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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配奋斗史

时间:2023/11/9 作者: 飞言情A 热度: 9296
包小拳

  【故事简介】十年前,付桃以为她会跟沈则言白头到老,儿孙满堂。十年后,当她从沈太太变成了沈则言的情妇,她才明白,原来所谓地久天长,不过是一梦十年。只不过,他欠她的,又何止是十年而已?

  (一)

  轰隆隆的雷声伴随着豆大的雨滴在A城的上方肆掠,乌云滚滚,本该大亮的天空黑得让人有些分不清昼夜来。

  又是一声让人头皮发麻的雷声,床上的人终于缓缓地掀开了眼皮。

  付桃只觉得有无数个小人拿着锤子在敲自己的脑袋,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昨晚的片段才一点点跑了出来。

  好像是沈则言他们公司年会,那帮熟悉的面庞见到她,惊愕的表情像是见了鬼一样。那些表情在她脑子里不停倒带重播,只记得她一个人默默缩在角落喝了一杯又一杯,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不过不记得也没关系,因为结局都是一样的。她喝得烂醉如泥,沈则言把她弄了回来,然后两人相拥而眠,等她醒来时,他已经走了。

  付桃挪着软绵绵的身子到了浴室,花洒里的温水从天而降,浇得她渐渐清醒过来。伸出手想要去拿台上的洗面奶,谁知手腕一偏,一旁的水杯刺溜一声滑到了地上,鲜红的瓷片在大理石的地面上飞溅开来,映着洁白如玉的大理石地面,颇有触目惊心的画面感。

  付桃愣愣地看着杯子的尸体,嘴角不自禁地牵起一抹苦涩的笑。

  这杯子是当年她跟沈则言谈恋爱的时候买的,杯子的名字叫做一箭穿心,是两个桃心拼在一起,使用的时候可以拆开,她兴冲冲的买回来,打算放在浴室当刷牙的杯子。

  她还记得她送给他时说的话:“你看,我们的心被穿在一起啦!”

  沈则言一脸严肃:“那刷牙的时候怎么办?”

  付桃学着他板起面庞:“那每天只有刷牙的时候允许你开下小差,其他的时候都只准想着我。”

  她那时小孩子脾气,对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买来了没一会儿就抛在了脑后。谁承想在两人结婚的那晚,却瞧见它静静地摆在新房的流理台上。

  也许就是这种默不作声的温暖,一点点将她越攥越紧,最后化作牢笼。而她,就是那牢中的困兽。

  付桃看着一地瓷片,只觉时光荏苒,掰着指头细细一算,她跟沈则言认识至今,竟然已经十个年头。

  她从付家大小姐变成了沈夫人,再到后来成了沈则言的情妇。

  原来不过十年,而已。

  (二)

  所谓的情妇,就是沈则言在外面包养的女人。这种事也没什么出奇的,前任市长的乘龙快婿,因大义灭亲将岳父送进监狱,政治背景良好,从商后身价数亿,无父无母,随便哪一条,都够女人们削尖了脑袋往他怀里钻。

  付桃不明白的是,明明已经离婚的两个人,为什么反倒比结婚前更像一对夫妻了?

  她把浴室里的残渣收拾得差不多,将昨天准备好的菜从冰箱里拿出来,付桃估摸了一下大概时间,等饭做好,沈则言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果不其然,炉子上的紫砂煲冒着袅袅青烟,门外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开门声。

  “今天回来得早了点。”付桃皱着眉头看了眼墙上的钟。

  “公司没什么事,就先回来了。”沈则言将手上的西服往衣架上一搭,从她手中将汤碗接了过去,放在鼻尖闻了闻,而后放在了桌上。

  付桃端着其他的菜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沈则言正站在桌旁盛饭,衬衣袖子卷到肘间,骨节均匀的手指端着洁白的玉碗,额前有些碎发搭了下来。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却能让人觉得柔和。

