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所有流言蜚语告诉她自己闺蜜和陆明朗在一起的时候她一直不相信，直到他俩十指相牵站在她面前的那一刻才知道一切都是真的。可陆明朗分明是她的男朋友啊！
文/刘文君
第一章
经纪人阿may把当天的头版娱乐新闻扔到陆明朗面前。
照片上陆明朗大剌剌地围了条浴巾，双手正举着毛巾擦头发，线条分明的六块腹肌令人看得脸红心跳。
陆明朗瞥了一眼标题——关雨桐手机丢失爆男友近照，疑已与陆明朗同居。
这也不是什么罕事，隔三岔五地，关雨桐总会来这么一出，陆明朗皱眉头：“她又有新戏要上映？”
阿may不悦地说道：“不会演戏也就罢了，连炒新闻也跟炒剩饭一样，没有新意。”
她不喜欢关雨桐，陆明朗是知道的，只得硬着头皮当和事佬：“就当看在念恩的面子上不要跟她计较了，好歹她跟念恩是儿时好友。”
提起程念恩，阿may的一张脸黑得更厉害：“你还好意思提念恩，念恩要看见这新闻，指不定该怎么想。”
本来想打电话给媒体澄清的陆明朗，手忽然就停在了半空中，顿了顿，就收了回来。
是啊，他也很想知道念恩会怎么想。
从前这种新闻一出来，陆明朗总是以光速澄清，表明自己跟关雨桐毫无瓜葛。
如果他不站出来回应，会怎么样？
跟程念恩在一起已半年有余，陆明朗其实不太摸得透她的心思。
媒体对她的评价很准确，风一样的女子。
你能感受得到风吹过发梢，可你抓得住风吗？
陆明朗第一次见程念恩就是这样的感觉。他应邀去当模特大赛的评委，上百个女生排排站，他一眼就注意到了程念恩。
她不算是最漂亮的，但气质很特别，一双古灵精怪的眼睛，像是对这个世界有无限的好奇心。
但念恩并没有在那届大赛上拿到好的名次，因为她不肯按照组委会设定好的台词回答。她站在台上，倔强地以自己的方式面对评委，有三位评委给了她最低分，陆明朗的牌子一亮，众人哗然。
咦，满分！
她当然值得满分。
因为她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程念恩，无法改变，不可复制。这样有趣的人，陆明朗怎么肯放过，后来他便开始死皮赖脸地追她。
在爱上程念恩之后，陆明朗才充分理解了那句听起来很蛋疼的台词——爱如捕风，爱是虚空。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他就是倒霉兮兮地爱上了一阵风。
追到念恩后他也曾问过她：“没在模特大赛上拿到名次，遗憾吗？”
蹦来跳去的程念恩甩着一头短发回答道：“遗憾什么啊？不过是玩玩罢了。”
标准的程念恩式回答，仿佛她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背着行囊到处走走看看罢了。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陆明朗开始觉得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
他害怕自己迟早会变成程念恩人生道路上的一件碍事的行李，更害怕她对他也不过是玩玩而已。
阿may看他怔怔地发了半天呆，于是催促道：“赶紧给媒体打电话澄清啊！”
陆明朗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算了，我想念恩在夏威夷玩得乐不思蜀，应该不会在乎这种花边新闻吧！”
第二章
念恩在夏威夷，的确是乐不思蜀。
细软的沙子在阳光下是美丽的浅金色，潮湿的海风拂面而来，像妈妈的手一样温柔。
整个夏天都泡在沙滩上的“夏威夷客”们都喜欢这个来自东方的明朗少女，她笑起来“咯咯”地，天真得与孩童无异。
只是她笑闹了没多久，经纪人裴怡便拿着手机过来扫她的兴：“不要晒黑了，还有，好好管管你家陆明朗。”
是阿may传过来的照片，光看标题就已经触目惊心。
念恩却只是吐吐舌头：“媒体也真是，越来越夸张了。”
