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

　　【简介】：现代版“卖身为奴”的叶萌萌遭遇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方一鸣，简直倒了八辈子霉。他给她制造惊吓、殴打她初恋、毁她初吻，到现在，竟然还要她赔上一生？

　　一

　　周六早上八点，小小的套房里一片安谧，厚厚的格子布窗帘挡住来自外面的光线，房间里仍然是一派好睡的气氛。

　　叶萌萌蜷缩在被窝里，即使睡着，眉头也是紧锁。她正在梦中开会，跟龟毛的供货商谈判，她要把持底线，原料成本决不能再上涨，绝不！

　　梦中的她取得最后胜利，正挥舞着新合约站在会议桌上跳舞，忽然，一阵刺耳的声音传来，她的眼皮动了动，挣扎半天，才慢慢睁开。

　　原来是手机响。她眯着眼睛捞起手机，只看了一眼，就直接挂断，扔回去。

　　过了三秒钟，手机再度不屈不挠地响起来。

　　我去，孰可忍孰不可忍！

　　叶萌萌接通手机，直接开骂：“方一鸣你这个混蛋，你知不知道我昨天加班到两点才回家！？今天是周六！你看看清楚！这是周末而我在休假！”

　　电话那边的男声里一点愧疚都没有：“小萌萌，难得休假，起来陪我看日出嘛。”

　　叶萌萌气得爆血管：“现在八点了！你去南极看日出？”

　　“没有啊，我在香港喝早茶呢，南极不在我今年的行程计划里。”

　　计划你妹！你什么时候有过计划！叶萌萌磨牙：“你从香港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废话？”

　　方一鸣这才想起什么似的，说：“当然不是啦，小萌萌，我可是好心提醒你，别忘了今天早上十点要跟‘梦舟签合同。”

　　一瞬间，叶萌萌仿佛武林高手附身，腾地弹起身拉开窗帘，抓过床头柜上的iPad，点开行事历唰唰唰翻到今天——

　　“你诳我？今天哪有什么签约？等等，我们什么时候要跟梦舟签约了？那个项目不是还没议标？”

　　方一鸣的口气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用议标了，我已经决定把那个项目给梦舟做了。”

　　那么大的项目，你说不议就不议了？叶萌萌正想说话，就听到电话那边好像有女人说话的声音。她危险地眯起眼睛：“方一鸣，你别告诉我，你是在床上做出的这个决定。”

　　方一鸣居然还有脸笑：“小萌萌你真聪明。”

　　叶萌萌拼命在心里劝自己，这手机要五千块，而且才买了三个月。她深呼吸三次，才能平稳地按掉手机，然后抓起枕头，狠狠地扔到墙上！

　　此刻，她多希望她扔出去的是方一鸣那颗没什么内容的脑袋！

　　叶萌萌，女，二十六岁，Y大工商管理学硕士，鼎盛建设集团总经理机要秘书。她之所以年纪轻轻就坐到这么重要的位置上，是因为她有一项必杀技——帮方一鸣收拾烂摊子。

　　从十六岁认识方一鸣开始，她就一路帮他写作业、做实验、写报告，甚至帮他写悔过书。研究生刚一毕业，她就被方一鸣抓进他爸爸帮他开的公司，继续给他做牛做马，帮他赚钱，还要帮他处理他那一堆剪不断理还乱的各种异性好友。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当年她叶萌萌的爸爸生意失败，欠了方一鸣的爸爸七百万。因为这七百万，她爸爸自愿去给方一鸣的爸爸做秘书，还强迫她也为方一鸣鞍前马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拜托，都二十一世纪了，居然还能见到“卖身为奴”，而且还是她叶萌萌本人！

　　真是让人悲催得哭都哭不出来。

　　顾不得哀怨，叶萌萌叫上她的助理团队，还有公司的法务顾问，在本该休息的星期六上午一起杀到公司。他们把梦舟的合约从头到尾研究了个底儿掉，终于确定这份合约在合理范围内，方一鸣那颗草包脑袋依然没有把公司玩坏，真是让人遗憾。

　　签完合约，已经是下午三点。双方团队都累惨了，一个个精英扯开领带，发丝凌乱，一副被狠狠虐待过的惨样子。唯有叶萌萌，雪白套装连丝皱褶也没有，妆容完美到可以去上镜，银色细高跟皮鞋包裹着她精致的脚踝，“哒哒哒”踩在地上，仿佛踩在梦舟团队中那个男代表的心上。