  “则言,我有点事想跟你说。”付桃将围裙取下来放在一旁,兀自走到桌旁坐了下来。

  “嗯?”沈则言眉头微挑,将盛好饭的碗放在她面前。

  “我不想再当你的情人了。”付桃看着他,一字一句,说得格外真切。

  “许薇薇找你麻烦了?”沈则言的眉头皱得更深,目光扫过她的手指,才发现上面包着厚厚的纱布,手中的碗砰的一声放到了桌上,将她的手握在了掌中。

  他的声调比平时高了两度,手上的力度,泄露了他的在乎。

  “没有。这是早上不小心把杯子打碎了弄伤的。”付桃把手一点点抽了出来,白皙的手腕上隐隐泛着红色的印记。

  沈则言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下文。

  “则言,十年了。”付桃深吸了一口气,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该还的也还清了,说真的,我累了。”

  砰的一声,又是瓷器的碎裂声,付桃觉得今天一定不是什么好日子,不然怎么接二连三的碎东西呢。

  手腕再次被抓住,沈则言向来波澜不惊的脸庞上带着溢于言表的愤怒,英挺的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琥珀色的眸子里似有火焰要喷薄而出:“还清?!付桃,你觉得你欠我的这辈子有可能还得清?!”

  付桃都还没来得及说话,沈则言的唇已经覆了下来。他的舌头带着侵略的战意,冲进她的口中攻城略地。付桃只觉得嘴唇火辣辣的,不意外的话,肯定是破皮了。

  “沈则言!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付桃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推开,逮住一点空隙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

  “我就是最近太好好说话,才会让你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沈则言扯开颈上的领带,大手一揽,将她抱入怀中,往卧室走去。

  人摔在床上的闷响、衣服的撕裂声、付桃的尖叫、沈则言的低吼,交织在一起,编成了一段孽缘。

  (三)

  付桃醒来的时候身旁早已没了人影,全身的骨头疼得跟被压碎了重新拼凑在一起一样,起身第一件事就是从抽屉里拿出避孕药,硬生生吞了下去。

  那晚沈则言非要她跟着一起出席公司晚宴,现在只怕早就满城风雨。自付市长入狱、两人离婚之后就鲜少一同出现,现在如此高调,是不是复合的前兆?

  付桃闭着眼睛都能想到那些新闻的头条名,许薇薇会来找碴已经是预料中的事,只是没想到来得比她想的要早了那么一点点。

  砰砰砰的敲门声越来越急促,付桃无奈地叹了口气,将门打开。

  门外的许薇薇一如既往的漂亮,妆容精致,一袭红发及肩,眉眼间尽是妩媚张扬,看向付桃的眼神却说不上是哪种感觉,似是鄙夷,又似……可怜。

  “付桃,我以为即便你不是付大小姐了,这些年的教养也该还在的。只是不知道牢中的市长大人看到这份报纸,会作何感想?”许薇薇踩着十二厘米的高跟鞋走得摇曳生姿,手中的报纸啪的一声被扔在茶几上,跟她的声音配合得十分默契。

  付桃瞟了一眼桌上的报纸,鲜红的标题格外醒目。她收回目光,走到厨房倒了一杯橙汁,放在了许薇薇的面前。

  “人活一世,别人怎么看,也没什么紧要,想必父亲也明白这个道理。”她声音清浅,让人听不出一点波澜。

  就是这种模样最容易让人抓狂。果不其然许薇薇瞬间像是奓了毛的猫,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涂得鲜红的指甲在空中一掠而过,桌上的杯子在空中画了一条飘起的抛物线,然后圆寂。

  今天真的不是个好日子……付桃皱眉暗道。

  “当小三还当得理直气壮,付桃你真是好本事。跟把自己爸爸送进监狱的男人睡在一张床上,心里是什么滋味?!”许薇薇气得再也没了刚才的妩媚劲,涂得鲜红的嘴唇看起来像是要吃人一般。

  “小三这种事情谁说得好呢?你当年爬到好姐妹老公床上的时候,有没有问过自己呢?”付桃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她。她说得很轻,却让许薇薇愣在了原地。

  也许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许薇薇脸上的表情跑马灯似的换,本来准备好的说辞统统被堵了回去,偌大的客厅里,气氛安静得让人发怵。

  许薇薇的脸色变了又变,终是落荒而逃,走到门口时顿了顿脚步,喃喃低语道:“付叔叔……在里面好像不太好。”

