纠结成麻花了。最终她还是点了点头,跟前男友达成了共识。
裴希恒从军营回军区大院时,警卫小哥给他打了小报告,说倪梓瑶跟个白白净净的小白脸鬼鬼祟祟走了。
天有些黑了。裴希恒推开家门,果然不见倪梓瑶的身影。他立在客厅的节能灯开关前,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反反复复,明明灭灭。一旦停下,他的心中就会焦躁不已。
“裴希恒?”倪梓瑶试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惊醒了他。
他转过身,对上她澄澈明亮的眼眸,才渐渐平复了下来。未待她反应过来,他忽然沉重地弯了下腰,额头抵在了她的肩上。她被他高大的身躯笼罩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任由他靠着她。而他,在她恬淡的气息中暗暗地松了口气。
其实倪梓瑶并非没有察觉到裴希恒的异常,他的异常从前便存在,只是不那么明显,最近却是变本加厉。他会不断地洗手,反复地检查门锁,频繁地按下开关,莫名地焦虑、不安……
倪梓瑶虽有疑惑,但注视着裴希恒疲惫不堪的侧脸,却什么话都问不出口,他眼底下都浮现出淡淡的黑影了。
第二天,倪梓瑶在家打扫卫生时,在裴希恒的卧室里发现了好些瓶瓶罐罐。她鬼使神差地将标签上的英文在网上一搜,完全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强迫症。
她想要好好跟裴希恒谈谈,可裴希恒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当天下午给她打了个电话,跟说上级临时分配了任务,他得马上动身到邻市去。
倪梓瑶咬着唇,低声叮嘱他:“好好照顾自己。”
裴希恒愣了愣,心底某处暖暖的。半晌,他才应了一声:“嗯,你也是。我很快就回来。”
这些天倪梓瑶都在网上搜有关强迫症的资料,偶尔还有意无意地跟学医的朋友讨论起这个问题。眼看着裴希恒就要回来了,这天中午,前男友突然给倪梓瑶打了个电话,报上了一串地址,让她赶紧过去。
“你老公一回来就跟我真爱吃饭去了,简直就是奸情现场!”前男友愤愤不平地叫嚣道。他的消息可真灵通。
倪梓瑶下了出租,远远地便透过餐馆的落地玻璃窗,看到了裴希恒和陈雅熙。她才刚进门,便被人拉了一把,坐到了角落的偏僻位置。前男友摘下几乎遮住了整张脸的墨镜,压低声音问她:“现在怎么办?”
有明媚的阳光倾泻进来,陈雅熙的脸被衬托得更是精致,她动作优雅,言笑晏晏,而裴希恒则低着头不知道在盘子里折腾着什么,两人不紧不慢地谈着话,隔得有些远,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倪梓瑶想了想,站了起来,向裴希恒走去。前男友吓了一跳,但还是选择紧随其后。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倪梓瑶刚站定,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她突然迅速伸手一把扯过裴希恒的衣领,俯下身,吻了上去。
裴希恒下意识地将扑上来的人推开,待看清倪梓瑶的脸后,眼中闪过一刹那的惊诧:“梓瑶,你怎么……”
他的话还未说完,她只冲他笑了笑,便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身旁,朝对面的陈雅熙挑了挑眉,笑得有些挑衅:“陈老师,好巧啊。”
傻愣在一旁好一会的前男友立马也自来熟地坐在了陈雅熙旁边的位置上,笑得十分谄媚:“呵呵,真是巧呢。”然后招呼服务员,点菜。
裴希恒的脸,在看到前男友的那一刻,沉了几分。
四个人的饭局,暗涌四起,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唯有前男友絮絮叨叨的声音缓和着尴尬。
06
饭局中途,裴希恒出去接了个电话。
倪梓瑶看着裴希恒的盘子出神。他几乎还没吃几口,食物被按照颜色和大小排了个顺序,想来很费时间。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承认,自己是在心疼他。
陈雅熙大概看出了些端倪来了,放下餐具,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明人不说暗话。毋庸置疑,我现在对希恒还旧情未了。我好不甘心啊,明明是我先认识他,先跟他在一起的,凭什么最后跟他结婚的是你?呵呵,你不过是仗着他爱你罢了。”
“……”倪梓瑶低下头,吃了几口菜,默不作声。
回到家后,裴希恒到厨房给倪梓瑶倒了杯水,两人回来时一路无语,各怀心思。他知道她大约想跟他说些什么。
未曾想,她坐在沙发上,蓦地抱住了他,脑袋埋进了他的怀里,传出了细细的抽泣声。他僵直着身子站着,水杯还握在手中,有些不知所措。良久,摸了摸她的头,柔下声音:“怎么突然哭啦?”
