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美材

　　

　　孙中山（一八六六—一九二五），名文，字逸仙，号日新，广东香山县（今中山市）翠亨村人，伟大的革命先行者，中华民国的创始人，三民主义的倡导者。一九四零年，民国政府通令全国，尊称他为国父。 他学识渊博，在文学上独善联语，堪称大家。在他四十年的革命生涯中，写作了很多艺术精湛、脍炙人口、光彩夺目的对联。

　　愿乘风破万里浪；

　　甘面壁读十年书。

　　题书斋联。联中用了两个典故，上联典出南朝文学家沈约撰的《宋书· 宗悫传》，宗悫少年时很有抱负，人家问他有何志向，他回答：『愿乘长风，破万里浪』！上联语意为愿自己像大船一样乘着风势破浪前进。下联典出『达摩面壁』，达摩在少林寺面壁长达九年，静修大乘禅法，终悟禅机。 其后以《楞枷》四卷传授给中国高僧神光法师，把禅学传入中国，被中国禅宗奉为始祖。下联语意为甘心如达摩面壁般专心致志读书，探索经国济世的真理。这是一副构思很妙的言志联，其遣词、造句、声韵、对仗和节奏都有很高的艺术性。再加上词章美，巧用典，使这副对联成为情文并茂的隽品。品读此联，我们可从联语字里行间，看到孙中山青年时期以宗悫、达摩为榜样，胸怀壮志，为建功立业而积极进取，苦读求知，坚持不懈的治学精神。

　　爱国爱民，玉树芝兰佳子弟；

　　春风春雨，朱楼画栋好家居。

　　题爱春楼联。 爱春楼是孙中山曾经住过的地方，其主人是同盟会员谢逸桥。 此联不仅写出了此地此楼环境之幽雅，主人品格之高尚，而且用鹤顶格和鸢肩格双嵌『爱春』楼名，表达了作者的远大抱负与政治主张。 此联确是内容与形式双佳的好作品。

　　兴创自我；

　　利归于农。

　　题蚕子公司联。 一八九五年孙中山在广东顺德北水乡开办『蚕子公司』以作革命掩护，他为公司题了八字短联，革命、兴农、爱民在一位革命家心中融为一体。

　　莫嫌老圃秋容淡；

　　最爱黄花晚节香。

　　题文瀛公园联。 一九一二年孙中山到山西太原视察，游文瀛公园题此联，联语改北宋诗人韩琦『不羞老圃秋容淡，且看黄花晚节香』诗句而成。 孙中山用『最爱』二字直抒胸怀，表达出身处革命激流中的作者坚强的革命意志和革命到底的精神。 他游肇庆鼎湖山时，应庆云寺僧所求题联：

　　尘事未除人自苦；

　　江山无恙我重游。

　　此联一语双关，既道出人们出世的心愿，更反映了孙中山要在崎岖的革命道路上奋斗拼搏的人生观。

　　尉和平景象，振国是风声，发扬章贡英灵崆峒秀气；

　　恢家族规模，建明治基础，光大楚丘宏业阀阅宗功。

　　题夏府戚氏聚顺堂联。 江西赣县夏府名绅戚翠，号坦天，他追随孙中山参加了同盟会，并与孙中山四处奔走，并肩战斗，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一九二零年夏府戚氏重修聚顺堂，孙中山题此联以作纪念。对联言辞恳切，表达了孙中山期望祖国和平振兴，倡导发扬革命先烈光荣传统，祝愿戚氏家族兴旺发达，光大宗功伟业的心愿。

　　人类进化；

　　世界和平。

　　赠戴季陶联。表达孙中山从事革命的最终理想，也是对戴的期望，但戴季陶却辜负了孙中山的期望，在孙中山逝世后，积极参加西山会议的反革命活动，反对孙中山的三大政策，走到革命的反面，成为历史的罪人。

　　西谚曰，血浓于水；

　　东古训，唇齿相依。

　　赠日本友人头山满联。 此联寓国际主义友谊和朋友真情于一联，富涵哲理。

　　养天地正气；

　　法古今完人。

　　赠鲁雨亭联。 鲁雨亭生于一八九九年，河南永城芒山镇人，抗日民族英雄。 一九四零年四月，任国民党四十一军代军长的鲁雨亭，率部与日军激战于李黑楼东门外，不幸身中数弹英勇牺牲，时年四十一岁。 这副对联是鲁雨亭青年时在河南宏威军士官学校毕业之际，所获赠之对联墨宝。 其实这是一副流传已久的古联，曾为旧东吴大学校训，凸显了中国传统语言文约事丰、义深词洁的『教化』特点。孙中山多次书写赠人，既体现了他对正气的弘扬，也是对革命同志的激励和鞭策，于当今仍具有现实的教育意义。

　　精诚无间同忧乐；

　　笃爱有缘共死生。

　　赠宋庆龄联。 宋庆龄旅居日本时，曾担任孙中山的秘书，共同从事推翻清朝建立民国的革命活动。 一九一五年十月，二十二岁的宋庆龄冲破世俗偏见，不顾亲友反对，毅然与比自己大二十二岁但志同道合、肝胆相照的孙中山结婚。一九二二年孙中山手书此联边款署『庆龄贤妻鉴，孙文』。赞颂他俩共同的人生追求和同忧共乐的真情。

　　从容乎疆场之上；

　　沉潜于仁义之中。

　　赠蒋介石联。一九二二年六月五日，陈炯明炮轰广州总统府，孙中山出走永丰舰与陈相持。蒋介石在上海得此消息，立即赶往广州，在永丰舰随侍策划，因而取得孙中山信任，并获赠联。

