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期回顾:华瑶企图驾驶飞机回到地球,事情发展却超出了她的想象。当她被穆弦救出并带到皇帝的宫殿时,这才知道当年被他侵犯的真正原因。
第六章
再次站在天使号的窗前,看着暗黑宇宙,我只觉恍如隔世。
昨晚从皇宫离开后,穆弦还有军务,我辗转了半宿才睡着。躺在床上,想起皇帝说过的话,只觉得这些年来好不容易自我治愈的伤口,像是又被人掀开,层层剖析审视。那感觉非常不好。
不过睡了一夜之后,我已经平复了很多。
我早就决定适应妻子的角色,当年真相到底如何,又能改变什么呢?再往好的方面想,他当时状态不稳,还可能攻击地球。如果地球被他毁了,我早就不存在了。还谈什么贞操和人生?我是救了他、救了许多地球人和斯坦人,但也是在救自己。
而且我也知道了,我并不是他为了泄欲抓来的女人。至少他的本意,并不想伤害我。
这已经比我原本预想的情况更好。
可虽然这么想着,我的心情还是怏怏的,也不想跟他待在一个屋子里。我换了身衣服,离开了房间。
窗外的美景非常壮观。以璀璨的银河为背景,庞大舰队徐徐经过一个个看似静止的星系,孤独地驶向宇宙深处。
我恍恍惚惚地想,希望这样的航行永远没有尽头。如果我能沉睡在这磅礴美景里,变成跟恒星一样的存在,多好?
“听到我会兽化失控,害怕了?”身后传来一个低柔的声音。
我有点心惊地回头:“还好。”
下巴骤然一紧,被他的手指捏住。力道柔和却坚定,迫使我抬头看着他。
他盯着我:“经历过上次的兽变,我的基因已经很稳定。你是我的女人,是我将来孩子的母亲,我只会保护你、满足你,不会背叛你、伤害你。”
他说这话时,容颜清清秀秀,嗓音柔润悦耳。我知道他是认真的,也是强势坚定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心头涌起一阵深深的无力感。
“我没有害怕你。”我说,“我只是太震惊了。”
他盯着我看了片刻,忽然一言不发地牵着我,往前走。
我们到了飞船上一间空置的卧室,他没有开灯,暗沉沉一片,一如我的心情。他在沙发前松开我的手,自己走向办公桌前。我缓缓坐下,心头茫然而冰冷。
一片淡蓝色的光亮,骤然在他身后的空气中浮现,我惊讶地抬头,看到那些光影逐渐形成清晰的画面。那是间宽敞明亮、布置温馨的房间。墙上挂着清雅的油画,地面是暖色的木板,桌上摆满鲜花和水果。
穆弦沉默着走到我身旁坐下,拉过我的手,将一个小小的金属薄片放在我掌心。我看不出这有什么用,也不明白他想干什么,他的侧脸沉静肃然,看不出任何端倪。
很快,画面中出现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女人。我惊讶地发现,她的图像是三维立体的,我甚至能看到她一根根细细的睫毛。如果不是她周身都有一种银色光亮笼罩,我几乎都会以为房间里多了个女人。
“诺尔殿下、王妃。”她恭敬地说,“已经准备好了。”
穆弦淡淡地点头。
画面镜头一偏,离开了那个女人。我看到一个老人神色安详地坐在窗前的轮椅上,嘴角还带着温和的微笑。
我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全身血液仿佛都随之一滞。我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可那就是外婆,宛若真人般坐在离我不到三米远的地方。
“阿姨,你看看,谁来看你了。”那个中年女人走到外婆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外婆!”我一下子挣脱穆弦的手,快步冲过去,到了离她半米远的地方,猛然刹住脚步。我不知道自己在她眼里,是不是也是一团真实的幻影,我不知道当我碰到她的手,是不是根本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外婆缓缓地将目光从窗外移回来,看到我,明显一愣,满是褶皱的慈爱脸庞浮现出无比惊喜的神色。她战抖地朝我伸手,泪水弥漫了她的眼眶:“遥遥!我的遥遥!”
