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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军激战花朗坝

时间:2023/11/9 作者: 赤水源 热度: 13932
纪实 周元珠

  1936年6月初,殷禄才跟随在大雪山进行短期休整的红军川滇黔边区游击纵队,来到了镇雄花朗坝,准备开往贵州毕节一带去打击和消灭国民党基层武装政权。

  6月7日下午,在一家三合院大瓦房的指挥部里,刘复初正给殷禄才详细讲解中国共产党的工人阶级先锋队性质、奋斗目标和远大理想;讲解当前革命斗争的形势和任务,指明工农红军及其所属的地方武装,是一个执行政治任务的军事力量,除担负打仗外还要宣传发动群众、组织武装群众,帮助建立苏维埃政权等职责;讲解党组织要坚持民主集中制,党员要服从组织分工,遵守部队纪律,维护团结同志,增强克服困难和斗争的意志;讲解日本帝国主义侵略我国东北,而国民党却腐败无能。中国共产党要把解放全中国的穷苦大众作为己任,坚持斗争,直到革命的胜利。

  此时,一名放哨的战士慌慌张张地从山上跑下来,向刘复初报告:“刘政委,我们在山上放哨时,听见前面不远的地方,隐隐约约传来密集的枪炮声。”

  刘复初心头一惊:“是啥子部队在那里干起来了?是不是贺龙、肖克率领的红二、六军团派队伍来寻找我们,半路与滇军交上了火?”

  “走,不管是不是,我们过去看一下。”殷禄才跟随着刘复初、龙厚生、李青云走出了指挥部。

  刘复初命令司号员吹响紧急集合号,将队伍集合起来向前开进。走到不远处的一条沟谷里,突然发现前面有一支队伍快速向这边开过来。

  龙厚生急忙命令:“纵队分成两个支队,我带第一支队埋伏在左,李特派员带领第二支队埋伏在右。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开枪。”大家快速按照战斗部署进入了丛林阵地,做好战斗准备。

  龙厚生和殷禄才二人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打开了手枪的保险,眼睛死死盯住前面过来的队伍。

  刘复初带着一名机枪手,爬到较高的山崖上,准备封锁道路。机枪手不小心,突然踩翻了悬崖边上一块大石头,石头嘣、嘣、嘣地滚到深沟里,响声惊动了前面开过来的队伍。机枪手也差点跟着石头滚下山去,幸亏刘复初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抓住。

  山谷里前进的队伍发现山上有响动,“哗”地一下散开,趴在地上,一边观察山上的动静,一边快速做好战斗准备。

  走在前面的一名军官观察半天,发现只有一块石头从山崖上滚下来,再也没有发现任何动静和异样,四周静悄悄的。

  为了谨慎行事,那名军官举起望远镜,再次仔细观察,发现山崖上有一只黑山羊在啃树皮。于是才放心地说道:“哦!原来是山羊把石头蹬下悬崖了。”于是放心大胆地带着队伍顺着沟谷继续前进。

  殷禄才举起手枪,准星随着军官的脑袋慢慢移动,近了……近了,300 米……200 米……100 米。龙厚生也举起手枪,准备发出战斗号令。

  突然,龙厚生发现走过来的军官身影好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赶快将殷禄才的手枪推开,小声说道:“先不要开枪,那个军官我好像有点面熟,先问问情况再说。”

  于是,龙厚生就用那浓浓的湖南话喊起来:“下面的那位长官,请你站住,再往前走半步,我就开枪啦。”声音在山谷里回荡……

  军官听见山上突然传来的喊声,立即命令队伍停止前进。军官觉得这浓浓的湖南声音好熟呀。于是就回话:“山上的好汉,请你们网开一面,我们从这里只是借路经过。我们是红军的队伍,专门打国民党反动派的,不打干人,我们和干人是一家人。”

  李青云在密林里听到回话的军官讲的是浓浓的江西口音。听声音,好像是欧阳崇廷。

  李青云举起望远镜,仔细辨认沟谷回话的军官,果然是欧阳崇廷。

  李青云大声地喊起来:“崇廷兄弟,原来是你呀!我是李青云。”