　　这个男代表第一次见到叶萌萌，被她的美貌折服，完全忘记了刚才的谈判桌上她有多难搞。他冲上去，递上自己的名片，仿佛送上一颗真心。

　　哗——鼎盛的人马忽然好兴奋。这男人够胆量，居然敢搭讪冰雪女王，快来看他怎样铩羽而归。

　　叶萌萌礼貌地微笑，接过名片，然后快步走到电梯前，帮他们按电梯。梦舟的团队进入电梯，电梯门合上的时候，男代表看见叶萌萌将名片揉成一团，丢进电梯门边的垃圾桶。

　　啊，好狠——好像揉碎他的心，甚至不屑遮掩。

　　男代表好伤心，鼎盛的精英们却在八卦：这是这个月第几个？大概第十九个。

　　叶萌萌虽然冷冰冰，但是太美丽，男人们前赴后继要往这座冰山上撞，谁也没办法。

　　电梯再度升上来，精英团队恭送女王“退朝”——没人愿意跟她搭同一部电梯，冷冰冰的，会冻死人。叶萌萌习惯这待遇，自己下到一楼，出了门厅。

　　外面阳光很好，突然，叶萌萌瞪大双眼，捏着手机的手暴起青筋，因为有一辆骚包的跑车正一个甩尾停在她面前。方一鸣打扮得比跑车还骚包，一身皮衣皮裤，身材健硕，都市的钢筋水泥中仿佛多了一只野生动物。

　　他几步跨到她身边，对她笑：“哈喽小萌萌，我在CUPIDITAS定了位子，我记得你喜欢她家的甜品。”

　　叶萌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怎么会在这里？”

　　方一鸣很帅气地指了指天空：“喏，有种东西叫飞机，你买了票坐上去，‘咻的一下就可以从香港到这里了。”

　　你当我是白痴吗？叶萌萌气得脸都要变形了：“废话！我当然知道飞机！我是问你，你既然回来，干吗不自己去签合约！”

　　方一鸣摘下墨镜，很认真地看着她：“你放心让我自己签合约？”

　　看着方一鸣那张棱角分明的帅气面孔，再想想他从来没有及格过的成绩，叶萌萌终于疲惫地抹了一下脸：“我要吃芒果布丁。”

　　二

　　叶萌萌个性独立，有些偏激。其实，原本她也是个开朗爱笑的小姑娘，一切的转变都发生在她十六岁那一年。

　　那一年，她爸叶宝鑫做生意失败。叶萌萌放学回家，就看见父母一起倒在血泊中。妈妈因为失血过多，不治身亡。她抱着被抢救过来的叶宝鑫哭，求爸爸不要丢下她一个人。

　　出院后，叶宝鑫去亿泰集团找方一鸣的爸爸方景生，跪着求他不要告自己，说自己还有女儿要养。

　　叶萌萌陪爸爸跪着，集团大楼外面人来人往，投来的目光或是漠然，或是不屑。她咬牙，一直跪到膝盖红肿，才有个男人告诉他们，方景生根本不在公司里。

　　叶萌萌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她跪在那里的感觉。

　　那一天，是她少年时代的结束。

　　后来，方景生同意她爸的请求，允许他在亿泰集团上班，他们父女俩可以慢慢偿还这笔债务，并且不用付利息。

　　那之后，叶萌萌学习更加努力，课余时间还去打零工。她希望能够尽快还清债务，只有这样，才能将她从那一天的羞辱中解脱出来。

　　再后来，叶萌萌的班上多了个转学生，就是方一鸣。

　　他已经十八岁，却和叶萌萌一起读高一。他说他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月考却考得乱七八糟。

　　叶萌萌看不起方一鸣，觉得他就是个混吃等死的二世祖。

　　有一天放学，方一鸣在她回家的路上堵她，说：“听说你是数学课代表，帮我写作业吧。”

　　叶萌萌横眉立目，正要把“你做梦”这三个字甩在他脸上，就听见他又说：“写一次作业五十块。”

　　叶萌萌觉得耻辱，可是她没拒绝。

　　有了一个开始，剩下的事仿佛发生得理所当然。叶萌萌一边唾弃方一鸣，一边赚取丰厚的零花钱，然后她把钱积攒起来汇往方景生的户头。

　　忽然有一天，叶宝鑫惊慌失措地跑到学校找她，抓住她问：“萌萌，你是不是去做了不好的事？你说你在打工，是不是骗爸爸？”

　　叶萌萌这才意识到，八门功课，日赚四百，她吓坏了爸爸。她知道自己长得漂亮，也知道一个美丽的女孩子有很多赚钱的方法，可她从未想过出卖自己。

　　不得已，她把实情告诉爸爸。爸爸勃然大怒，说帮恩人做事，怎么可以收钱？

　　叶萌萌从未把方一鸣当恩人看待，她敬畏方景生，可是看不起方一鸣。从方一鸣的名字就可以看出来，他的家人对他抱有很大期望，希望他能“一鸣惊人”。而他也确实很惊人，从小到大闯祸无数，精通学业之外的所有事情。

　　这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有人一边念书一边拼命还债，每天活得喘不过气；也有人每天锦衣玉食，精力过剩到拼命闯祸，还不用担心后果。

