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陆绵绵把整颗心都交给了季扬,可他却只会在她的心上捅刀子。不单毁了整个陆家,囚禁了她的哥哥,还转眼就与别的女人订了婚。她一直以为他是这个世上,最黑心肝的人,却在到死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他才是她们这一片坏人中,唯一一个清白的。
第一章
二小姐陆绵绵十八岁生日那一天,陆家上上下下都给她送了礼物,只除了季扬。
可第一块蛋糕切下来,陆绵绵便巴巴地将蛋糕端到他面前去。
“你尝一口,是你最喜欢的果仁蛋糕。”她笑眯眯地将盘子放到他面前,又殷勤地把叉子递过去。
季扬并不敢驳陆家二小姐的面子,很听话地只尝了一口,便将叉子扔在一旁。
绵绵倒毫不介意他的冷淡,又一脸讨好地凑到他面前去:“那我去给你端点核桃酥过来。”
那几近卑微的姿态,陆绵绵自己不觉什么,可看在陆亭轩眼里却分外刺眼。
父母去得早,长兄如父,这唯一的妹妹是他的掌中宝,谁多看了一眼,都活该将眼珠子剜出来。
季扬这小子也太不识抬举。
绵绵穿越大半个宴会厅端了核桃酥过来,季扬这次却连敷衍也懒得敷衍了,他坦荡荡地望着绵绵:“陆小姐的盛情,我担待不起。”
那么凛然无惧的眼神,分明没有一丝情意。
绵绵又不笨,自然懂得他拒绝的不只是核桃酥。可她仍旧装傻:“有什么盛情不盛情的,不过是一碟子核桃酥而已。”
她没脾气地端着核桃酥,婷婷地站在他面前。
众人的目光便跟聚光灯似的聚到季扬身上来。他倒处之泰然,坐在位子上仍是纹丝不动。
那股子气派,竟像古时的老爷对待小丫鬟。
早先忍了又忍,不过想着今天是绵绵生日,总是要和气为贵。可这季扬实在是过分得紧,陆亭轩是怎么也坐不住了。
他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几步便到了季扬面前,陆亭轩将之前那盘蛋糕端了起来。
啪的一声,生日蛋糕从他的手里滑落在地,陆亭轩笑眯眯地看着季扬:“我年纪大了,手不听使唤。今天是绵绵生日,不知道你能不能赏个光,把这蛋糕吃了。”
蛋糕在红色的地毯上糊做一团,怎么看都觉得恶心。绵绵赶紧拉住陆亭轩的衣袖:“哥哥,季扬他不是故意的,他胃不好……”
陆亭轩一向疼绵绵,可这次并没有理会她的求情,也该给这小子点颜色看看了。
众人都将目光投向季扬。这两年陆亭轩拿他当妹夫看待,交了很多紧要的生意给他打理,底下早有许多人不满,巴不得看这两人内讧。
季扬坦然地迎着那些幸灾乐祸的目光,十分镇定地蹲下身来。他用手将摔得不成形的蛋糕抓起来,缓缓送向嘴里。
他脸上没有丝毫委屈,平静如常。
倒是绵绵,看着看着就红了眼眶。她双手抓着陆亭轩的胳膊,声音里带着哭腔:“哥哥……哥哥……”
那一晚,在绵绵的哀求声中,季扬沉默着吃完了陆亭轩“不小心”掉在地上的蛋糕。
那是绵绵过得最不开心的一个生日,她又哭又号地过完了自己的成人礼。
绵绵后来常常想,或许就是从那一晚开始,他们越走越远,以至于背道而驰。
许多事情,打从开始就已经不可逆转。
第二章
整个陆家都改姓了季,陆亭轩被软禁了起来,手底下的人也都统统换了一拨。
只有绵绵仍旧住在陆家的老宅子里。虽然那座宅子现在已是在季扬名下。
新来的用人不再叫她二小姐,而是战战兢兢地改口,称她为季太太。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季太太,只有绵绵心底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准确一点地说,她差一点就是。
那一晚季扬带着人潜进陆家来,鬼使神差地从二楼窗户爬进了绵绵的房间。
绵绵被惊醒,虽没看清来人是谁,可多年跟在陆亭轩身边,什么样的场面都见过,也还不至于惊惶。
她双手抱膝,很安静地缩在角落里。
那人一直没有动,过了许久,才朝她这边迈了一步,带着些许迟疑问道:“是绵绵吗?”
