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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春天

时间:2023/11/9 作者: 湖海·文学版 热度: 18812
闫善华

  命运是个无形的绳索,当被勒住透不过气来时,你用充满渴望的目光,剪断绳索……

  一

  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将小山村严严实实遮挡起来,松树枝上堆满的雪团被狂野的北风不时的抓落,砸到半尺深的雪地上。

  去鹿圈的路上,大凤踩出了一行深深的脚印。鹿看见大凤来了,都朝大凤奔来,有的恢恢的叫着。大凤打开门对鹿说:下大雪冷了吧?你们吃吧,一会儿我给你们担温水去。

  大凤回到屋里,看到场长表哥和两个外雇的大男人还在睡,火就不打一处来,因为这大冷的天,又下着雪,三个大老爷们也不起来打扫一下雪。大凤带着生气的口气说:“你们今天不准备起来了吧?”

  表哥把蒙在被里面的头伸出来说:“大凤,别生气,我这就起。”另外两个雇工还不动弹,表哥用脚蹬他们俩,他俩才懒洋洋地说:“大雪天,起来干啥呀”。表哥说:“干啥?大凤把鹿都喂完了,你说干啥,扫雪、劈柴。”

  大凤到里屋坐在炕上暖和去了。

  大凤的男人李祥去林场清林。依大凤不想让丈夫走,在这里好赖相互有个照应,可是懒惰的丈夫不愿意和大凤在一起,嫌大凤老支使他,就抱着行李走了。他这一走,就把大凤丢在三个男人堆里了。由于天冷,就都在一个屋里住,大凤在里屋,三個男人在外屋住。平时表哥对大凤特别照顾,这让大凤心里有个依靠。大凤每天除了喂鹿,还负责给他们做饭。

  大凤从外面回来,使劲搓着冻僵的双手。稍微热乎一点儿,就走到厨房,一看,连一块绊子都没有,大凤说:“今天你们就喝西北风吧,没有绊子我可没有办法做饭。”表哥一看,确实没有绊子,就让傻刘去劈,另外一个三十多岁,叫张仁,拿着笤帚像没睡醒似的,东一下西一下,他扫的地方就像鸡爪子的印子。表哥气得骂道:“真是白吃饭,干啥不像啥,不行赶紧走人算了。”表哥是这样说,可眼下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上哪去找干活的人啊,就这几十头鹿也够他们几个人忙乎的了。幸亏有大凤这么个精心的人,才没让鹿在这大冷天冻死。表哥在暗里也给大凤多开点工资,因为他知道大凤家生活困难,妹夫是个只说嘴不干活的人,一年也挣不来几个钱,一家人全靠大凤这点工资,女儿在镇里上初中住宿,儿子十六岁就外出打工了,这家人要是没大凤早就散灶了。

  第二天,表哥要去镇里办事,把一些事情嘱咐大凤,要她多精心点,多支使他们两个干活,别一生气就自己去干。大凤答应着,表哥在雪地里趟出一条路,向镇里走去。大凤望着表哥远去的背影消失在苍莽的树林里,心里不由的有些茫然。

  由于这个鹿场是在深山里,离镇上有五十多里的路,加之交通不便,表哥到镇里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吃完饭后,找人办事,等把事情办利索也快四点了。冬天的山里天黑的早,表哥找个小旅店住下,想等赶明早的车回鹿场。天快黑了,大凤把鹿喂完,靠在两头鹿的中间,只觉得暖呼呼的,两头鹿站在一起也不动,任凭大凤的两只手在它们身上顺毛一遍遍的抚摸着。这生灵知道大凤对它们好,从没用鹿角顶过大凤。每次看见大凤给它们喂食,都支棱起耳朵看着。当大凤心里烦的时候,就往鹿场走,只有大凤看到鹿就像看到自己的孩子一样,大凤说:“孩儿啊,还是你们好,不给我添堵”大凤说这些话时,这些鹿像懂得她说的话似的,就“恢恢”的叫着,用身子贴着大凤的身体。大凤看天黑呼呼的了,走出鹿圈,回屋里做饭。其实也没什么吃的,把冻白菜炖到锅里,加点土豆片,再热几个馒头,等饭好了,三个人吃着也没什么话可说。本身傻刘就有点缺心眼,只知道干活,很少说话,有时你和他唠几句,他就问:“你说啥?你说啥呢?”时间一长就没有人和他搭话了,就当他是哑巴。张仁是南方口音,看上去不太稳,是表嫂家那边来到镇上找活干的,结果活没找到活,还没有路费了,家也回不去了,表哥正愁找不到人呢,表哥就把他给留下了,就让张仁在这里当帮手。

  大凤把做好的饭端在桌上,张仁乘表哥不在家说:“大冷的天喝上几口酒,暖暖身子。”这时也让傻刘喝半杯,不能喝酒的傻刘,没等大凤收拾完就躺下睡着了,这傻刘平时就呼噜声就大,这喝点酒的声就更大了。

  大凤生气的说:“表哥不在家,你们成猴了,非喝点猫尿,这晚上可咋睡觉呀!”张仁接着说:“大姐,我保证让你能睡得香。”大凤说:“别他妈的不说人话,你能把傻刘掐死啊?”张仁看上去有些奸诈的表情,这时更加有点让人看了可恶。大凤没理他,收拾完就上里屋坐着。由于窗户八下透风,烧热的火墙一会儿住火了,屋里就像冰窖一样凉。大凤每天都是趁火墙没凉,先躺下把被窝捂热,睡着了一觉醒来天也就亮了。由于今天表哥不在家,大凤心里总觉得慌慌的,她没脱衣服就躺在被窝里。听见外面的风呼呼地刮着,打得窗户直响,加上傻刘不均匀的呼噜声,这让大凤失眠了,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会儿想起那个懒丈夫,也不知挣没挣着钱,是不是每天偎在屋里不去上山干活。儿子打工的地方虽然是热带地区,不过这个时候也得穿棉衣,也不知道买了没有。女儿在镇上不用惦记,每次表哥去都给买吃的,吃住的地方都很安全。大凤就这样想着七百年谷子八百年糠的事儿,这些事儿把大凤的困意给挤得无影无踪。这时她听到外屋傻刘的呼噜声依旧,只是张仁不睡觉去上外面两趟。