　　于是，叶萌萌很讨厌方一鸣。

　　三

　　iPad响起悲怆的旋律，仿佛红色警报将叶萌萌从乱七八糟的梦境中唤醒。她拿起iPad扫了一眼，糟了，今天是她的生日。

　　从认识方一鸣开始，每年她过生日，方一鸣都会给她好大的惊吓。十六岁以后，生日变成她恐怖的受难日。

　　最离谱的是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那时她四处打工，忙到忘记自己的生日。那天下班已经晚上九点，外面突然变天降温，她穿得少，就想抄近路赶快回家。她没想到，一向平静的小巷子，那天却有几个混混盘踞。等她看到了想往回走时，却已经晚了。

　　那些人将她围起来，对着她吹口哨。叶萌萌慌得发抖，就算她再怎么老成，她也只是个女孩子。在那个恐惧的瞬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突然，她的身后传来怒吼，方一鸣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以一敌六，神勇无敌，把那群混混都给打跑了。

　　她发誓，那是她看方一鸣最顺眼的时候——如果他后来没有说那句话。

　　就在叶萌萌又是感激，又是担心方一鸣是不是受伤了的时候，方一鸣居然很得意地笑了，问她：“生日快乐！怎样，我是不是很猛？有没有爱上我？”

　　叶萌萌气得踹他一脚，头也不回地跑回家。她觉得又羞又恼，她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在刚才的一瞬间觉得那家伙可靠。她早该想到这一切的。他那么爱玩，那么会玩，这个从她替他写过无数的检讨书就可以知道。只有她没想到，这世上就没有他不敢玩的。所以，在她生日那天，他找一群小混混陪他玩，给她一个“惊喜”，实在没什么好意外。

　　可她刚才真的很害怕。

　　她很生气，可后来在大学入学时看到方一鸣，更生气。她那么努力，天天熬夜才考上Y大，可是方一鸣呢，他连作业都不写，方景生钞票一甩，他就成了她的同班同学。

　　大学里的方一鸣像是没了紧箍咒的孙悟空，更加撒欢地胡闹。叶萌萌生日，他送过巧克力花束，摆过许愿蜡烛，甚至还请婚庆公司在对面教学楼拉过表白条幅，让叶萌萌倍感丢脸。

　　不知道今天，他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叶萌萌一想到这里就心情灰暗，甚至想旷工算了。可她向来自律，这个念头只是在心里转了一下，就乖乖起床洗漱去了。等她收拾好走出房间，爸爸已经给她煮好了面，还打了一个荷包蛋，笑眯眯地看她吃下去。

　　看着爸爸的笑脸，叶萌萌对自己说，就算为了爸爸，她也要振作起来。

　　她打起十二分精神奔赴公司，好在一上午风平浪静，什么都没发生。她略有些放松，招呼自己的助理岑静一起去吃午饭。

　　鼎盛跟其他三家公司共用一个员工餐厅，就在他们写字楼的地下一层，周围还有一些商户，午休时非常热闹。

　　叶萌萌点了自己喜欢的黄焖牛肉，找了个位子坐下，刚要开动，就听见身后一阵喧闹。她转过头，看见几个人正扯着不知道什么设备的线缆，好像在布置场地的样子。

　　叶萌萌一阵头皮发麻。

　　果然，怕什么就来什么。她还没来得及撤离现场，就听到音响传出一阵强劲节奏。岑静哈哈笑道：“他们居然要唱《小苹果》吗？”

　　叶萌萌抚额，此刻，餐厅外的空地上站了一群人，站在最前面领队的正是骚包方一鸣。他一身皮衣，帅到闪闪发亮，手里正抓着一支闪闪发亮的麦克风，对着员工餐厅喊：“亲爱的叶萌萌小姐，祝你生日快乐！”

　　他身后的一群人跟着喊：“生日快乐！”

　　回音阵阵，叶萌萌霎时成为焦点。她在心里哀嚎，默默地趴在桌子上装死。

　　方一鸣却不肯放过她，唱得超大声：“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红红的小脸儿温暖我的心窝，点亮我生命的火——火火火火——”

　　叶萌萌觉得她心里的确挺火的，如果手边有个球棒，她会毫不犹豫地把方一鸣敲晕过去。

　　方一鸣好像还嫌她不够火，跑过来把她拉出餐厅，拽着她，要她跟他一起跳舞。周围鼎盛的员工都在起哄，叶秘书平常是高高在上的冰雪女王，可是每年的这一天，帅气爱玩的总经理总要搞怪为她庆生，他们可以尽情乱来，闹得最欢的不但不会被批，还会被总经理特别嘉奖。

