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电影《中国合伙人》里黄晓明饰演的落汤鸡成东青扑倒病骄女神苏梅的时候,我唏嘘感慨地接过陈泽白递来的蜂蜜味爆米花,内心真是百感交集。
作为一部积极向上的青春励志轻喜剧,主演佟大为语重心长地告诉我们,千万别跟丈母娘打麻将,千万别跟想法比你多的女人上床,千万别跟好朋友合伙开公司,可他没说,千万别用微信摇一摇约老师来看电影。
电影上映的三十分钟前,舍友哀嚎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宋宋啊,我肚子实在疼得厉害,电影院恐怕去不了了,抱歉......”
我:“......”
被放鸽子了,没关系,我还有微信。于是我用摇一摇找到了五十米以内同样被放了鸽子的,据描述为“身高一米八,穿着深灰色的翻领外套、黑色长裤”的男人,然后......
“需要纸巾?”
淡淡的醇厚男声,陈泽白伸手递过来一张干净餐纸,我有些受宠若惊又假装矜持地婉言拒绝了:“谢谢老师,不过我没流眼泪不需要......”
“擦嘴。”
“......”
所以说,千万不要和你的老师一起来看电影。
电影结束后,天色不知不觉竟已悄悄暗了下来。透过贴着宣传海报的磨砂玻璃窗朝外看,街道肃穆冷清,行人匆忙漠然,整条街都笼罩着一股深秋降临的气息。
我跟在陈泽白的身后从电影院出来,他修长的身子裹在翻领的长外套里,走到停车场附近时回头对我叮嘱道:
“我去拿车,你在这里等着。”
我自然是中国式客气地连连摆手:“不不不,不用了,前面有个公车站,我坐公车回去就好了。”
他看了我一会儿,眸底黑漆漆的,冷峻却成熟的气质里装载着不属于我这个年龄的冷静、沉稳和睿智,用一个词囊括就是,面瘫。
就在我以为他会用预想中的“女生独自坐公车不安全”这类借口阻止我时,他已然移开了视线,手插在口袋里边走边淡淡道:
“我知道。班会要用的资料我放在车里了,等会你拿去复印三十份,下周一班会前交到我办公室里。”
“......”
于是我在心里给自作多情的自己扇了两个耳光,然后看着陈泽白勾唇远去的背影恨恨地跺了下脚。
2、
舍友听完我对以上事件的陈述后,很是同情地拍了拍我的背:
“郑宋宋啊,鸡蛋碰石头什么后果你晓得吧?挂科啊!”
——是的,我对陈泽白深深的执念,来源于我被挂掉的那两个缥缈的学分。
陈泽白从大一开始就挂我的科,大一上学期的财政学和大一下学期的政治经济学,挂科原因是我连续两次考试都睡过头,错过了考试时间,而缺考是没有补考机会的,这意味着接下来的这个学期以及下个学期我都必须再次回到他的课堂上重修。
略羞涩地说,这让我有些窃喜。
陈泽白从国外回来不久就被各大高校争相聘请,不过最后还是选择了暂时在母校留任一段时间,我刚好就是他的第一届学生。
我第一次进被陈泽白的办公室,是因为和舍友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我不得不听从她们的恶作剧,黑了陈泽白的电脑。
作为一个主修阴险狡诈金融学辅修机智过人计算机的校奖学金得主,我完全没有料到陈泽白竟然也是一个高端的黑客。在我侵入了他的计算机正打算留下一封“到此一游信”时,我的电脑忽然被人反向黑入,然后瞬间瘫痪了。
由于里面还装着我尚未上传到网盘的作业论文和没来得及看完的碟中谍4,以及无数张我上课时偷拍的他的照片,所以我不得不硬着头皮去陈泽白的办公室里主动认错。
那时也是同现在这般清冷的秋天,校园里的枫树却是盛开得异常红艳。凉凉的秋风一刮,或金黄或艳红的枫叶纷纷飘落,铺满在狭窄的林荫道上,像极了插画上的那些童话王国。
然而现实是,当我推开办公室的门时,陈泽白已经坐在了电脑前,深灰色的长款外套挂在一旁,他只穿着一件V领的羊毛衫,里面白色宽领的衬衫扣子开了两颗,侧着的脖颈上喉结的弧度很是性感。
