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他恨她,厌她,辱她,无视她,可她偏偏要主动凑上去,在他眼前晃。朋友骂她没有自知之明,把心捧上去让他摔,这不是犯贱是什么?
冬天已过,春寒还是料峭。薛蓝斜靠在病床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里的那个男人,津津有味地欣赏着他的丰功伟绩。
美女主持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这位金融界的新贵秦良先生,在十六岁就成功赚取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如今,更是以破竹之势,一举成为了世界上最年轻的亿万富翁……”
玲珑见此,直翻白眼,怒其不争地瞪了薛蓝一眼:“我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姓秦的已经对你家公司伸出魔爪,害你进了医院,你还有心情欣赏他的美色。他给你下迷药了吗?”
薛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这时,病房的门就打开了,方才电视上的男人大步走了进来。他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在薛蓝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柔声道:“抱歉,堵车来晚了。”
玲珑的嘴张得可以吞下一整个鸡蛋,眼角直抽,指着他说不出话来了。
薛蓝知道她是误会了,坏心眼地欣赏了一会儿她的表情,才解释说:“这是我的男朋友,阿玄。”
是阿玄,而不是秦良。
“你疯了!”
所有人都这么说,得不到本尊,就找了个替身。
她真的疯了!
【一·沦陷】
遇到秦良的时候,薛蓝才十五岁。那时候,她正仗着自己黑道老大的父亲,在学校里称王称霸作威作福,看谁不惯就欺负谁,连老师都不敢多管,活脱脱一个土霸王。
在大多数人眼中,她是坏孩子。但在追随者的眼中,她就是女王!只是有一天,有人让她在追随者的面前,丢了个大脸!
事情是这样发生的。某天她带着几个小跟班,把隔壁的班花堵在树林里,不怀好意地想把班花那飘逸的长发剪掉。班花大声哭叫了起来,她一怒,正想甩班花一个耳光,手却被人给捉住了。
秦良站在她身后,那双好看的眼睛,就仿若浸在水中的月光。当他注视人的时候,水波微漾,温柔倾泻。
薛蓝愣住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好看、那么优雅的人。以至于那一瞬间,她心里涌出的不是愤怒,而是羞愧。为自己的粗鲁和野蛮感到羞愧。
“你这样欺负人,不太好吧。”
很温柔很温柔的嗓音,可她偏偏从那完美无缺的微笑中,看出了一些冰冷和轻蔑来。
在薛蓝愣着的空当里,他已经带着班花大步离开了。反应过来后,她追上去欲拉扯住他,却被扣住手臂,摔了个四脚朝天。
脸丢光了!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她!
薛蓝气得眼前发黑,发誓一定要找回面子来!
只是,她不仅没有如愿,还一次又一次地失败,碰了满鼻子的灰。
抓毛毛虫放在他的桌子上?他淡定地把毛毛虫扔进垃圾桶。在黑板上写满侮辱他的话?他面无表情地擦掉。找几个高年级的男孩子去教训他?他是空手道高手!
薛蓝所有所谓的报复举动,在他眼里就跟小丑逗趣似的,整个学校都在看她的笑话!
“薛蓝你未免太幼稚了吧?!”
“这些手段也就只能整整小女生!”
薛蓝气急了,可有什么办法?他好像无坚不摧一般!
为了找到秦良的弱点,一击得手,薛蓝开始观察他、跟踪他……可是到了最后,她恐慌地发现,好像远离了自己初衷。
薛蓝越来越了解他,他喜欢吃什么喝什么,喜欢做什么运动,看什么书她都一清二楚。还有,他最讨厌的人就是她这种类型的。
走火入魔了一般,她开始检点自己的行为,不再大呼小叫,不再欺负同学,也不再违背老师的话。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因为秦良这件事,受到了教训,开始改邪归正。真正的原因,只有她自己明白。
但秦良依然不会多看她一眼。
薛蓝想不明白,找机会拦住他,说出的却是:“我没欺负别人了……”
他顿住脚步,微微一笑。
这一笑给了她很大的鼓励,于是她继续说:“我不抽烟,不打架,不说粗话。”
“我知道。”
“你看,我现在是不是变得很淑女?”
