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期提要】星空送了衬衣给阿进,阿进却转送给了沈之曜,表示是星空送给他的生日礼物。沈之曜知道真相以后,暴跳如雷,多年的感情再也无法压抑……
陆衍泽赶到的时候,星空正蜷曲着坐在地上,长发乱糟糟,满脸的泪痕。他心疼不已,一把搂住她:“出什么事了?谁欺负你了?”
星空呜呜地哭了起来:“带我走吧……我无家可归了!求求你了,带我走吧!”
陆衍泽看着她哭得惨兮兮,心疼不已,给她擦掉眼泪和鼻涕,拉着她的手:“好,我带你走。”
从杂货店出来,陆衍泽从钱夹里掏出一沓钱放在柜台上,看着惊愕的店主,他只是提醒她忘记今晚的事情。
带着星空上了路边的黑色跑车,陆衍泽握了握她冰凉的手,声音沉稳:“不要怕,我带你去海边,我在那边有别墅——谁也不告诉,就我们两个去。”
星空哭得眼睛都干了,靠在座位上讷讷地重复:“我要离开这里,我不要回家,不要看到他……”
陆衍泽抚摸了一下她被泪浸湿的脸颊,郑重点头,随后飞快地将车子开离。
沈家老宅的门口,横杆还没完全打开,一辆轿车就撞断栏杆冲了进来。
看着那好好儿的车子被刮花了好些个地方,门卫吓得够戗,连忙跑出来,就看见沈之曜衣衫不整地下车走过来。
他眼睛血红得吓人,气势阴沉地走到面前,低声问:“星空回来了没有?”
门卫面面相觑,摇头:“没有……小姐出去好一会儿了,老爷刚才还在问。”
沈之曜按了按额头,身上的酒也醒了大半。那丫头,死心眼儿又冲动任性,他只怕她乱跑会出事。
他叹了口气,抬眼看着一个门卫:“有烟吗?”
门卫连忙摸出一支烟递给他,又点了火凑过来。
沈之曜深深地吸了口烟,心慌的感觉才缓和些许,抬眼看门卫:“星空走前见了什么人?”
“刚开始在门外是和一个年轻的男孩,两个人还挺亲密的样子……后来进门后,小姐和表少爷说了几句,好像还吵了架的样子,没一会儿小姐就离开了。”门卫回忆道。
沈之曜眯起眼,把烟掐灭了,神色凛然:“这事不要跟老爷子说起——任何人都不要说。老爷子问,就说星空回我那边了。谁有疑问,叫他来找我。”
门卫急忙点头。沈之曜丢了烟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老宅,回身朝着车子走去。
一夜奔行,星空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开始亮了。揉了揉眼睛,看清楚车子正朝着一栋精致漂亮的白色小洋楼驶去。
一旁的陆衍泽看到她醒了,笑着揉揉她的头发:“快坐好,马上就到了,等会儿进屋你再睡。”
星空点点头,跟他一起下车进别墅。
二层小楼被打理得干干净净,她拉开窗子,掀开白色窗纱看出去,蓝色的天和广阔的海让人心情豁然开阔,海浪拍击沙滩的声音很是悦耳,清晨时分,刚刚醒来的海鸥叫得格外清脆。
腰上一紧,灼热的呼吸落在耳畔。陆衍泽将下巴抵在她肩上,柔声道:“要不要再去睡会儿?看你的眼睛还很肿。”
星空按了按自己的眼皮,哀叹了一声,靠着他温暖的臂膀,担忧地问:“你这样跑出来没问题吗?你的家人知道吗?”
“他们习惯了,我经常一个人一声不吭地跑出去采风,十天半个月没消息都正常。”
星空苦涩一笑,她昨夜一夜未归,爷爷不知道有没有起疑心,不过沈之曜那么狡诈,他一定有法子糊弄过去的……
陆衍泽握住她冰凉的双手,安慰道:“就当是度假来了,上次时间太短,这次我们玩个够。”
星空点点头,靠着他,疲倦得说不出话,此刻,他是自己唯一的依靠和信任了。
陆衍泽看她心情低落,拉着她一路上楼进了房间,把她放到柔软的大床上,扯了被子给她捂得严严实实,抚摸她的头发:“睡吧,我去给你弄吃的,醒了就有饭吃。”
星空看着他眼底的血丝,拉住他:“你也睡会儿吧,你开了一夜的车。”
陆衍泽眨眨眼,戏谑道:“虽然海边有点儿冷……不过这样太快了吧?”
