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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摩天轮

时间:2023/11/9 作者: 飞言情A 热度: 16936
魏小凹

  简介:二十八岁的她酒后乱性与闺蜜的弟弟发生了一夜情,而温柔儒雅的导师前男友再度出现,唤起了她曾为情妇的不堪回忆。面对小男生的霸道攻势,她叹息迷惘;面对前男友的悲痛遭遇,她怜惜不舍。小男友的舍命相救终于让她做出了决定,却发现原来当年发生的一切并不是她以为的那样……

  1.说好了,一百年不许变

  “先生,不好意思,只剩下两间大床房,您看?”

  沈默暄一手扶着秦子悠,一手无奈地接过房卡,心里盘算着怎么着也得搓她一顿以消心头之恨。

  将她放倒在大床上,他长舒了一口气,正要去洗手间却被她一把抓住:“不要走…...”

  他帮她拨开贴在脸上的几缕头发,语重心长:“秦子悠,你也老大不小了,得好好儿为自己打算。”

  秦子悠边哭边颤颤巍巍地坐起来,面对着他:“我不想死……”

  沈默暄听她絮絮叨叨把医院里的事说了个大概,忽然心疼起眼前这个女人:“你别担心,不会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她却突然倾身向前,环上他的脖子。沈默暄震惊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她轻轻碰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又退开,她垂眸一笑,像个要糖吃的小孩子,又靠上来。

  沈默暄傻了:“你……”说着就要推开她,她哪里肯依,认真而笨拙地亲吻他,唇上滑腻湿润,他努力扳开她的脸,急道,“秦子悠,你看清楚,我是默暄啊。”

  她傻呵呵地笑:“默暄……”

  沈默暄也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她身上有种好闻的沐浴露的香气,而她的吻很甜,夹杂着龙舌兰的浓香。

  二十多年来,他第一次离她这么近,唇齿相依,她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暗影,显得轮廓深邃,他亲了亲她的额头,满足地闭上眼睛。

  秦子悠被明晃晃的阳光吵醒,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低头瞥见自己白花花的手臂,转过脸顿时吓得一激灵,只差没尖叫:“沈默暄,你怎么在这儿?!”

  沈默暄蹲在床前,一脸心虚:“子悠姐,呵呵,早安。”

  子悠的头有些疼,昨天发生的零星片段在脑海里回放。

  架着金丝框眼镜的呼吸科医生对自己说:“肺部造影有不明阴影,有恶性肿瘤的可能,秦小姐尽快抽空来做个内窥镜吧。”

  二十八岁的青春年华,拼了命地学习工作,旁人眼中的女强人那一刻在健康状况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她抱着胸透片子坐上环城地铁,绕着整座城市转了一圈,最后在终点站被协管员请下来,稀里糊涂地拐进一家酒吧,一个人点了Tequila牛饮,那样烈的酒火辣辣地滑过咽喉,带来奇异的快感。其间好像是接了闺蜜沈芸萱的电话,后来就醉得摸不着北了。

  她裹着棉被坐起来:“是你姐姐来接我的?”

  沈默暄眨巴着眼睛点了点头。

  “那我们怎么会在酒店?!”

  沈默暄觉得此刻的秦子悠有种稚气,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像只发怒的猫咪。他明明底气不足,心里却突然放松下来:“那得问你了,车钥匙被你扔进阴井了。”

  她伸手就要揪他耳朵,仿佛他还是没长大的小男孩:“钥匙掉了,就不能打的吗?”

  他灵巧地躲开:“三更半夜,哪去找出租车啊?”