“是的。”
“所以,我想问你……”
他的笑容优雅得恰到好处,声音依然磁性温柔,仅仅几个字,她却听得入了迷,只觉得脑袋严重缺氧。那一刻她的心被高高抛起,提到了嗓子眼,却被他的下一句话无情撕裂,让她瞬间从云间跌落,粉身碎骨。
“但是,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薛蓝的笑僵在了脸上,眼睁睁地看着他转身离去,诧异、屈辱、不可置信!
为什么他明明笑得那么温柔,却能够毫不留情地践踏她的尊严呢?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她才从好友玲珑那里听到了一句贴切无比的话——
看起来温柔的人,其实冷酷无情。
但在当时,她根本想不通这个问题,只是浑身发冷地回了家,扑在父亲怀里大哭了一场。父亲心疼地抱着她,拍着她的背,大怒道:“谁敢欺负我的宝贝女儿!爸爸帮你报仇!”
“秦良!”
她咬牙切齿地挤出了这两个字。有父亲亲自出手,他完蛋了!她恶意地想,到时候一定要去看看他的惨状,看他还怎么嚣张得意得起来呢!
父亲的办事效率很高,第二天秦良刚走到校门口,就被围堵了起来。秦良虽说是空手道高手,可到底经不过十几号人的围殴,没过一会儿,就被揍得趴下了。
薛蓝本以为自己会高兴,但真正看到了他狼狈的时候,她的呼吸都被捏紧在了胸腔中,心阵阵发疼。只是她刚想叫停的时候,就见曾经被她欺负的班花,冲了过去,张开了手臂挡在了秦良的面前。
“我已经报警了!”班花大喊。
闻言,打手们不敢多逗留,又放了几句狠话后,才离开。
而秦良见到班花的到来,先是一错愕,随即扯出了一个淡淡的笑来。虽然狼狈,却如云破月,清雅至极。薛蓝能看出来,这个笑与以往的不同……是温暖的,真心的。
那一刻,薛蓝才迟钝地明白了过来。
原来她一直找他的麻烦,不是为了看他的落魄,不是为了打压他的气焰……只是希望他能在注视自己的时候,多一点点温度。
原来,在最初的那一眼里,她就沦陷了。
他不仅是全校女生的梦,也是她的。
【二·纠缠】
有时候,薛蓝还是挺佩服自己的厚脸皮。明知道秦良看她不顺眼,她还要凑上去,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
那天以后,薛蓝连跳了两级,直接上了高二,只为了和他同班、同桌。他依然不为之所动,可终究拗不过她天天的目光骚扰。
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侧过头来:“我还是喜欢矜持一点的女孩子。”
“曾经我矜持过,你不也没看上我?”
她厚着脸皮地顶了回去,看到他有些龟裂的表情,暗爽不已。
秦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那你别那么看着我!”
“我很想答应你。”她故意拉长了声音,“但在我眼里,你就是美味甜点,让我垂涎欲滴。所以,这有点难啊!”
秦良抽了抽嘴角,不理她了。
但有些事,不是他不搭理就可以的。他上课,她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看。他回家,她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有女生想接近他,她横眉竖眼地挡着……
秦良原以为,只要不搭理她,她的热度很快就会退去。可没想到,薛蓝这一次的执拗,持续了整整两年。不管他怎么无视她,她都能笑眯眯地凑上来。
秦良头痛了,终于在高三毕业前夕,叫住了她,说:“你就不能消停点吗?”
“我消停了就能追到你吗?”她反问。
“不能。”
看着他无奈的模样,薛蓝好心地给了他一个建议:“我分析了一下,我缠了你这么久,大概是因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你要是想摆脱我,不如先让我得到一下?”
秦良盯着她良久,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想得美!”
说的是拒绝的话,但薛蓝没有一点不高兴。大概她心里也隐隐有察觉,他对任何人都很温柔有礼貌,风度翩翩。但在对着她的时候,他的情绪都不加掩饰。这只能说明一点,即使他不喜欢她,她在他心中也是特别的那个。
高考之后,开始填志愿了。
薛蓝趴在课桌上,盯着旁边的秦良:“你填的哪儿?”