星空的脸微微一红,推他:“滚外面去!”
陆衍泽看她害羞,低头捏了捏她的鼻尖:“好啦,你睡吧,好久没来我得去收拾一下。弄好吃的我叫你。”
星空抓着被子,看着他温暖的笑脸,眼角有些湿,点点头,在他温柔的抚摸下闭上了眼睛。
在附近菜场买了新捞上来的海鲜,陆衍泽走进屋子,星空已经洗过脸下楼了,整个人精神了不少。
陆衍泽举了举手里的海鲜,笑着说:“看这螃蟹,肥得跟你有一拼。”
星空气呼呼地拧了他的手臂一下,被他拉着一起去厨房准备早餐。
陆衍泽刀法利落,两三下切好食材丢进锅里煮,嗅着香气,星空忍不住赞叹。他语气平静地讲,他出身复杂的大家族,自主独立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手段,他老早就习惯了在冷漠和钩心斗角里生存。
星空早就听说过他家世背景不一般,却没想到在光鲜的背后,也有外人看不到的艰辛。
做好了饭,两人窝在沙发上一起吃。
陆衍泽看着星空饿坏了的样子,笑着说:“星空,你跟我走,不怕我把你卖了啊?”
星空从碗里抬起头:“卖吧,反正也不值几个钱——况且,我也没有别人可以求助了……”
他心底忽然一软,认真地说:“放心吧,多少钱都不卖,我要留着你养肥了。”
星空瞪他一眼,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给她夹了只大虾仁,陆衍泽拍拍她的脑瓜儿安慰。虽然并没有问太多,可是从她的哭诉和狼狈里,他也能猜到个大概了。
发生这样的事,她竟然能来求助自己,这让他受宠若惊。他伸手搂住她:“小星,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
她心头一阵暖意涌动,最难得是雪中送炭,他的好,她都已经默默地记下了。
接下来的几天,星空和陆衍泽形影不离,从早到晚在海边吃喝玩乐。两个人一起散步,一起买最新鲜的海鲜回来煮。
他牵着她的手,时不时还冒死吻她抱她,她虽然也拒绝,可是却不是排斥,只是害羞。他什么都不问,只是用无微不至的关爱让她暂时忘却沈之曜带来的烦恼。
虽然逃走的行为很鸵鸟,可是沈之曜带来的震荡太可怕,任凭星空一个小女孩有多少勇气也不够面对。
一直风平浪静,平静到星空都短暂地忘却了自己正被一只可怕的恶狼追击着。
这天晚上,陆衍泽在洗澡,星空窝在沙发上看碟片。毛毯很温暖,她蜷曲着像小猫一样。想想,离家出走快一个星期了,瞄了一眼搁在茶几上的电话,她心里开始打鼓。
这么久不回家,爷爷肯定急死了,他身体又不好,一激动就容易昏倒……星空心里越发焦躁难耐,想着沈信阳慈爱的目光和语调,她鼻子发酸,想着无论如何都要跟爷爷报个平安,迟疑片刻,她拿起了电话。
那边隔了好一会儿才接通,她紧张得屏住呼吸,刚要开口,忽然听见听筒那边传来低沉磁性的嗓音——
“喂——”
简单的一个字,像大锤一样敲在心头。星空猛地一颤,电话仿佛带刺,她吓得飞快地把电话扣回去。
好半天,她抚着狂乱的心跳,仍旧心有余悸。
是沈之曜……他为什么会在爷爷家?平日他很忙,除非有家宴,不然他不会回去老宅的。
窝在沙发里,星空懊恼自己运气太差,这样都能撞到他的枪口上。
正气恼地打自己,旁边的电话忽然尖锐地响起来——
星空吓得差点儿跌下沙发,脸色煞白地盯着电话,仿佛下一秒钟沈之曜就会从里面钻出来抓住自己一样。
电话铃声持续响着,洗过澡的陆衍泽从浴室出来,边擦头发边走过来,看着星空盯着电话直哆嗦,诧异地问:“怎么脸色这么苍白?怎么不接电话?”