光凭声音,绵绵便立即分辨出那是季扬。虽有些不清楚季扬为什么大半夜忽然出现在她的房间里,她还是喜不自胜地起身冲到他怀里去。
她只穿了一件薄纱睡衣,相拥的时候,能清楚地感知到季扬逐渐灼热的身体,以及越来越不受控制的心跳。
隔得太近,他的眉目在绵绵眼里更加清晰俊朗。月色那么好,好到让绵绵忘记了女儿家的矜持,颤巍巍地将唇贴了上去。
季扬的嘴唇跟他的身体一样灼热,他的手撩起她的睡衣,双手从腰间渐渐向上,停留在她还没有发育完全的胸上。
他的手像是有魔力一般,滑过她的皮肤,所过之处,均是一片火热,绵绵浑身战栗起来。
从来没有跟季扬这般亲密过,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感弄得不知所措,完全失去思维能力,只得跟随着季扬,随着他的动作浅吟出声。
绵绵知道下一刻即将发生什么,她已经感受到了季扬胯间的灼热。她非但不抗拒,甚至称得上是期待已久。
然而隔壁房间的吵闹声打断了这一切。
绵绵听见隔壁传来激烈的打斗声,还有陆亭轩愤恨无比的叫骂:“季扬,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
一切戛然而止,绵绵难以置信地推开了季扬,瘫倒在床上。
“绵绵。”季扬伸出手来,大概是想拉她一把,可手刚伸到空中,便僵在了空气里。
绵绵看着他,很快便明白隔壁发生了什么。她失了魂魄一般,过了许久才开口哀求:“季扬,不要杀我哥哥好吗?求求你,不要杀他……”
季扬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门。
那一晚过后,季扬接手了陆家所有的生意,而她几乎再也没见过他。
过了很久,有一天季扬忽然又想起了绵绵,到老宅子里来看她。
暮春已过,夏天带着炎炎热气匆匆赶来。牡丹花开了,花园里一片热闹的红,绵绵每天下午都在这里呆坐,直到黄昏。
那天季扬悄悄站在她身后,冷不丁地问了她一句:“绵绵,你恨我吗?”
绵绵没有回头,静静地看着花,不言不语。
恨吗?应该是要恨的。他夺了陆家的生意,软禁了她唯一的哥哥。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硬不起心肠来恨他,他是绵绵心底最柔软的那一部分,再怎么伤害,也都免不得牵肠挂肚的。
她不说恨,也不说不恨,她只是觉得老天爷太喜欢捉弄人罢了。
那天季扬也一直站到了黄昏,绯色的夕阳洒满了整座花园,他们隔得那么近,却终究还是没有执手共看夕阳的缘分。
所以,她从来都不是真正的季太太。
第三章
准季太太很是看不惯陆绵绵。
虽从未打过照面,绵绵对她倒是有所耳闻。
听说是骆五爷的女儿,叫做骆姗,年初才从美国回来,不知怎的就看上了季扬。大概是一见钟情,两人相处不过月余就订了婚。
说起来,这倒是一桩强强联合的好姻缘。骆五爷掌管着南方水上的生意,陆亭轩还掌事的时候,就不止一次打过他的主意。只不过骆五爷眼界高,不愿跟陆亭轩合作。
现在季扬成了他女婿,算得上是半个自家人,合作自然是水到渠成了。
绵绵把这些事情都当作笑话听,反正季扬在她心上捅的刀子已经足够多,多一刀不多,少一刀不少。
可她不找事,不代表事不来找她。
也不知道骆姗是打哪儿听说了陆绵绵这个人,三天两头就挽着季扬的胳膊来这儿晃一圈。
那意思不言自明,季扬现在是她骆姗的人,她简直恨不得在他的脸上刻上她的名字,时时刻刻昭告天下。
绵绵将自己锁在二楼,却也难免听见骆姗那故意扬高了调子的说话声:“那两兄妹,留着也是祸害,你准备什么时候处理掉?”