“对不起,”倪梓瑶再也压抑不住,紧紧抱着裴希恒,嚎啕大哭了起来,眼泪染湿了他的衬衫,“对不起……”
他手下的动作顿了顿,正想说什么,又听她哽咽着说:“是我太任性,非要说分手,其实我过了没多久就后悔了,可是等我拉下脸想去求和,却听说你跟陈雅熙好了,我也亲眼看见你们经常在一起……我一气之下,就答应了在追我的男生,跟他交往了。”
“我跟她那时候只是……”裴希恒顿了顿,深深吸了口气,才道,“我有强迫症,怕是你已经有所察觉了吧?她是我的心理医生。我跟她是交往过一段时间,但是那是认识你之前的事了,当时也只不过是顺从了父母的意思。我……没有喜欢过她。”
他们当年闹分手的原因真的很幼稚。
只不过是她不想补考,拜托他帮忙改成绩,可他如何也不肯答应,最终她耍了性子,逼问他:“要么改成绩,要么分手!”然后交往了四个月的他们宣告了分手。
而那之后,他好不容易缓解下来的强迫症却又复发了,甚至更加严重,于是他不得不联系上陈雅熙。他本是想着等病情缓解下来后,再去找她,可她却在朋友圈发了一张十指紧扣的照片,上书一行字:“春天到了。”她交新男朋友了。
原来,他们都想过挽回这段感情,只是天意弄人,他们错过了彼此。好在,上天又将她送回了他的身边。他听到她小心翼翼地声音:“那我们和好,好不好?”
“好。”他的眸中,盛了满满的柔情,一如三年前,他答应她告白时的深情。兜兜转转,他们还是回到了原点。
两人在客厅又歪腻了一阵。幸福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眼看着日落西山了,倪梓瑶从裴希恒怀里钻出了脑袋,嘻嘻一笑:“我现在去做饭,你把我房间里的那瓶洋酒拿出来,那可是我从我爸的酒窖里偷来的好东西。”还带着泪痕的脸上,扬起了得意的狡黠的笑。
裴希恒到主卧时,经过倪梓瑶贴下的三八线,捏了捏眉心,弯下腰将它们一一撕下。嘴角在不知不觉中,微微上扬。
倪梓瑶一边洗菜,一边愉悦地哼起了小调,不停地傻傻地笑。突然,一抹颀长的身影将她锁在了怀里,温暖宽厚的手握住了她的。他一米九的个子,她的后脑勺正好靠在了他的胸口,脸颊浮起了两抹红晕。
“别捣乱了,出去出去。”倪梓瑶没好气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他轻笑了一声,湿热的鼻息拂过她的耳朵,她下意识地打了个颤。他眉眼弯弯,笑意融融地说:“我来做吧。”此时的他,早已没了先前的冷漠与难以靠近,这是最初的,她认识的他。
“你来做?”倪梓瑶很不厚道地笑了起来,“你忘了你的黑暗料理啦?吃得我难受了一个月,你又想折磨我?我可不想我爸妈误会,又盯着我的肚……”
嘴唇突然被堵住了,未说完的话全被他吞入了腹中。他搂着她,双手轻轻地搭在她平坦的小腹上,目光闪烁:“迟早会有动静的啊,老婆。”
喂!怎么突然不正经起来了呢!