  一句付叔叔,却好似把时间拽回了从前。

  不过十分钟不到的时间,却好像经历了一场大战一般,付桃觉得手心传来一阵刺痛,低头一看才发现,刚才拳头握得太紧,指甲已经深深嵌入了掌心。

  她的好姐妹一一许薇薇,在她离婚前夕,爬上了自己老公的床。

  她的好丈夫一一相恋四年的大学学长,为了报仇亲手将自己的爸爸送进了监狱。

  ——“付桃,你知道的,你爸爸的那些证据如果全部拿出来,怎么会是坐七年牢这么简单呢?”

  ——“我爸妈的命,是你爸该还的,现在你做我的情妇,是你欠我的。”

  沈则言的话犹若在耳,一字一句都是削肉刮骨的钢刀,让她痛彻心扉。

  付桃的眸色越发深沉,她以为再想起来也不会觉得疼了,可是眼眶还是酸涩得发胀,泪珠一滴滴顺着脸颊落到手背上。

  “沈则言,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付桃看着手腕处的伤疤喃喃低语,眼泪越发不可收拾,模糊了眼前的画面。眼前时光波澜,仿佛回到了十年前他们初识的那天。只可惜,所有的甜蜜都成了毒药,将爱变成了恨。

  (四)

  托报纸的福,付桃在家里死宅了近一周没有出门,沈则言不知道是不是公事繁忙,也没有出现。直到家里弹尽粮绝,吃外卖吃得想要抓狂的付桃终于忍不住出了门。

  本来是打算先去探望一下爸爸,然后再去超市囤积点粮食,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她还是太小瞧了那些狗仔的耐心。

  事先乔装打扮好的伪装在那群记者面前简直形同裸奔,还没出小区门口,付桃就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付小姐,前些日子您高调出席沈氏年会,是不是为了宣夺主权呢?”

  “前些日子有人拍到沈夫人从您的公寓出来,不知道有些什么可以透露的内幕消息?”

  “关于这段时间疯传的沈总即将离婚跟您复婚,不知道您有什么看法?”

  一句接着一句,轰得付桃简直毫无还手之力。

  本来是怕手伤着不方便开车才打算打车,现在看来,绝对是个再错误不过的决定。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出席沈氏年会,是因为我在沈氏还有百分之三的股份。沈夫人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就是我的闺中密友。至于沈总打算离婚的消息,我还没有听说过。”

  付桃一口气说完一大段话,然后在记者们面面相觑的目光中冲出重围。

  如果是以前的付家大小姐,只怕会被这些人吓得不知所措吧。

  看来时间真是个可怕的东西,能让人彻底抛弃一些你以为深在骨髓里的东西。

  比如修养,比如感情。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被这个世界打磨得越来越无坚不摧,那些人不能再用尖锐的言语伤她分毫,她已经无所谓那些所谓的“人言”。

  她刚刚走出小区门,沈则言的车便停在了她的跟前,不早不迟,就连时间都刚刚好。

  车子扬长而去的一瞬间,付桃看见了那些回过神来追上来的记者们懊恼的表情,以及手中的相机不停的咔嚓咔嚓按快门的声音。

  “沈总的英雄救美,总是比常人迟那么两分钟。”不知道是不是被刚才的围堵弄得心情烦闷,说出口的话也带着浓浓的火药味。

  “你先冷静一下。”沈则言的表情十分严肃,眉头皱得很紧,握着方向盘的手也攥得很紧。

  付桃感觉到了他的严肃,讥讽的话咽了回去,等待着他的下文。

  “爸……”刚开口又意识到称谓不对,沈则言吸了口气又道,“刚才监狱那边传来消息,付老心脏病突发猝死……”

  “你说什么?!”付桃的手不知何时攀上了沈则言的胳膊,力度之大让沈则言几乎感觉到她的指甲隔着衬衣嵌入了自己的皮肤。

  他深吸一口气,将车子缓缓停在路边,双手握住付桃的肩头,企图让她平静。

  付桃等了半晌也没等到他的回答,心跟着沉默一起下沉,最终跌落谷底。天地好像开始旋转,终是眼前一黑,倒进了眼前男人的怀抱中。

  (五)