仿佛处理掉他俩就跟出门倒垃圾似的,不过分分钟的事。
或许耳提面命得久了,季扬终于找了个时间亲自上楼来跟绵绵谈。
其实他们已经很久没碰过面了,绵绵对他从来都是能避则避。
这一次实在是避不过,绵绵才终于肯回过头来看他。季扬居然瘦了好大一圈,眼窝深陷,连两颊都凹了下去。
他瘦得这么触目惊心,绵绵好不容易才积攒的一点怨怼与恨意,在看到他的那一刹,顷刻间消弭无踪,倒是忍不住关心:“你最近睡得不大好?”
当然,他美人在侧,是纵欲过了度也说不定。
季扬没回答她的问题,立在门口,沉默了半晌才说道:“我打算送你去美国。”
这不是商量,是命令。他真是个会替人拿主意的人,绵绵在见他第一面时就知道。
第一次见季扬,她还不到十四岁,陆亭轩指着新进来的一群小弟问她:“绵绵,你觉得哪个好?我派去保护你。”
底下站着一群年纪稍长她一点的少年,绵绵逐个望去,他们都扯起嘴角,带着几分谄媚冲她笑。
唯有季扬,长身玉立,一脸孤傲地站在众人中间,在与她对视的那一刹,不卑不亢地抿了一下嘴角。
绵绵偎在陆亭轩的身旁,伸出手来直直地指向季扬:“就是他了。”
打一开始,绵绵就觉得他与众不同,后来接触得多了,就渐渐地爱上。她爱起来便不懂得掩饰,不管不顾地对季扬好,以至于连陆亭轩也对他失去防备。
这场尽人皆知的爱恋,换来的便是陆家的覆灭。
即便如此,她也仍旧恨不起他来,甚至于,心底隐隐还对他有几分爱与不舍。
只是,绵绵此刻忽然意识到,因为爱他,付出的代价实在太惨重,她终于承受不起了。
绵绵定定地看着季扬,这个她从十四岁就爱上的男人,霸占了她的整个青春,忽然间他的面孔变得很陌生。
“去美国也好。”绵绵垂下眼来,“你答应过我的事,请不要忘记。”
季扬点头:“我不会杀他。”
得到他的保证,绵绵便安心地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她知道,这一转身,便是各自天涯。
绵绵吸了一下鼻子,妄图将泪水一并吸进肚子里,可到底它们还是如愿地夺眶而出。
第四章
从肯尼迪机场出来,绵绵便觉得空气里弥散着密密麻麻的危险气息。
身在异乡,多留点心总是好的。她紧跟着季扬派来护送她的小张,寸步不离。
可到底还是出了事。车子一驶入布鲁克林区,便遇到了枪击,司机被当场击毙。
虽说陆家做的一向不是什么干净生意,但绵绵一向被保护得好,这种枪击场面更是从未经历。
近在咫尺,司机被击毙时,血甚至溅到了她白色的裙摆上。
绵绵惊恐万分地伏到在后座上。又是一声枪响,小张倒在了她身上,他至死也没忘保护她,以自己的身体为她充当防弹衣。
密密麻麻的枪声,震耳欲聋,甚至有一颗子弹擦着她的耳边飞过。绵绵低声地呜咽着,渐渐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她在一所陌生的医院里,一头金发的护士小姐用英语温声询问她是否需要喝水。
绵绵摆了摆手,在房间里环视一周,终于在角落处看到一个熟面孔。那应该是季扬身边的老齐,如果她没记错,他以前曾是哥哥的心腹。
现在,她没有心思感叹一朝天子一朝臣,赶紧招手让他过来:“老齐,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招手,她这才发现手臂上有伤,大概是中弹了,绵绵吃痛地叫出声来。
老齐赶紧扶着她坐起来,诚惶诚恐:“是骆姗的人。对不起,我没执行好季总交代的任务。”
原来季扬早知骆姗不怀好意,派了老齐暗中保护。
绵绵一笑:“他倒是有心了。”
有心又怎样,有心仍旧是让她在异国他乡承受着前所未有的恐惧。
绵绵低下头去,沉默了许久,忽地想起了什么似的,紧张地抓着老齐的衣袖:“我哥呢?我哥有没有事?”