  李青云的脸被稀稀疏疏的树叶子遮住了,欧阳崇廷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从林中传出来的声音也是浓浓的江西口音,喊话的人是李青云不会有错。

  龙厚生、李青云、欧阳崇廷三人都是从江西瑞金一起长征过来的老红军。1935年2月,中央红军长征到达贵州时,欧阳崇廷奉命留在贵州,策应红军二、六军团。

  李青云、刘复初、龙厚生急忙走出灌木林,向欧阳崇廷迎了上去。

  四双有力的大手叠加在一起,四个身经百战的身躯紧紧地拥抱成一团。

  双方的司号员都同时吹响了集合号,两边的队伍在山沟里很快集合完毕。双方相互鸣枪,庆祝意外的相逢。山谷里震耳欲聋的枪声,久久回荡……

  此时,欧阳崇廷的队伍里又跑出来两个军官,一个是阮俊臣,另一个是陶树清。

  阮俊臣早就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了,为当他看见自己多年以前的老领导刘复初突然出现在眼前时,情感的闸阀早已经打开了。他猛扑过来,一把抓住刘复初的手,久久不愿松开。

  刘复初高兴地说:“俊臣呀,苍天真有眼哟!又安排我们在这里见面了。”

  “是呀,看来是命中注定了,我们两个川耗子(二人均为四川古宋人)背井离乡也会相遇哟!”阮俊臣感概地说。

  欧阳崇廷说:“我首先给大家介绍一下阮俊臣的情况,阮俊臣是……”

  刘复初一下打断了欧阳崇廷的话,说道:“崇廷兄,你先养足精神,等会儿给大家介绍陶树清。阮俊臣的情况我比你清楚,让我来介绍。”

  “恭敬不如从命,政委请讲。”欧阳崇廷谦虚地说。

  刘复初介绍说,阮俊臣生于1900年,1921年参加黔军,1932年冬天,担任黔军第2 旅1 营营长,结识了中共党员刘斯贞,逐渐接受革命主张。退役后,于1934年5月14日联系绿林武装在古宋县暴动。1935年夏初,阮俊臣率领队伍投奔刘复初领导的川南游击支队,也就是原来的“南六”游击队,后来刘复初介绍他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36年2月下旬,刘复初派他率领原来的起义队伍开往毕节,与当时长征经过毕节的红二、六军团会合,他被贺龙、肖克任命为贵州抗日救国军第三支队司令员。

  “情况是不是这样呀?说错没有?俊臣大哥?”刘复初反而问阮俊臣。

  阮俊臣说:“情况属实,老领导真是好记性哟!”

  “我的介绍完了,下面该崇廷兄弟介绍陶树清了。”刘复初说。

  欧阳崇廷掏出怀表一看,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钟了。于是就对大家说:“这个陶树清的历史呀,比较复杂,三言两语是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我的肚子早就直擂响鼓了。走,干脆到你们的驻地去,吃了晚饭再慢慢道来。”

  两支队伍沿着山间的崎岖小道,犹如一条蜿蜒的长龙,向纵队驻地慢慢前进。

  吃过晚饭,已经是晚上7 点过了。半圆的月亮从东边升起,静静地镶嵌在天穹上。皎洁的月光,照着银色大地,泛着微微光亮。在山坳里一家四合院农户家里,桐油灯闪烁着微弱的灯光,刘复初、龙厚生、李青云、欧阳崇廷、阮俊臣、陶树清等围坐在一张大木桌旁,共同讨论两支队伍的合队事宜。

  殷禄才在旁边倒茶,刘复初喊道:“骡子,你也坐过来,共同参加我们的讨论,可以提一些合理化建议嘛。”殷禄才坐了过来。

  龙厚生说:“崇廷兄弟,你还有一个重要任务没有完成呢!”