星空摇摇头,慌张地往后缩。
陆衍泽盯着电话,眸子眯起来,忽然伸手按了免提。
星空吓得捂住嘴巴,仿佛怕狂跳的心脏会蹦出来一样。
电话那端,阴沉冷锐的声音幽幽传来,伴随着蚀骨的冷笑:“继续跑,到天边我也抓得到你——沈星空,聪明的就乖乖回到我身边,我既往不咎。”
陆衍泽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星空,刚要按掉电话,那边的男人仿佛生了千里眼顺风耳,声线清冷:“陆衍泽,识相的马上带她回来。你没本事保护她周全,如果碰坏了她一根汗毛,当心你的小命。”
星空几乎可以想象到他此刻的表情,一定又和那晚一样,狰狞又可怕。她不忍回想,惊恐地扑过去扯了电话线。
坐了会儿,星空越想越怕,突然扑过去抓住陆衍泽的手臂,连声道:“完了,他要找到我了……他可以通过电话定位找过来!不行,我要走,我不能被他找到!”
陆衍泽摁住她肩膀,冷静道:“你先别激动,星空,去收拾东西,我带你走——这地方很多人都知道,确实不安全。”
星空没时间多想,急急忙忙跑上楼去换了衣服,下来时,陆衍泽已经收拾妥当,在门口预热车子。
她走过来看着他,知道自己理应要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他,可是又感到难以启齿。陆衍泽却颇为平静,拉开车门看着她:“等安定下来再说别的,把我的外套穿上,要走了。”
星空穿上他扔过来的衣服,急忙上了车。
正是夜深时候,公路上很空,陆衍泽驾着车子行得飞快。
裹着他的外套,星空时不时侧头偷偷看他。少年脸庞俊挺英气,她有好多话想说,到了嘴边,却只有微弱的一句:“谢谢你……”
陆衍泽挑了下嘴角:“那就以身相许吧。”
星空鼓了鼓腮帮子:“你想得美!”
陆衍泽上下打量她一番,打趣道:“虽然你美得太不明显,不过我就当为民除害了,勉强收了你。等你过完生日满了十八岁,我带你回日本结婚吧。”
星空脸蛋儿顿时羞得通红,瞪着他:“说什么啊!谁要和你结婚……”
“在日本,女生十六岁就可以结婚了。”陆衍泽瞟她一眼,“在我家族里,我这个年纪成家立业很正常,你不用不好意思,我可是支绩优股,过了这村没这店,不知道多少女生哭着喊着要嫁给我呢。”
星空呸他一声,用外套蒙住自己涨红的脸,闷声道:“不理你,我睡觉。”
他笑笑,边平稳地开车边给她拽了拽外套。虽然说出要娶她有冲动的成分,不过冲动过后却并不后悔。
那天她深夜哭着打来电话求助,他急得险些疯掉,赶过去看着她哭着求自己带她走,他不顾一切,那时候只想,哪怕是刀山火海也要带着她闯出去。她哭她怕,他只想紧紧地抱着她保护她。
没多久,星空就沉沉地睡着了。
已经到了凌晨,前后街道全是黑暗寂静。陆衍泽打了个哈欠,强迫自己精神起来,看了一眼旁边睡着的女孩,他不禁露出一丝微笑。
行驶了会儿,陆衍泽发现后面有几辆车子一直远远地跟随着,不超车也不靠近,绝对不是寻常来客。
他一直生活在复杂的大家庭里,见得多经历得也多,早练就了过人的警惕性,遇到这种事他并不慌乱,但是看了一眼旁边沉睡的星空,他握紧了方向盘,忽然无法似往日那般镇定了。
他一边加快车速,一边在心里飞快地分析着来人的身份。虽然他们是在逃避沈之曜,可是他猜应该不会是那个人。
刚刚才打过电话,就算他马上赶过来也不会神速到这个地步。
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这些人是冲着他来的。
他出身黑道世家,父亲娶了四个姨太太,兄弟姐妹更是众多。为了争夺权势利益,各房之间的明争暗斗如同家常便饭。
他的母亲虽然对争权夺利不感兴趣,但是父亲对他这个小儿子却偏爱有加,暗地里嫉恨想将他除掉的大有人在。
想到这儿,他有些忧虑,倒是宁愿沈之曜快点儿找过来,起码,他不会对星空下杀手。
车子狂飙的速度让人心惊,星空在急速转弯时被晃醒了,揉着眼睛看着陆衍泽:“你干吗开这么快,我要吐了。”
陆衍泽透过后视镜看着逐渐追上来的车子,又侧头看了一眼星空,额头冒着虚汗,咬牙道:“小星,你听好,前面有个拐弯的地方,到那里我会放慢速度,你抓住时机立刻开车门跳下去——别吭声,就躲在草丛里,等车子都过去了你再出来,然后你往林子里头走,穿过去是别的镇子。手电你拿着,咬牙跑过去就没事了!”