老齐眼神有些躲闪,根本不敢与她对视。
绵绵便有了不祥的预感,她顾不得手臂上的伤,挣扎着要爬起来:“去订机票,我要回国,快点啊!”
老齐依旧杵立在病床前,岿然不动。他是取弹片都用不着上麻药的硬汉,但此刻忍不住红了眼眶:“二小姐……”
已经很久没有人再叫她二小姐,绵绵急切地看着他,催促道:“你说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说啊!”
犹豫了许久,老齐终于还是开了口:“二小姐,你哥哥他……他已经死了。”
绵绵怔怔地看着他,先是有些难以置信,过了一会儿,便浑身无力地倒在床上。
承诺究竟算什么?季扬曾那么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过,可她刚上飞机,他便杀了她哥哥。
她的眼神逐渐呆滞,竟然一滴眼泪也没掉。
“要是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吧。”老齐絮絮地劝道。
其实她能哭出来倒好了,不哭才让老齐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他晓得这位二小姐表面柔弱,性子却是最倔强不过的。
绵绵始终没有哭,她就那么固执地偏着头,望着窗外。
纽约的天空一碧如洗,也不知道天上究竟有没有住着上帝。
像她哥哥那样的坏人,死后一定上不了天堂。可在绵绵眼里,再没有比他更好的哥哥了。
为了哥哥,她以后再也不能哭了。
第五章
绵绵是在两个月后回的国,季扬亲自来机场接的她。
她看上的男人顶有出息,只用了区区两个月,就将骆五爷手下的势力收归己有,跟对付陆家的手段如出一辙。
自始至终,绵绵嘴角都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容,看起来是开心的模样。
老宅和她离开之前一样,连她的拖鞋都仍旧摆在老位置,就像她不过是出去散了散步,顷刻就回来似的。
季扬在等着她提问,可绵绵跟得了失忆症一般,对于过去缄口不谈。
她没问陆亭轩的去向,也没理会他究竟怎么处理的骆姗。
绵绵洗完了澡,十分乖顺地靠在季扬怀里,表情神态跟以往如出一辙。可不知为什么,季扬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至于究竟是少了什么,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但无论如何,终究还是在一起了。季扬的手小心翼翼地抚上绵绵的脸,触感那么真实,原来真的不是梦。
“绵绵。”季扬慢慢逼近她的唇,轻声呢喃道,“我爱你。”
绵绵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被动地承接他的吻。
他们终于将那晚没来得及完成的事情画上了句点。季扬疲累地将绵绵拥在怀里,沉沉睡去。
似乎完全拥有了彼此,但季扬心底还是明白的,绵绵,不再是过去的绵绵了。
她仍旧爱笑,也还活泼,可那快乐终究不是打心底发出来的。也不知道她是在麻痹自己,还是在欺骗别人。
那笑容,看得季扬揪心地疼。
转眼便到了冬天,季扬带绵绵去三亚散心,特地在那边置了一栋别墅,按照绵绵喜欢的样子布置。
一个用人也没请,三餐都由季扬自己动手。他们像普通夫妇一般,手牵手逛海鲜市场,微笑着与小贩讨价还价。
那十天,他关了手机,生意上的事情一概不理,只安心地陪着绵绵。
有时候两人会产生幻觉,以为可以就这样天荒地老。
要回北京的前一晚,绵绵提议到海边吹吹风,季扬拿了披肩在后面跟着。大概是意识到回去之后一切将会不同,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潮涨潮落,空荡的水声回响在耳畔,他们并肩坐在沙滩上听潮声,却越听越寂寞。
“绵绵,”季扬忽然回头望着她,“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的眸光闪亮,那模样简直令人无法拒绝。
可绵绵叹了一口气:“你听过农夫与蛇的故事吗?”
她没等季扬回答,轻轻抚了抚手臂上留下的伤疤,继续说下去:“农夫在路边遇到一条正在冬眠的蛇,以为它冻僵了,就把它拾起来揣进怀里,用身体温暖着它。蛇受了惊吓,被吵醒了。等到它彻底苏醒过来,便用尖利的毒牙狠狠地咬了农夫一口,农夫便死了。你觉得是蛇的错,还是农夫的错?”