我站在原地,只觉得浑身发抖,哽咽答道:“外婆。对不起,我最近工作太忙了,没时间去看你。你还好吗?”我拼命地扯出笑容,语调越到后头却越走音。
“傻孩子,外婆收到你的信了。当然应该以工作为重。”她擦着眼泪笑了,“你这孩子,干吗花钱把外婆送进这种疗养院?还请专人护理?浪费钱!”
我一愣,立刻明白都是穆弦安排的。虽然我跟他提过外婆,但完全没想到他会做这种事,一时怔然。
“傻站着什么,快过来啊。”外婆急忙双手滚动轮椅,朝我的方向上前一段。
我痛苦地望着她,缓缓往后退了一步,小声说:“外婆我……”
“过去。”他清清冷冷的嗓音,在我背后响起。
我后背一僵,回头看着他。他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双手插在裤兜里,光影下的脸明暗难辨。
“别怕,过去。”他低声重复。
听到他的鼓励,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缓步上前。我已经到了外婆跟前,心跳骤然加速。我抬起手,轻触她放在膝盖上的手背。
冰凉、柔软,略带粗糙的质感传来,我全身的热血仿佛都随之点燃——我能感觉到她,我居然能感觉到她!怎么会这样!
可我已经无暇深思了。我一下子扑到她怀里,紧紧抱住了她。
“遥遥……”头顶响起外婆无奈而心疼的声音,“瘦了好多啊。”我靠在她温热的胸口,眼泪还在掉,嘴里笑着说:“我在减肥啊。”
过了一会儿,外婆松开我,我也止住了泪,我们俩看着彼此,什么也不说,就是笑。外婆问起我的工作情况,我脑子转得飞快,告诉她我又升职了,领导有点讨厌,但是还算欣赏我。我编得有板有眼,她听得频频点头。我问她在这里过得好不好,她赞口不绝,又怪我花钱多,人家都以为她是有钱太太。我含糊说最近发了很多奖金,让她别担心钱。
这时旁边的中年女人给外婆送来午餐,我拿起一勺勺喂给她吃。她吃得很高兴,中年女人说她吃得比平时多了半碗。
“不过你工作那么忙,不用经常来看我。”外婆说。我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能看到她,只能点头。
这时外婆低头笑望着我,小声问:“遥遥,交男朋友没有?”
我被她问得一滞,低声道:“工作太忙了。”
外婆扑哧笑了,看着我身后:“那陪你来的小伙子是谁啊?刚刚外婆没看到,你也不介绍一下。真不礼貌。”
我浑身一僵,转头看一眼穆弦。他还是老样子,面容隐在阴影里。
“他是我的朋友。”我说。
“我是她的未婚夫。”他低柔温和的嗓音,静静地在我背后响起。
我以为他根本不会跟外婆交谈,谁知他突然告诉外婆这么震撼的事?果然,外婆非常惊讶:“未婚夫?你们……订婚了?”