这种新闻三天两头就有，当事人越是闪躲，他们觉得有新闻可挖，便越是来劲。
裴怡慢慢将照片放大，指着陆明朗的露点照说道：“你不觉得这样的照片很过火吗？而且关雨桐那样心细如发的人，手机怎么会说掉就掉？”
娱乐圈自打有了陈家公子修电脑的事件，谁不把手机和电脑看得比性命还重要？
念恩懂得裴怡话里的意思。
其实拍这张照片的时候，念恩也是在场的。
当时陆明朗不知道关雨桐也在念恩家，洗完澡大大咧咧地就出来了，关雨桐为了好玩拍了几张照片，念恩并没有放在心上。
如今出来这样的新闻，裴怡的怀疑不无道理。
但她打五岁起就认识了关雨桐，多年的友谊，要她怀疑关雨桐，比怀疑她自己还难。
念恩嘿嘿一笑：“好啦，真的不小心也好，假的不小心也罢，陆明朗是属于我的就好啦，记者写的都能当真的话，我都跳楼几百次啦。”
这家伙没心没肺，裴怡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但她这样的脾气倒是正合了裴怡的口味，不然以她在行业内金牌经纪人的地位，怎会费心带一个三线小明星。
念恩拍拍手上的沙子就又往海浪处跑，跑了几步，忽地停下来回头问道：“那陆明朗有回应吗？”
嘿，这丫头！
看来也不是全然不在乎嘛！
裴怡悠然地跟上去：“我也正奇怪呢，这一次陆明朗好像没有任何回应。”
真的没有回应吗？
念恩本来晴朗的脸，如今却蒙蒙地罩了一层雾。
裴怡知道这下机会来了，连忙从包里掏出剧本来：“念恩，你看咱们玩也玩得差不多了，有部新戏在找女主角，热门网游改编的，制作班底很不错，导演找过我好几次了，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程念恩只有在两种情况下才想得起来要工作，一是没有钱的时候，二是不开心的时候。
为了她大小姐这爱云游四海的脾气，机会不知道浪费了多少。若不是她把好剧本一股脑儿往关雨桐那里推，关雨桐能有今时今日的天后地位？
也该让念恩努把力了。
这丫头跟一团面似的，软乎乎的，搓圆揉扁都可以。
性子好归性子好，但在这“虎口夺食”的社会，性子好终究是要吃亏的。
不过念恩不在乎这些，她只是拉着裴怡的袖口问：“明天见陆明朗是穿那条黑白条纹的连衣裙好呢，还是穿碎花的连体裤好？”
她的世界，兜兜转转的就是这些简单而美好的小事情。
裴怡敲她的额头：“不穿最好。”
第三章
但回国后，念恩并没有立即见到陆明朗。下了飞机念恩才知道这部戏他是男主角，戏已经开拍，于是她马不停蹄就赶到剧组去。
一进组，她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说真的，念恩真是后悔接了这部戏。
念恩坐在剧组为她准备的太阳伞底下，恨恨地看着陆明朗与关雨桐拍吻戏。
不远处几个穿着厚重古装、浑身冒臭汗的女N号们不咸不淡的对话飘进她的耳朵里。
“也不晓得这一个是什么来头。三线小明星演主角，听说还是刷掉天后关雨桐临时换上的。”
“说不定有干爹撑腰。”
“这年头凡是清纯点的都是绿茶婊，关雨桐有陆明朗撑腰，难不成这一个比她的背景还要雄厚？”
“关雨桐跟陆明朗的新闻大概是真的，你看两个人这眉来眼去的样子……”
平时这些风言风语也听得不少，念恩从来不过心，她才懒得管别人怎么嚼舌根，但这一回，她莫名其妙地竟有些烦躁。
念恩想起昨晚雨桐特地到酒店房间找她说的那些话：“念恩，从小到大我没和你抢过任何东西，什么都愿意与你分享，可是你为什么要抢我的角色呢？”
兴冲冲地拿出礼物要给她的念恩一时僵在那里，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她也是在进了组之后才知道被她刷下去的人竟然是雨桐，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是啊，她们曾经什么都可以分享，七八岁时分享最喜欢的糖果，十七八岁时躲在被窝里嘀嘀咕咕分享小心事。