星空有些发蒙,使劲儿摇头:“怎么了?我为什么要和你分开?我要和你在一起!”
闻言,陆衍泽心里一软,见星空含着眼泪看着自己,飞快地给她抹掉泪水,露出一抹笑:“傻瓜,没事的。你先保护好自己,我把后面跟着的车子甩掉就去找你。”
星空回头看了看漆黑的街道,仍旧摇头:“是不是沈之曜来了?你不要丢下我,我跟你在一起。他不能把我们怎么样的,我跟他拼了我!”
陆衍泽忽然正色:“星空,我倒希望是他——你听我的话,外套穿好,把我的手机也带上。快点儿!不想让我死就别磨蹭!”
星空被他一吼,立刻着手准备,带着哭腔问:“我能不能和你一起走,我不想丢下你,你有危险怎么办……”
陆衍泽喉咙里堵得难受,看着外面黑黢黢的夜色,他心里涌起浓浓的酸楚和伤痛。
后视镜里,几辆车子跟在远处,他放慢车速看着星空:“打开车门听我命令——你先去安全的地方等我,等我摆脱他们就去找你。你信我,我一定会去找你。我们会合之后,我有重要的话要跟你说。”
星空难过于这样生离死别的气氛,拉着门把手,看着他,哭道:“陆衍泽,天亮之前你不来找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少年琥珀色的眼瞳透着晶亮的光,他淡淡地扬起嘴角,笑得十分好看:“好,天亮之前我去找你,不然就罚我被你欺负一辈子——但是星空,以防万一,若是看不到我,你一定要去找沈之曜。”
星空撇撇嘴,嘴上无奈答应,心里面却一万个不愿意和他分开。陆衍泽将车子开入弯道,瞅准时机,当机立断地下命令:“快跳!”