  “还有什么重要任务?”欧阳崇廷问。

  “你还没有给我们详细介绍陶树清的情况呢。”龙厚生提醒他。

  “哦,差点忘记了,你看我的记性不好了。”欧阳崇廷说。

  “贵人多忘事嘛!”李青云补充说。

  欧阳崇廷说:“那就书归正传吧,我先把我们是如何来寻找你们纵队的原因讲清楚后,再介绍陶树清的历史,好不好?”

  大家都说要得。欧阳崇廷开始把他们寻找红军川滇黔边区游击纵队的艰难历程娓娓道来。

  1936年2月9日,红二、六军团长征到达毕节,贵州省工委委员邓止戈率席大明、周质夫、阮俊臣三支武装与二、六军团会合。军团领导决定成立贵州省抗日救国军,邀请在毕节很有声望的周素园任抗日救国军司令员,邓止戈任参谋长。并发表了《告群众书》和《致川滇黔地方武装的代电》,号召团结起来反蒋抗日,拥护红军。抗日救国军下属三个支队:第一支队司令员席大明、第二支队司令员周质夫、第三支队司令员阮俊臣。由红军政治部派政工人员到三个支队作政治工作,并集中在毕节进行初步的整训。这时,邓止戈将余泽鸿的来信交给红二、六军团首长。肖克等早就认识和了解余泽鸿,很想会见余泽鸿(当时不知道余泽鸿已经牺牲了)。于是就派第三支队阮俊臣部去川南接余泽鸿来毕节会师。当时欧阳崇廷任政委、阮俊臣任司令员,他们二人率领第三支队于2月底离开毕节,前往川滇边境寻找纵队,但由于道路被敌人封锁,部队行动极为困难,3月初暂回黄塘梁子整训。不久,支队得知红二、六军团奉上级命令撤出毕节继续长征,在毕节的第二支队同周素园、邓止戈也随军团北上,到达杨家湾时,第二支队经过整编,有的同志又被编回到第三支队来了,其余编入了红六军团18 师52 团。这时,支队几个领导临时召开一个会议,认真分析了情况,大家一致认为:二、六军团奉命急速北上,已无法联系,第三支队经过整训,政治、军事素质都有所提高,为了牵制敌军,掩护红二、六军团西进,决定重返毕节,转战乌蒙山区。3月中旬,围追红二、六军团的国民党中央军99 师傅钟芳部第14 团,经县城行至八寨坪,并向金山、银山推进。支队决定在傅钟芳部未抵达金山、银山之前,在必经的屯上梁子设下埋伏,阻击第14 团,掩护红二、六军团西进长征。上午,敌人从八寨坪方向爬上来。开始,是一个尖兵排向山上射击搜索,继后大部队源源而来。当敌人接近支队时,支队向敌人猛烈开火,打死打伤敌军20 多人,敌人仓惶溃退,许多人陷在沼泽地里,成了战士们射击的活靶子。支队又打死打伤敌人多名,敌人丢下了许多枪支弹药。敌军暂时撤退到山脚,改变战略战术,集中部队,爬上金山、银山,架起轻重机枪、山炮、大炮向支队阵地疯狂轰击,支队伤亡10 多人。指战员们奋勇反击,神枪手、敢死队队长刘汉才专找敌指挥官射击,将敌副团长击毙。战斗从上午十点打到天黑,支队打退敌人7 次进攻,歼敌80余名,缴枪50多支。毕节专署四处调兵,急令保安第四大队以及燕子口、何官屯、海子街等三区团防赶来“协剿”,妄图一举围歼支队于金山、银山。当夜九时,支队得悉援敌将至,连夜撤离阵地,向黄塘转移。这一仗,支队牺牲刘汉才等战士30 多人。金银山阻击战,打击了国民党中央军的嚣张气焰,拖住了敌人,为红二、六军团西进创造有利条件。敌人为之震惊,毕节代理专员马仁生急忙电请上司“留兵镇慑”。支队立刻率领第三支队经黄塘梁子,进至镇雄的母享、杨家湾一带。

  大家听了欧阳崇廷对纵队的艰辛寻找和沿途的英勇战斗,都感动得落下一行行热泪!

