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说出的事物总是美的
那些无法说出的事总是美的,
那些秘而不宣的言辞、信物
以及内心的小小的惶恐,总是美的
想起那一年,在南方,在雅楼
一个草木鲜盛之地,那时
树林里浓雾尚未散去。树枝
垂得很低。山岗上有清风吹过
许多次,我们到后山摘野菊
赤脚的花儿游走在掌心,让我
想起那些被风吹零的往事。那时
你还年轻,衣袂上满是飞扬的青春
我们徒步走在赶往山顶的路上
短衣帮的少年跑得飞快,门槛上
闪着旧年的影子。我还记得
你低眉倚窗的情景,坐看云卷云舒
多年后,你在山边守一座老房子
坐在时光的荒芜里,不发一言
目光浑浊,如同一只破旧的瓦罐
不发出一个声音。那些秘而不宣的
言辞风化在时光的褶痕里
我以为,那些无法说出的故事
总是美的。
在你的不在里漫步
我看着你,在你的不在里散步
风提着旧衣裳踱到门外
旧花朵吐出干枯、失血的蕊
它们隐秘的语言
仿佛已经死去了很久
镜子里,时间落满灰尘
阳光扬起又落下,一日日苍白
呼吸里尽是从前的味道
你来过,红舞鞋踩着风的碎步
在你的不在里暗淡
我的静默,长出新鲜触角
老墙上旧年的血迹,是身体里的伤
静默长出新绿。枝桠上
风干的花蕊重新活了回来
光阴落下,茶壶里煮着午后的光
流水把我带回远方
那么多年,我看到河水清浅
一块块卵石,被潮水推向河岸
树木在开阔的河面投下暗影
那流水,一次次把我带回远方
那么多年,院前的花始终没有开
清晨浇水的妇人早已老去
她指缝里的时光,锈迹斑驳
我去看她,门窗上正落着尘埃
那么多年,我渴望在心底呐喊
那些飞溅的时光,忽闪即逝
记忆在减弱,往事已不堪负重
暗中,我听到远处钟声敲响
那么多年,我注视着一株灌木
它在我的窗前改变了四季
伸展的枝桠把秋天抬得更高
直到绿萌低垂,越过我的木窗
那么多年,我一事無成
从回忆里转身,内心日趋宁静
缓丘上,一个少年
埋头把一块块卵石扔回从前
云影下
云影下,一列火车载满人群
车轮与铁轨摩擦发出声响
犹如黑暗中来回打磨一块骨头
列车伴随肉身在微微颤动
我感到骨头与血肉在隐秘契合
如同前途与命运的紧密衔接
每一个临时停靠的站点
是身体中某个熟悉或陌生的据点
无法触碰的隐痛在寻找出口
道路无尽延伸,直抵未知的深渊
暗夜里,我的疼痛在秘密喘息
而我无法找寻疼痛的出口
身体的暗疾,是一列火车驶过
滚动的车轮声是生命的喘息
生命的羁旅,是路旁漫开的花朵
最鲜艳的,总是滴着殷红的血
未曾设防的地方
植物的种子在每个未曾设防的地方
埋得越深、越久、将越深邃
某一次滂沱的大雨之后
我感受到种子的每一次悸动
都将伴随着一次刻骨铭心的痛
在那个温润初春的雨后清晨……
现在,种子们已经行动起来了
在每个未曾设防的地方
在世界的各个角落都发出声音
看吧,种子在歌唱
越来越多的种子在歌唱
全世界的种子在歌唱
它们是土地上最小、最顽劣的孩童
它们团结在土地周围
决定打破严冬黑暗隐秘的沉寂
呼喊着,奔赴春天的盛会
四方的兄弟团结在一起
在每一个未曾设防的地方
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发出生长的请求
轰隆隆的春雷打翻了土地
春天的种子破土而出,呼啸而来
时光的流水
需要用多长时间来安顿我们的生活?
月光下村庄幽暗,清风游离
时光如流水,于是我们便生活在水中
像一尾鱼,游经岁月的遗址和废墟
需要用多长时间来安顿我们的魂灵?
当马车运来天边落日。故乡
收获日的劳作,稻桔直堆到天上
在钢筋混凝土构建的夜晚穿行
我们嗅到了城市的炊烟
需要用多长时间来安顿我们的爱情?
那游吟之鸣虫,是不是二十年前那一只?
见证月光的衣妆和烛照下的眼睛
时光流走了泥沙,虽然我们从未曾离开
需要用多长时间才能平息我们血液的涛声?
当幸福的姐妹齐聚河畔唱响动人的歌谣
流水洗亮她乌黑发辫和款款目光
你能听懂岁月深处涌动的希望和梦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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