星空心一横,拉开车门就跳了出去,脚上剧痛,她咬牙不出声,骨碌碌就跌入了草丛深处去。
陆衍泽看着她隐匿无踪,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关上车门,一脚油门踩下去。后面的几辆车见他加速,纷纷紧咬着跟上来。
星空从草丛里站起来时,手臂和脚踝脱臼了一样地疼。
她摸出口袋里的手电,拿出来摁亮,看着黑魆魆的树林,硬着头皮一瘸一拐地跑了进去。
另一边,陆衍泽将车子开到极限。后面的几辆车放弃掩饰,全都追上来试图包抄他。
寂静的公路上引擎刺耳,四辆车子上演惊心动魄的追逐。
透过后视镜看着后面的车子,陆衍泽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如何甩掉他们。路越走越偏僻,飞驰之际,他瞥见路中央立着隐隐发红的警示牌,他眸子一凛,直接撞倒警示牌碾了过去,后面的几辆车迅速地跟着他进了隧道,速度快得惊人。
车子疾驰,后面的车几乎追上来与他并驾齐驱,陆衍泽眸子冷暗,牙关一咬,在即将驶出隧道的一刹那迅速地踩下刹车。
他的车子堪堪停下,车前一米外,是正在施工的断桥。后面的几辆车根本来不及反应,全都下饺子一样直接掉进了断桥下的滚滚大江里。
陆衍泽坐在那里阵阵发抖,年轻的心脏也不堪承受这巨大的刺激,坐在座位上,他心有余悸地大口大口喘息。
好一会儿他才稍稍恢复过来,捏了捏手心,全都是冷汗。
车子小心翼翼地后退掉头,驶出隧道,正待要加速离去,前方突然亮起一大片刺眼的灯光。
他用手阻挡了一下,前方影影绰绰的人影让他心头一沉——天亮前,怕是赶不及去找星空了……
梦里一片混沌,她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奔跑,那困境仿佛永远看不到尽头……
从噩梦中惊醒后,星空大汗淋漓地坐起来。到处都是药水的味道,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睛,终于看清旁边立着的阿进。
她一时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木然地看着阿进用袖子给自己擦汗。他目露关切:“小姐,你总算是醒了!”
星空嗅着他衬衣上干净的皂香,渐渐想起昨夜的情景——她一直在黑魆魆的树林里奔跑,跌跌撞撞地冲出去时,差点儿被一辆汽车碾到。好像是车子刚一碰到身体,她就软软地昏了过去。
看着阿进,她咬住嘴唇问:“沈之曜……也来了?”
阿进点点头,神色有些复杂。
星空脑子里很乱,发了会儿呆,忽然掀开被子要下地,急切道:“陆衍泽呢?我要去看看他!”
阿进立即摁住她的肩膀,见她瞪自己,他俯身把她打横抱了起来,淡淡道:“你脚受伤了,乱动会变跛子——我抱你。”
星空不情愿地挣了挣,阿进却无动于衷。
抱着她走出病房,他低声叮嘱道:“小姐,见了先生一定要注意。他这次是真的生你的气了。”
星空心里打鼓,想到又要见到沈之曜,她又害怕又无措。
忐忑着,阿进停在一间病房门口,星空透过玻璃看到坐在病床上的少年,心头一动,挣开阿进跑进门,叫着:“阿泽!”
低头沉默的陆衍泽猛地抬起头,眼底满是血丝。定睛一看,只见星空穿着病号服朝自己扑过来。
他张开双臂,一把将她紧紧地搂进怀里。
看着她脸上的擦伤,陆衍泽疼惜地摩挲着她的头发:“笨蛋,叫你逃跑,你怎么弄成小花猪似的?”
星空在他怀里直哽咽,过了会儿,捧着他的脸仔细端详起来,不迭地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追踪我们的人是谁?你哪里受伤了?那些人还会不会来找麻烦?”
“这牵扯到我的家族,有空再跟你细说。”陆衍泽神色复杂,扶着她的肩膀,微微叹息,“星空,你二叔……他来了。”
星空闻言一颤,心头迅速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她的手有些发凉,腿也开始发软,惊怔间,病房门忽然被打开,星空一哆嗦,迅速回头看去。
医生先走进来,却只是立在一边不动,似乎在等什么尊敬的人。
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星空预感到什么,咬住嘴唇,下意识地往陆衍泽怀里躲去。
无声的冷意渐渐浓重,星空攥住拳头,惶恐地看着门口走入的穿着灰色休闲西服的高大男人。
踩着稳健的步子,他气场清冷慑人,目光扫过她,星空捂住差点儿惊叫出声的嘴巴,靠着陆衍泽才没有腿软到跌倒。
沈之曜眼神幽深,黑眸冷冷地盯着星空——她脸色苍白,不知是因为受伤虚弱,还是因为看到了他而受了惊吓。
他眯起眼睛,聚拢起来的精光有些灼人。星空在眼神刺骨的沈之曜面前败下阵来,低下了头。
他的额头上还贴着纱布,是那晚她用工艺品砸伤的。伤口应该很深,他当时流了很多血。
他那晚实在是可怕得令她心有余悸,她从来不知道,喝醉之后的沈之曜会和平时严肃端正的形象差距那么大。
那晚,他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揭开冷漠孤傲的面具,他简直是个疯狂暴躁的恶魔。
沈之曜神色平静,淡淡扫过窝在陆衍泽怀里的星空,语气带着不容反抗的低沉:“准备一下,这几天跟我回家。”
“我不要!”星空大叫,脸色惨白地紧紧抓住陆衍泽。
感到怀里的女孩剧烈颤抖,陆衍泽敌视地看着沈之曜:“星空是我的女朋友,请你尊重我们的意愿!”