　　安危他日终须仗；

　　甘苦来时要共尝。

　　赠黄兴联。一九一二年四月，孙中山辞去大总统职务，八月二十四日应袁世凯之邀北上。在这风云变幻之际，孙中山手书这副对联赠之（黄兴时任陆军总长），提醒他务必防范袁世凯的叛乱阴谋。 联语表达了对战友的无限信任和真挚的友情，并流露出对复杂时局的隐忧。 一九一六年十月三十一日，黄兴病逝于上海，孙中山悲痛万分，亲自主持丧礼，并题联挽之：

　　常恨随陆无武，绛灌无文，纵九等论交到古人，此才不易；

　　试问夷惠谁贤，彭殇谁寿，只十载同盟有今日，后死何堪！

　　上联中的随陆、绛灌，指辅佐刘邦的四个人，即随何、陆贾、绛侯周勃、灌婴。 《晋书· 刘元海载记》：『常鄙随、陆无武，绛、灌无文。 』九等，魏晋南北朝时，将士按才能分成九品。上联语意为常恨随何、陆贾能文不能武，周勃、灌婴能武不能文，纵然按九等论交，像你这样文武全才的人，在古人中也不可多得。 下联中的夷惠，即伯夷、柳下惠，古时称贤人。 彭殇，指彭祖（长寿者），殇子（夭折人）。下联语意为试问伯夷与柳下惠谁个更贤？彭祖与殇子谁个长寿？我们为革命共事只十年，想不到有今日之别，让我这个后死者怎能忍受？ 全联引证古典十分娴熟，革命情谊跃然纸上。

　　丹心一点祭余肉；

　　白骨三年死后香。

　　挽徐锡麟联。 徐锡麟，字伯荪，浙江山阴（今绍兴）人，光复会会员，一九零七年七月六日，他在安庆巡警学堂刺死巡抚恩铭，率众起义，因寡不敌众，力竭被俘，当晚被斩首，而恩铭之妻竟然剜徐之心祭恩铭。 徐锡麟壮烈牺牲，年仅三十五岁。

　　江户矢丹枕，感君首赞同盟会；

　　轩亭洒碧血，愧我今招侠女魂。

　　挽秋瑾联。秋瑾自号鉴湖女侠，一九零五年在江户（即日本东京）率先参加同盟会，一九零七年回国起义失败，七月十五日凌晨就义于绍兴轩亭口。 孙中山专程到绍兴『风雨亭』祭奠，并题挽联。 上下联概括烈士两大业绩。 而上联中一『感』字，尤切合领袖身份； 下联中一『愧』字，更表达了后死有愧的革命情操。

　　尽力民国最多，缔造艰难，回首思南都俦侣；

　　屈指将才有几，老成凋谢，伤心问东亚海权。

　　挽黄钟英联。 黄钟英辛亥革命后任海军总长兼海军总司令，他矢志振兴海军，积劳成疾，于一九一二年十二月四日病故。

　　二十年革命成功，忧患与同，安床莫共，鸟尽说弓藏，槛车就擒悲邓艾；

　　三百日縲囚初释，奇冤虽雪，沉郁已深，豹死留皮在，疑疏谁为颂陈汤。

　　挽刀安仁联。 刀安仁是云南盈江傣族人，一九零五年加入同盟会，一九零八年参与筹备滇西起义，任滇西国民军都督府第二都督，曾被袁世凯囚禁，孙中山将其营救出狱。 一九一三年三月病逝。 北京政府以『上将恤典』为他举行追悼会，孙中山送挽联，对刀安仁投身革命反遭诬害，身陷牢狱，虽得昭雪而身心倍遭摧折，不久去世表示了极大义愤，以慷慨的言辞控诉和鞭挞了军阀袁世凯倒行逆施的罪恶。

　　平生慷慨班都护；

　　万里间关马伏波。

　　挽蔡锷联。一九一六年十一月八日，蔡锷病逝于日本，次年举行国丧礼，孙中山题挽联送往长沙。 联语用汉代两位名将班超（曾任西域都护）和马援（曾任伏波将军）比蔡锷，评价高而得当。 此联悼念蔡锷，激昂壮烈，意含推仰，笔扫哀恻。 非中山不能道，非蔡锷不能当。

　　一九一三年三月二十日，袁世凯指使赵秉钧派人刺杀宋教仁于上海火车站。 孙中山万分悲痛和愤慨，从东京赶回上海写下两联表示哀悼。 其一为：

　　三尺剑，万言书，美雨欧风志不磨，天地有正气，豪杰自牢笼，数十年季子

　　舌锋，效庄生索笔；五丈原，一抔土，卧龙跃马今何在？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撒几点苌弘血泪，向屈子招魂。

　　上联借春秋战国时期辩才出众的苏秦（苏季子）和庄子赞扬宋教仁善于言辞的外交才华； 下联借历史上无罪被害的苌弘和屈原来表达对宋教仁之死的痛惜。 联文用典自然，文意深沉，感情真挚，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 其二为：

　　作公民保障，谁非后死者？

　　为宪法流血，公真第一人。

　　联文：为了公民的权利有保障，您南北奔走，并因此牺牲，我们同你相比，谁不是后死的人？为实现民国宪法而流血，您真是革命前驱的第一人。此联气象壮烈，似欲与《国殇》同驰骋，感人至深。

　　一九一一年，孙中山领导的辛亥革命，推翻了清王朝，结束了中国两千多年的封建帝王专制，成立了中华民国。 然而，这个伟大的革命成果却很快就被复辟帝制的袁世凯窃取。 孙中山先生为提高大家的革命信心，继续为中华民族的复兴而不懈努力，特撰一联：

　　革命尚未成功；

　　同志仍须努力。

　　横批： 天下为公

　　『天下为公』，四个铿锵作响的大字，从此成为中华民族不朽的精神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