  付爸爸的葬礼办得十分低调,来的人也不过寥寥数几。

  人走茶凉这个道理,付桃一早明白。她也不想爸爸死后,再让那些人凉薄的嘴脸恶心到他。

  倒是沈则言跟她一起样样事都亲力亲为,拿出了一副女婿的架势,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付桃看着眼前的男人,心底有无数的情绪翻涌,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

  “我有点事想跟你谈。”沈则言看着付桃明显瘦了一圈的脸颊,沉声说道。

  这些天沈则言的付出她看在眼里,外面的风言风语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她知道,如果不是沈则言在背后做了些手脚,爸爸的后事不可能办得这么顺风顺水。光是许家那一份,就够她好受的。

  付桃越来越分不清自己对沈则言是什么样的感情,本来下定决心的一刀两断,却因为这场后事变得犹豫不决起来。他给的这些温暖,让她开始舍不得放手。

  “明天吧,今天我有点累了。”付桃揉了揉太阳穴,匆匆离去。

  她隐约能感觉到沈则言要跟她说些什么,可是她现在心慌意乱,需要一点时间理出个头绪。

  沈则言看着付桃一点点地消失在视线中的背影,眼神越发坚定锐利。

  付桃做了一晚上的梦,不知是不是预感到了些什么,脑子里有关沈则言的记忆跑马观花似的往外乱冒。时间杂乱无章,一会儿是他们相识的那年,一会儿就跑到了他们离婚的那天。

  朦朦胧胧中,竟然是被许薇薇的电话吵醒的。

  “小桃,我在天台,你上来吧。”许薇薇的声音平静得出奇,说完便挂掉了电话。

  付桃的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披上外套就朝着顶楼奔去。

  这栋楼房的天台付桃就上来过一次,那时倒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只是故地重游,看着许薇薇的白裙子在风中猎猎翻飞,好似整个人马上都要随风消逝一样。

  “你来啦。”许薇薇缓缓转过身朝她一笑,又缓缓道。

  “小桃,则言要跟我离婚,你知道吗?”她的声音轻盈缓慢,脸上不着脂粉,跟平日里的沈夫人大相径庭。

  付桃看着那张素颜的脸蛋,竟有种回到大学的错觉。

  那个时候她也是喊她小桃,那时两人还是无话不说的好姐妹,那时……

  付桃摇了摇头,往前走了两步:“薇薇,有话可以好好说,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许薇薇打断了去。

  “付桃,我曾经很忌妒你,你爸爸是市长,我爸爸是副市长,人人都说付家小姐是名门闺秀,而我这个嚣张又跋扈的闺蜜,恰恰成了你最好的映照。

  “爱上沈则言,是因为忌妒还是感情,我一早就已经分不清了。我开始造假,想方设法地拆散你们。他父母的意外死亡,我嫁祸到了你爸爸的头上,你爸爸坐牢的那份证据,我可是出了不少心力呢!”

  许薇薇的目光落在付桃的身上,悠远绵长,复杂到让人看不真切。

  “算了,这些陈年旧事不提也罢,反正已成定局,说了也没什么意思。”

  她突然朝着付桃招招手:“小桃,你再让我抱一下,好不好?”

  付桃见她的步伐越来越靠近边缘,定了定心神:“许薇薇,你我之间那些账,是无论如何也算不清的。你想死?你以为这样能让沈则言回心转意?真可笑。”

  她说罢便卷起袖子,手腕上的玉镯透亮碧翠,胳膊微抬,镯子下面的疤痕就露了出来。

  “去鬼门关走一遭就明白了,哪有什么放不下的。付家大小姐到沈先生的小三,我不一样转变得很好吗?”