沈之曜并不恼,单手放入裤兜,淡淡地看了看手表:“你父母乘坐的班机马上落地——”
星空发着抖,不明就里地抬头看着陆衍泽,他安抚似的摸摸她的头,脸上却无法掩饰地带着一片凄惶。
窗外下着雨,空气里飘浮着潮湿的冷雾。夏天,快要结束了。
穿着日式和服的典雅女人端着冒着热气的汤盅,递给陆衍泽,柔声道:“阿泽,喝汤。”
陆衍泽接过来抿了一口,食不知味地放下汤盅:“妈,我想去看看星空……”
贵妇人眉宇间凝聚着淡淡的忧色,抚摸了一下儿子的发丝:“这次你险遭毒手,你父亲大为震怒。他亲自来接你,是在向所有人宣告对你的重视,你要好好儿表现,别让你父亲失望——那女孩,尽早说清楚为好,你的婚姻和爱情,必须建立在巩固家族利益的基础之上,你跟她,没有可能的。这样拖着,受伤害的是她。”
陆衍泽垂着头,闷声道:“我知道该怎么做……妈,给我一点儿时间,我会跟她说清楚的。”
贵妇点点头,拍着他的手:“阿泽,你任性妄为的日子也该结束了——你父亲一向重视你,他不会允许有人夺走他心爱的儿子。你懂我的意思吗?”
陆衍泽心头紧缩,无奈而痛楚地缓缓闭上眼。
拎着午餐走到星空病房门口,陆衍泽深地吸了口气,换上笑脸推门走了进去。
星空正盘腿坐在床上,拿勺子狠狠地戳着米饭。
看她凶悍的模样,陆衍泽忍不住笑了:“米饭怎么得罪你了,下手这么狠?”
星空一哼,不去看他:“米饭名叫陆衍泽,他是黑心肠,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不来看一眼。”
陆衍泽笑笑,凑过去抱着她:“我父母过来了,我不敢造次,安抚了他们才敢偷溜出来找你。来吃饭,有你爱吃的红烧肉。”
没什么食欲,星空撇着嘴:“听说你爸爸有好几个老婆呢,我看你也八成会遗传他的风流……你在日本是不是有好多女朋友?”
陆衍泽暗觉好笑,抱着她:“才没有,米饭哥哥只有勺子妹妹一个女朋友。虽然勺子妹妹要戳死他,他也忍着,绝不变心。”
“随便你有几个女朋友,和我才没关系……”
看着她气鼓鼓的可爱模样,陆衍泽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凑过去在她脸上啄了一下:“乖勺子,快吃饭,吃饱了我们溜出去散散心,我有话和你说。”
看他的神色,星空略有预感,没说什么,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从电梯出来,外面犹自飘着雨丝。
看了看阴雨绵绵的天,星空有些沮丧——就算他不明说,她也大概猜到,他父母来是要带他回去的。他们两个人的未来和这天气一样,一点儿都没有明朗的迹象。
陆衍泽见她失神,叫她等一下,自己转身跑回服务台。
没一会儿,他拿了两件一次性雨衣回来,笑着说:“给你这件粉红色的,我特意选的。”
他笑得和煦灿烂,星空却一阵难受,打开他的手:“我讨厌粉红色。”
陆衍泽二话不说,把蓝色的雨衣给她套上,粉红色的则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一个男孩穿那么艳丽的颜色,星空只觉得好笑,他却丝毫不觉,拉着她跑到雨中:“我们去游乐场好好儿发泄一下,想打枪就打枪,想喊叫就喊叫。”
游乐场星空不常去,很久之前还过儿童节的时候跟着学校去玩过,但是时日太久,记忆已经淡化了。
她一直向往这热闹的地方,但是今天情况特殊,她拿着锤子敲在地鼠头上的时候,没有发泄过后的快感,心里面反而酸溜溜的。
陆衍泽今天格外的细心周到,始终挂着笑陪她玩,星空猜到他的意图,这临别前的欢聚更让人感到难过。打靶都不知道打到哪里去了,看着买冰激凌回来的陆衍泽,星空把枪一丢:“不玩了,没劲!”