杂志封面一样的画面感,可惜战战兢兢的我没心思欣赏,因为陈泽白正一脸沉默地翻看着屏幕上几张我偷拍的他侧脸的照片,然后静寂了好久好久。
于是懊悔的我不得不沉痛地认错:“陈老师,您就原谅我这一回吧,我发誓我再也不会打印您的照片拿去卖了。”
然后陈泽白更沉默了。
就在我在心底侥幸地以为这件事可以这么蒙混过去时,陈泽白忽然低低叹了一口气,无奈中又带着点拒绝的意味:
“郑宋宋,你是我的学生,而我是你的老师,仅此而已。”
乍一听,他其实什么都没说,但其实又已经说得很明白,短短一句话就把我和他之间的可能性断得干干净净,一点余地都不留。
彼时还稍稍带着点叛逆的我并没有对他的话很以为然,陈泽白无奈地摇摇头:“你还小,等你成熟了就懂了。”
可陈泽白哪里知道,他的成熟对我而言,却恰恰是最致命的吸引力。
3、
对一个生活圈子里只有舍友、快餐和陈泽白的少女来说,周末的晚上是极闲的。听说外婆的病越来越严重了,家里的负担也越来越大,于是我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夜总会式酒吧找了份周末兼职。
然而,走进那个叫“一寸金”的包厢里时,我完全没有料到会碰上陈泽白。
偌大的包厢,迷离的彩灯打在磨砂的玻璃桌上,陈泽白和几个同样年轻的男人坐在包厢里,看到我时也是同样震惊,漆黑黑的眼底充满了疑问,却没有当面道破。
经理见我愣愣的,在我身后推了一把:“愣什么呢,还不快去点单!”
我一下反应过来,没敢再去看陈泽白的视线,硬着头皮拿着酒水单递给了其中一个客人。期间只觉得脸侧一道视线若似有非无地盯着,沉静却颇有压力。
好不容易坚持到退出包厢,我关上门大松了一口气,然后马上拿着手机到偏静的走廊上打电话:
“小蓝,我在兼职的地方遇到陈泽白了。”
“陈泽白??”舍友惊呼的声音穿透电话而来,“你是说陈老师??可你兼职的地方不是酒吧吗,他——他也会去那种地方?”
我也同样感到疑问,但转念一想,陈泽白也是个男人,他虽然暂时在我们学校里担任老师但毕竟是留学回来的,被外国妞洗礼过的人,思想跟我们学校那些老古板应该不太一样,像他那样年轻成熟的男人,应该很懂得享受自己的生活。
“那他也看见你了?”小蓝紧接着问。
“正面碰撞。”我哀愁地叹了一口气,“哎你说他会不会误会我啊,好像这个酒吧还挺乱的,比如有一些什么特殊的服务......”
“呃,陈老师应该不是会随便乱想的人......”
和小蓝胡乱扯了一通后,我有些心烦意乱地挂掉电话,正苦着脸不知回头该如何解释时,忽然觉得面前的光线有些暗,偏头去看,发现走廊的灯旁站了一个修长的人影。
陈泽白站在那儿,恰恰挡住了斜斜投射过来的灯光,由于逆着光又隔着一段距离,我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都听到了多少,只愣愣地握着手机,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半晌,我尴尬地抓抓头:“陈老师,你怎么出来了?”
他靠着门,视线淡淡落在我身上,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酒,总觉得他的眼神和往常不太一样,似乎带着些许微醺的慵懒气质,“里面闷,出来透透气。”
我本来想趁机推销一下本店的招牌解酒酸梅汤,心飞扬透心凉,绝对舒畅,但他看了我一会儿后,忽然站直了身子,双手插在口袋里朝我走来,这让我本来准备好的流利台词被打乱,一下子收拾不回来,只愣愣地缩着肩膀,脑子里一片空白却又充满疑问。
陈泽白越走越近,我不自觉地越退越后,最后背部迫不得已贴到墙壁上,我只好硬着头皮对上头顶那片阴影,问道:
“你......你要干什么?”