我只好答道:“嗯。”
外婆眯着眼打量他:“小伙子,过来让外婆看看。”
我顿觉不妙,连忙站起来,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听到他的脚步声。肩膀一沉,我已经被他搂住。
“穆弦,我的名字。”他的嗓音清冷平静。
外婆笑眯眯地看着我们,沉凝片刻,只连声说:“好、好、好。”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说好,她却忽然又流泪了。
“怎么了?”我连忙蹲下来抓住她的手,她笑着擦掉眼泪:“你有了未婚夫,外婆很高兴。你选的男孩,一定是非常棒的,外婆很放心。”
我没办法回答,她却牵起我的一只手,随即向穆弦伸手,柔声说:“你们俩要相亲相爱。小穆,以后要好好照顾遥遥。”
我猜想她是想抓住穆弦的手,跟我的放在一起,想要伸手拦住,穆弦却已经一侧身,避开了她。
“抱歉。”穆弦的声音平静无波,眉头微蹙,“我不习惯被别的女人触碰,即使是她的长辈。”
外婆一愣,有点没太明白。我连忙打岔:“外婆,他跟你开玩笑呢,他会照顾我的。”
外婆还没说话,穆弦忽然又接口:“我会照顾她,视同自己的生命。”
我心头一震,刚想告诉外婆他还是开玩笑,却见外婆又愣住了,神色凝重地望着穆弦。
“好,很好。”外婆的目光变得温柔而明亮,“遥遥从小就没有父母,性格也比别的女孩子倔强。但她是个很温柔体贴的孩子,小伙子,你们要好好过日子,我就安心了。”
过了一会儿,外婆感到很疲惫,就躺回床上睡着了。我趴在床头,看着她安详含笑的睡颜一点点消失,最后在我面前幻化成迷离的光影。我伸手想要触碰,却摸到了虚空。然后所有的光亮骤然消失,我面前只剩下阴暗安静的房间。
我鼻子一酸,方才在外婆面前未能尽情宣泄的泪水,仿佛决堤的无声的潮,汹涌而下。我跪在地上,双手捧着自己的脸,咸湿的泪水顺着指缝滴落在地上。
我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心里又欢喜又难过,什么也顾不了,只想大哭一场。谁知腰间忽然一紧,已经被人从地上抱起来。
他低头看着我,一双黑眸在阴暗里有幽幽的光芒。那光芒骤然接近,他的呼吸已经喷在我面颊上,低头重重吻了下来。
过了很久,我们才结束这个吻,彼此气喘吁吁。他把我抱在怀里,手轻轻地在我脸上抚摸。而我盯着眼前沉沉阴黑,心头一片茫然。
“我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外婆?”我问他。刚刚主动吻他,隐隐也怀着这个心思。
他低柔的嗓音就在我耳边:“那是你的事。”
我完全愣住了,这个意思是……
“随时都可以?”
“设备就留在房间里。”他淡淡道,“让莫林教你怎么用。记得拿着刚才的传感芯片,那样你跟她才能感觉到彼此。”
强烈的惊喜涌上心头,我颤声说:“谢谢。”
又厮磨一阵后,穆弦起身下床,一个人走到黑黢黢的镜子前整理衣着。我窝在床上不动,只盼他赶紧走。
临出门的时候他转头看着我:“今天很愉快。”
他的语气是温和的、意有所指的,又带着那么一点点喜悦的。我的脸顿时有些发热。
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因为过程中我也主动地、凶狠地吻了他。
到现在我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那样。或许是见到外婆情绪失控,难免对他有点依赖;又或许是心里情绪压抑太久,需要找到宣泄。当时我只觉得很疯狂很解气,现在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剁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惊讶地发觉窗外的星系和战舰都是静止的。走到窗前一看,吃了一惊。
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星系。
一轮银白色的光晕中,缀满五颜六色的星体。仿佛阳光的照耀下的半透明水波,在宇宙中荡漾出璀璨光泽,定格在最美的一瞬间,成为银河中的一抹永恒。
我连呼吸都停滞了。
正在这时,桌上的通讯器响了。
“小姐,这是银河系U3区最漂亮的一片太空,你喜欢吗?”莫林的声音。
“不错。”我笑道。
他咯咯笑了:“我就知道你会喜欢。指挥官可是专程为了你,命令全体舰队逗留半个小时呢,还让我记得叫醒你。欣赏够了就来餐厅吧,我给你准备了饭菜。”
专程为我停留?他会这么细心体贴?我不信,估计又是莫林在撮合。
等我在餐厅吃了饭,莫林开始收拾碗筷,莫普则拿出一沓黑色芯片翻看。我本来没太在意,因为都是些舰队图像、弹药库存什么的。
直到他打开一张芯片,画面中浮现出一个机舱。舱外星空闪烁,舱内坐着两个驾驶员。我大吃一惊——因为那正是我和肯亚。
“这是什么?”