  “你们第三支队为我们纵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啊!功不可没!”刘复初感概地说。

  “恩情似海永不忘!我们一定永远记住你们第三支队!”龙厚生补充说。

  “接下来该介绍陶树清不简单的历史了。”李青云说。

  “好,我接着给大家介绍陶树清。”欧阳崇廷喝了一口茶,又开始介绍了。

  陶树清是国民党中央军柳旅第三营起义过来的军官。1936年3月,国民党中央军暂编五旅开到毕节,堵截贺龙、肖克率领的红军第二军团、第六军团和“围剿”川滇黔边区红军游击队。这支队伍中,许多士兵当年参加过刘伯承领导的“顺泸起义”,受过大革命的影响和党的教育。该旅二团三营中尉连副陶树清,为人正直,在官兵中有一定的威信,他来到毕节后,与曾经在黔军共事的毛厚平、阮俊臣交往甚密,阮俊臣把他介绍给欧阳崇廷了。此后,在大家的帮助教育下,陶树清接受了共产党的主张,愿意组织士兵起义,参加红军抗日救国。陶树清利用自己在士兵中的威望,进行秘密策动,抓住一切有利时机,向士兵宣传共产党是真正为人民的党,红军是穷人的队伍,国民党蒋介石不顾民族危亡,大家只有弃暗投明,参加红军抗日救国,才不负民族的希望,才真正有出路。他们三个人商定行动计划。1936年5月9日,支队接到陶树清的秘密消息,旅长柳际民和副旅长皮光泽均离开毕节到贵阳开会去了。支队觉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通知陶树清趁机立即举行起义。次日清晨,陶树清率队起义,杀死反对起义的营长、连长。欧阳崇廷已经带领便衣队混进了城,赶快接应他。支队把陶树清的起义队伍全部带到杨家湾,与贵州抗日救国军第三支队会合,共六七百人。大家在此召开紧急会议,决定继续寻找红军游击纵队。此时,贵州省政府接到毕节专员赵朴、禁烟事务所长叶宜铎和毕节县商会关于“驻毕防军暂编五旅二团三营哗变……呈请核办”的快电,立即电呈蒋介石。蒋介石一面令柳际民和皮光泽速返毕节组织“围剿”,一面电令正在修建滇黔公路的国民党23 师在公路完工后开赴毕节、大定、黔西等县驻剿。柳际民和皮光泽急返毕节,由皮光泽亲率暂编五旅二团追剿,同时通令云贵川三省地方团队设防协力堵截,扬言要“打尽杀绝陶树清及其叛军”。面对强敌追剿的形势,原三营排长文景超动摇了,想脱离起义部队,重返暂编五旅。陶树清为了不留下后患,当文景超离队走时将他抓获就地枪决。途中两支队伍共同数次击退了皮光泽亲率的暂编5 旅2 团追兵。为保存部队实力,减少伤亡,大家采取避实击虚、迂回转战的战术,突破地方团队的防线,向滇黔边区靠近。他们离开杨家湾往赫章方向转移,由于受敌阻击,迂回于阴底和纳雍的大兔场、小兔场。队伍行至阴底野鸡,击溃当地民团,缴获步枪三四十支,并打开安区长的粮仓救济穷人。他们采取灵活的游击战术,伺机打击国民党军,突破围堵团队的几道防线,经过瓢儿井、八堡、海子街、对坡等地,经哲庄坝进入云南镇雄的泼机、黑树庄等地,迂回转战近一月后,抵达尾咀进行休整,然后继续寻找红军纵队。

  欧阳崇廷心情有些激动,再次喝了一口茶,继续讲。

  就在当天下午,他们到达离花朗坝不远的香坝时,发现他们的后面跟踪着一支部队。他们一面派人侦察,一面把部队带上水牛山。侦察员报告是皮光泽率雷团跟踪追来了。阮俊臣立即指挥部队,抢占有利地形,设下伏兵。这时皮光泽的队伍巳经发现了他们的部队,遂气势汹汹地扑来。他们利用有利的地形奋勇还击,打退了敌人的猛烈进攻。紧接着,皮光泽重新组织反攻和分兵迂回包抄,但仍受到他们早埋伏在山脚的部队的阻击。战斗持续一个多小时,敌伤亡多人。皮光泽看到他们的部队占据了有利地形,防守严密,又有香坝河阻隔,一时难于取胜,就边打边撤了。他们击退追敌后,继续向花朗坝前进。没有想到在山谷里,与红军纵队不期而遇。

