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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场雨诗歌

时间:2023/11/9 作者: 赤水源 热度: 13055
/ 范庆奇

第一场雨

在兰州,雨比雪更让人惊喜

  站在黄河边,我把头仰向天空

  伸出舌头接一滴雨

  好多时候,我反复练习这个动作,适应

  用舌头接住一滴雨

  用尽全身的力量拥抱雨水

  往往,我都哭着跑回家

  讲述一滴雨,辛酸的一生

  它的出生足够艰难,从土里长到天上

  又回到土里

  由一滴雨,我想到了父亲

  他已经久居地底,怀抱着无数条暗河

  这些年,祖父老了,祖母老了

  唯独我越来越强壮

  一年,十二个月,分四季

  现在是暮春,接下来是初夏

  我从体内掏出另一个自己

  安放在一滴饱满的雨中

  静静地休眠到下一次雨期

105 病房

定西路左转,有一栋高大的建筑

  人们把这称为:甘中附院

  巷子里有一个卖红薯的人

  每天都按时出现

  突然有一天,他消失了

  接连几天不见人影

  周二查房,我走进105 病房

  卖红薯的男人躺在床上

  我给他量血压的时候,他笨拙地

  卷起袖子,脸上满是窘迫

  我给他检查单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

  接过去,握在手里,身子不停地颤抖

  像极了为红薯剥皮的样子

临终书

桌子上的花开得正艳,有百合,有玫瑰

  她睁着眼睛定定的看着,好像要看穿花 之外的身后事

  也许是太虚弱,她无力抱怨曾经

  一开一闭的口中吐出将死之人的腐气, 与浓烈的花香

  碰撞在一起

  她的一生是短暂的,仅仅只有七十八年

  相比于树木而言,太短,不足挂齿

  前二十年照顾兄妹,后五十八年操持

  丈夫儿女,期间不知有多少天寄存于医院

  她像一个分娩的妇人,解开

  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衣服,颤巍巍的从身 体里

  掏出自己,献给别人

  现在,她完成了一个妻子的一生

  现在,她完成了一个母亲的一生

  她像一只暮秋的蝉,安静的结束了生命

  连着茧一起埋入地下

梦回夜转

提拎着梦里的自己,从惶惶不安中醒来

  摸一下床头的手机,凌晨一点二十四分

  夜里辗转难眠,想起了病房里的老者

  他深陷的眼睛仿佛能洞察一切,包括他 将死的讯息

  电脑上的病例写着:独居

  他不是子女外地工作,而是没有子女

  更为准确的说,白发送走了黑发

  他脸上刻满沧桑,皱纹的缝隙里隐藏没 有流尽的眼泪

  他说:我怕是活不久了

  嘴里一直在重复这句话

  像是说给别人听,又更像是自言自语

  我把药递给他的时候,梦刚好结束

  我记得我遇到过这样的病人,不止一个

  他们脸上笑着,手却抖得厉害

低沉

十二月的天空压抑了起来,来自西伯利 亚的狂风

  卷起古老的黄土

  每一粒泥土都有隐情,每一次刮风都有 起因

  土里埋藏着战死的军士和饮血的马匹

  用力深嗅,会有青草的腥味

  越过贺兰山的禁锢,渡过浑浊的黄河

  它们来到满布沟壑的高原,一齐向四面 吹去

  不用考虑沟壑的深浅,不用顾忌死者的 诅咒

  在我紧了紧衣服的当口,天空更压抑

  也更低了

  村子里恶寒的老人减少了出门的次数,

  他们闭门塞户,谢绝登门的访客,

  忌惮提及死亡

轮廓

透过车窗,我大体分清楼房的轮廓

  借着月色我斗胆分辨路上的行人

  他们行色匆匆,不作一点停留

  他们的轮廓佝偻,低矮,最后匍匐

  身子往下,低进嘈杂的车流里

大通河的岸边

河岸边的房屋依次排列

  在一场即将到来的雨水中,它们不安

  就连黄土里的蚂蚁也是,它们搬了家

  在忙碌的日子里,行人把雨水赶回阴天

  去青海的路上,我感受到广阔

  那是放牧数万头牛羊的草原

  在火车上,我清楚的闻见草香

  是西西伯利亚的风

  提前带来了草原的讯息

  借此,我们展开讨论

  那些不知疲倦飞翔的雄鹰

  以蓝天作为依靠,飞向另一个隐秘世界

  于是懂得苦难,往往小于人世的悲欢

  一条河,生命的源头永远不会停止

黄昏之后

黄昏渐渐倾倒,转为黑夜

  在海南藏族自治州,一条我不知

  姓名的河流旁边,黄昏从远处缓慢走来

  我不着急,就在微凉的风中等候黑白交替

  此刻,脑海中

  有一个擅长书写边关的诗人,他正在吟诗

  那些白雪,是他笔下忠实的宾客

  在漫长的守关年岁中,不知疲倦地

  与他一次次相遇,相知

  他的诗句名贯古今,而心里永远装着他 的边塞,

  他的战马奔腾

  黑夜侵占黄昏,周围的草原寂静,又喧嚣

  我看不见一个人,却听见数不清的风声

  无法入睡的人,你为何独坐

  是在怀疑这个夜晚,还是沉醉已逝的黄昏

窗外

只有坐车的时候,才会仔细看看窗外

  一些细碎的声音从车窗上弹走,一抬头

  几只鸟儿与车子紧擦而过

  细听,你会发现

  在旷野上,还有无数种

  喊不出声的声音被禁止

  一个牧羊人的吆喝,卡死在

  日渐稀疏的草地上

  一个矿工的指令,埋葬在

  日趋变薄的炭层里

  我像一个拾荒者,背着宽大的布袋

  收拾他们遗落的声音

  借过车窗,我向不断倒戈的树木挥手

  让它们替我守住这片土地

  让下一个透过窗子的人

  还能看见牧羊人、矿工和我

又见横江

一条水横行云贵,便是江

  江边有一叶扁舟

  蓝色的外壳如同蓝色的天空

  浸染了这一方水土

  横江水依旧如去年一般浑浊

  像是有流不完的浑浊的眼泪

  为一次大旱哭泣

  为一次暴雨哭泣

  几个农人提前收割早夭的庄稼

  他们细致极了,缓慢地收割

  缓慢地放进背篓

  像是给自己多年的挚友

  收拾尸骨一般

  昨夜大雨,江水涨了又涨

  可还是有人守着一条江

  打捞庄稼们溺死的尸身

  带回家中,喂牛,喂马

  以及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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