陈泽白应声而顿,他神情平静得看不出情绪。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后,他又走近了一步,就这一步的距离,他的胸膛已经近在我鼻息之间,见我愣着,忽然附身低头下来,一只手捏起了我的下巴,另一只手撑着墙将我困在臂膀之内,我顿时被他这一出莫名的举动给吓蒙了,猛地一缩脑袋,禁不住弱弱问:
“陈老师,你到底要干什么呀......”
他总算顿住了。
隔了两秒,我感到他压迫着我的胸膛退离了些,禁锢我的双手也收了回去,我这才像找回空气似的,赶紧退到一旁大口呼吸。
“如果刚才遇到的不是我,你觉得你现在会怎样?”冷淡的声音,刚才还染着点微醺的人好像一下子找回了清明。
我愣住,抬头去看陈泽白。
他双手已经插回口袋里,淡漠地站在距我几步之外。
这是......教训?
“周末有空的话不如看看书,你挂掉的那两门经济学科我不会因为你是我学生就轻易让你过了。”他淡淡说着,好像真的在教训不听话的学生一样,我听着听着就有点气,忍不住反驳道:
“现在是在校外,我兼职又没违背学校的规定,陈老师也只是我的挂名班主任,凭什么管我?”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因为陈泽白的脸瞬间冷了下来。我几时胆敢这么跟他说话过,见他难得地皱紧了眉一副要生气的样子,连忙噤了声不敢再说话。
他见我服软,冷峻的脸也稍微柔和下来,不再皱眉道:“辞了吧,这里的工作一般会到很晚,也会影响你第二天的学习。”顿了顿,他又说:“而且女孩子很容易遇到危险,必要的话,我会联系你的家长。”
一听他说要联系家长,我立刻就急了,让家里那两个老顽固知道我在酒吧兼职,回头非得给我一顿痛揍不可,连忙上前扯着他的袖子哀求:
“陈老师拜托你,千万不要告诉我妈,她会用口水淹死我的,我保证我不会影响学习的,这学期科目一定过,嗯?嗯??”
他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杵着,我摇了半天见他眉毛都不挑一下,泄气地松开手,索性一屁股坐倒在地板上,严肃地耍赖:
“你要是敢跟我妈打报告,我就——我就把你以前所有的不雅照片都公布到校BBS上,看还有没有女老师女学生追着你跑......”
我示威地摇摇手机,要知道,王子不抠鼻屎是会窒息而死的。
陈泽白大概没料到我能如此豁达地耍赖,情绪来不及掩饰,俊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又气又笑的神情:
“谁教你这样耍无赖的,成何体统,快起来!”
我屁股贴得死紧,决绝地摇头。
走廊上的包厢里有人走了出来,看到这一出不晓得是什么情况,面面相觑地走过去了。
陈泽白压低了声音,寒星般的眸子黑得深沉:“郑宋宋,起来!”
我理直气壮道:“不,郭德纲说了,在哪里跌倒的,就在哪里躺下去!”然后十分壮烈地躺了下来。
死就死吧,陈泽白不答应我,打死我也不会起来的。
我紧闭着眼,忐忑不安地等着陈泽白的反应,却见四周忽然寂静了下来,气氛不知何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样激怒陈泽白是十分不明智的,他很可能一怒之下把我连挂两门专业课的事情也一并告诉我家长。
于是我摸摸头,默默地又从地上爬了起来。
“对不起。”
那天晚上,酒吧外面下了好大的雨。包厢外的长廊幽暗昏黄,霓虹灯渐渐黯淡,又渐渐增强,橙红紫绿,交叠着暧昧的光芒。
陈泽白凉凉地盯着我看了许久许久,我唯唯诺诺地绞着手指呆在他面前,到最后也没有得到他的答案。
只是,当我在内心哀嚎地想着这两个星期的兼职恐怕是白干了的时候,偷偷地抬起眼角瞄了瞄陈泽白冷峻的脸,不小心却瞧见他微微翘起的嘴角,眼底的冰雪像墨一样融化,勾勒成了柔美的樱花,浓稠得我几乎挪不开眼神。
4、
自从那次我在酒吧遇到陈泽白之后,每到周末,陈泽白总是时不时地会过来一下。有时候是和同事朋友,有时候是独自一个人,拿着一台手提电脑坐在离吧台较远的角落里,纵使大厅音乐震翻天,那映着屏幕冷光的俊脸也是一副处惊不变的模样。
我默默地在吧台擦杯子,虽然知道他只是尽着师长的责任在照顾我,但总是忍不住去偷看他轮廓深邃的侧脸,企盼着能看到他眼中有某种不一样的情绪。可偶尔目光对上,又马上像被烫到一样咻地缩回来,再偷偷瞄过去时,陈泽白嘴角已然浮上一抹浅浅笑容。
那滋味,就好像空白的纸张被浓稠的墨汁一点一点渲染上了柔美的花蕾,然后某一日哗然绽放,干净纯粹,甜彻心扉。
这天我刚结束酒吧的兼职,回到宿舍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是新短信。
陈泽白:“到宿舍了吗?”