　　叶萌萌的生日，好像是鼎盛的狂欢节。

　　连岑静也来乱搞，捧着叶萌萌的脸跟着乱唱《小苹果》。那歌词太搞笑，叶萌萌没能冷酷到底，最后还是笑了。

　　四

　　叶萌萌生日那天，地下一层循环播放了足足一个小时的《小苹果》。叶萌萌被同事们闹到发型乱掉，高跟鞋都差点踩坏，脸也笑到僵硬，晚上回到家，却是难得的一夜好眠。

　　其实，叶萌萌的睡眠一直有问题。叶萌萌是夜行动物，别人下班回家洗洗涮涮，吃东西，看电视剧，准备睡觉，她的行事历却总是排满饭局，从七点到十点。她习惯脑力激荡，跟各色人群厮杀，即使回到家，也还是在回想饭局中的谈判，或是准备第二天的工作。

　　没办法，方一鸣太不争气，鼎盛的事情都是她在扛。

　　当年她刚毕业就做鼎盛的机要秘书，惹来了很多非议。方一鸣花花公子的名声在外，叶萌萌又是年轻漂亮，传言说得很不堪。叶萌萌什么都没说，用出色的工作成绩反击了传言。她在鼎盛做了两年，鼎盛的规模扩大了两倍。

　　可是这成绩，是她用无数个夜晚的加班换来的。工作压力太大，她偏头痛，又失眠，止痛片和安眠药是她抽屉里的常客。

　　她知道总是吃药不好，却无力摆脱。有一次她跟岑静聊天时说起这个问题，岑静很认真地说：“你该谈谈恋爱。”

　　叶萌萌失笑，她知道岑静跟男友感情很好，可是这家伙，竟然把谈恋爱当成灵丹妙药。

　　见她不屑，岑静更卖力地劝她：“你失眠，是因为你孤单，没人可以挂念；你头痛，也是因为你孤单。没人爱你，没人关心你，你嘴上不说，其实伤心呢。”

　　叶萌萌撇嘴。没人爱她？真是笑话，从小到大，追她的异性要用卡车来算，就算她“冰雪女王”的盛名外传，照样一大堆男人前赴后继给她递名片。其中最不要脸的一个叫方一鸣，不但趁她生日以及各种节日骚扰她，还屡次试图勾引她跟他回家——当然，结果是未遂。

　　果然，岑静提到方一鸣，说：“我看老板就对你很好，追了你这么多年，你好脸色都不给他一个，他也还是对你笑嘻嘻的，不如给他个机会？”

　　可能是头痛降低了叶萌萌的抵抗力，她第一次卸下心防，跟岑静说：“谁都有可能，唯独不可能是他。你不知道他有多可恶——他一手毁掉我初恋。”

　　叶萌萌也曾少女情怀总是诗。大一时，她暗恋系学生会主席，觉得他温文有礼，博学多识。她身负巨债，觉得自己没条件谈恋爱，可还是忍不住有了小小期待，视线不自觉地追着学长游走。

　　可是没过多久，方一鸣就把学长给打了，还打得很重，学长进了医院，学校说要开除方一鸣。没人知道叶萌萌心里有多恨，方一鸣伤害了她喜欢的人，她却要去给他收拾烂摊子。她跑去医院，求学长谅解方一鸣。当时学长看她的眼神好失望，仿佛一把把尖刀刮过她的皮肤，让她直到现在想起来都觉得痛。

　　方一鸣也跑去医院，可是不是道歉，而是不让她给学长赔礼道歉。她很愤怒，可不想在他面前哭，便只是狠狠地甩掉了他的手。方一鸣却好像比她更愤怒，他用力钳着她的手臂，嘲讽她：“叶萌萌，你凭什么喜欢他？你敢不敢跟他说你欠我家七百万？你猜他会不会替你还债？”

　　叶萌萌甩了他一巴掌，方一鸣更狠，直接把她拽进怀里，亲她的嘴。叶萌萌咬他，他也不放开，最后叶萌萌满嘴血腥味，不知道是谁咬破了谁的嘴。

　　叶萌萌的初恋和初吻，就这样同时被毁了。

　　那之后，她一年没跟方一鸣说话。实在万不得已的时候，她宁可写字。方一鸣对她高举白旗，各种道歉，甚至在图书馆的走廊里给她下跪。

　　叶萌萌被他吓到，比他还心虚，生怕有人突然经过。她拼命拉方一鸣，可是方一鸣说，她不说话他就不起来。最后叶萌萌气得对他吼：“你快给我滚！”

　　那是叶萌萌第一次骂人，那之后，她发现经常骂骂方一鸣实在有益身心健康。

　　方一鸣就是这样没脸没皮，没有自尊，跟他生气，有什么用呢？叶萌萌这样劝着自己，跟方一鸣恢复了邦交。

　　可是跟方一鸣谈恋爱？

　　那还不如杀了她。

　　五

　　叶萌萌今天晚上又有饭局。神骅的老总是个色鬼，她决定带岑静赴约。

　　车子开到半路上的时候，岑静的手机响。电话是她的准婆婆打来的，说她男友出了个小车祸，刚刚被送往医院。虽然一开始就被告知她的男友没有生命危险，可是岑静还是一副天都要塌下来的表情。最后，叶萌萌对她挥了挥手：“你去看你男朋友吧。”反正看岑静现在这状态，就是去了饭局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岑静还算有点良心，下车前问：“那你怎么办？要不要找个同事来陪你？”