莫普看我一眼:“这是你跟肯亚殿下乘坐战机的机载录像。指挥官吩咐要将那天所有的东西拿给他看。
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穆弦占有欲那么强,当时就向莫普吩咐过,要把所有资料看一遍。
穆弦知道肯亚吻过我,却不知道那次超光速跳跃并非肯亚执行,而是我执行的,目的地是地球。他甚至还误以为,我反抗肯亚是因为对他忠贞。而他会产生这样的误会,大概是因为兵变之前,我向他说过会尽夫妻义务,会身心忠贞。
“借我看看行不行?”我朝他伸手,“我也想回顾一下那天的事。”
他迟疑片刻,把芯片交给了我。我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放心,假装很随口地问:“穆弦看过吗?”
“哦,这是副本交给我归档。原件三个小时前送去了指挥官的办公室。不过文件比较多,他可能还没看。”莫普说,“有什么问题吗?”
我心头一沉。
这时莫林忽然举起手腕:“指挥官,有什么指示?好的,我明白了。”
他结束通话,高高兴兴地捧着个餐盘走过来:“小姐,指挥官一直在指挥中心工作。说请你亲自去给他送晚餐。”
“是你的主意,还是他的命令?”我半信半疑。
“哎约,看你说的!有什么分别!我跟他主仆同心!”莫林捂着嘴嘿嘿地笑,“记得告诉指挥官,你很喜欢这一片星云。”
我犹豫片刻,接过了餐盘。
该来的也躲不过,没什么好怕的。而且万一他没看过芯片,或许还有机会拿回来。我不想讨穆弦欢心,但是激怒他,吃亏的还是我自己。
我沿着狭长阴暗的通道往前走。这架飞船果然贯彻了穆弦的命令——没有其他雄性或者雌性出现,整艘飞船安静得如同空中古堡,只有我的脚步声轻轻回响。
透过六边形的窗,我能看到飞船圆弧形的粉红色轮廓,还能看到轻纱般的银白色星系,在不远处翩翩起伏,宛如纯洁而离奇的梦境。
我的心情也变得异常平静,来到指挥中心门前,轻敲房门。
“进来。”他低柔平稳的声音传来。
我推开舱门走进去,便看到穆弦背对着我矗立。窗外是一片迷离的白,他仿佛已经看入了迷。
“莫林说,你让我送晚餐过来。”我把餐盘放在桌上。
他转身看着我,清秀的容颜在窗外光晕的衬托下,更显得净白柔和。乌黑的眉眼更是微微弯起,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
“谢谢。”他把插在裤兜里的双手拿出来,轻巧地摘掉手套,似乎很随意地扔在一旁桌子上,“过来。”
我看着他斯文而安静的容颜,有点吃不准他是否已经看过碟片。应该没看过吧?否则现在他应该是把我压在桌上愤怒地吻着。
我放下心来,缓步朝他走去,目光迅速扫过桌面。右上角果然堆着不少芯片。可我怎么弄到手呢?
我走到他跟前,他侧头看向窗外,声音相当温和:“喜欢吗?”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片星系,有点意外。看来真的是他下令在这里停留,只为让我观赏宇宙美景。
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虽然皇帝跟我说起当年的事时,我很愤慨——为什么倒霉的人偏偏是我呢?但过了这几天,我也隐隐明白,穆弦当时其实没有选择;甚至如果换成我是他,于公于私,恐怕都会做相同的选择。
现在他这个样子,让我感觉有些酸涩,又有点不忍。因为我心里很清楚,他会是个合格甚至优秀的丈夫。
过去已经无力改变,也许我应该稍微对他好一点,让彼此都好过些。
我静默片刻,点头:“喜欢。”顿了一下又加了句,“谢谢你,穆弦。”我的声音居然有点抖,因为我似乎从来没对他道过谢。
他却没出声。我回头见他正盯着我。
“怎么了?”我对他露出微笑,尽管这笑容还有点僵硬。
他明显一怔,抬起手,冰冷的指尖在我脸颊缓缓滑动,动作很慢。那感觉就像一只冰凉的蜗牛,轻轻爬过你的皮肤。
“像你。”他低声说。
“什么像我?”