  她到底是尴尬的:“那我们……”

  沈默暄的耳根发红:“那个……”

  都说酒后乱性,她居然和闺蜜的弟弟发生了关系,秦子悠简直都想自挂东南枝了,她想了想,似乎这事儿要怪还得怪自己,却仍然不解气,于是抄起一个枕头扔向他:“你小子……”

  沈默暄退出两米远,才小声嘟哝:“怎么一睡醒就凶巴巴的,还是喝醉的时候比较可爱……”

  她也不计较他嘀咕了些什么,当机立断:“说好了,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

  他怔了怔,看向她。秦子悠有些不耐烦:“愣在那里干吗,过来。”

  她从被子里伸出手,身体前倾将他拉过来,牵起他的手:“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说好了,谁提谁是小狗。”

  沈默暄眯眼凝睇她:“跟个小孩儿似的。”

  2.女人,你不是变形金刚

  从医院出来,已经临近傍晚,刚下过一阵雨,夹道的杨柳显得嫩绿可爱,空气里也多了几分清新。秦子悠深吸了一口气,顿觉神清气爽。

  停车场入口的地方停了辆黑色的奔驰,她的脚步有一瞬的停滞,看着男人从驾驶室跨出来。

  面部肌肉有些僵硬,她抬步想走,就听到陆与韬低沉的声音:“子悠。”

  她顿了顿,转过头,扬起嘴角:“陆先生,真巧。”

  陆与韬的语气有一丝苦涩:“子悠,你……不用那么见外。”

  秦子悠扬手将鬓边散落的一缕头发拨到耳后,保持着无懈可击的微笑:“嗯,好久不见有些生疏了,我还有些事要忙,下次有机会请你吃饭。”

  陆与韬怔忡了片刻,终于问:“子悠,这几年…....”

  他的话被一个清越的声音打断:“秦子悠!”

  秦子悠闻声回头,沈默暄一路小跑过来:“不是说好在医院门口等吗?”

  她的声音听在沈默暄耳里甜得发腻甚至有些撒娇的意味:“默暄,你怎么才来,本来都想来这边打的了呢。”

  她又轻车熟路地揽住他的手臂,转过头对着陆与韬巧笑嫣然:“陆先生,那我们先走了,下次有机会再聊。”

  沈默暄几乎是被她拖走的,她虽然穿着高跟鞋,却走得步履生风。他看着她动作连贯地坐进车里,垂着眼帘,与平时伶牙俐齿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发动车子,看她仍然没有开口的意思,终是没能忍住:“秦子悠。”

  她没有应声,他只得重复了一遍,她蓦地抬头望向他:“嗯?”

  沈默暄叹了口气:“前男友?”

  她沉默了片刻,笑着说:“小孩子管那么多做什么。”

  沈默暄皱眉:“秦子悠,我不是小孩……”

  她推他脑门儿:“喂,怎么说话的,那么没大没小的。”

  车子偏离了直行道,嗖的一声在路边停下来。沈默暄转身,瞪着她。

  秦子悠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干吗呢,这里禁停。”

  他伸手扳过她的头,眼睛里有隐约的怒气:“秦子悠,在我面前你用得着装吗?”

  她笑嘻嘻地试图挪开他的手:“你姐姐还等我们吃饭呢。对了,报告出来了,是轻微肺炎,要注意休息,你看我还是伤员呢,你忍心让我饿肚子……”

  他忽然拉过她的手,一个用劲将她拥进怀里:“秦子悠,你别转移话题,你以为那些事憋在心里别人就不知道了?你就那点出息,你知道你刚才是什么样子吗?你以为自己装得很好,可是你拉着我的手臂,连眼神都在发抖。秦子悠,你是个女人,为什么无论遇到什么伤心难过的事都要逞强呢?”

  秦子悠有点发怔,眼底的雾气漫上来:“沈默暄,他叫陆与韬,是我老师。”

  脸畔的胸膛僵了一下:“那你们……”

  她从他怀里起身,朝他笑了笑:“墨暄,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她摆摆手看向窗外,又拉他衣袖,“快,交警来了,快走!”

  车如同离弦之箭,绝尘而去,开出老远,她骤然哈哈大笑:“默暄,你的车技好像进步了。”

  沈默暄这才反应过来被她耍了,偏头看向她,她笑得那样开怀,眼睛亮闪闪地瞅着他,他伸手捏她的脸:“秦子悠,你不是变形金刚,女人有时候要软弱一点儿。”

  3.你就是这样,再大的事都轻描淡写

  吃完饭,回办公室的时候,秦子悠脸色不太好。

  同事嘘寒问暖:“秦经理,你是不是不舒服?”