  付桃声音不大,甚至有些小,却能够让许薇薇听得清楚明白。她嘴角的笑若有似无,却苦进了人心。

  付桃正准备往前走,却被一个力道拽了回去,回头一看,沈则言满头大汗地站在她的身后,紧紧攥着她的胳膊。

  “则言,薇薇她……”付桃的话还未说完,许薇薇尖锐的笑声便从身后传了过来。

  “沈则言,你怕我带上她?我才不会!有时候活着比死去更痛苦……”

  她说完便往后倒去,像是一纸轻舟,就那么轻轻飘了出去。

  (六)

  自许薇薇死后,付桃便连日噩梦,半夜惊醒过来,眼前全是许薇薇穿着白裙素颜的模样。

  “又做噩梦了?”沈则言向来浅眠,感觉床的一侧突然轻了就醒了过来,一睁眼,就见付桃掩面坐在床畔,大汗淋漓。

  付桃感觉到身后传来的温度,因梦魇带来的惊吓稍稍退去。

  “薇薇为什么会想到死?”她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沈则言的眼睛。这句话从许薇薇死的那天起就如鲠在喉,她无法想象,一个曾经连打针都惧怕的女孩会鼓起勇气走向死亡,那需要下多么大的决心。

  “这话是什么意思?”沈则言放开她,起身倒了杯温水递到她面前。他穿着睡衣,头发有些凌乱,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表情平静得几乎找不出一丝波澜。

  “只是觉得她不像是为情自杀的人。”付桃的睫毛颤了颤,端起水杯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新市长的人选已经出来了,许副市长功败垂成,政敌上场,许家的好日子怕是不长远了。偏偏这个时候他受贿的文件不知道从哪里被曝了出来,现在怕是正一波波往纪委送呢。”

  沈则言接过已经付桃喝空的水杯,缓缓答道。

  付桃听得眼皮直跳,嗯了一声便躺了下去。刚才的这些话,付桃觉得挺熟悉,不知道当年她爸爸是不是也是这么倒台的呢?

  室内一片寂静,仿佛能听到两人的心跳声。也不知沉默了多久,付桃感觉到腰间一紧,沈则言略显沙哑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我们复婚吧。”

  他一字一句说得很慢,付桃能感觉到他湿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皮肤上。

  “你会保许家周全吗?”付桃知道这个时候问这个太煞风景,可是有些问题如果不问出口,她怕是再也无法安然入眠。

  握在她腰间的手明显一紧,再然后便离开了她的身体。

  “当初付家败的时候,许薇薇可没这么问过我。”沈则言冷笑一声,翻过身去。

  刚才还温馨满满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付桃觉得时间好像是一个轮回一样,将她跟沈则言送上了万劫不复的循环之中。

  迷迷糊糊即将睡去之际,付桃感觉身上陡然间一个重物压了过来,刚想要张嘴惊呼,一张温润的嘴唇便覆了上来。

  “我想要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他的声音跟他的吻一样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一寸寸地烧毁了她的理智。

  (七)

  付桃即将跟沈则言复婚的消息已经公诸于世,婚礼就定在帝豪大酒店,那是他们上次结婚时摆酒的地方。有人说是金童玉女历经磨难后再在一起,也有人说,沈则言在许薇薇死了不到一个月就搭上了旧爱,是对亡妻的不敬。

  付桃查出有孕已经一周了,沈则言对那些风言风语置若罔闻,让她只管安心养胎,其余的事情全部交给他就好。

  他很用心,从婚纱到婚戒,所有的细节都是照着当年一模一样定做,好像下了决心要将时光拉回从前。

  付桃看着镜中穿着婚纱的自己,明明还是当年一样的衣服,她却再也穿不出那时的心境。

  沈则言一进门就瞧见付桃愣愣地看着镜中人发呆:“怎么了?”

  他走到她身后,静静地从后面将她圈住,动作温柔轻缓,小心翼翼。

  “你看,当年嫁给你的时候哪有这些、这些、这些。”付桃皱着眉头,手指在额角眼角翻飞。

  “在我眼里都是一样年轻。”沈则言笑着捉住她的手,在她额头轻轻一吻。

  “则言,我最近总是梦到爸爸,他临死前……”付桃眉间愁色深重,小手不安地绞在一起,“可有什么东西留给我?”