他今天没有来酒吧看我,应该是来确认我的安全。我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激动欣喜,起来灌了好大几口水后才平复下心情来,重新窝回被子里发短信:
“到啦。”
手机沉寂了几秒,然后迅速地震动了起来,陈泽白的名字在屏幕上亮得刺眼,我愕然起身,电、电话?
“......喂?”
“是我。”低稳而富有磁性的声线,听在耳里让人不由一怔,熟悉得不能更熟悉。
“......”紧握的手指缓缓松开,我调整着屏住的呼吸,试探性地问:“......陈老师?”
“嗯。”陈泽白淡淡应了声,听声音周围好像很安静,“躺着了?”
“嗯,老师你回家了吗?”
简单的一个问题,陈泽白却沉默着没有回复。
我疑惑问:“陈老师?”
“没什么。”他调整了下语气,“没事的话早点睡吧,明天早上上课不准睡觉。
“哦......”我纳闷地应着,脑子里却不明白他为何忽然转变话题,眼神不经意瞥到
阳台外,忽然一个可能性从脑海中闪过,然后迅速爬下床赤脚跑到了阳台边上。
接近十二点的深夜,夜色浓稠得像一团化不开的墨,连路灯都黯淡昏黄。我迫切地仔细寻找着,呼出的热气在凉凉的风里化成白烟飘走。
深秋里昼夜温差特别大,校区里的树木基本都秃光光了,偶尔飘落几片枯黄的树叶,也是一落地就被吹散到草丛中。
忽然,我眼睛一亮——果然,宿舍楼旁停着一辆黑色的跑车,车后面那四个环的标志明显不属于宿舍大妈。
我抑制着心底的欢喜和激动,试探地在电话里问:“陈老师?”
深棕色的玻璃车窗缓缓摇下,露出驾驶座上陈泽白冷峻的脸。我欣喜地朝他招招手,他笑着摇摇头,对 我做了个“回去”的手势。
我难掩情绪地咧嘴笑着,电话里陈泽白的声音再次响起:“郑宋宋,明天你上课要是睡着了我一定罚你到走廊上站。”
“......”我扁嘴嘟囔道:“你才不舍得。”
陈泽白彻底沉默了,我立即乖乖噤声,心想果然还是不要把这老虎逼得太紧比较好,遂马上弥补道:“我知道了,陈老师晚安。”然后心满意足地钻回了寝室的被窝。
5、
和陈泽白的关系有了进一步的发展后,我渐渐意识到了现在的自己是根本配不上他的。于是为了能够理直气壮地站在他身边,我每天都很积极地啃习题。
昨晚复习经济学概论的我被一道题給缠住了,等到终于解出答案时,时钟已经指向凌晨三点。于是睡不够的我,第二天上课果然撑不住地睡着了。
“郑宋宋。”
“郑、宋、宋!”
一根粉笔把我从睡梦中砸醒过来。我迷糊着眼抬头,发现陈泽白正面若寒霜地在讲台上看着我,吓得我连忙起立答道:“到!”