  欧阳崇廷又说:“我们是奉红二、六军团的指示前来寻找你们纵队的。为了适应今后斗争形势发展的需要,请求把我们带过来的两支队伍与纵队编在一起。”

  刘复初说:“好吧,大家先说说自己的想法吧。”

  讨论了一个多小时,大家对一些暂时不能两全其美的焦点问题争论不休,没有谈出任何结果。刘复初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又看见欧阳崇廷和陶树清的队员们疲惫不堪,就建议大家早点休息,等第二天早上再继续商谈。

  6月8日早上七点钟左右,天已经大亮了,但太阳还躲在厚厚的云层里,迟迟不肯钻出来。大家正在洗刷,准备继续商讨三支部队合队的相关事宜。突然,一个哨兵气喘吁吁地跑来,向刘复初报告:“报告政委,皮光泽的部队已经抢占了制高点,把我们包围了。”

  龙厚生拿着望远镜跑出来,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观察,说道:“哎呀,形势十分危险哟!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呀,四周都是密密麻麻的敌人,还在险要处架起十多挺机关枪。”

  刘复初命令司号员吹响紧急集合号。不到两分钟,队伍紧急集合完毕。

  刘复初抬来一条高板凳,站了上去,用洪亮的声音下达命令:

  “曾春鉴!邝善荣!”

  “到!”

  “你们二人率领我们纵队,呈半圆形散开,用强大的火力死死压住北面、东面、西面山头上的敌人,把南面敌人的火力尽量吸引过来。你们首先掩护阮俊臣、陶树清的队伍安全突围出去后,才能撤出战斗。”

  “是!”曾春鉴、邝善荣接受任务率队投入战斗。

  “阮俊臣、陶树清!”

  “到!”

  “你们二人率领起义部队向南边突围,突围出去后往院子场街上集中。”

  “是!”阮俊臣、陶树清接受任务率领队伍投入战斗。

  “剩下的同志一起参加纵队的战斗!”

  刘复初话音刚落,敌人的一发炮弹就从空中呼啸着飞了过来,落在他的背后。

  殷禄才大喊一声:“卧倒!”随即闪电般冲了过去,一把推倒刘复初,将整个身体严严实实地压在了他的身上。

  “轰”地一声巨响,炮弹爆炸了,腾起阵阵灰尘和烟雾。一只母鸡被炸飞到空中,散落下来,变成了无数块肉丝。

  龙厚生、欧阳崇廷、李青云三个人慢慢爬起来,轻轻弹掉身上的灰尘。

  殷禄才还在死死地把刘复初压在地上。刘复初喊了起来:“骡子,是不是敌人的炮弹又飞过来了?”

  “好像还没有!”殷禄才回答。

  “没有炮弹了,那你还死死地压住我干啥子?我背不起你了,腰杆快断了。”刘复初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李青云走过去伸手把骡子拉起来,帮他拍了拍满身的灰尘,接着扶起了刘复初。

  龙厚生帮刘复初揉了几下背脊骨,问道:“有问题吗?”

  刘复初回答:“没得问题。骡子力气好大哟!差点把我推到篱笆墙外边去了。腰杆好像轻微闪了一下。”

  殷禄才一边用手指着身边的一棵柿子树,一边回答:“腰杆闪了一下问题不大,如果被那块弹片击中,问题就大了。”

  大家定睛一看,巴掌大的一块弹片深深地陷进了树干。几个人异口同声地说:“好险哟!”