甚至媒体第一次曝出陆明朗与雨桐的新闻，雨桐还以开玩笑的口吻问念恩：“你就不怕我跟你抢陆明朗？”
念恩也只是没心没肺地笑：“我的就是你的，你喜欢就拿去啊！”
那会儿念恩还没有把陆明朗放在心尖上，不过是因为他待自己实在好，又追得够久了，便稀里糊涂地答应与他在一起。
那么如今呢？
如今念恩看着他俩你侬我侬的模样，有些搞不清楚是因为他们的演技太好，还是陆明朗真的就喜欢关雨桐。
念恩的胃里不由得一阵泛酸，这种酸里带着痛楚的感觉，大概就是在乎吧。
念恩这才想起来，她一回国就进剧组，忙着熟悉环境，忙着试装，忙着背剧本，还没找着机会跟陆明朗好好说会儿话。
幸好他们的吻戏很快就拍完了，裴怡提醒念恩该她上场了。
念恩急急地整理衣裾准备上场，在走位的时候与下场休息的陆明朗擦身而过。
陆明朗忽地拉住她的手，侧过头来，嘴唇凑近她的耳朵：“今天晚上不许瞎跑，在房间等我。”
语气一如从前，霸道中暗含宠溺。
陆明朗还是从前的陆明朗。
念恩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安安稳稳地落了地。
也是在这一刻，她忽地发现，以前心心念念只想看遍全世界的风景，而现在全世界的风景也抵不过一个陆明朗。
念恩希望自己发现得还不算晚。
而陆明朗，在与念恩那短促的一握里，也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似的，所有的不安都被抚平。
即便念恩是一阵不羁的风，他现在仿佛也能把握得住她的风向了。
这短短一瞬，他们各自甜蜜，完全没有注意到剧组里那些明目张胆举起来的手机。
第四章
念恩在房间里等了整整一夜，直到天色泛鱼肚白，也没有等来陆明朗。
倒是裴怡大清早就“咚咚”地敲开了门：“念恩，念恩，大事不妙。”
从未见裴怡如此慌张失态过的念恩迷迷糊糊地被她拉至窗口，看见酒店楼下乌泱泱地围着一群记者。
来不及问缘由，念恩就被套上帽子与戴上墨镜从后门开溜，结果还是被堵住。
一大堆话筒凑过来，念恩被莫名其妙的问题淹没。
“程念恩小姐，您介入陆明朗与关雨桐恋情一事是否属实？”
“程念恩小姐，关于您踢掉关雨桐小姐担当主演一事，是否如外界传闻所说，是有金主在背后鼎力支持？”
“程念恩小姐……”
裴怡紧紧地揽住她的肩，不发一言。念恩只觉得四周的空气渐渐稀薄起来，她似乎进入了缺氧状态。
陆明朗分明是她的男朋友！
念恩双手握成拳，青筋一条一条地鼓起来，从前她懒得去管任何虚假报道，此刻她才晓得什么是众口铄金。
她想张嘴澄清这个事实，却发现围着她的记者忽地一窝蜂朝另一个方向涌去。
同样想从后门开溜的陆明朗和关雨桐被一众记者堵在门口。
离得那么近，不过咫尺的距离，却远似天涯。
念恩看见陆明朗与关雨桐十指紧紧相扣，关雨桐被墨镜遮住脸，看不清表情，而陆明朗正侧着头，嘴角勾着一抹笑，不知道低声在与她说着什么。
他们一句话也不必说，亲昵的画面已胜过千言万语。
念恩直直地看向陆明朗，那张她曾经最熟悉不过的脸，粗而浓的眉，微微上扬的丹凤眼，以及薄却性感的唇。
她想拨开人群冲上前去质问，但脚刚迈了两步，就死死地定在了原地。
陆明朗转过头来，与她四目相对，然而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只停留了不到一秒，然后就像根本没有看见她一般，又转过头去，深情款款地看着关雨桐。
他看她的眼神是那么陌生，陌生得一如路人。
镁光灯下，他与关雨桐是娱乐圈备受赞誉的金童玉女。
这是什么样的社会？她的男朋友被抢了，结果她却被称为可耻的第三者，人人喊打。
那一瞬，念恩忽然觉得，或许从前跟他在一起的那些时光都是幻觉。
心如针扎，大概就是这个感觉。
她有些恍惚，那个恨不得将苹果剁成苹果馅儿一口一口喂她吃的陆明朗，那个发誓她要的东西都一定给的陆明朗，与眼前这个连看也不愿多看她一眼的男人，是同一个人吗？
她死死拽住裴怡的手，拼命忍住泪水，却仍旧不死心地问：“这不是真的吧？”
她多希望这是梦，梦醒了一切又能恢复原状。