“这个星系。”他的声音就像从嗓子深处逸出来,轻柔、低沉,就像在耐心地哄着我。
我有点不太适应他这样温柔,他的比喻更是奇怪。
“人怎么会像一个星系?”
他的大拇指停在我的嘴唇上,脸微微抬起,眼睛像是笼上一层暮霭,看不清端倪。
“很白,很干净。”他缓缓说,“很优美。”
这是……赞美吗?为什么我觉得毛骨悚然?
正分神间,他的脸已经慢慢俯下来。我对自己默默念叨适应适应,闭上眼等待。谁知这时桌上的通讯器响了。他松开我,走到桌前。
“我先走了。”他的气场有点怪,我不太想继续待在这里。而且刚才我对他的态度松动了,他或许还没察觉,但我莫名地觉得尴尬,所以想快点走。
他并没有回答,我以为是默许了,刚往门口走了几步,听到通讯器里响起陌生的声音。
“指挥官阁下,我是舰队安全官日海。”那个声音说,“属于华小姐的机器人舰卫队已经组建完成,抵达荒芜之地后,开始全天候值勤。此外,我已经暂停了小姐在舰队的最高级别通行授权。并且将地球设置为所有战机的禁飞地。您看还有其他吩咐吗?”
我浑身一僵,心底生出一股寒气。又听见穆弦答道:“先做这些。”
通讯中断了。我不用回头,都能感觉到背后两道锐利的目光。毫无疑问,他看过碟片了!并且心情很不好。所以才会吩咐下属做那些事,所以刚才的表情才会那么阴柔莫测。
我早该猜到的!现在怎么办?
身后脚步声渐近,我在短暂的慌乱后,平静下来。知道就知道吧,我松开舱门把手,转身看着他。
他的容颜依旧清秀如雪,只是目光比之前更加阴郁了几分。他的脸上甚至还挂着笑,但那笑看起来比窗外的星晕还要缥缈模糊。
“不走了?”
虽然决定坦然面对他的怒火,但看到他如此森然的表情,我还是有点胆战心惊。但我不想开口求他,更不会做徒劳的解释。我直视着他:“你会让我走吗?”
他轻轻摇了摇头,整个人显得阴冷恍惚。他的眼中仿佛笼上一层氤氲雾气,声音轻得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华遥,我们彼此承诺过身心的忠贞。那是我唯一的要求,你答应的时候,我很高兴。我的女人,承诺属于我。”
他的语气是那样认真,令我心头震动——他竟然把我的承诺看得这样重?可他的样子也有点吓人,我有点慌了,沉默不语。
他忽然抱住我的腰,然后将整个脸埋在我肩窝里,柔软的黑发轻贴我的脸颊,喉咙里发出极为隐忍的叹息。
我全身僵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猛然将我打横抱起,走向床边。
强烈的恐惧和愤怒涌上心头,重重地堵在我的嗓子里,呼吸都变得艰难。
他沉默地盯着我,眸中竟然闪过一丝痛楚,但很快恢复幽暗。
“你是我的。心里只有我,身体里只有我。”他哑着嗓子说。
太空幽暗而深沉,舱内的一切在灯光下显得柔和而迷离。
我呆呆地躺在床上,他沉重的身躯仿佛野兽般压住了我。感觉到他身体的热度,他手和嘴的流连,我的脑子阵阵发晕。
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接触到冰冷的空气,都让我微微地战栗;而当那种陌生而熟悉的痛楚传来,我终于有了濒临崩溃的怒火。
这耻辱的怒火,仿佛已经压抑了很久。
从他将我从地球掳走的第一天起,从四年前的那个晚上,就一直压抑在我心中。
“禽兽!”我嘶哑地吼了出来,“穆弦,我恨你!你这个畜生!”
他的脊背陡然一僵,动作也停下来。他抬头看着我,眼神依旧昏暗,嘴上一片水光。
“你说什么?”