　　叶萌萌打开包包，给岑静看里面的防狼喷雾还有电击棒，说：“你放心，姐久经沙场，怕什么。”

　　叶萌萌的确久经沙场，可她没想到，神骅老总好大的狗胆，竟然在她的饮料里下药。她感觉不对，起身说去洗手间，却被拦住。她觉得手软脚软，无力反抗。

　　还好，方一鸣及时赶到。他带了很多人，一副要打群架的架势，进了门却只是笑。他说什么，叶萌萌没听清，她只看见他一杯一杯地喝酒，嘴巴张张合合，然后，她就被带走了。

　　她难受得要命，被方一鸣塞进他那辆超豪华的房车后还不忘提醒：“合约……”

　　方一鸣凑到她嘴边，好不容易才听清她说什么，气得脸也不给她擦了，把毛巾一甩，开始骂她：“你就惦记合约！你看看你自己什么德行！少了这个合约你就吃不上饭了？公司每个月付你那么多钱，就是为了让你出来卖笑？”

　　他说得很难听，叶萌萌怒极，回骂他。可惜她自觉犀利无比的言辞，在方一鸣听来却像蚊子哼哼。他又是生气，又是心疼，过了好半天，才颓丧地抹了把脸，从车载小冰箱里拿出一瓶水，喂她喝下去。

　　司机在前头小声地问：“老板，要不要去医院？”

　　方一鸣皱眉：“去吧，谁知道她到底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司机挠头：“不是，我是说……你刚不是在医院打点滴？”

　　方一鸣这才想起，他本来正因为发烧在医院打点滴。其实这个饭局本来应该由他出席，他知道神骅老总的德行，怎么可能放心叶萌萌独自面对。可是他病了，就取消了饭局，没想到叶萌萌又自作主张给约上了。

　　他在病床上接到岑静的电话，吓得魂飞魄散，直接拔了针头冲出医院，害得小护士在后面追出大老远，以为他要逃费似的。

　　直到叶萌萌妥帖地被他拥进怀里，他才觉得一颗心落到实处。折腾这么久，他竟然也没觉得难受。

　　真是上辈子欠她的，他叹了一口气，亲了亲叶萌萌的额头，说：“去医院吧。”

　　叶萌萌在病床上醒过来时，方一鸣正坐在她的旁边，手背上还有针头连着输液架。他仰面睡着，表情纠结，似乎很不舒服。

　　叶萌萌皱眉，她不习惯和方一鸣这样相处，这不是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

　　叶萌萌悄悄起身，没想到方一鸣那么警醒，几乎是一瞬间就睁开眼睛，拖住她的手摇晃：“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方一鸣安抚完才发现，叶萌萌已经醒了。他很惊喜，问：“都好了吧，还难受吗？”

　　叶萌萌甩开他的手，低头穿鞋子：“我没事。”

　　这个态度激怒了方一鸣。想起晚上的事，他凶她：“你不是高材生吗？怎么这么傻？你难道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叶萌萌心情恶劣，想也没想地脱口反讽：“你不是也想要吗！”

　　突如其来的恶言将毫无防备的方一鸣生生击懵了。他站起身抓住她，眼眶殷红：“我跟他一样？在你心里，我就跟他一样？”

　　叶萌萌面无表情地瞪着他抓住她的那只手。他太用力，针头走偏位置，液体寻不到去处，在他皮肤下迅速撑起一个大包。

　　皮肤仿佛要爆裂，很痛，可是比不过心里的痛。方一鸣头昏目眩，他一夜奔波，担心她担心得要命，可是在她心里，他不过是另一个色鬼。

　　他想起十八岁那年，他回国看望爷爷奶奶，偶然兴起跑去自家公司，却看到大楼前跪着两个人。那女孩好漂亮，虽然跪着，但是脊背挺直。她脸色苍白，唯有被咬着的红唇是精致面孔上的唯一颜色。

　　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或许是上帝捉弄，他对那女孩一见钟情。不忍心看她难堪，他跑去告诉她，父亲并不在公司里。她起身向他道谢，眼神却没有焦距。

　　果然，后来在学校里再见，她对他一点印象也无。

　　十年了，从见她第一眼，他就被征服，甘愿追随她的脚步，可她对他只有憎恨。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感觉好累，想过放弃，想找个爱他的女孩子，结束这无望的感情。他频繁更换女友，却总是安定不下来，因为他的心太诚实，总是对他嘶吼：“不是她，她不是我心爱的。”于是他只能回归，放弃一切，匍匐在她的脚下，求她垂怜。