念恩使劲掐自己的胳膊，因为用力太猛，竟生生地掐出血来。那真实的痛感让她清醒过来，她这才惊觉，眼前发生的一切不是梦，而是现实。
现实就是，口口声声说最爱她的那两个人，手牵着手站在她的对面，一脚将她踢进万丈深渊。
念恩觉得再多待一刻就要窒息。
第五章
然而戏还要拍下去。
自打上次的新闻出来后，剧组草木皆兵，已经公然拒绝一切娱记访问。
导演甚至还纡尊降贵来找念恩谈过一次话，大意是：你的私生活我不方便干预，但最好不要影响拍摄进度。
全世界都认为她是第三者，念恩懒得跟他们解释。
别人怎么想她不在乎，真正令她心如刀绞的是，事发至今陆明朗连一句像样的解释都没有，只给她发过一条微信。
短信只有简单的七个字：对不起，我有苦衷。
究竟是有多大的苦衷，大到可以让他把她置于风口浪尖之上，成为众矢之的。
念恩还在发愣，导演的一声“action”将她拉回现实。
陆明朗扮演的男一号满脸愧疚地看着她：“我不是故意的，那段时间我心烦意乱，而你恰好又不在我身边，所以……”
是这样吗？
因为她不在他身边，他就要背叛她？
念恩呆呆地站着，连下个动作是要将他推开都忘记了。
根本不需要眼药水，她的眼泪就唰唰地自下眼睑源源不断地流至脸颊。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虽然她爱四处跑，陪他的时间少了些，但她对他的爱并不比任何人少。她即便身在夏威夷，也会每天想他好几遍。
就算她有缺点，以后改还不行吗？
为什么要直接放弃她，为什么要牵着别人的手站在她面前，为什么要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背弃她？
念恩怔怔地站着，根本忘了这是演戏，她抬起一双泪眼来，定定地看住陆明朗：“我不会原谅你。”
导演在一旁直拍手，都忘记喊“cut”，他看着念恩眉开眼笑：“演得好，比原先的台词要精彩。”
这不是演，是她心里的苦楚终于找到一个宣泄点。
真的痛，又岂能表演得出来？
念恩仍旧死死地盯住陆明朗。
这张脸，这张俊美到无懈可击的脸，到底勾走过多少人的心？又伤过多少人的心？
这些天积聚在心底的怨气一股脑儿涌上来，明明已经累得筋疲力竭，念恩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终于抬手甩了陆明朗一巴掌。
“你最好离我远一点。”念恩抬起眼来看他，面如死灰，“我恨你……”
她恨他，同时也恨她自己。
她恨自己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心底竟然对他还有爱意。
念恩很想找到吴承恩问一问，沙悟净在流沙河受的万箭穿心之苦是否就是现在这样的感觉。
万箭穿心，大概久了真的会成为习惯。
这跟断胳膊、断腿不一样，看得见的伤还可以敷药包扎，看不见的伤才无法治愈。
念恩的心在潺潺地流着血。
第六章
那之后，陆明朗在剧组就识趣地离念恩远远的。
只是他在剧组买吃的、喝的的频率越发高了，全组分发，人人有份，发到念恩手里时，念恩也不好生硬拒绝。
追她的那会儿，陆明朗使的也是这些把戏。他夏天买雪糕，冬天送棉袄，跟着她走南闯北地混剧组。从前让她感动的那些细碎温暖的事，现在一想起来就觉得反胃。
念恩每天看他在剧组和关雨桐眉来眼去，恨不能自戳双眼，瞎了了事。
幸而熬呀熬的，她也快熬到杀青了。
要拍最后一场戏的前一夜，念恩为了养精蓄锐，早早就睡了。
半睡半醒间听到手机铃声响，念恩下意识地接起来，那边一句略带醉意的“念恩”令她瞬间清醒。
是陆明朗。
从前他喝醉，无论是凌晨还是半夜，都会给念恩打电话，絮絮叨叨地，什么都说。
那些缱绻的情话，现在听来更像是笑话。
“我这些天很想你，念恩，杀青后在我的车上见，我有话跟你说。”他的声音里带着粗重的喘息声，他大概快喝得不省人事了。
都说酒后吐真言，念恩现在却认定他是在说醉话。
其实她为他想过成千上万个借口，也希望拼凑出一个可以原谅他的理由。