  她礼貌性地微笑:“嗯,有点反胃。”

  “上午就看到你在洗手间干呕,会不会是肠胃炎?”同事顿了顿,“说实话,恶心反胃还真不好受,前段时间我小阿姨怀孕,吃一顿饭去了不下五次洗手间。秦经理还是抽空去一下医院吧。”

  秦子悠心下一惊,面上淡淡地笑:“嗯,谢谢。”

  她抱着侥幸心理给沈默暄打电话:“沈默暄,我问你件事。”

  他那边好像开了大型的机器,噪声很大:“你等一下。”

  过了一小会儿,到了一个安静点的地方,他开口解释:“在改辆车,什么事你说吧。”

  秦子悠鼓足了勇气,却仍旧有些支吾:“那个……那天晚上……你有没有……就那个……”

  沈默暄听得云里雾里:“什么这个那个的,吞吞吐吐太不像你了。”

  她被他一激,再开口时居然异常流利:“就是那天在宾馆,你有没有用安全措施?”

  沈默暄握着手机,耳根都红了:“没——”

  她差点儿吐血,啪的一声就挂了电话。

  下班的时候,沈默暄的车已经等在写字楼下了。秦子悠犹豫了片刻,还是坐进去。

  气氛有些压抑,他轻咳了一声:“你……不会……怀孕……”

  秦子悠歪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微红的侧脸,忽然觉得好玩:“你准备怎么办?”

  他蓦然转过脸,黑亮的眼瞳里满是不可置信:“一发即中?”

  秦子悠差点儿没被口水呛到:“你有点愧疚感好不好……”

  他小心翼翼地询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她觉得有些疲倦,不想再逗他:“我还没做检查,如果真的有了就拿掉吧……”

  前方绿灯转红,他踩下刹车,手背上隐约有青筋暴起,转头正视她,嗓音低沉:“秦子悠,堕胎这种事你怎么能那么轻描淡写?”

  她有些意外,不免觉得好笑:“做单亲妈妈?我可没有这个打算。况且,不会那么倒霉真中奖吧?”

  沈默暄觉得胸口闷,试探地说:“或许……或许,你可以嫁给我……”

  秦子悠瞪大了眼睛,良久笑着捶他肩膀:“沈默暄,你开玩笑吧?”

  后面已经有人在鸣笛,他踩下油门:“如果我是认真的呢?”

  夕阳的余晖透过挡风玻璃斜斜地照射在他的脸庞,他的睫毛很长,浓密的如同镀了金边,而嘴唇微抿,像是小时候抢不到玩具的样子,有种执拗的沮丧。

  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她有些害怕:“默暄,你还小,相爱的人步入婚姻都不一定幸福,更何况我们之间没有感情。你想要负责的心情我能理解,可这只是一次意外,更何况该负责任的其实是我。”

  车轮摩擦路面发出轻啸,他霍然倾身吻上来。她的头被他抵在靠垫上,根本没法动,而他的嘴唇柔软,鼻息喷在她脸上,夹杂着他身上独有的干净味道。

  车身猛烈地震动了一下,秦子悠终于挣开他的桎梏,他的脸还近在咫尺,眼睛湿漉漉的像只小鹿。

  尴尬的气氛被敲车窗的声音打乱,她推开沈默暄,降下车窗。

  一开车窗,她就后悔了,陆与韬就站在窗外,她只觉得心力交瘁,勉强牵起嘴角:“陆先生,这世界真是小。”

  陆与韬也是吃了一惊,半晌说:“你们突然急刹,我追尾了。”

  她拿出手提包,翻找了半天,终于想起钱包在外层。她从里面拿出一千块递给他:“不好意思,能不能私了?”