季扬不答。
“农夫打扰了蛇的冬眠,还毁了它的家,蛇很感激他,却也恨他。”绵绵低声地喃喃着,很快泪水便爬满了双颊。
这真是一个简洁明了深入人心的好故事。
季扬沉默着将绵绵揽进怀里,他什么都明白了。
第六章
绵绵与季扬在餐桌的两头对坐,安静地吃着早饭。
十天,已经足够老齐收集季扬的犯罪证据。陆家与骆五爷做的全是见不得光的生意,现在全由他接手,随随便便都够他枪毙好几回的。
警笛声越来越近。
绵绵拿筷子的手抖得厉害,甚至连菜都夹不起来。
季扬却仍旧从容自若。他从餐桌另一端绕过来,帮绵绵把青菜夹到碗里,还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绵绵忽然后悔,她起身把季扬往后门的方向拉:“你快走,季扬,快走啊,警察要来抓你……”
可是已经来不及,大门被踢开,一大群警察持着枪冲了进来。
这本是绵绵的主意,可不知道为什么,当枪指着季扬的脑袋时,她的心忽然间揪成一团。
“这是拘捕令。”一个警察走过来,出示了证件,并在他们眼前扬了扬那张盖着红色公章的纸。
绵绵的脑袋乱成一团,几秒之后,她忽然不管不顾地绕到那名警察后面去,用刀片抵住了他的脖颈:“放我们走,不然我就杀了他。”
这枚锋利的刀片,她一直带在身边。曾经,她无数次趁季扬熟睡时在他的脖子前比画,却终究下不了手。
绵绵的手抖得厉害,她自小连动物都未曾碰过,更何况是杀人。
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她,大抵警察也看出了绵绵的怯弱,根本不屑与她对话。
倒是季扬开口劝她:“绵绵,你把刀放下,我跟他们走一趟,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他犯的罪早够枪毙十个来回的。绵绵哭着摇头,继续跟警察谈条件:“给我们找辆车,快点,不然……”
她的话没有说完,就这么永远地哽在了喉头。一颗子弹飞过来,精准无比地击中她的头部。
刀片落地,绵绵轻飘飘地倒了下去。
季扬疯了一般地冲上前去抱住她,绵绵的身体在渐渐地变冷,脸色越来越苍白。
“我恨你。”绵绵十分费力地说道:“可是……我就是没有办法看着你死。”
她伸出手来,大概是想再摸一下季扬的脸,可最终还是僵在了半空中,以一个永恒的姿态。
季扬眼眶通红,回过头去冷冷地扫视了一圈,吼道:“刚才谁开的枪?刚才是谁他妈开的枪!”
一个小警察战战兢兢地走到前排来:“季警官,是我。她是陆亭轩的妹妹,刚刚还劫持警察,击毙也不过分。”
季扬毫不理会他的解释,将子弹上了膛,枪口直直地指着他的脑袋:“那你说,我现在击毙你,算不算过分?”