陆衍泽摸摸她的头,脾气好得反常:“别气,你要什么,我打给你。”
看着星空指着奖品最高级的小猪公仔,陆衍泽倒是没怯场,眯起眼端起枪,姿势像模像样。
砰砰砰,几声过去,所有易拉罐应声而倒,老板痛心疾首地喊:“老弟,你是专业的吧!”
陆衍泽战绩完美,把枪放下,笑笑地说:“老板,我女朋友想要,抱歉了。”
听他这样说,星空心里面酸酸的,他把大大的猪公仔递过来,她接了,拍了拍,直言:“陆衍泽,你要和你父母回日本吗?”
眉心淡淡皱起,陆衍泽没有回答,掏出纸巾给她擦了擦脸上的雨滴,看着她抿紧嘴唇期待答案的忐忑模样,才道:“星空,那晚追踪我们的,是我们家族内部的人——他们想趁我孤身在外的时候除掉我。”
看着震惊的小丫头,他凝视她干净的眼珠:“那晚在车上,你哭着问,能不能和我一起走……我忽然发觉自己一点儿保护你的能力都没有,我以前从来不屑争权夺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是看着你害怕哭泣的那一刻,我忽然明白,男人要足够强大才能保护自己的女人。而现在,我是个无能的人。”
星空低头吃着冰激凌,轻轻叹息道:“我明白,不用说了。”
他家世煊赫又特殊,非一般人所能融入。
沈家虽然也是富甲一方,但是毕竟和黑道没什么交集,何况他是家中最受宠爱的儿子,他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甚多,自然无法任性妄为。
陆衍泽还想说什么,星空摇摇头打断:“走吧,冷了,我想回去休息。”看她脸色不太好,陆衍泽也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在这件事上,他根本没得选择。
离开了游乐场,两个人一路并肩走着,中间却隔着一米多的距离。外面的喧闹和他们无关,气氛很是凄楚。
走了会儿,雨势忽然加大,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游人纷纷找地方躲避,星空却神情恍惚地只顾往前走,想到唯一可以依靠的人要离开,想到要和沈之曜回去,她真感觉自己被逼入了死胡同。
陆衍泽看她那副落寞的样子,心里发沉,看着前面有公共避雨棚,拉着她的手大步跑了过去。
停在底下,两个人都狼狈不堪。星空的头发全湿了,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淌,那么凉,她摸了一把,发现手心里越来越湿,摸了摸眼睛,她才发现自己是哭了。
看她肩膀微微颤抖,陆衍泽心头一揪,手足无措地叫她:“小星……”
“你走吧……”星空握了握没有温度的手心,低头道,“我等会儿和沈之曜回家。”
看着她像被丢弃的孩子般凄然无助,陆衍泽呆了一会儿,突然把她扯回来。紧紧搂着她,他手有些发抖,咬牙道:“星空,听我说,记住我的话——送你回医院后,你今晚就好好儿休息养足精神,明天下午的时候,你找机会自己跑出去,你去码头等我,天黑之前我一定去找你。”
星空窝在他怀里,声音沙哑地问:“去码头?做什么?”