　　可是她没有，从来都没有。

　　再热的血也会冷。

　　他听见自己说：“对，我们都一样。那这样把，你陪我一晚，我们两清，怎么样？”

　　六

　　叶萌萌答应了方一鸣的要求。

　　其实方一鸣的要求很让人难堪，仿佛要她出卖自己。叶萌萌从来没想过要借此逃避债务，她计划严密，估计自己大约能在十年后还清债务。

　　只是金钱债容易还，人情债难还。她知道，当年是方一鸣去求方景生，她爸爸才能免于牢狱之灾。她需要一个方式，跟方一鸣做一个彻底的了断。

　　拜方一鸣所赐，她从未谈过恋爱，紧张得要命。方一鸣拉她去他房间，他没有开灯，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的。当房门在她背后合上以后，整个房间就黑得像夜晚一样。

　　叶萌萌这才发现，她或许有点夜盲症。

　　她想，她看不到方一鸣的表情，方一鸣应该也看不到她的样子，这让她稍微安心了一点。

　　方一鸣不知道从哪里摸到一个遥控器，叶萌萌只听见“嘀”的一声，房间一角忽然有幽蓝的光线出现。随着幽蓝光波跳动，他们渐渐被音乐环绕。

　　原来是音响。

　　声音很磁性的男歌手正唱着粤语歌，叶萌萌不知道那是什么歌，也听不懂粤语，她只觉得那调子很缠绵，男歌手深情地唱着，仿佛很难过。

　　地毯很柔软，叶萌萌没有穿高跟鞋，这让她显得特别娇小。方一鸣搂着她的腰，略微俯身，才能将嘴唇贴在她耳边。他说：“陪我跳支舞吧，就算是赠品。”

　　叶萌萌没有办法拒绝。她其实会跳舞，还跳得不错，毕竟这是社交最基本的技能。可是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脚软。没有高跟鞋，她仿佛被缴械的战士，慌得听不准节奏，好几次踩到方一鸣。

　　方一鸣低低地笑，将她抱起来。她双脚离地，只好揽住他的颈项，迎接他贴上来的唇。他很缠绵地吻她，两人都忘记舞步，双双跌倒在地毯上。

　　他捧着她的脸，从额头亲到下巴，说：“萌萌，你不知道你有多美。”这美灼伤他，让他想流泪。他不敢开灯，怕心爱的女人看到他的泪水滑落。今晚是他靠近她的唯一机会，他希望以后她记忆中的自己能有一些美好的样子。

　　叶萌萌不知为什么有些心酸，她试图驱赶这莫名的情绪，拉住他，主动亲吻他。她摸到他滚烫的皮肤，感受到胸腔里飞快的心跳。万花丛中过的方一鸣，也会紧张吗？她有点困惑，又想，他大概只是兴奋罢了。

　　方一鸣只是个一切遵从感官驱使的野生动物，不是吗？

　　叶萌萌没有太多时间去想，因为方一鸣已经热情地缠上她。黑暗中，眼睛之外的感官都变得特别灵敏。后来，叶萌萌对那一夜记忆最深刻的就是一直反复播放的粤语歌，以及她很痛的时候，方一鸣一直在她耳边重复的不知什么意思的话语。

　　第二天，方一鸣送她回家。分别时，他礼貌地吻她脸颊，风度无懈可击。然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叶萌萌去上班，岑静递给她文件夹，她才知道，方一鸣将他持有的大部分鼎盛的股票转让给了她。现在，她手中鼎盛的股份已经超过51%，就是说，她才是鼎盛的老板。

　　方一鸣给她留了信，信上说：萌萌，我希望你能过得好。我做鼎盛，不是为了让你受苦。请不要拒绝我的好意，鼎盛本来就是因为你才会存在。

　　叶萌萌心里发酸，眼睛却干干的，哭不出来。

　　方一鸣不知道，其实她早知道这一切了。

　　她到鼎盛上班三个月之后，方景生曾经找过她。方景生没有跟她摆架子，反而很亲切。他告诉叶萌萌，当年是方一鸣请求他放过他们父女，而他认为，那是他生平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因为叶萌萌，方一鸣终于肯安定下来，好好念书，认真做事。浪子回头金不换，方景生决定好好嘉奖叶萌萌。他请叶萌萌跟方一鸣交往，最好能管方一鸣一辈子，七百万什么的，就都是浮云啦。

　　叶萌萌觉得被羞辱，她那么努力，但是在别人眼中，她最大的价值竟然是方一鸣喜欢她。

　　她礼貌地拒绝，同时警告自己，绝对不可以喜欢方一鸣。

　　现在，方一鸣已经离开，她终于可以平心静气地读他的信。他好赖皮，竟然跟她讲：你把鼎盛管理得很好，你看我一年到头四处去玩，公司还是很赚钱。现在你做老板，可以学我，把事情都丢给岑静去做。