那警察吓得丢了魂魄。跟季扬相熟的老警察便赶紧上前来劝:“老季,不要冲动,你杀了他也于事无补。”
是啊,于事无补。
他就算杀了全世界的人,他的绵绵也不会再醒过来了。
枪滑落在地,季扬蹲下来将绵绵抱在怀里。即便她死了,她也还是绵绵,那个为他操了一世心的绵绵。
两侧的警察都让开了道,季扬抱着绵绵,一步一步迈出了大门。
外面阳光那样好,可他的心冷得结冰了。
季扬忽然觉得,活着跟死了,并没有太大区别。
绵绵死了,会一直活在他心里。而他活着,却也等同于死了。
第七章
第一次见绵绵时,他十七,季扬从没有忘记过那一天。
那一天,绵绵扎着高高的马尾,穿着裙摆绣着蓝色小花的连衣裙。她坐在陆亭轩旁边,一双如水的大眼睛,看人时有如惊惶的小鹿,稍一与人对视,便立马羞涩地撤回目光。
她美好得就像这个初春的早晨一般,干净纯粹。
而她挥动手指轻轻一指,便注定了他们之间的缘分。
绵绵高高在上,却毫无骄矜之色。其实初见的那一眼,季扬就喜欢上了她。
可他比谁都清楚,他们之间是没有结果的。
季扬奉命到陆亭轩手下做卧底,上面只给了他五年时间,他要用这五年时间来获取陆亭轩的信任,并将陆家连根拔起。
他不能爱绵绵,只能硬起心肠来,在他与绵绵之间,生生地划出一条蹚不过的河。
但绵绵的倔强远超他的预料,她似乎一点也不介意他的冷漠,他后退一厘米,绵绵便前进十厘米。
就算心如磐石,也经不住她的攻势。
更何况,季扬打从开始就已经弃械投降。他是那么喜欢她,每次硬起心肠拒绝绵绵,他心里的难受从不亚于她。
也亏得有绵绵的喜欢保驾护航,陆亭轩很快就将许多机密事情交予他处理。他渐渐掌握了大量陆家的犯罪证据,又收买了不少心腹。
其实将陆亭轩扳倒,他已是立了大功,如果那时候收手,回去也能升职加薪,并好好休息个一年半载。
可是他不能走,那些人中,还有一个令他牵肠挂肚的绵绵。
陆家失了势,绵绵的艰难可想而知。况且陆亭轩脾气暴躁树敌无数,一不小心,便会遭仇家杀害。
只有将绵绵藏入自己的羽翼之下,才能护她周全。
于是季扬再次暗中向上级请命,以骆五爷还未消灭为借口,继续卧底。
一切都在朝他意料中发展,包括骆姗,她不过是季扬与骆五爷这盘棋上的一颗棋子。
季扬早就料到骆姗将绵绵送往美国是没安好心,定是在那边部署好了,是要让绵绵无端丧命,便派了两拨人分头跟随保护。
也幸好绵绵只是受了轻伤,不然季扬生怕自己冲动之下一枪将骆姗的脑袋崩开花。
为了绵绵,季扬一直顶着上级的压力没将陆亭轩送去监狱。可聪明如陆亭轩,很快便猜出了季扬的身份。
无论如何,也无法再留他性命。
季扬心里清楚,别的还好,杀了陆亭轩,定会在他与绵绵之间留下一个死结。
怪他太傻,他以为来日方长,时间还很多,他可以用一生的时间来向绵绵解释,用行动来告诉她,他有多爱她。
可是季扬不知道,由爱生出来的间隙,并不一定能用爱来填补。
他跟绵绵,在一次又一次的误会与伤害中,越走越远,越来越摸不透对方的心思。
绵绵从美国回来之后,他便察觉出了她的不对劲。一开始他以为,她难过个两三个月也就渐渐好转了。可是在三亚沙滩上的那一晚,他终于明白,她心底的那些难过,早就渐渐会聚成了恨意。
绵绵恨他。
她做的那些小动作,其实季扬全知道。他不怕被捕,如果被捕能浇灭绵绵心底的恨意,他宁愿申请在牢里待上个几十年。
可是他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绵绵居然会在最后一刻动摇。
或许她爱他,早就爱得超越了她自己的想象。
他更没有算到的,是那突如其来的一枪。枪声一响,他便永远地失去了绵绵。
再也不会有人如绵绵那般待他。那么纯粹的爱,一生本来也只得一次。
一次过后,永不再来。
尾声
季扬独自一人站在绵绵的墓前。
“绵绵。”他轻声地唤她,在她墓前放了一大束牡丹,那是绵绵生前最喜欢的花。
他尽量靠近墓碑,总想着离绵绵近一点,再近一点。
墓碑上的照片,是绵绵十四岁时拍的,还带着几分少女的稚气。季扬伸出手去,轻轻地抚摩着他的面颊。
“告诉你一个秘密。”季扬看着她的脸,忽地笑了,“那一晚,我是故意走错房间的。”
那一晚,他其实想给自己和绵绵一个机会,他想向她坦白一切,然后带她远走高飞。可惜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如果他坦白,或许他们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绵绵也就不会死。
可生命本来只有一次,从来就没有如果。
遗憾也许是有的,但遗憾并不影响他对绵绵的爱。
对季扬而言,此情绵绵,从无绝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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