  “有啥子险的?敌人炮弹的眼睛是瞎的,瞄不准我这个活靶子。况且我有‘隐身法’,敌人咋个会炸得倒我呢?我被他们炸过无数次了,不是每次都安然无恙吗?”刘复初若无其事而又幽默地说。

  龙厚生说:“没有问题就好,走,投入战斗!”大家一齐奔出了院子。

  殷禄才跟随在刘复初的后面,提着手枪,穿梭在几块巨石之间,不断点射,几个敌人瞬间倒在他的枪口下。

  战斗异常惨烈!这边的几个方向,敌人的火力暂时被纵队强大的反击给镇住了,敌人不敢轻易冲下山来。

  南面的枪声一阵紧似一阵,似乎很密集。看来阮俊臣、陶树清还没有得手。

  刘复初对殷禄才说道:“走,到南边去看看!”殷禄才猫着腰,紧跟着刘复初冲过去了。

  南面的山坳上,敌人的两挺机关枪分别架在两块大石头上面,正在“哒哒哒”地疯狂吐着红红的火舌,把阮俊臣、陶树清率领的队伍压在沟谷里,冲锋了好几次,都无法打开突破口。

  刘复初用望远镜观察了一番,皱着眉头,闷起个脑壳。

  殷禄才问道:“啥子情况?政委。”

  “哎呀,大石头上的那两挺机枪拿不下来,事情凶起得!我现在是鬼东哥(猫头鹰)仰起飞——抓天无路了。”刘复初无奈地回答。

  殷禄才拿过刘复初的望远镜,说:“我来瞧瞧,是哪个已经被阎王老爷勾了簿子的孤魂野鬼还在那里猖狂得狠!”他举起望远镜,躲在大石头后面,仔细观察起来。

  南边迟迟不能突围,龙厚生、李青云、欧阳崇廷心头毛焦焦的,心像被猫猫爪子抓破了一样,乱遭遭地痛。大家一齐猫着腰杆跑过来,蹲在刘复初身边。

  龙厚生掏出怀表,看了看,小声对刘复初说:“政委,战斗已经持续快三个小时了,怎么办?”

  刘复初指着对面那两挺还在疯狂吼叫的机关枪,说道:“火力太猛了,冲锋好几次,牺牲好多起义部队的战士,拿不下来哟!”

  此时,殷禄才跑过来,将望远镜还给刘复初,脱口而出:“啥子拿不下来?没有那样怪!让我去。”

  “有把握没得哟?骡子,不要去白白送死呀!”欧阳崇廷十分担心地说。

  “怕球啥子,干革命早已是死、迟也是死,横竖都是一个死!但只要死得值得,我就豁出去了。”殷禄才浑身是胆,斩钉截铁地回答。

  接着,殷禄才向几位领导提出了请求:“你们从纵队里抽调十多个战士过来,移到半坡里,用步枪和机枪压住对面石头上敌人机枪的火力,瞎子打婆娘——松不得手哟。另外,暂时委屈一下你们几名领导,把你们身上的手榴弹全部拿给我。”

  几个领导把手榴弹递给了殷禄才。刘复初说:“又不是去炸碉堡,要怎么多手榴弹干啥子?”

  殷禄才没有搭话,只顾把手榴弹往身上全部挂满,但还是挂不完。他转过身来,对李青云说:“请你帮助我挂几颗,协助我去打掉那两挺机枪。”

  “没有关系,只要能炸哑机枪,我也豁出去了。我怎么协助你呢?”

  “快走,没有时间了,先冲到沟谷里再告诉你。”

  纵队掩护的枪声猛烈地怒吼起来。

  阮俊臣、陶树清看见殷禄才、李青云已经前进到山谷里,于是就把火力集中起来,压住山坳上敌人机枪火力。

  此时,殷禄才对李青云说:“敌人离我们距离太远了,我带的手榴弹可能不够甩,你要紧紧跟着我,我在前面先甩,你把手榴弹留着。如果我的手榴弹甩完了,还没有杀开一条血路冲到那两挺机枪的岩石下面,你才把手榴弹继续往前甩。”