  陆与韬的眸色深沉,盯着她的脸,最后什么都没有说,消失在这座城市萧瑟的黄昏里。

  沈默暄轻声说:“对不起。”

  她面无表情:“走吧。”

  4.秦子悠,我二十五岁了,我喜欢你

  秦子悠与陆与韬约好六点在永嘉路一家日式料理店见面。他今天穿了件灰色的衬衫,余光瞥见了她,向她招招手:“子悠,这里。”

  她在他对面坐下来:“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

  陆与韬将西米露推给她:“你以前爱喝的。”

  她愣了一下:“我在减肥,很久不喝饮料了。”

  灯光倒映在陆与韬的眼瞳,仿佛有星星点点的水泽:“子悠,对不起。”

  秦子悠挑起嘴角:“如果你让我来就是要说这个,那大可不必。”

  陆与韬似乎有些犹豫:“子悠,若若病了……”

  芥末辣得她几乎要流泪,她抬起头:“什么病?”

  “血癌。”他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她还这样小……你不知道她每天拉着我的手问我‘爸爸,我什么时候能回家的样子……我真的……”

  他将脸深深埋进掌心:“为什么不是我,明明是我做了错事,要有报应也应该是我……”

  她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发颤:“还有没有办法?”

  “找不到配对的骨髓,再拖下去即使找到了也不能手术了。”

  停车场分别的时候,他已经开了车门,却忽然回过身抱住她:“子悠,我一直想问你,这几年你过得好不好?”

  她的背脊僵直:“陆与韬,都过去了……我会去看若若的,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一定告诉我。”

  她看着他黑色的车子渐渐消失在夜幕里,霎时觉得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她很想好好儿哭一场,可是却一滴泪都掉不出来,也许所有的眼泪都在三年前的那场大雨中流尽了,这辈子再也无法为他再流一滴眼泪。可看到曾经风度翩翩的男人如今这般无助伤心的样子原来还会难过,仍然想要抱抱他。

  几年前她见到若若的时候,她才三岁,奶声奶气地叫她阿姨,红扑扑的苹果脸上有两个梨窝儿,几乎甜到人心里去。

  陆与韬说:“若若是前妻和我的孩子。”

  “你在担心什么?”她将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语气认真,“与韬,既然我决定和你在一起,就决定接受你的过去。”

  他将她揽在怀里,亲吻她的额头:“子悠,我不能没有你了,怎么办呢?”

  她抬头朝他笑:“把我娶回家呗,我可是……”

  她的话被吞没在他缠绵的亲吻里,他靠近她微红的耳廓:“求婚这种事怎么能让女人开口呢?”

  秦子悠将车开得很快,夜风呼呼地灌进车里刮得脸庞生疼。那些努力想要忘记的过往,一幕幕在脑海里清晰呈现。

  她翻包找门卡,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默暄从昏暗的角落走出来。

  秦子悠身形一滞:“怎么不打电话给我,一个人待在楼下吹冷风?”

  因为那个吻,她已经冷淡他一个星期了,他低着头:“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她转头正视他,忽然咧嘴笑起来:“你倒还知道我会生气啊,沈默暄,你要是以后再敢这样,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黑亮的眼睛里满是落寞的情绪,下巴隐约有青色的胡楂:“秦子悠,我二十五岁了,你别老把我当小孩子。”

  “对哦,你都二十五岁了,啊呀,那我已经二十八了……”

  他有些生气:“秦子悠,我喜欢你。”

  这段时间,他的行动太不正常,秦子悠装作不知道,时不时提醒他,他们之间的差距,可是她最害怕听到的话还是被他说出了口。

  胸口生出酸楚的微妙感触,她叹了口气:“默暄,你糊涂了,我们改天再谈。”

  他攥着拳,凝视她:“我清醒得很,也想得很清楚……”

  她厉声打断他:“你喜欢我什么?我比你大了三岁,我看着你长大,在我心里你就是我弟弟。要不是那次意外,我们关系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不伦不类,我跟你说过我们就当那件事没发生过……”

  明晃晃的车灯照过来,刺亮得她睁不开眼睛。

  一个尖厉的女声破空传来:“秦子悠,你这个狐狸精!”

  等她回过头,那个女人已经只离她一米远了,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看着那摊液体朝自己泼过来,只是一瞬间面前的男人一个箭步冲上前挡在她身前,一下子将她往后推,衣物发出的刺刺的轻响。

  她尖叫出声:“默暄!”