陈泽白深呼吸一口气,提问道“郑宋宋,说出一个你喜欢的古典经济学派人物名字。”
经济学派人物......昨晚才背过的,可是太多了忽然间记不起来了。
我求助的看向小蓝,她迅速地翻起了课本,但我很快就绝望的发现她翻的居然是高数课本……
邻座的男生在白纸上写了一个名字,我欣喜地朝他投去赏识的目光,可我脸都要贴到别人书上了,还是没能把那串诡异的法语名字念出来……
于是我只好硬着头皮道:“陈泽白......?”
课堂里哄笑一片,小蓝偷偷转身给我庄严地竖起了大拇指,我也挺不好意思地羞赧着脸,却见陈泽白也微微笑着,微微笑着,微笑着......
然后我哭了。
陈泽白面无无情地大步走在前面,无视掉我欲哭无泪的脸跟我的家长在电话里沟通着:
“嗯,是的,好的,就这样约好了。”
直到他挂了电话,我急急忙忙挡住他走进办公室的身子,双手合十虔诚地拜托道:“陈老师,不要告诉我家长好不好,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说罢,眼含热泪地热切盼望着他。
陈泽白皮笑肉不笑地挪开我拉扯他的手,径直走进办公室后坐了下来,双腿交叠,眼神都是冰凉冰凉的:
“戏弄老师,嗯?”
“我、我没......”
“上课睡觉?”
“呃......”
“还跟同学眉来眼去?”
“我......”,眉来眼去?我哪有给同学眉来眼去?我仔细在脑海里想了想,他说的是那个邻座的男生?我只是投去了一个赏识的目光......
“陈老师,”我迟疑地看向陈泽白,小心翼翼道:“你吃醋了?”
陈泽白被我的话噎住,紧绷着一张俊脸不说话,虽然黑眸沉沉地看不出情绪,白皙的脖颈和耳根却渐渐地染上了一抹粉红,我颇有些不敢置信地张大嘴,陈泽白,居然因为这个吃醋了??
“郑宋宋。”严肃的声音。
“陈老师,周末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吧,看那什么,致青春!”甜笑,甜笑,甜甜笑。
陈泽白不为所动,拿起桌上一份试卷看了起来。
我于是讨好地增加筹码:“要不,我保证这学期不挂科不翘课怎么样?”
陈泽白放下试卷,好笑地看着我:“就这么想看?”
我诚然道:“想和你一起看。”
陈泽白用试卷敲了敲我的头,无奈道:“贫嘴!”
我不好意思地摸摸头,然后趁他不注意电光火石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郑宋宋。”微怒的声音。
“到!”
“操场,十圈!”
“是!诶等等......”
事后我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上不能得罪的人实在太多太多,比如本拉登,普拉巴,门卫大叔,食堂阿姨,陈泽白......
6、
“宋宋,回来吧,手术失败了,外婆她......没挺过去......”妈妈干涩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好像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
几乎是连夜地,我收拾了行李就坐上了返程的火车,连小蓝和陈泽白都没来得及告别。更不幸的是,我的钱包和手机也在睡觉的时候不知被哪个混账小偷顺了去,连个公车钱也没给我留下。
外婆的葬礼安排在三天之后举行,妈妈拿了件素白的丧服给我,说那是外婆她老人家过世前给我做的,我干捧着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外婆一把年纪了还是这么冷幽默。
举行葬礼的那天,礼堂里每个人都是尊敬肃穆的神情。外婆做了半辈子的老师,可以说桃李满堂,五十岁的时候不幸患上了肺癌,拖拖拉拉地又诊治了半辈子,终于还是解脱了。
而我穿着素白的丧服,端坐在灵堂前看着外婆带着慈祥笑容的遗像,听着来往宾客或真或假的惋言,忽然很想打电话给陈泽白。
可惜我的手机丢了,他的号码我也没背得,于是辗转找到以前的同学,终于问到了小蓝的电话。她一接通就十分大惊小怪地喊着:
“郑宋宋,你居然还活着!你活着居然没有联系陈泽白!你知道他这几天找你找成什么样了吗?!”
我愣:“他找我?”
“对啊,你没有及时请假,学校这边也没消息,陈泽白叮嘱我一有你的消息就要告诉他,我上回经过你打工那家酒吧还看得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好久好久......”