他慢悠悠地睨了她一眼:“不告诉你。”
“告诉我吧!”
“不。”
她轻哼了一声,不以为意:“反正不管你填哪儿,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是吗?”
“是!”
他慢条斯理地翻动手中的书,似是很不经意地说:“我报的X大。”
就……就这样告诉她了?薛蓝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真的?”
“假的。”
他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起身离开了教室。薛蓝有些不确定,偷偷去办公室翻了他的志愿表,见“X大”两个字潇洒利落地飞舞在纸张上面,心里像吃了蜜一样,丝丝的甜。
可是,三个月假期后,她并没有在X大看到秦良。他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打他的电话,被挂断了。跑到他家去,才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为了躲她,他居然做到这种地步吗?
薛蓝心里有些涩。
回到家里,客厅漆黑一片。打开灯,却发现父亲正沉着脸坐在沙发上,地上满是烟头。薛蓝吓了一大跳,不由得问道:“爸爸,心情不好吗?发生什么事了?”
父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才告诉她,前几天黑帮斗殴,他不小心砍死了一个警察。这种事情,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已经有人帮他顶了罪。只不过……
“当时那个警察的儿子偶然路过,目睹了整个过程,还拍了一些照片,把我告上了法庭。”
薛蓝的呼吸都被捏在了胸腔中,颤抖着问:“那……最后呢?”
“当然是我赢了。”
薛蓝松了一口气。明知道不对的是她的父亲,她也不愿意父亲去坐牢。
“蓝蓝,你不知道,那小子看我的眼神……在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我什么没见过,可那时候,我觉得很心虚。”父亲想到了什么似的,说道,“对了,那小子好像就是你曾经叫我帮忙教训过的那个。”
薛蓝僵在了原地,浑身冰冷。那一瞬间,她骤然想到——
他永远不会喜欢上她了!
【三·依托】
时隔十年,秦良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用的是她公司第二大股东的身份。他看起来更加沉稳温柔,风度翩翩,任谁都对他赞誉有加。
就算在对着她的时候,他的言谈也是温和风趣,毫无异样。
就如同,他们从不曾相识,在此之前只是陌路人。
薛蓝却沉浸在他那清冷的目光之下,无法自拔,即使心里明白他恨自己。所以当秦良敬她酒的时候,她爽快地一饮而尽。他敬一杯,她就喝一杯……最后,把自己喝进了医院。
“到家了,蓝蓝。”
阿玄的声音把她从回忆中拉了出来,她嘴边扬起一抹笑来,让他扶着她下了车。
家里是温馨的田园风,从选址、装修到买家具,都是阿玄陪着她一起完成的。
“一会儿想吃什么?”
“清淡一点,皮蛋瘦肉粥吧。”
“好的,我给你做。”
阿玄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去了厨房。
薛蓝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偶尔抬头就能看见在厨房忙碌的阿玄,不由得痴了。
一模一样的温柔,可是秦良的温柔,不过是因为礼貌,永远带着股子疏离;一模一样的脸,可是他永远不会是秦良。薛蓝觉得自己应该知足了,有了这样一个完美情人,干吗还要去秦良那里找虐呢?
只是心有魔鬼,她始终觉得不甘心。
病了几天,工作还是要继续。看着桌上堆满了的文件,薛蓝觉得头疼得很。处理了一半后,终于烦躁地扔下了笔,开车出门溜达。她真的不是做老板的料,但父亲病逝,所有的担子都压在了身上,只好走马上任。
玲珑就常常叹气道:“这公司要不是有我和几个元老帮你,只怕撑不了多久,就会被你玩完的!”
红灯换了绿灯,后面的喇叭声大响,她才回过神来,重新启动了汽车。
鬼使神差地,她开车到了以前秦良家的附近,停下来,点了根烟。
没过多久,一个身姿窈窕的美女闯入了她的眼帘。薛蓝凝神一看,竟是当年那班花!她怔了会儿,下车,笑眯眯地冲班花打了个招呼,看着班花花容失色,觉得有趣极了。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呢?”
“哎,这也没办法啊!”班花很快掩饰住慌乱,镇定了下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最近老是吐,怀了孩子就是受罪啊。”
薛蓝紧紧盯着她,目光中似燃起熊熊烈火,要将班花脸上烧出一个洞来:“谁的?”