我根本管不了了,我冷笑道:“做吧做吧,快点。你也不用娶我,真的,以后你随时想做我都配合。但别逼我嫁给你,我怎么会嫁给你呢?嫁给一个强奸犯?”
他整个人仿佛一下子清醒过来,表情森然:“住口。你在侮辱……”
“未婚夫?拥有者?还是主人?”我狠狠打断他,声音颤得厉害。因为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尖锐、狠毒、粗俗地说话,“你对我来说,就是个……就是个狗屁!”
他脸上浮现薄怒,目光彻底冷下来,缓缓重复:“狗……屁?”
“对!狗屁!”我吼道,“告诉你穆弦,我一点也不后悔曾经逃跑,下一次有机会,我还会逃!什么我对你承诺过忠贞!当时我有办法拒绝吗?你还承诺过会满足我呢,我要回地球你怎么不满足?你不也没守承诺!”
他的眉头猛然蹙起,抓住我的双手倒扣在头顶。我愤怒地瞪着,他也冷冷地凝视着我。片刻后,他长长地吐了口气,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只要你。除此之外,你要什么,我都满足。”
我被他的话语再次刺痛了。
“是啊,你要忠贞你要结婚。可我要的是自由!为什么我的需要理所当然地排在你的需要之后?就因为你是王子,我只是个平民吗?如果我们是同样的身份地位,你还能这样对我吗?强迫我、关着我、需要的时候就占有我?”我不想流泪,那样太懦弱,可拼命忍也没忍住,泪水大滴大滴地掉下来。
他的神色变得更阴郁了,却没说话,抬手想要碰我的脸。
我侧头避开,哽咽着说:“我是来自低等文明,我比你穷,我的战斗力接近零。但我不比你低贱,不比你软弱。婚姻的前提不是权利和义务,是尊重和平等。你可以继续强迫我,但我永远也不会死心塌地,永远也不会对你忠贞!”
他神色一震,深深地望着我。我不说话,可是眼泪还是往下掉。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松开我,翻身下床。我看着别处,但眼角余光还是瞥见那光裸的身躯,他正赤足走向浴室。
淅沥的水声响起,更显得舱内静悄悄的。我感觉身体能动了,扯过被子覆在身上,躺着等待他的裁决。
过了一会儿,他走了出来,直接到了桌前,按下通讯键。
“送一套她的衣服过来。”他的嗓音低沉平静,听不出任何端倪。
“遵命。”莫林的声音中有笑意。
挂了电话,他拿起衬衣和军裤穿上,然后静静地站在那里,灼灼的目光似乎在看我。我也不说话,更加不看他。
门铃响起,他大步走过去。
“指挥官,这是衣物。”莫林笑呵呵的声音传来,“还需要其他……”
“滚。”他的声音冷冷清清。
莫林的声音戛然而至,脚步声飞快远离。
柔软的衣物放在我的手背上,我不看他,坐起来很快穿好。他一直沉默着,我下了床,穿好鞋,梗着脖子走向舱门。
就在我走到门口时,身后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我浑身一僵,他已经闪电般到了我身后,温热的气息紧贴上来,我的腰被他紧紧抱住。
我紧绷着身体不说话,他也沉默着,头埋下来,嘴唇隔着裙子的布料,含住了我的肩膀。
锐利的痛骤然传来,我惊呼一声,骇然转头,他的脸近在咫尺,雪白的牙齿已经咬进肉里。我闪过个可怕的念头——难道我惹怒了他,他要咬死我?
我拼命地推他,但他的手像铁钳似的纹丝不动。然而更奇异的事情发生了,我分明看到他一点点咬得更深,牙齿根都没入肉里,鲜血渗了出来。可疼痛感骤然消失了,我感觉不到痛了!