  5.你再敢说一句我就掐死你

  “右肩和右手臂有比较严重的灼伤,初步确定为二度。”

  秦子悠在床边坐下来,望着被纱布包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沈默暄。刚才在救护车上,一群医护人员簇拥着他,用碳酸氢钠帮他处理皮肤,他疼得额上青筋暴起,却一声不吭。被浓硫酸灼烧的皮肤起了水泡,严重的地方已经发黑,她竭力地捂着嘴才控制住自己不哭出声来。他已经疼得没办法说话,却躺在那儿朝她扬起嘴角。她死死地咬着嘴唇,却终是痛哭失声。

  他的声音很轻,却用尽了力气,一字一顿:“子……悠……你……别哭……”

  她听到他的吸气声,吓得胡乱地抹了把眼泪:“你别……说……话……”

  沈芸萱已经赶到,风风火火地冲进病房:“子悠,怎么回事?”

  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将她拉出去:“芸萱,对不起……”

  “谁干的?”

  她红了眼眶:“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沈芸萱已经猜到三分:“跟陆与韬有关是不是?”

  心里的伤口被血淋淋地撕开,她几乎要疼得弯下腰来:“是他妻子……芸萱,她针对的是我,本来跟默暄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对不起……”

  沈芸萱气得银牙咬碎:“你们之间早就断了,当年他那样对你,隔了三年,他老婆居然还不放过你要置你于死地,这世界还有没有天理了!”

  “姐——”

  沈芸萱回过头,和秦子悠一起走进去:“你醒了?”

  沈默暄微微皱眉,不过一瞬又嬉皮笑脸:“您老人家都被惊动了,我面子真大啊。”

  要不是他受了伤,沈芸萱早就去戳他脑门儿了:“你这小子,你说你,疯子泼子悠硫酸,你把子悠拉走不就好了吗,竟然拿自己挡,你还真以为自己铜墙铁壁啊!”

  她还要数落下去就被沈默暄截住:“姐,我这不就烧伤了一点儿吗,一点事儿都没有,你信不信我还能打球?”说着就要坐起来。

  秦子悠连忙拦住他:“默暄,别乱动。”

  他没有理她,却朝沈芸萱笑:“姐,我饿死了,你帮我去买消夜,淮阳路的生煎好不好?”

  沈芸萱最受不了他乞求的眼神:“馋死你。”

  等沈芸萱走了,病房里的气压一下子低下来。

  沈默暄伸出他没有受伤的左手拉她坐过来,她顺从地在床沿上坐下。

  “默暄,以后千万别再做出那么危险的举动……”

  他脸色阴沉地盯着她,她很明智地闭了嘴,果然他阴恻恻地开口:“你敢再说一句我就掐死你!”

  他的瞳人很黑,看着一个人的时候显得格外专注:“秦子悠,你说你把我当成弟弟,可是我没有一天把你当成我姐姐。你不是问我,我喜欢你什么吗?我现在告诉你,三年前,我从德国回来,你跟姐姐到机场接我,我记得你以前很活泼的,说话跟只黄鹂鸟似的,可是那一次,你明明笑着拥抱我,可我看到你眼睛里写的都是伤心。你还是和我们打打闹闹,可是感觉却跟以前不一样。你从事不对口的工作,我看着你努力得像个工作狂,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个小时,什么大事都一个人担着。你东奔西走帮姐姐张罗工作,你反对我放弃学历跟人合伙开汽修店,可我真的做的时候,你把几年的积蓄全借给了我。你这个人就是这样,对别人好得恨不得掏心掏肺,唯独对自己不好。我赚了第一个五十万请你吃饭,送你回家的时候,车灯把你的影子映在墙壁上,你转过头朝我挥手道别,眼睛弯弯的,笑得像只小猫。我就在想,哪个男人能这么幸运把这个姑娘娶回家呢?那个晚上你抱着我哭,说你可能得了绝症,也只有喝醉的时候你才会那么坦诚。其实我很感谢那天晚上的意外,你说我乘人之危也好,说我把持不住也罢,是,我喜欢你,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久远得连我自己都无从追溯。不,秦子悠,我爱你。”