班花笑而不语。
“薛总,好巧。”
这时,秦良拿着西装外套,大步走了过来。
薛蓝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笑道:“秦总,你住这里?”
秦良似笑非笑:“是啊,薛总以前不是来过很多次吗?”
这话不假。那时候,她每天屁颠颠地跟在秦良身后,对这里的熟悉程度,可以说了如指掌。只可惜,她从来都没有机会进去。
薛蓝的笑差点就僵在了脸上。秦良的段数果然比她高了不止一两个档次,既能游刃有余地在公司应对她的各种刁难,装作不认识,还能这么随意地提起以前的事情。
薛蓝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才忍住,转身离开。
回到车上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下。秦良已经拥着班花进了屋,眼神温柔得似要滴出水来。俊男,美女,看起来非常相配,也让她忌妒得发狂。
家里,空无一人。
这一天阿玄回来得很晚,在她以为自己被遗忘的时候,他才提着买好的饭菜打开了家门。
空荡荡的心里,终于有了些着落。
薛蓝走过去抱着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才喃喃抱怨了一句:“怎么才回来?”
“抱歉,今天公司加班。”
“你要补偿我!”
“好,你想要我怎样补偿你?”
她一本正经地说:“亲我一下!”
阿玄笑着俯下身,在她唇上落下了一个轻吻。
“就这样?”薛蓝眨了眨眼睛,提议道,“我觉得可以更深入一点。”
话音刚落,他就扣着她的后脑,热烈地吻了上来,唇齿纠缠间,吮吸得她嘴唇发麻。良久,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气息都有点乱了,哑声道:“我去给你热菜。”
“我不饿!”她眨了眨眼睛,发出了暧昧的邀请。
他眸色一深,有些心动,不过还是咬牙拒绝了:“三餐一定要有规律,先吃饭。”
“好吧。”
——完美情人。
薛蓝在心中给他下了一个定论。
有时候,她真的庆幸遇到了阿玄。在茫茫人海中只身漂泊多年,终于找到了依托。
第一次见到阿玄是在酒吧里。那时是她单身的第二十四个年头,玲珑终于忍无可忍,介绍了一个靠谱的Z先生给她。
Z先生各方面都还不错,比较对她胃口。她原本打算和他稳定发展试试的,但事实证明,她跟Z先生委实没什么缘分。
因为在第一次约会的时候,Z先生带她去了酒吧,而在那里,她见到了阿玄。
她顿时从精英女性的样子变成了一个傻瓜,借着酒意跟在阿玄身后,一边走一边流泪。当被他发现时,她的第一反应不是逃也不是慌张,而是扑上去,把人家给强吻了。
这一吻,惊诧了阿玄,也绿了Z先生的脸。
后来她和阿玄好上了。和他提到这件事的时候,他只是笑着说:“我正苦恼该怎么和你搭讪,你就扑了过来,真是热情如火。”
“那你不喜欢吗?”她眯着眼睛反问。
“当然喜欢。”他微微一笑,柔和了侧脸线条,看起来格外温柔,“不管你怎样,我都喜欢。”
【四·恨意】
天刚蒙蒙亮,她就醒了。
她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侧脸,微微失神,愣了好一会儿,思维才和记忆接上轨。
这是阿玄,不是秦良。
她伸手去抚摩他的脸,一寸一寸描摹。他醒了,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入了自己的怀中拥住,声音中还有些睡意:“几点了?”
“七点了。”
他立刻清醒,翻身坐起来,懊恼地拍了拍头:“睡过头了,看来今天只能帮你叫外卖了。”
薛蓝死死箍住他,不让他走:“别去上班了,来公司帮我不好吗?我需要一个特别助理。”
他愣了愣,重新在床上躺下来,把她拉入怀中整个抱住,闷闷地笑出声来:“二十小时贴身助理吗?”
“你不愿意啊?”她瞪了他一眼。
他在她的耳朵旁轻轻呵气,语气暧昧:“薛总,快点潜规则我吧!”