我没再挣扎,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他松开了我,我看到他牙齿上全是鲜血,嘴角也有血痕。而我的肩上,破碎的布料也染上血渍,有一缕鲜血流到我的手臂上。
但我居然一点也不痛,而且血几乎是立刻止住了,只是肩头赫然血肉模糊。
“你干了什么?”我哑着嗓子问。
他的脸色有些发白,眉目却乌黑无比,更衬得嘴角鲜血触目惊心。他抬手轻轻擦拭掉那抹血痕,低声说:“对不起。”
我心里一片酸涩,也不追问了,打开门快步冲了出去。
刚跑了一小段,远远就看到莫林站在那里,伸着脑袋张望。我现在不想跟任何人说话,掉头想走另一条路。谁知他看到我,快步迎了上来。
“小姐你们……”他突然张大嘴,盯着我的肩膀,“这是……”
我看着肩头鲜红狰狞的伤口,低声说:“他咬的。你帮我处理一下吧。”伤在这里,我自己也够不到。
他飞快地从口袋里拿出方洁白的手帕,焦急地问:“痛吗?”
我摇头。他原本正要把手帕递给我,忽然又缩回去,松了口气说:“原来如此。小姐别担心,指挥官的精神力凝聚在伤口周围,很快就能愈合,不需要其他处理,连疤痕都不会留下。”
我沉默片刻,问:“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莫林小心翼翼地问:“小姐,我刚听说,你之前想要逃走,所以整支舰队加强了防御?”
我不作声。
他小声说:“难怪今天指挥官这么生气。小姐,两个人有矛盾可以说出来,不要离开他,他会受不了的。不然怎么会咬你一口?当然,他根本不舍得伤害你,咬你应该只是要在你的血液里留下他的气味,这样不管你去到哪里,他都能找到你。你别怪他啊……”
我浑身一震——原来是这样。
所以从今以后,就算没有机器人的监视,没有通行限制,我也不可能离开他了?
我回到卧室,起初心情很麻木。可当我洗澡时,看着自己被热水浇得发红的身躯,猛地就想起我们俩在床上的那一幕,整张脸再次陡然烧了起来。
洗完澡,我觉得很疲惫,昏昏沉沉地睡着了。睡得非常不好,梦境光怪陆离,反复看到他的牙齿、他的手,还有他的骨头。我砸在地上拼命地踩,可怎么也踩不断。就在我慌里慌张的时候,突然被人一把抱起,有个低柔清冷的声音在耳边说:“你是我的,反抗只会更加激发我的兴趣。”我焦急地大喊:“我不是你的!不是!”
骤然睁开眼,才发觉是在做梦。
我一下坐起来,额头冷汗淋漓。看了看床头的钟,发现已经睡了七个多小时。想起刚刚的梦境,只觉得荒诞而难堪。
屋里冷清安静,他似乎没有回来过,但这并不让我轻松。
昨天对他那番痛快淋漓的斥责,让我头一次在他面前,有扳回一城的胜利感。
可过了一夜,我平静下来,又有点忐忑,话说得那么狠,他不可能不发火。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就放我回来?昨晚他也没回来睡,到底打算怎么处置我?
我有点懊恼——也许不该逞一时意气,既然结局无法改变,为什么不识趣点,让自己的日子好过点?
我懒懒地去了餐厅,想到很可能见到他,越发心神不宁,只好在餐厅门外停下,默默地告诉自己必须镇定——我本来就是义正词严的那一方。
这么想着,我稍微轻松了些。走进餐厅,飞快地扫视一周,却只见到莫林在炒菜。
“早。”我跟他打招呼。
他看到我,把锅铲一摔,噔噔噔地快步跑过来,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小姐,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我被他弄得有点紧张,连忙问:“怎么了?”
“你离开后,指挥官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一直没出来。两个小时前,他突然拿着行李离开了天使号,去了别的舰上。”他哽咽着说,“他还说让我们照顾好你,他肯定不打算回天使号了。”
我心头一震,沉默了片刻,答道:“我饿了,今天吃什么?”