　　叶萌萌笑了，她才没有那么不要脸。

　　七

　　仿佛一下子失去重心，叶萌萌感到茫然。以前她很忙碌，忙着帮方一鸣收拾烂摊子，忙着赚钱还债。可是现在，她是鼎盛老板，可以分分钟解决债务，手下还有一大票精英团队为她鞠躬尽瘁。

　　她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她决定去逛街。

　　叶萌萌好久没逛街了。十年来，她对自己的时间精打细算，做最有效益的事情。她的衣服都是在网络上搞定，指定颜色，指定款式，几秒钟就筛选出她想要的。逛街这么浪费时间的事情，她早就放弃了。

　　可是现在她有的是时间。她走在街上，看身旁的人或者行色匆匆，或者悠闲惬意。路边的小店在放震耳欲聋的音乐，她听着“你是我的小苹果”，忍不住微笑。

　　她停下来，听《小苹果》火完，接着却听到一首粤语歌。男歌者磁性的声音响起，如利箭穿透叶萌萌的心脏。她走进小店问老板那是什么歌，老板告诉她，那是陈奕迅的《黑暗中漫舞》。

　　她在网络上搜索歌词，看到久已干涸的双眼涌出热泪。

　　她哭到睡着，半夜醒来，觉得头很痛，便照例去吞止痛片。洗脸的时候她觉得有点热，又量了体温，发现自己有点低烧。于是她吃了几片退烧药，接着睡觉。

　　叶萌萌觉得心脏热热的，很痛，意识模糊不清。中间她醒来，看到周围白白的墙壁，还有身上白白的被单，才知道自己已经在医院。爸爸在旁边跟医生说话，她只听见：“检查结果还没出来，低烧一直不退。”

　　她觉得浑身虚软，开口问爸爸：“我退烧没啊？”

　　叶宝鑫连忙过来给她拉好被子：“已经退啦。”

　　叶萌萌觉得有些放心，可是她虽然不再发烧，却依然脸色苍白，觉得头痛，有时痛到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医生给她做了很多检查，却找不到病因。

　　她的心沉下来，她知道，现在还有很多怪病都没有找到病因。

　　卧床的日子很无聊，叶萌萌叫爸爸把她的笔记本带到医院。她连上网，搜索一个博客。她一直知道方一鸣有个博客，里面有个被锁的文件夹，要回答对问题才能打开。

　　问题是：我的女王最爱谁？

　　好臭屁，叶萌萌微笑，输入：方一鸣。

　　果然打开了。

　　文件夹里是很多游记，方一鸣拍很多照片，有风景，也有美食。他不学无术，词汇贫乏，配风景照片的文字通常是：我好希望萌萌现在在我身边，我真希望萌萌有跟我一起来，萌萌一定很喜欢这里。配美食的文字就更简单了：好吃！赞！萌萌你来一起吃！

　　叶萌萌在心里说：好，可是医生迟迟不放她离开。叶宝鑫不在的时候，叶萌萌会怕得哭，她知道，她以前不够爱惜自己，常熬夜，乱吃止痛片，杀死宝贵的白细胞。那时她以为自尊最重要，强迫自己厌恶方一鸣，搞得自己不开心。现在方一鸣离开，她的身体开始报复她，让她得怪病。

　　叶宝鑫问她：“你是不是很想方一鸣？”

　　叶萌萌点头，终于忍不住在爸爸面前哭了。她觉得自己很虚伪，因为她说：“爸爸，你不要告诉他。他好可怜，被我折磨这么多年。”之前身体好好的，她把他拒之门外，现在病了，就去找他，求他安慰，万一她真的得了绝症，治不好，方一鸣不是更加可怜？

　　她想得很清楚，可是再多理由也抵不过一个念头——她好怕，她想方一鸣在身边。

　　直到现在，她才肯承认，虽然她总是说她看不起方一鸣，但是陪伴她度过那段最艰难时光的人，是他；一直默默为她打算的人，也是他。就算是在鼎盛，方一鸣也帮她将风雨隔绝在外。其实，他根本不像她说的那样一无是处。

　　方一鸣是她的骑士，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她希望这次也不例外。

　　叶宝鑫看出女儿的口是心非。于是，第二天，方一鸣出现在医院。他风尘仆仆，不知道刚从哪里赶回来，红着眼睛跟叶萌萌说：“你真没用，怎么我刚离开，你就病了？”

　　叶萌萌好开心，又哭又笑地抱住他，嘴巴却很硬，问他：“你不是说两清了吗？”

　　在他心爱的女王面前，方一鸣的身段一向柔软，他说：“可是我后来想想，觉得自己很亏。叶小姐，我后悔了，要毁约。”

