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 雨

每一阵风，都是她的孩子

每当闲下来

　　她的眼睛就自然地

　　盯向那扇门

　　每一阵风刮过

　　她都以为是她的孩子

　　她总是惊喜地站起

　　又默默地坐下

　　她多么希望是她的孩子

　　又很害怕是她的孩子

　　她忐忑了几十年

　　那个在她眼皮底下走失的

　　患有精神障碍的少年

　　从未托风 带给她

　　任何消息

牛的眼泪

每一刀落下

　　牛的肩胛就裂开一道口子

　　每一道口子炸裂

　　四周就响起一阵欢呼

　　直到头与身体慢慢分离

　　直到庞大的身体轰然倒下

　　牛始终没有哀叫

　　没有愤怒

　　只有，绝望的眼泪

他们只想回到童年

他们站在废墟上

　　满目疮痍的大马士革

　　他们用天籁之音

　　呼唤心跳

　　他们用彩色颜料

　　涂抹残墙断壁

　　涂抹汽车残骸

　　他们放风筝

　　他们跳格子

　　他们手执鲜花

　　他们脸上充满欢笑

　　这些难民所的孩子

　　他们只想回到童年

那个清晨，母亲消失在五楼窗台

那个清晨

　　大火吞噬他们

　　甜美的梦境

　　他们被浓烟呛醒

　　母亲从窗口抛下被子

　　接着抛下他们幼小的身躯

　　那张带着母亲体温的

　　被子

　　稳穏地托住他们的

　　惊恐与不安

　　他们焦急地等

　　等待母亲的身影

　　可母亲消失了

　　消失在五楼的窗台

那些窗，像星星

那座贫困户的房子

　　没有刻意留着

　　窗的位置

　　但风，从无数的

　　石缝穿入

　　还有，阳光

　　大片大片地

　　铺满地上， 像星星

盲 者

她习惯了倾听

　　比如花开

　　比如蚕食

　　那些细微的常常被

　　忽略的声音

　　以各种形状存在于

　　她黑色的世界

　　她用声音丈量脚步

　　用声音感知黑夜

　　或黎明

　　用声音描摹

　　你脸上的表情

　　她能听到你的心跳

　　听到你心尖上的碎片脱落

草 原

它是碧绿，是青稞

　　是格桑梅朵

　　它是鸿雁，是白桦林

　　是甩响的套马杆

　　爱它的辽阔

　　亦如，爱它的风沙

　　在草原，只想

　　做一只洁白的绵羊

　　有时，在地上跑

　　有时，在天上飘

归来时，是否还是少年模样

我常常想

　　他归来的模样

　　癫痫病已治愈

　　脖子上火烧的疤痕

　　是验明正身的凭据

　　我常常想

　　如果他没有病

　　如果他不在发病时

　　拿着刀追逐他的母亲

　　他的家人就不会惶惶度日

　　他就不会在很远的远方走失

　　我常常想

　　如果存在奇迹

　　他是否愿意归来

　　归来时 是否还是

　　少年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