  6.世界上好姑娘多得是,可我只要你

  她不知道原来沈默暄还能出口成章,她听得发懵,半天没回过神来,心口发疼。她想起他将她抱在怀里叫她不要逞强,想起他红着脸说要娶她,想起他毫不迟疑地挡在她面前,他虽然比她小了三岁,却比自己印象中成熟许多。

  沈默暄说了那么多,气都有些顺不过来,忐忑地看着她:“子悠……”

  秦子悠抬眸凝望他:“默暄,我不能跟你在一起。”

  他蹙着眉:“为什么?”

  那些前尘过往,她原本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碰触,现在讲出来似乎并没有想象中困难。

  她本科读的是微电子,一路顺风顺水地直升研究生,陆与韬是她的硕导。留学归来的青年才俊,三十刚出头就升了副教授。因为长得儒雅英俊,讲话风趣幽默,学术水平又高,他们实验室几个小姑娘都很仰慕他。

  秦子悠真正和他熟悉起来是研一下半学期的时候,她忙了一个几月的硅芯片眼看就要成功,却因为线路出了错,要从头来过。

  她说这话的时候弯着嘴角,仿佛在笑:“有天晚上,我一个人留在实验室画电路图,头都大了。他忘了东西,折回来拿,看见我还在,就说我是小愚公,只会蛮干。原来他已经在门口站了很久,看我画了一遍又一遍,又推翻重来。我不服气,他就随手动笔改了一个地方,马上就对了。后来,他送我回宿舍,那时候是四月,学校里种满了晚樱,风一吹就有许多花瓣掉下来,他伸手帮我把头发上的樱花瓣掸下来,还祝我好梦。”

  她只用了一秒钟就爱上了他,一个笑意温柔、风度翩翩的男人。他偶尔带她出去吃饭,开车的时候喜欢让她坐在驾驶座后面,他说这样抬头不用分心就能看到她;他喜欢送她梨花,洁白小巧,捧在手里,像一团团白雪;他喜欢她长发披肩的样子,亲吻她的时候喜欢托着她的后颈。

  所有的一切在她的脑海里特别清晰。

  “我一直以为,我可以一辈子和他在一起。他所说的一切我都相信,他说若若是他和前妻的女儿,我就准备好做这个三岁小女孩的母亲。可是,原来他没有离婚。今天想泼我硫酸的女人就是他的妻子。三年前,她约我在咖啡店见面,将热咖啡泼在我脸上,骂我是第三者。这杯咖啡在我和他分手的时候,我还给了他。我跟他在一起两年,他却将我置于那样一个位置,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竟然破坏了一个家庭。”她顿了顿,“可是,默暄,我忘不了他。放手的时候,我才知道我比想象中更爱他。直到今天,我见了他,我还是会软弱。我没办法骗你,也办法骗我自己……”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简易的MP3:“这是他本科毕业的时候自己做的,在我们分手的时候,他把这个送给我,它在我包里放了五年,有关于他的东西,我只剩下这一件,里面还有他的声音…….”

  她用力将它掷出窗外。

  沈默暄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指节都有些发白:“我可以等。”

  她笑了笑:“默暄,我前两天去医院检查过了,只是胃病,并没有怀孕。”

  他像个执拗的小孩子:“秦子悠,我不介意你心里有谁,我只要待在你身边。”

  “这世界上好姑娘多得是,我不值得你这样。”

  他抿着嘴,动了动身体,疼得直吸气,她忙俯下身想让他躺好,却被他抱紧。

  他的声音沉沉地在她耳边响起:“世界上好姑娘多得是,可我只要你。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与其期望别人给你幸福,不如我来给你幸福。”

  7. 迟早你会爱上我这个臭流氓

  若若跟沈默暄住在同一家医院。

  秦子悠去住院部的肿瘤科看她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戴着粉色的帽子,虽然已经瘦得皮包骨头,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却像个小天使。

  陆与韬瘦了一大圈,两颊都陷了下去:“子悠,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她会跟踪我,牵扯出不必要的误会。”