两人笑闹成了一团。
没过多久,阿玄辞去了原来的工作,到薛氏企业走马上任了。薛蓝很期望看到秦良惊讶的表情,可惜没能如愿。因为就在阿玄到公司的同一时间里,秦良亲自到法国考察市场去了,巧得不得了。
公司所有的员工都对这个和秦总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很感兴趣,甚至有人怀疑他根本就是秦总。只是看他的行事做派,与秦总大相径庭,才按捺住了诧异。
刚吃过午饭,玲珑就毫不客气地踹开了办公室大门,怒气冲冲地把几张纸摔在了薛蓝的桌子上。
“我要辞职!”
“你走了谁帮我?”
“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家公司!”玲珑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睨着自家的薛姓老总,“姓秦的想要你的公司,你就屁颠颠地捧上去送给他。跟着你没前途,我要辞职。”
“你放心,就算我破产了,也会事先给你留点东西的。”
薛蓝一本正经地说出这话,玲珑差点没气岔了去:“我就不信这世界上有一模一样的人!你就把那祸害留在身边吧!我等着看你流落街头那一天!”
说完,玲珑黑着脸走了。
薛蓝听了后,一点也不在意,很快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时光如梭,春去秋来,不过转瞬。
薛氏一个价值数亿的项目即将启动,薛蓝飞到法国参加启动宴会,留了阿玄在国内帮忙处理事务。
宴会中,觥筹交错,相谈甚欢。
薛蓝瞄到了一个清丽的人影,提着迤逦的裙裾就走了过去,扬起一抹笑:“好久不见了啊!你的身材还是这么好。咦,你不是怀孕了吗?这都几个月了……”薛蓝扫了一眼班花依然平坦的小腹,笑得有些恶意,“难道是秦良不想要,逼你打掉了吗?”
薛蓝在公司的时候,就是女强人,在宴会中,就是优雅的千金……但这些都不能掩盖她恶劣的、犹如女流氓般的本质。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想让你明白,骗了我的人……”薛蓝啜了一口酒,缓缓笑了,扬起手就把液体往班花身上泼去,“我会让她好看!”
冰凉的液体顺着班花的胸口流下来,打湿了一片。班花脸色有些难看,但她扯出一个嘲讽的笑:“那又怎样?就算不是我,也不可能是你!”
一句话,瞬间击破薛蓝的从容淡定。她僵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秦良大步走过来,脱下西装外套就把班花给包裹住,一时间,失去了所有的语言。
薛蓝动了动僵硬的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期待着他的反击。
原以为他会给她一个教训,然后带着班花离开,没想到他却拉着她的手臂,将她带出了宴会厅。
“秦总,你确定自己没拉错人吗?”
“薛蓝。”
他吐出这两个字,声音依然温柔磁性,让她忍不住凝神细听。
“你喜欢我。”他的语气非常笃定。
“这件事,十年前你不就知道了吗?”薛蓝点了一根烟,缓缓抽了起来,苦笑,“是,我喜欢你,也忌妒她,忌妒你对她那么好!”
“我只是惊诧,时至今日,你依然深情不悔。”他低笑,尽是嘲讽。末了,他在她耳边说,“我不该对她好吗?在你找人揍我的时候,她挡在我前面。当我走投无路的时候,她拿出了全部的存款……而你,你父亲害得我家破人亡。”
她沉默了一下,说:“我父亲已经病逝了。”
他依然风度翩翩,还为她理了理头发,垂眸低笑的样子,就像一位温柔体贴的情人,说的却是最无情的话语:“父债女偿,这事不算完,薛氏公司我要定了。”
他恨她。
薛蓝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认知到这一点。
那一刹那,她的心脏犹如被击穿一般,几欲被撕裂。她按捺住心中的钝痛和酸涩,扯出一个笑来:“何必那么麻烦,你要,我就送你,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你明知道,我无法拒绝你的任何要求。”
秦良凝视着她,幽深的眼眸中晦暗不明。这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们从不曾有任何恩怨,只是世界上一对相互恋慕的情侣。可惜……
好一会儿,秦良才收回目光,依然温柔:“不用,我会亲手去拿。”
【五·发现】
薛氏是父亲一手打下来的江山,耗费了几十年,才建立起这样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但从辉煌走向衰败,却只用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薛氏本来就是黑道起家的,尽管洗白了多年,但只要有心扳倒薛氏,不愁找不到证据。
更何况,证据是她亲手送到他面前的,根本不用他多费力气。
对此,玲珑连个表情都懒得给她一个,只是骂了句:“你这个疯子!”