  说完,便纵身跃上一匹匹土坎子。他每跳上一匹坎子,就往上甩出一颗手榴弹,然后趁着浓烟快速往坡上前进。

  李青云紧紧跟在殷禄才的后面,但是一颗手榴弹也不扔。大家觉得很奇怪。

  大家神情非常紧张,都屏住呼吸,睁大眼睛死死盯住殷禄才的一举一动。快了……马上快了……殷禄才已经接近那两挺机枪了。

  但是,此时殷禄才身上的手榴弹甩完了,敌人的机枪手就躲在他前面不远处的两块大石头背后。殷禄才掏出手枪,开了几枪,但连敌人的一根毫毛也伤不到。

  敌人发现了殷禄才、李青云二人,降低了射击位置,疯狂地向他俩扫射,子弹“扑、扑、扑”地打在二人头顶的土坎子上。

  突然,李青云觉得他的右臂膀像被一条毒蛇咬了一口一样,剧烈疼痛。他下意识用手一摸,哎哟!湿漉漉的,是鲜血。他赶快扯了一块袖口布胡乱捆扎一下伤口。

  殷禄才向山顶一路狂奔,敌人飞舞的子弹死死咬住了他的身影。殷禄才真是名不虚传,跑起来速度惊人,他几个跃窜就跑到机枪手所在的岩石下面了。

  殷禄才还是奈何不了头顶上疯狂吼叫的机枪,因为敌人的机枪是分别架在遥相呼应而并列的两块又高又大的石头上的,相距不到10 米远。殷禄才所在的那块大石头下面是一个凹岩子,他躲在下面,敌人打不到他,他也打不到敌人。

  队伍还是无法冲锋上来。殷禄才怒火填胸,急忙喊道:“特派员,把手榴弹给我甩上来。”

  李青云情急之下,没有听懂殷禄才的意思,慌忙揭开了一颗手榴弹的盖子,忍住剧痛,使劲往机枪手甩了上去。

  手榴弹拖着一股黑烟,一下子掉到了殷禄才的脚下。殷禄才吓破了胆,闪电般捡起手榴弹,往右侧石头后面甩了上去。手榴弹刚刚脱手,就“轰”地一声在空中爆炸了,但还是未伤到敌人一根毫发。

  殷禄才对李青云说道:“不是喊你把手榴弹向敌人甩,而是给我丢上来,我甩上去炸他们。你隔敌人那么远,手臂又受伤了,你甩得上去个球!”

  李青云突然恍然大悟,再次忍住剧痛,把七八颗手榴弹给殷禄才嗖、嗖地抛了上去。

  殷禄才把手榴弹的盖子全部揭开,快速闪出凹岩子,向大石头上奋力甩上去。“轰!轰!轰!”一连串的爆炸声后,敌人的一挺机枪变成了哑巴。

  殷禄才借着浓烟,闪身冲了上去,一枪击毙了另一名机枪手。殷禄才快速抓起一挺机枪,向埋伏的敌人猛扫过去,只见敌人像一片片树叶,慢悠悠地从岩上飘下了山谷。

  “嘟哒嘟——嘟——嘟——嘟,嘟哒嘟——嘟——嘟——嘟!”冲锋号吹响了!起义部队和纵队同时发起冲锋,终于撕开敌人包围的一条口子,快速向院子场方向突围。

  敌人疯狂跟追,战斗十分激烈。若继续硬拼下去,将造成更大损失。刘复初当机立断,指挥部队边打边向花朗坝左侧的滚桶坝撤退,抢占两边高地。敌军尾追不舍,当他们进到滚桶坝湾子时,纵队与阮、陶部队同时反击。并组织神枪手狙击追敌,毙敌军官一人、士兵二三十人,敌人疯狂地组织仰攻,但无法冲破我军的顽强阻击。眼看天色渐渐黑了,敌军害怕夜战,只好撤退。

  这次战斗从早上持续打到下午,双方均有伤亡。纵队和阮俊臣、陶树清部队打扫了战场,寄养伤病员,于当天傍晚时分转移到威信院子场安营扎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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