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永宁河
丘陵上没有高山可爬，也无峭壁可劈，纵横一世
永宁河做不到惊心动魄
只能做小河应该做的事，比如奔大江
比如随大流
比如夏天耍一点小脾气
给酷热的风，降一点温
容忍悲伤在河边呼天抢地
我认为永宁河能做到这些
已经很了不起
尽管地图上普通得没名字
尽管我跟随了五十年
永宁河从未回头
百年之后，仍然不会认识我
没关系，我也是这样一个人
看云
看得久了，才发现云朵没死只是像白骨抱得更紧
抵挡七月密集发射的火焰
从而给大地，留下一片喘息
此时云朵最美，吸引更多白云聚集
它们渐渐活了起来
草未动，一点风吹
就张开翅膀，呈现花朵，蘑菇
飞马，天狗，更多时候像四处逃窜的人
蓝天很快就没有了云朵消息
也没有大雨降临
我忍不住打量了一下周围
避暑的人，多数都身着白衣
在天堂坝
我活着，我就在天堂与野生溪流透明对话
不在拐角处，设置亭台
做一些动作，见不得光
溪边杜鹃，野性更足
不梳妆，妖娆迎接
让黛玉无所事事
也让我押上阳台的花朵
悲伤住进病房
天堂坝的滩涂，教会了烈日下
我天人合一，一丝不挂
山顶有界碑，竖立
风化字迹，已读不出大清某某
为自己圈下的风光
现在我就在某某天堂中
肆意享受阳光、山水、花草
想道一声，谢谢！却无人应答
柚子熟了
抽穗扬花，只是为了冬天将内心所有的好
牢牢包紧，等待有温度的手
捧回家，也有
无人赏识的柚子，在最美好时刻
自己跳下去，成为烂泥
我来到树下，一个个柚子
依然沉默不语
只是使劲地将身子
往下沉
种菜
其实我羞于谈诗羞于搭上几行文字，爬上天空
摘星星充饥，用阳光施肥
我更适合在永宁河边种菜
养家糊口，照看一亩三分地
纵然我天天写诗
也只当翻土除草
祈祷六月来一场飞雪
我想收获的蔬菜
沾满泥土，蕴含草味
根植大地，其中根很重要
可以立成墓碑
套房
落地窗，沙发，机麻套房中应有的元素
一件不少，而且窗外群山环抱
杜鹃花点亮高原阳光
喜鹊，松鼠，鱼虾
所有飞禽走兽
错落有致，周边安家
价格每晚只需198元，对！就198
当然不在北上广
也不在泸州，我川滇黔渝结合部的家乡
黔西南，乌蒙大草原附近鸡场坪
今晚我就住这儿了
同时入住的，还有月光
落叶
春天也不要了只有落叶才有这样的勇气
白云拉不住，鸟语也不再听
就这样决绝地往大地自尽
其中一叶砸向我中年
再回首，看路边树叶奋不顾身
超过路人，集体游行
甚至还往马路中间奔去
与车轮，生死相拼
我还看到，山中许多树叶
也在做着相同动作
只不过它们会在土中慢慢腐烂
而城市落叶，来不及找到根
就成为了垃圾
在天亮之前，被清理
天罗地网
飞翔的大网，从天而降粘住湖面，开始安营扎寨
鸟儿埋头水中，只留黑色闪电
击中海子，蓝天白云破碎
正伤心，八方游客，又乘兴而至
浅水处，地笼瞪大眼睛
大小鱼虾，无一幸运
猛然想到，我可能也是
匆匆赶往人海的
一尾鱼虾
便心生悲凉，再看到湖底水草
都在努力地想冒出水面
我又心之戚戚
丘陵
行走丘陵，一定不能心急心急吃不到热汤圆，况且在泸州
多是吃黄粑，必须将叶子剥去
新建的成泸高速，哪怕穿隧道
抵达成都，仍不够笔直
每条江河，都是弯弯曲曲
想走捷近，就得上坡下坎
淌几身汗，多喘几口气
有人走出去了，望着盆地或乌蒙山脉
又再次摇头，
有人绝望了，就地卧倒，躺成坟茔
形成更多丘陵
也只有丘陵，才最符合川南人的脾气
死不服气，死了也像拳头攥住大地
浮萍
一场大雨，淋湿了城市也让池塘、田间兴奋
憋绿了一个春天的浮萍
此时顺着水路，翻山越岭
向小河靠齐
相约着乘上绿皮列车
奔赴高楼大厦，向大江驶近
岸边散步的我，停下脚步
目送着这一群乡下亲戚
就快到江口，加入出海浪花
可几只打捞船，停泊在那里
浮萍的一生也将定格
他们看到了大江，也没啥惋惜
所有努力就为了死在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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