她早就疯了。
明知道秦良在前面给她架起一堆火,她还是像飞蛾一样,奋不顾身地扑了进去。
这段时间,薛蓝的手机都快被打爆了,她索性扔了电话卡,谁也不理会。开着跑车绕城一周,回到家时,已经是傍晚了。
阿玄正在厨房里忙碌,做着她最喜欢吃的饭菜。
薛蓝靠在门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像是要把他深深刻入自己的心中,珍藏起来。
“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我在想,等我变成穷光蛋了,你还会这样陪在我身边吗?”她玩味一笑,目光却牢牢地停在他的脸上,不错过每一分的变化。
他将她重重按入怀中,声音中似乎压抑着什么:“别胡思乱想!我当然会陪着你。”
温柔的嗓音抚平了她的不安。她靠在他温热的胸膛上,喃喃说道:“其实也没那么差。我还有一点钱,我们可以去找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开个小店,每天散散步,晒晒太阳……就这么过一辈子。”
“嗯。”他轻抚着她的头发,轻应了一声。
“还要再养一只猫或者狗,如果你上班去了,它就能陪我。”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这天晚上,两人都格外热情亢奋,似乎有着用不完的精力,用那最原始的动作语言,表达着心底难以纾解的渴望。直到天边破晓,他们才相互拥着睡了过去。
第二天,经营不良的薛氏正式被秦良收购,开始改朝换代,动荡已久的股市终于平复了下来。但这些都和薛蓝无关了,她正在家中收拾行李,打算离开这座城市。
无意中翻出了一张秦良高中时期的寸照,少年神色清冷,嘴角倨傲地抿起,比起现在可青涩多了。这是以前她偷偷从他的学生证上撕下来的。她看着照片扯了扯嘴角,扬手将它丢进了垃圾桶。
阿玄走了进来,目光瞥到垃圾桶中的寸照,眼神凝结。
“我有话想对你说。”
“我也是。”她笑了笑,“你让我先说,好不好?”
“好”
“我们分手吧。”
阿玄收起笑容,幽黑的眸子凝视着她,眸深似海。面无表情的模样,刹那之间和秦良重叠在了一起。良久,他动了动唇,似笑非笑:“你怎么发现的?”
发现阿玄和秦良,是同一个人。
“你又不是奥斯卡影帝,总会露馅。”
更何况,阿玄这人完美过头了。
其实从一开始,她心中就隐隐察觉了。当时在酒吧相遇,她哭着吻他,他却从来没有问过她哭的理由,不外乎是他心里明白得很。她喜欢了秦良那么多年,怎么会认不出来呢?
她只不过贪念那一点温存,自欺欺人罢了。即便知道他留在她身边,只是为了收集扳倒她的证据,她也甘之如饴。
那是她做过最美的梦。
就在前一晚,她还偷偷期望着,他能用阿玄这个身份,一直陪着她。只可惜,梦就是梦,不管多留恋,都有醒来的一天。
一切都是奢望。
今天他一进来,她就猜到了他想说什么,于是抢先一步提出分手,才得以挽留自己仅剩不多的尊严。
“你是聪明人。”他说。
“我宁愿一直傻下去,可惜你不给我机会。”薛蓝心中涩得厉害,一呼一吸都似被捏紧在胸腔中,面上却故作轻松,“昨天还说一直陪着我,今天就变卦了,你们男人都这样吗?你为什么不让我的梦做得久一点?”
“许诺的是阿玄,不是我。”
她终于卸下全身的力气,苦笑不已。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他离开。他却站在原地不动。
她想起了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我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你放了我一马,让我不至于流落街头?”见他还是沉默,她突然拔高了声音,色厉内荏,“我已经把能给的,都补偿给你了,你还想怎样?”
这辈子她什么都不缺,有钱,但钱买不到想要的。最后倾家荡产,也没买到他的心。
“你听我说!”