“星空,我怎么能把你丢下……”陆衍泽捧着她的脸颊,俯首吻在她额头,叹息,“我舍不得你……我不回日本了,我带你逃走。”
星空眼眶一热,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脸上复杂难言的神色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坚定,捧着她的脸,他说:“星空,无论如何,我一定会保护你。”
星空紧紧地抱着他,心里又感激又感动。他还会保护她,她还没有孤苦无依……
回到医院,星空虽然心里激动紧张,可是表面上却伪装得很平静。沈之曜和阿进来过,看她趴在那儿睡觉,毫无怀疑,没一会儿就走了。
第二天,星空顺利地甩掉看护溜出了医院。想到再过一会儿自己就能和陆衍泽亡命天涯去了,她不知是怕还是兴奋,手脚一直不停地发着抖。
很快就到了码头,天空仍然下着蒙蒙细雨,她穿着昨天陆衍泽准备的雨衣,坐在石墩上不住地看表。
海风黏腻又带着腥气,但是她觉得好快活。她要离开沈之曜去过一种全新的生活了,和陆衍泽一起!
她忍不住开始构想以后的生活,她可以去当家教赚钱,她学过钢琴,外语,舞蹈、花艺……可是她讨厌做那些,她偷偷想,让陆衍泽多画几幅画好了,她要让他养着。
兴奋地在原地转悠,她渴盼时间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
酒店。
陆衍泽穿着十分随意的运动装走出房间,黑衣的保镖行了礼,没有察觉到不妥。
他走入电梯下楼去用餐,身后两个保镖如影随形。到了餐厅,他假意在座位上吃了会儿,起身去洗手间。
保镖一动不动地守在门口,过了会儿,一个穿着白衣、戴着口罩的清洁工人推着车低头走了出来。
保镖没动,一直看着那人推着车拐弯消失。
楼道里,从脏桌布深处拿出双肩包,陆衍泽脱了一身伪装,看了看手表,飞快地往楼下跑去。
一路有些兴奋,他三步并作两步地下台阶。想到自己即将成为星空唯一的守护者,他不禁口干舌燥起来,心脏也咚咚地冲击着胸腔。
跑到小门,看着隐隐的光亮,他握紧背包带,大步跑出去。
刚一踏出去,冰冷压抑的气氛顿时扑面而来。他心头一跳,抬头,就见一道凄寒森冷的视线正锁定自己——仿佛是猎豹等待猎物多时。
星空坐在码头,雨越下越大了,雨衣有些不堪重负,好几个地方都破了口子。
看看表,距离天黑还早,她举目望了望,看到附近有间咖啡馆,她提起行李袋,快步跑了过去。
这个时间和天气,人不多,店里放着轻音乐,大叶片的绿色植物摆在座位旁边作为屏障。
她点了杯咖啡捧在手里,身上渐渐暖和了许多。
过了会儿,门上的铃铛忽然一响,她下意识地跳起来,心头咚咚直打鼓。她从来没有这么急切地盼望见到一个人过,直到进门的那人擦着她旁边过去了,她才跌回椅子里——竟然认错了人。
她叹了口气,喝了口冷掉的咖啡,心头隐隐生出一些不安。
他怎么也不打个电话来,到底是不是成功跑出来,按理说,他应该在路上了才对……
一个多小时后,店里的电视被打开。
画面里正播着一则从机场发回的新闻,记者说:“日本传说中的黑帮教父小泽男低调现身,由于安保非常严密,在他离境时记者才无意中在机场捕捉到这组画面——跟在他身边的是一直鲜少露面的四夫人和小公子,这位小公子就是那位近来风靡亚洲的天才漫画家……”
星空一直仰着脖子,肩颈逐渐变得僵硬。
反应了好一会儿,她突然疯了一样地跑到柜台前抓起电话,拨了好几遍才拨对号码,听筒里却只是反复地传出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拨的电话已关机……”
星空放下电话,周身冷得一点儿温度也没有。
她茫然地看着窗外,转头推开门走了出去。
雨很大,已经是五点多了,原定的最后一趟船也呜呜鸣笛开离了码头。
雨打在脸上,她眼前逐渐变得模糊一片。
【下期预告】:
陆衍泽最终失约了,回了日本,表示自己之前这么做都只是跟她玩玩而已,星空心灰意冷,整个人颓废不已,沈之曜看到这样的星空,又气又急,差点儿把星空给强暴了……更多精彩内容,请继续关注《星动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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