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鹤

　　曾有这样一副对联广为人知——“文章西汉两司马；经济南阳一卧龙”。上联说的是西汉两位大文豪司马迁与司马相如，下联指的则是三国时的政治家诸葛亮。但近来有人认为：“文人中既有奴隶也有奴才，奴隶有反抗精神，奴才只会阿谀奉承。具有反抗精神的司马迁是奴隶文化的代表，长于歌功颂德的司马相如是奴才文化的代表。”所以，“两司马”不能并称。其实，后人将“两司马”并称，主要着眼点还是二人的文学成就（司马迁的散文，司马相如的辞赋）。正如后人因为书法成就，将苏轼、黄庭坚、米芾、蔡京并称为“宋四家”一样，有人因为蔡京是祸国殃民的大奸臣，就将蔡京换成蔡襄。结果造成历史名词的混乱。可见评价人物，不应该“因人废言”，而应当实事求是，讲明功过。

　　有趣的是，这副名联居然出自清代民族英雄左宗棠之手。近代学者柴小梵（1893-1936，浙江慈溪人）的《焚天庐丛录》卷四“曾文正（曾国藩死后谥文正）撰联识左季高（左宗棠字季高）”一条中记载了这件事。左宗棠还未出山的时候，曾经自己撰写门联：

　　文章西汉两司马；

　　经济南阳一卧龙。

　　并将这副对联张贴在大门口。

　　曾国藩看见后对左的才华表示惊奇，于是出了一个上联给左宗棠：

　　季子才高志广，仕不在朝，隐不在山，于我意见相左；

　　这副上联正好嵌入了“左季高”的名字。没想到左宗棠也随笔对出：

　　藩臣为国尽忠，进不能战，退不能守，问他经济何曾。

　　也把“曾国藩”的名字嵌入下联之中。

　　曾国藩对左宗棠的文采十分欣赏，于是请左帮助自己办理军务。

　　关于这则故事和这副对联还有两个疑问。一是，请左宗棠出山的不应是曾国藩。据《清史稿》卷412《左宗棠传》记载，请左宗棠出山的是张亮基和骆秉章，曾国藩只是到了咸丰六年（1856年）才向朝廷保奏左宗棠的战功。即便如此，大多数人依然相信这副对联是左宗棠创作的。二是这副对联仍有可议之处。钱基博先生（1887-1957，江苏无锡人，钱钟书先生的父亲）在《近百年湖南学风》一书中曾收录一通自己写给章士钊（1881-1973，湖南长沙人）的信：——昔闻左文襄（左宗棠死后谥文襄）自署楹联于门曰：“文章西汉两司马，经济南阳一卧龙”，未尝不叹左公虚骄之见，而未为知卧龙。龙而已卧，何心经济？而龙之得安于卧、成其卧者，在宁静而不在经济。窃欲改此联“经济”二字为“宁静”，书以相奉。

　　文章西汉两司马，固在公有以自信；

　　宁静南阳一卧龙，尤祝公善以致远。

　　上联“公”指章士钊。

　　看来钱基博先生心中的佳联乃是：

　　文章西汉两司马；

　　宁静南阳一卧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