  “沈总、夫人,吉时到了,该出去了。”小助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神色局促。

  沈则言牵着她抬脚想要往外走,步子迈出去才发现身后的人纹丝不动。

  回头看去,付桃仰着小脸,示意他回答她的问题。

  “爸爸看到你我今天,也会开心的。不要再胡思乱想。”沈则言笑得温柔,揉了揉她的头发,牵着她的手朝大堂走去。

  帝豪酒店的宴会厅宾客如云,咔嚓咔嚓的快门声此起彼伏。别的不说,光是刚刚走马上任的官场新贵,市长大人来参加这场婚礼,就已经是不小的噱头。

  据说这位市长号称铁面,不喜交际,上任后也从未出现在任何的社交场合。

  现在出现在沈则言的婚礼上,其寓意不言而喻。

  主持人在台上讲得眉飞色舞,付桃满是笑意地看着沈则言。他恰好也望向她,浅浅的笑意盛满眸子,旁人望去,当真是一对璧人情深缱绻的样子。

  腾地,一阵吵杂声从宾客席卷向讲台。

  付桃抬头望去,几名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大步朝着沈则言走来。

  “沈则言,今早我们收到举报材料,你涉嫌参与买官黑幕,请跟我们回去配合调查。”

  刹那间,瓷器的碎裂声、众人的抽气声、记者疯狂拍照的声音各自融合,听在付桃耳里,竟成了最美妙的音乐。

  沈则言被带下台的一瞬间,回头望去,竟发现付桃正瞬也不瞬地望着他,刚才的笑意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让人发怵的冷漠。

  她朝他无声地做着口型,一字一句说得缓慢无比,足以让他看清。她说——

  “你、完、了。”

  (八)

  几乎是一夕之间,这座城市里最顶端的两个男人双双落马。

  新上任的市长大人以及沈氏的总裁一一沈则言。

  霎时,满城唏嘘,曾经跟他们交好的人开始人人自危,沈氏的股票接连几天跌停,整座城都仿佛笼罩着阴霾。

  城里最好的妇科私立医院里。

  “胎儿很健康,你可以放心。”路医生看着显示器里的宝宝,笑着说道。

  “路医生,过段时间我就要去伦敦了,麻烦您将我的资料准备得详细些,也方便那边的医生了解情况。”付桃的手在肚子上来回摩挲,清浅地说道。

  她说完便抬头望了望室外。算一算,沈则言进去也有近一个月了,几乎是动用了全部的人脉,终究是没能出来。应该……是再也出不来了吧。

  想到这里,付桃脸上的笑意越发浓烈。

  从当上付家的女婿,到她爸爸的死,再然后曝了许家的老底,花大力气捧上那位傀儡市长,沈则言花了数年谋划的这盘棋,下得几乎是天衣无缝。

  眼看沈则言就要成功地在政商两道一手遮天,只可惜他用来疏通人脉的资金链出了问题。沈氏上市迫在眉睫,偏偏其他股东都觉得时机未到,沈则言当初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给了她百分之三,余下的百分之四十八没办法左右沈氏的最终走向。

  于是他以许爸爸的后半生作为要挟,逼着许薇薇到她面前澄清一切。

  如果不是为了她手上那百分之三的股份,许薇薇也许不用死吧。

  付桃想起许薇薇死后被秘密送到她手里的那份资料,里面有一册,是爸爸在牢里写的日记。

  日记本里的东西并不多,对她的愧意,占了绝大部分。

  她这辈子都没办法忘记爸爸死前说的那句话。

  “我只希望我女儿的世界里,再也不要出现沈则言这样的魔鬼。”

  如果你最美好的十年,竟不过是别人精心策划的一场阴谋,你会怎样呢?

  付桃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她反复试探,一次又一次企图得到一点让人重获希望的答案。

  只可惜……阴谋就是阴谋,变不成爱情。

  “检查完了,我等会儿把报告给你。”路医生说完便拿着病历夹走了出去。

  付桃拿起一旁的纸巾轻柔地擦着肚子上透亮的胶状物。

  她动作轻柔绵缓,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眼角却似有泪光闪烁。

  “宝宝乖,妈妈爱你。”

  (九)

  付桃处理完所有事务离开的那天,是沈则言被判刑的前一天。

  她没去看过他,一个人坐上了去伦敦的飞机。

  她不知道再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爱或恨,她也不再分得清。

  同天,沈则言自杀,死于看守所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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