可是当关雨桐将那些照片发到她的手机上时，所有的理由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在她被记者围堵的前一个晚上，他居然在关雨桐的房间里，他们一起待了整整一夜。
明明知道第二天她将面对“腥风血雨”，可他还是选择站在了关雨桐身边。
他的选择，早已说明了一切。
眼泪悄无声息地滑落，念恩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要带着哭音：“陆明朗，别吃着碗里的还惦记锅里的，你跟关雨桐就是渣男配绿茶，我祝你们幸福美满、天长地久，你们最好离我远点。”
明明骂的是他们，可为什么她自己的心也像被凌迟一般，一刀一刀地割肉滴血，还不如一刀致死来得痛快。
念恩是个爱恨分明的人，爱就是爱，恨就是恨。
这是第一次她模糊了爱恨的界限，因为她发现那些挥之不去的恨意其实来源于爱。
陆明朗在电话的另一端沉默了很久，似乎也没为自己找到合适的理由，最后只是说：“记得杀青完来找我，过了明天，一切就都好了。”
他说得那么笃定，仿佛明天过了他们就真的能和好如初一般。
念恩没再吱声，过了一会儿，挂掉了电话。
真的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吗？念恩心底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白，她和陆明朗之间，在他牵着关雨桐的手面对媒体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有了明天。
他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没有站在她的身边。
念恩抱着被子，将自己淹没在无尽的黑暗里。
第七章
最后一场戏是重头戏。
念恩扮演的女主角在最后葬身火海，牺牲自己换得男主角存活于世。
她一把将陆明朗推出去，然后安然而决绝地躺下。
等了大概几分钟，没有听见导演喊“cut”，念恩便觉得鼻腔里辣辣地，吸进去的雾不像是剧组用干冰制造的烟雾。
等到她再睁开眼，发现眼睛也疼得厉害，看东西已经有些困难。
她心里一凛，约莫知道是布景失火了。
从前剧组也有过这样的情况发生，但规模较小，易于控制，而这一次的戏因为是网游题材，布景里使用的布料偏多，加之搭建布景的木材易燃，这火一时半会儿怕是灭不了。
四周似乎有工作人员在呼救，念恩心知不妙，心底却隐隐庆幸起来。
幸好，幸好她刚刚将陆明朗推出去了。
她刚撑着身子站起来，却因为体力不支和缺氧又倒了下去。
她想，怕是自己真的要葬身在这里了。
意识渐渐模糊，念恩仿佛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是温柔缱绻的男中音，有点像是陆明朗的声音。
她希望是他，又希望不是他。
这里太危险了。
念恩觉得自己被拦腰抱起，是有人在救她吗？
她只希望来救她的那个人不要是陆明朗才好，虽然她还有好多话想要告诉他。
她想告诉他，她虽然恨他，可是跟他在一起那短短半年的时间里，所有的快乐都是真实的。
快乐过就够了，其实她已经决定原谅他了。
不过，要是没机会说也就算了，也许他根本不在乎她原不原谅他。
“念恩。”陆明朗将她抱在怀里，想要跟她说说话，但火势越来越大，已经来不及多说什么了，他的眼前越来越模糊，只能没有方向地往前跑。至于跑不跑得出去，完全凭运气。
念恩的身体越来越重，陆明朗就快没有力气了。
如果他们最后走不出这片火海，那么陆明朗此生最后悔的事情，大概就是在那晚答应了父母的要求。
当初是他说服父母投资拍摄这部片子，正是这样才逼得导演将主演临时换成了念恩。
谁知拍摄难度超乎想象，预算一再超支，父母压力过大，于是在绯闻出现的时候要求陆明朗站在关雨桐旁边，以杜绝负面新闻。