  也许把藏了多年的心事都倾吐了出来的缘故,再面对他时仿佛也不再那么无所适从了,她抿嘴笑了笑:“好像你跟我说得最多的就是这句话。放心吧,我跟默暄商量过,不会对你太太提起民事诉讼。”

  陆与韬苦涩地一笑:“谢谢你。”

  若若浅眠,可能是他们说话的声音吵醒了她:“爸爸。”

  她已经看到了秦子悠,疑惑地扬起眉。

  秦子悠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儿:“若若,你小时候见过我哟,你可以叫我阿姨。”

  若若咧嘴对她笑:“阿姨。”

  秦子悠看着她的笑容,心生恻隐,难过地说不出话来。

  “阿姨,医生叔叔说,等我病好了,要跟爸爸带我去迪斯尼乐园,所以我一直很听话地吃药,那个药很大很苦的。”

  秦子悠低头看见她小小的手背,青紫一片,她的喉咙逸出几不可闻的哽咽:“真乖,若若的病马上就能好了。”

  她在病房外问陆与韬:“医生说还有多久?”

  他靠着墙壁滑下来,眼里暗淡无光:“已经开始用吗啡止痛,就今年吧……”

  在癌症面前,世上医术最高明的医生也无能为力。所有的安慰都显得单薄,她蹲下来最后一次拥抱他:“与韬,我很抱歉。”

  沈默暄的烧伤其实很严重,医生说留疤是一定的。秦子悠坐在床边喂他喝粥。

  他冲她傻笑:“秦子悠,你真是贤妻良母。”

  她停下手里的动作,教训他:“你以后要是再做出这样危险的事,就算芸萱原谅你,我也不会原谅你。”

  他挑眉,笑嘻嘻地瞅着她:“我就当成你在关心我好了。”

  她斜睨他,将一口粥塞进他嘴里:“你的脸皮可以再厚一点儿。”

  他却忽然严肃起来:“子悠,如果再让我选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

  “好好儿吃饭。”

  刚还吃得好好儿的,这会儿他却嫌烫,一定要她吹,她不得不放下碗,瞪视他:“沈默暄,你别得寸进尺!”

  “嗯,不错,能生气就说明心情好点了。”他仿佛有些担心,“子悠,你看我肩膀手臂都烫伤了,你以后不会嫌弃我丑吧?”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啊,医生都说可以植皮了,再说你是为了我变成这样,我还嫌弃你,那我还是人吗……”

  沈默暄奸计得逞,无限雀跃:“不嫌弃我,那就是答应了啊。哈哈,媳妇儿,嫁给我肯定不吃亏,以后我的信用卡全归你管。”

  秦子悠无语凝噎,这几天,他真是越来越死皮赖脸了。可是心里有处地方这样柔软,也许可以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怔忡间,他已经倾身向前吻住她,她挣了挣,他却扣紧她的腰,更深入地亲吻她。

  直到她被他吻得喘不过气,他才放开她,她的脸都红到脖子根了:“臭流氓。”

  他帮她擦了擦嘴角:“迟早你会爱上我这个臭流氓的。”

  8.秦子悠,祝你幸福

  秦子悠的生日在六月份,沈默暄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还不能过分暴露在阳光下,所以一直穿着外套。

  他开着骚包的布加迪小跑到她公寓楼下接她,引得行人纷纷侧目。

  她一上车就戳他:“还嫌不够招摇是吧?”

  沈默暄捂着肩,嗷嗷叫:“疼……”

  她以为真的碰到了他的伤口,连忙侧过头看他,却被他逮住,在脸上亲了一口。

  “流氓!”

  他嘿嘿笑:“这招真是屡试不爽啊。”

  她摊开手:“礼物呢?”

  他挑眉,抬手解纽扣。

  她警惕地瞅着他,他鄙视她:“女流氓,想什么呢?”

  她一看到他脖子里用红丝带打了个蝴蝶结,笑得差点儿岔气:“这是什么?”

  他撇着嘴:“我都把自己送给你了,你还不满意啊?”