　　八

　　叶萌萌好高兴方一鸣毁约。

　　方一鸣在医院陪着她，两个人说起往事，他跟她解释，说当初会打她心爱的学长，是因为他无意中听到那个学长拿她讲荤段子，很下流。

　　叶萌萌觉得好笑，还“她心爱的学长”呢，这醋坛子，到现在还在吃味。她说：“是哦，那当初我误会你，你为什么不讲？”

　　方一鸣很幼稚地撇嘴：“你有听我说吗？你多狠心，一年不跟我讲话，我心碎得天天跑去天台喝酒。”

　　叶萌萌跟他道歉：“对不起啦，还有吗？”

　　当然还有。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方一鸣给她准备的生日礼物其实是烟花，可她遇到坏人，他冲上去英雄救美，不但没有得到美人的感激，反而被踹了一脚。

　　叶萌萌讪笑道：“我以为你跟别人合伙演戏啊——谁叫你当初做了那么多胡闹的事。”

　　方一鸣觉得很衰：“我当初被扎了一刀哎，你也不管我，就那样跑掉了。”他翻开袖子，小臂上果然有疤痕。叶萌萌给他呼呼，亲一下，说：“好啦，不痛啦。”

　　其实早就不痛了，可是方一鸣眼眶一热，全身酥麻，指着自己的嘴巴说：“这里也受过伤啊。”

　　叶萌萌笑着拿枕头拍他：“你很赖皮哎。”

　　方一鸣还很得意：“不赖皮怎么等得到你喜欢我！”

　　就这样，叶萌萌被他哄得很开心。等她睡着，方一鸣跑去找医生麻烦，一脸乖戾地质问道：“你们这是什么医院，怎么这么久都诊断不出一个结果？你知道我追多久才追到她？十年！我好不容易追到手，你居然跟我说她病了！？”

　　医生一脸黑线，在心里说：拜托，又不是我叫你女朋友生病，你跑来跟我发什么疯？

　　方一鸣跟医生发完疯，又去照顾他的亲亲女王殿下，跟她讲没营养的笑话，说：“我们结婚是对人类的贡献。将来我们的小孩子，跟你一样聪明，跟我一样帅气，哇塞，简直夺天地之造化。”

　　叶萌萌笑得快岔气：“拜托，你从哪里看来的话？还有，你怎么知道他将来不会遗传你的智商？”

　　方一鸣还是很臭屁：“智商够用就好。我的智商不如你，可我的情商多高啊。我十八岁就知道我们是天生一对，你整整比我慢十年哎，你还好意思说。”

　　关于这一点，叶萌萌只能认输。

　　有方一鸣陪伴，叶萌萌觉得头似乎都没那么疼了，医生开的药也越来越少。就在方一鸣等得快要抓狂的时候，医生终于叫他们去听结果。

　　叶萌萌数了数，总共七个医生，围着她看了足有一分钟，看得她都要发抖了。方一鸣很急躁，问：“到底是什么结果，你们说话啊。”

　　主治医生说：“叶小姐，其实最近我们给你输的都是葡萄糖。”

　　啊？！

　　“我们对你的身体进行了全面检查，发现它没有任何器质性的病变，所以我们会诊的结果是——分离性障碍。”

　　分离性障碍是什么东西？

　　医生继续解释：“分离性障碍是一种精神性疾病，通常是因为精神因素或者心理暗示，使患者产生各种不同的临床表现。当然，你一开始入院是因为肺炎，可是后来就不是了。你看，你男朋友来了之后，你是不是就不再头痛了？这是因为，分离性障碍因为受到刺激而产生，也会因为这个刺激消失而一起消失。”

　　听完这番解释，方一鸣脸色诡异。医生难道是在暗示，叶萌萌其实没有病，只是想见他？

　　他跟叶萌萌大眼瞪小眼，等了半天，突然开始大笑，笑到站不住，一下子坐在地上。叶萌萌慌了，蹲下身来扳住他的肩膀：“方一鸣，你现在是怎样？你别吓我啊。”

　　医生们也面面相觑，难道女朋友好了，换男朋友分离性障碍？

　　方一鸣笑出眼泪，抱住叶萌萌。他的女王真是别扭，明明是想他，却因为不好意思说出口，居然生出这种怪病。但是他好感激，幸好她不是真的生病。只要她好好的，他甘愿被她这样甜蜜地折磨一辈子！

　　他擦擦眼泪，笑着吼她：“你以后不许再熬夜了知不知道！不许再拼命加班知不知道！要跟我一起去玩知不知道！”

　　叶萌萌此刻一点也不女王，超级听话地回抱他，不管他说什么都只会点头。她好感谢上天，虽然她不是真的得了绝症，可是死里逃生的感觉好真实。她决定放下自尊，好好爱这个被她折磨了很久的男人。

　　女王征服她的骑士，同时也被骑士牢牢抓住。女王和骑士就是应该在一起，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