他本不愿意，可是关雨桐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媒体早认定了他们是情侣，念恩再怎么解释都是小三，反而会越抹越黑。念恩第一次担纲主演就背负这样的名声，以后怕是不好洗白，不如先冷着念恩，等拍完戏，风头都过了，再站出来为她解释也不迟。
他们商量了整整一夜，最后陆明朗才狠狠心，做出了那样的决定。
他想着误会可以在杀青后得以澄清，却没想到他们可能等不到那一刻了。
真可惜，他没有解释的机会了。
陆明朗抱着念恩在烟雾里东奔西跑，忽然觉得不再害怕。
他记得自己曾经答应过念恩要照顾她一辈子。
现在看来他没有食言，说好的一辈子就是一辈子，一分一秒都不差。
第八章 尾声
关雨桐抱着鲜花站在病房门口，定定地看着陆明朗。
陆明朗背对着她，也不晓得是看什么看得那么出神。
走到他身后，她才发现他是在看花园里正和一群孩子嬉闹的程念恩。
陆明朗发现了站在他身后的关雨桐，语气一如既往：“你看念恩，她永远都像长不大的孩子是不是？”
关雨桐抬起头来，看见他脸上明显的烧伤痕迹，努力地忍住泪水：“对不起。”
幸好消防队去得迅速，那场火被及时扑灭。被救出去时，陆明朗整个人将念恩紧紧地环住。他的背部大面积烧伤，还殃及到面部，那么英俊的一张脸，现在看上去竟然有几分可怖。
念恩在他的保护下没有受到大的烧伤，只是嗓子有些问题。
不过没关系，这对她的生活影响不大，反正她也已经决定退出娱乐圈。
“说什么呢？不关你的事。”陆明朗轻声安抚关雨桐，虽然是在跟她说话，但眸光却一动不动，始终追随着念恩的身影，目光流转，满是爱意。
他是那么爱她。
真的爱一个人，根本无法掩饰。
关雨桐想起那天他牵着她的手面对媒体，笑着在她耳边说的那些话。
他说：“关雨桐，你最好是真的为念恩好，如果你做出伤害她的事，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
她现在真的后悔一辈子。
人人都当那是剧组疏忽导致的失火，连当事人都那么觉得。
那就把它当作真的是不慎失火吧。
在陆明朗不顾她的阻挡纵身冲进火海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已经全盘皆输。
她处心积虑地接近陆明朗，利用念恩的不谙世事，利用媒体的人云亦云，找准一切机会离间他们的感情。
可是那一切都没有用，他就是爱她，爱得连生命都可以放弃。这种感情，又岂是一次两次的误会可以毁掉的？
关雨桐在这厢怔怔出神，完全没有注意到念恩已经从楼下的花园回来了。
她抱着一大束花深深地闻：“好香，真想抱着它睡一觉。”
这最简单不过的一句话，关雨桐听完却有如醍醐灌顶。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偏爱念恩，现在终于知道了。
在关雨桐的眼里，送人鲜花不过是一个表达礼貌的形式，她只关心花贵不贵，只有念恩才关心花香不香。
就像此刻，她毫无芥蒂地拉着关雨桐的手。误会解释清楚后，念恩待她一如从前。
她有些孩子气地跟关雨桐嘟囔：“真奇怪，自从陆明朗被烧伤留疤之后，我觉得全世界脸上没疤的人都不好看，你说我是不是审美有问题？”
说完她自然而然地在陆明朗的额角印上一吻。
她才是真的爱他，无论他相貌美丑，无论他是否富有，她的爱，不多一分也不减一分。
因为伤疤是陆明朗的一部分，她便也不觉得那部分丑。
关雨桐怔怔地看着眼前四目交汇的两人，从前她不晓得什么叫现世安稳，岁月静好，此刻，她终于知道了。
她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念恩就像一阵风，拂过人面，带来阵阵暖意，吹走所有不堪的过往。
春风一来，天就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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