  “你想省钱就跟我说一声嘛。”

  “秦子悠!”他咬牙切齿。

  她摸摸他的头:“好啦好啦,去哪里?”

  周末去游乐场这种地方真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她拉着他的衣袖:“吃个饭就好了嘛,干吗来这种地方……”

  沈默暄扭头看她:“朋友送了我两张票,说女生都爱游乐园。”

  其实一共就玩了四个项目,人太多,大多时间都在排队。玩完大摆锤,沈默暄吐得一塌糊涂,他无限惆怅地说:“本来想吃你豆腐的……”

  她笑着踹他:“没正经。”

  玩摩天轮的时候,已近傍晚。他们坐在密闭的空间里,缓缓地升上天空,从高处看下来能看到整座城市笼罩在夕阳金色的光辉里,他在她耳边轻轻地唱《幸福摩天轮》。

  秦子悠没想到他唱歌那么好听,忍不住赞叹了一句:“唱得那么好为什么以前在KTV都不开金口?”

  他倒得瑟起来:“我这是不开口则以一开口惊人,你男朋友的优点多得是呢,你可得看好了,别被人抢了去。”

  她觉得此刻温暖而完美,于是仰脸亲了亲他的嘴角。他瞪大了眼睛,不过片刻就笑眯眯地瞅着她:“嘿嘿,我还是有点姿色的。”

  秦子悠捏他鼻子:“臭美……”

  “爸爸,照片里这个阿姨不就是上次来看我的那个吗?”

  陆与韬揉了揉若若的头:“闺女,今天在游乐场玩得太累了,快点儿睡吧。”

  她听话地闭上眼,隔了一会儿又睁开:“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再去疗养院看妈妈?”

  他帮她掖好被子:“你想去的时候,爸爸就带你去。”

  钱包里那张照片已经微微泛黄,他轻轻摩挲,相片里的秦子悠笑得那样明媚灿烂,仿佛还没有长大。

  他或许永远都不会告诉她,今天他在游乐场看到她和沈默暄有说有笑地与他擦肩而过,男生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她边笑边踢他,他已经好久都没见过她这样笑了。

  他一直记得当年那个女孩子,日光灯将她的背影照得单薄瘦削,她伏在办公桌上,一遍遍地画,一遍遍地改,锲而不舍。他说她是小愚公的时候,她有些恼羞成怒:“陆老师,诺贝尔做了无数次试验才发明了炸药,科赫经过长时间的观察才发现了结核杆菌,从事科学研究怎么能避免失败?”

  那个瞬间,他觉得眼前的女孩生动非常,忍不住想逗她。其实她只是卡在一个思维盲点上,他画了两笔,她马上仰起头盯着他,眼睛闪闪发亮:“我怎么没想到?老师,你太厉害了,谢谢你……”

  手机响起来,他走到门外接起。

  “陆先生,您什么时候抽个空来看一下您太太吧,她的情绪不太稳定。”

  他嗯了一声。靠着墙壁,轻轻闭上眼睛,有液体从眼角溢出来。

  秦子悠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从来没有欺骗过自己。博士读完,他和妻子劳燕分飞,和秦子悠在一起之前,他们已经离婚一年多。三年前,前妻因为美国的工作压力太大,回国来找他。他没有想到,她会去找秦子悠说出那一番话。他与前妻吵了一架,她拿着水果刀割破自己的咽喉。神经科的医生告诉他,前妻的精神状况十分糟糕,急需人照顾。

  决定放弃秦子悠花费了他多大的气力,他连自己都无法估量。她将咖啡泼在他脸上,斩钉截铁:“我恨你。”

  他想,让她恨一辈子也是好的,这样至少她还能记得他。可是那天她来看若若,走的时候却跟他说:“与韬,我原谅你了。”她朝他挥挥手,“再见无期。”

  他有多爱她,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就如同她永远不会知道,只要将那个MP3的线路板上某个点用铅笔涂满,让一条线路短路,就能听到一切真相。

  还好你没那么聪明,还好你什么都不知道,还好你还能幸福……

  他扬起嘴角,笑着流泪。

  秦子悠,祝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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