他的嘴固执地紧抿,眉眼之间刹那流露出来的情绪,竟隐隐有些……脆弱和不舍?可是,他明明是那么强势说一不二的人。
她产生幻觉了吧?
“我累了,你走吧。”薛蓝疲倦地别过头,“我什么都不欠你了。就连你当初注册公司的钱,都是我的。不然你以为班花能拿出那么多钱?”
“你能不能把话听完?其实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淹没在了剧烈的摇晃抖动中。
地震毫无征兆地降临,桌上的器具不停地往下落,吊灯摇晃。她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站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欣赏着他难得一次的破裂表情。仅仅少顷,她的表情变得茫然无措起来。
“薛蓝!让开!”
砰——
一声巨响,眼前陷入了浓厚的黑暗中,一切都沉寂了下来。
“薛蓝!薛蓝!”有人在她耳边焦急地呼喊。
她艰难地撑开眼皮,眼前还是漆黑的:“我们在哪儿?”
“房子塌了,我们运气不错,这里形成了安全三角区。”
“可是……好痛。”剧烈的疼痛蔓延了全身,痛得她眼前阵阵发黑,恨不得再次晕过去。
“别闭眼睛,很快就有人来救我们了。”
生死之间,所有的恩怨都离他们远去了,他们只是黑暗中紧紧相依的两个受难者。
“好,跟我说说话吧。”她艰难地挤出一句话。黑暗中无边的静寂,让她感到恐慌,各种情绪、疼痛都被放大了无数倍。
“说什么?”
“你眼中……的我。”
秦良沉默了一下,说:“老实说,以前我忌妒过你。我很想像你那样肆无忌惮地活着,却被逼迫成了三好学生。我并不如你想象中的那么完美,我所有的阴暗面,都被你看到了……所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我,我对你又不好。”
喜欢的理由吗?其实连她都忘记是为什么了。只是一执拗起来,就过了那么多年,想忘都忘不掉。
“我的梦想是做警察,可我被迫注册了公司,做起了我不喜欢的事。”
薛蓝很想回答他一句,他那种头脑,还是在商场上翻云覆雨更适合一些。只是还没开口,所有的话都干涸在了嘴边。
秦良也不是话多的人,这么寥寥说了几句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薛蓝断断续续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她似真似假地开起了玩笑:“要是我们……都死在这里……新闻还不知道会怎么写……”
“我们不会死的。”他打断她的话。
“万一呢?你跟……我表个白吧……满足我最后的臆想……”薛蓝不得不佩服自己,这个时候了,她还不失女流氓本色,不忘调侃他几句。
他沉默。
算了,一直都是她一厢情愿。她哧哧地嘲笑自己,却呛出满口的血腥,忍不住咳嗽了起来。每一次咳嗽,都仿佛一只无形的手,将她几欲撕扯成碎片。
“我喜欢你。”他说。
时间定格。
寂静的黑暗中,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但那句“我喜欢你”就仿佛在防线上破了一个口,之后说出的话,就容易了很多。
“我爱你。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或许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就已经在我心里了。我只是痛恨自己,怎么会对杀父仇人的女儿动了心。我本想远离你,但在最后才发现,我竟然做不到。我只想问你……如果没有阿玄,只是秦良,你还愿意接受曾经伤害你至此的人吗?”
泪,不知不觉湿了脸庞,静静流淌。
她始终没有出声,秦良不由得着急了起来,唤了好几遍“薛蓝”后,她才轻轻“嗯”了一声,表示自己还活着。
“这个表白不错……跟真的……似的。”
“是真的!”他轻声说,“我不骗你”
“……”
“等我们出去了,重新开始吧。”
“好……”
她闭着眼睛,嘴角悄悄弯了起来。
时间过得格外缓慢,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个小时,也许是一天,面前的石板终于被挖开,射入第一缕亮光时,她还隐隐有些知觉。
只是没力气睁眼了,全身都已痛得麻木了,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从十五岁到二十七岁,她耗费青春和热情去追逐他的脚步,终于要在此画上句号了吗?
“薛蓝!你醒醒!”
“薛蓝!”
他的声音哑得不像话,却是从没有过的温柔。
秦良。
她想,她没那个运气了。
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他们终还是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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