他没有跟她说,他刚刚找洋酒的时候翻出了一个小箱子,里面装着的,全是他从前送给她的小玩意,以及一张她和他的合照,照片背面是她清秀的字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足矣。”
难怪当年分手后,她赌气快递回给他的东西都那么新,原本他送给她的,她都自己藏着呢。
07
裴希恒的强迫症时好时坏,倪梓瑶枕在他的手臂,跟他说:“裴希恒,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你要快些好起来哦。”
他亲了亲他的额头,坚定地点了点头:“嗯。”
裴希恒晚饭后都必须看《西游记》,她总是跟他两个人窝在沙发上,一起看。看到他不停地洗水,她会握住他的手,拉到唇边亲一亲,告诉他不要着急。他将房间的灯开开关关,她开玩笑说:“好像白天和黑夜不停地在切换呢。”
在她的陪伴下,他的病情缓和了下来。陈雅熙也表示有痊愈的可能。
看见陈雅熙,倪梓瑶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裴希恒从前跟陈雅熙谈恋爱,是顺从他父母的意思,而她跟他都结婚了,却没见过他的父母!
倪梓瑶犹豫了很久,晚上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忍不住戳了戳身旁的裴希恒,撇了撇嘴:“裴希恒,你爸妈是不是不喜欢我当他们儿媳妇?怎么你都不带我见见他们?”
裴希恒迷糊地揉了揉朦胧的睡眼,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胡说什么呢,他们都知道你的,只是人在国外,等我放假了再带你去见他们。”
“我还有一个问题,”她睡不着,看着他睡得那么惬意就来气,“我跟你分手以后你怎么那么可恶?同一门课挂了我两次!后来每次你带队特训,你都把我往死里整!还不给我好脸色!”这也是她后来看见他就紧张的原因。
她的朋友都说了,前男友这种生物,最惹不起了。
回答她的,是他的吻。窗帘被风吹起,他深邃的眼眸,在月光的照耀下,格外迷人。
挂科是她的问题了,但特训……每回特训都能听到她跟别人炫耀男朋友,而她的男友偏偏不是他,他能给她好脸色看吗!
春节假期,裴希恒说到做到,订了机票,要带倪梓瑶出国见公婆。
上了飞机后,倪梓瑶这才后知后觉地紧张了起来,一路上都揪着裴希恒问个不停,还不时地拿出镜子收拾自己。
裴希恒看着身旁与自己十指紧扣的小女人,弯起眼睛,幸福地笑了。
她永远不会知道,他是为了她,才到她的大学代课的,她也永远不知道,在她喜欢他前,他早已喜欢上她了。那时,她甚至没有注意到他。
那是个闷热难当的夏季,他任职的军校跟附近的大学举办了辩论比赛,他是评委,她是参赛选手,还得了个很不错的成绩。
比赛结束后,他忍不住要到水槽洗手。手龙头的水哗啦啦地响,他几近病态地搓着手,直到被一阵吵闹声惊醒。
他抬起头,便看到苍翠的大榕树下,扎马尾辫的女生被一群男生围着。男生们气愤地责问她:“我们全押你输,你原本也明明答应了会故意输掉的!你知道我们押了多少钱吗?”
女生耸了耸肩,笑得有几分得意:“没办法,我家倪首长今天给我加油了,我输不得呢。”
“倪梓瑶,你——”男生们都怒了。
裴希恒正欲上前阻止,却见女生先发制人,将一群男生打得落花水流。末了,她还拍了拍手,咧开嘴,一张白皙的脸上都是笑容:“赌钱不好,不好呢。”
他看呆了,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强迫的思绪那些焦躁,竟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接下来的好几天,她的脑海中都只有她娇纵得意的笑脸,只有她澄澈明亮的眼眸。
原来这个世界上会有那么一个人,只一眼,便一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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