刮着冷风的马路边,我握着手机愣了很久,直到小蓝给我报上一串熟悉的号码,我才匆匆忙忙地挂掉电话,然后哆哆嗦嗦地又拨打了那个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一个略显疲惫的男声应起:“喂?”
太熟悉的声音,只是不知为何听起来疲惫得让人心疼,我想开口,却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沉默了良久,那边“喂”了几声没得到反应,过了一会儿忽然紧了起来:“......宋宋?”
也许是太久没有听到这个日思夜想的声音,我的鼻子忽然有点酸:,含糊地掩饰了下声音的哽咽:“嗯。”
“宋宋......”陈泽白的声音好像一下子放松下来,我听到一阵衣物窸窣的声音,然后是门吱呀一声打开的声音,凉风呼呼灌着,就像我这边一样。
他似乎走到了阳台边,我能听到小区楼下常有的汽车锁车声,试探问:“陈老师,你在家?”
“嗯。”他淡淡应了声,然后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在这种守丧的时刻好像问他那天那个吻的意味有些不合时宜,又歉疚不告而别让他担心一场,于是一时间相对无言。
缓了好久好久之后,陈泽白有些干涩地开口了:“你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很久。”
你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好久。
这句话像一个致命的咒语,在我心上一下炸开,心底所有的堤防顷刻间全都崩溃,连日来一直锁在心里的悲恸和哀伤情绪一涌而上,我瞬间就湿了泪眼。
“陈老师,你在哪里,我好想见你。”
没有问为什么,没有再追究我忽然离开的原因,陈泽白只沉默了两秒,然后说:“好,我马上去找你,你等我。”
我于是握着老妈的手机在凛冽的寒风里从天亮等到天暗,又从天暗等到天亮。期间接了五六个三姑六婆的电话,对她们的担心我表示安慰:
“放心,我很正常,我没有被外婆附身,我只是在等人。”
终于,冬天的第一场雪降临的时候,天边日出逐渐露出白肚皮。
黑色的跑车飞一般从远处驶来,嘎吱一声停在我面前。车轮在雪地上留下长长的纹路痕迹,车门“嘭”地一声打开又关上,车上下来一个穿着灰色翻领长外套的男人。
陈泽白冷峻着脸朝我走来,脸色有些疲惫地泛白,眼神却不容拒绝地坚定着。雪地上留下他深深的脚印,我哆嗦着想要张开双臂迎接他,却反被他双臂一揽搂在怀里,紧紧地暖和着。
我低低地说:“陈老师,我外婆过世了。”
陈泽白的下巴抵在我的头顶,声音沉稳得令人安心:“嗯。”
我又说:“陈老师,我不是故意不联系你的,我手机被偷了。”
雪落在我的肩头,他替我轻轻拂去:“不用解释。”
我看着他冷峻的面容,嘴巴张张合合,半天没吐出一句话来,他也没催我,漆黑的眸子静静将我看着,等待着。
缓了好久好久,我终于说:“陈泽白,我好喜欢你。”
白白的热气从嘴里呵出,又消散在寒冷的空气里。陈泽白柔和的眉眼融化了一切冰雪,没有回答,只是柔柔地低声问我:
“为什么这么喜欢我?”
我诚然道:“因为我不知道,下辈子是否还能够再遇到你,如果不能,那我岂不是要一直错过你?”
他被我这番成熟的话语噎了好久好久,半晌好笑地揉揉我的头,“你这样说,岂不是显得我这个男人很被动?”
我愣了愣,他的意思是......
“郑宋宋。”
陈泽白一脸正经地叫着我的名字,我下意识便应:“到!”
他嘴角扬起一个笑容,在这冬天的雪地里温暖得像一团小火焰:“我喜欢你。”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仿佛他是一块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又难以置信,又十分惊喜。
“你、你是说......”
“对,我陈泽白,喜欢你郑宋宋。”
“一直喜欢?”
“嗯。”
“那你不直的时候呢?”
话刚出口,我就后悔了,因为陈泽白的眼神变得十分地危险。
“郑!宋!......”
我踮起脚,用唇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他的瞳孔微微惊愕地放大,然后眼里闪现一抹温柔。
雪快化了,我郑宋宋的春天也要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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