莫林嘴张得很大,似乎相当震惊。但看着我的表情没有半点松动,就呜呜呜抽泣着去端饭菜了。
第七章
三天后,舰队抵达了荒芜之地。这其间,穆弦一直没有出现。
按照莫普的解释,本来一次超光速跳跃可以瞬间抵达,但因为没有急事,所以舰队以亚光速航行了五天,顺带休整。
莫林的抱怨则更直接:这本该是一段甜蜜的四人世界。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正站在天使号的环形廊道里,看着星空。他的话让我想起昨晚,穆弦半夜依然来了。
想到这里,我只觉得肚子痒痒的,很不自在。但又暖暖的,仿佛他大掌的余温还在。
“所有船只注意,五分钟后登陆昆诺行星空间港,请按照船只编号,依次入港。”广播里响起低沉的男中音,那是主舰指挥中心发出的命令。
我眺目远望,在这片星系的尽头,一颗红巨星正散发出耀眼的光芒。数颗大小不一的行星,静静悬浮,沐浴在红巨星的光辉之下。
这就是荒芜之地。
那些行星中,有一颗体积最大的蔚蓝星球——昆诺行星。那是荒芜之地最繁华的地区,也是我们的地面驻扎地。
当飞船航行进入小行星带,我才发觉有几颗根本不是行星,而是体积庞大的太空飞船。荒芜之地是帝国重要的军事要塞,这些飞船应该就是当地驻军。
终于,飞船进入大气层,大陆轮廓逐渐浮现。碧蓝的海水如铺开的绸缎,包裹着中间郁郁葱葱的陆地——昆诺行星只有一块大陆。
飞船越降越低,我透过望远镜,看到黑色的建筑、白色的停机坪,继而看到闹哄哄的杂乱集市、成群成群的兽人扛着枪抽着烟在街头走过。这里跟严谨、优美的帝都完全是两个世界。
抵达空间港时,粉红色的天使号在十艘护航舰的簇拥下,与庞大的舰队分开,驶向陆地深处。莫林说是要直接把我送到家里。
我听到“家”这个词,有点意外。
当我亲眼看到绿色小山坡上,悬浮在半空中的银灰色建筑时,更是吃了一惊。
天空很蓝,云朵纯白。阳光嫩黄,山坡翠绿。那幢屋子就这么悬在如画的风景里。它的形状非常奇特。白色屋顶是多边形的,层层叠叠,极富张力;褐色落地窗和雪白墙体错落镶嵌,却不显得杂乱,反而生出和谐的美感。整幢房子看起来充满先锋艺术色彩,但又显得清雅素净。
“很漂亮。”我赞叹道,“为什么房子可以悬浮在半空?”
“磁场。”莫普答道。
莫林则咂巴咂巴嘴说:“这可是指挥官专程请帝都的建筑师设计的,为你设计的哦!”
我的房间在二楼。比起飞船上的简朴冷硬,这里显得相当温馨舒适。只不过房间正中目测超过四米长四米宽的白色大床,着实碍眼。
透过玻璃天花板,夜空暗蓝清透,十来颗硕大的行星悬挂在上头,看起来就像破了几个洞,露出狰狞粗犷的内在。
我躺在超级大床上,明明很舒适,就是睡不着。
直觉告诉我,今天穆弦会来。如果他来,我要主动跟他谈一谈。那天大家都在气头上,既然要过一辈子,愉快相处对彼此都好。
这一等居然就是一昼夜。
直到莫林敲门提醒我吃早餐的时候,也没见穆弦半个人影。我疲惫地打开门,莫林看到我吓了一跳:“小姐,你昨晚做什么了?这么大两个黑眼圈!”
我也顾不了太多了,径直问:“穆弦昨晚没回来?”
莫林一愣,绽放出惊喜的笑容:“他、他就住在军部。要叫他回来吗?”
我一怔,摇头。莫林一脸失望,整个身体贴在墙上,用头猛烈地撞击墙壁。我哭笑不得地把他拉下了楼。
下期预告:舰队抵达到荒芜之地的三天里,穆弦一直没有出现。正当华瑶准备主动道歉时,意外地,穆弦先一步找到她要她管理所有资产……下期“飞·言情”你将看到一个把华瑶当公主宠的忠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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