  干了一天活的大凤,感到特别疲惫,困意朦胧。迷迷糊糊的刚睡着,就感觉有人走了过来,摸索着轻轻掀开大凤的被,大凤一下子清醒了,猛地坐起来问:“谁?”这黑影说:“姐,是我,别怕我陪你睡觉。”大凤说:“你他妈的给我滚犊子,你得瑟我撕破你!”这黑影是张仁,他用柔声说:“大姐,傻刘睡了,我们都憋这么久了,做了谁也不知道,这大冷的天,我们俩睡在一起也能热乎热乎。”说着等大凤伸出的手非但没把他推走,反被张仁的一只手攥住,另一只手扒大凤的衣服,大凤扭着身体,用脚踹着喊:“你个畜生,我整死你。”可她哪能撕扯过张仁,张仁仗着酒精发作的劲头,加上很久没有贴女人边的他,像狼一样把大凤压在下面,大凤挣扎了有一个多小时,连累带吓加上气愤,浑身直抖,一点力气也没有了,这时的张仁完成了他想做的事。

  张仁在大凤的脸上亲了亲说:“这样乖多好,等有机会小弟还伺候你,让你舒服舒服。”大凤眼里流着泪,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外面的风停了,整个世界像凝固了一样。只有一片片雪花飘落着,已把昨天的脚印覆盖得严严实实。

  大凤瞪了半宿的眼睛,眼泪无声的一双一对的往下流,直到天明。这时张仁早早起来去喂鹿了,傻刘是不叫不起的。大凤也没有起来做饭,等张仁喂完鹿回来,把炉子点着,把馒头热在锅里,然后叫傻刘起来穿衣服。张仁看大凤不起来,也没说什么,把热好的饭端在大凤面前说:“姐吃点饭,这第一回,下回你就知道啥叫享受了。”大凤不说话,只是两道目光像两把利剑一样,投向张仁,张仁从没见过大凤目光会是这样,让他不寒而栗。张仁急忙躲开这目光,躺在炕上眼望挂满灰嘟噜的天棚,回想昨晚享乐的滋味,还有大凤那愤怒的目光时,由于精力比较集中,所以傻刘进来时,他根本没有听到。傻刘傻乎乎地说:“你看棚上有啥好东西呀?”这一句把张仁吓一跳,说:“你个傻刘,跟鬼似的,滚远点。”傻刘说:“一个看棚,另一个大凤也看棚,那上面肯定有好东西!”说着傻刘也像张仁一样躺下,两条腿伸直,手放在两侧,一动不动地看着棚。傻刘只看见灰嘟噜一晃一晃,傻刘纳闷,以前咋没看到这么好玩的东西,晃悠悠的真好玩。傻刘嘿嘿的笑着,张仁瞪一眼傻刘,傻刘看看张仁沒再出声。张仁仍然看着棚,三个人就这样没有一点声音。

  中午到了,只听外边的门响了,表哥还没进来声音先到了:“大凤,做饭没?我这老肠老肚饿的都打仗了。”可表哥没有听到回音,以前大凤一听到表哥回来就马上开门,接过表哥买的菜呀盐的。表哥以为大凤出去了,可进来一看,三个人都躺着眼望房巴呢,谁也不说话,这时表哥笑了,说:“你们看我不在,都罢工了?张仁、傻刘你两个大老爷们大白天的望着房巴能掉馅饼咋的,快起来点火做饭,我看我妹子咋地了。”

  表哥走到大凤身边,大凤把脸扭了过去,眼泪又掉了下来,表哥说:“大凤谁欺负你了?”大凤说:“没有,我就心里不好受。”表哥说:“我给你买棉鞋了,还有毛衣,你这一天给我们做饭,表哥也得奖励奖励你。”大凤心想,如果说了,张仁发觉再跑了,我就白受委屈了,不能便宜了这个畜生,我想法把他引到镇上去,让派出所抓了他。这是大凤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想的问题。

  大凤起来了,眼睛哭得像桃一样,表哥看了笑她说:“真没出息,这么大人了,还哭鼻子。”大凤勉强笑了笑。表哥说:“这两天镇上来检查组,要看各鹿场的饲养和林场工人,镇里还把咱这里列为先进了,说几个人在没有人烟的地方守候这些鹿,如果今冬鹿能安全过冬,明年就大量饲养,上边下令停止采伐后,让发展林下经济,让饲养业首先为大山开辟一条致富新路,这是将来的发展趋势,以后不但养鹿,还可以在这里养鸡、鸭、养猪什么的。再用一块地方,镇上改成绿色蔬菜种植基地,大凤啊,这回有盼头了。”表哥乐呵呵地说着,眼睛里充满了对美好未来的希望。接着说:“明年开春要是镇上能在这里投资,你就是技术员了,那时的工资会更高的。”大凤听表哥讲的津津乐道,要是平时大凤就会高兴的说:“真他妈巴子想多挣点钱,过几天好日子。”可今天的大凤显得异常的冷漠,这让表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表哥也知道大凤的脾气,她不想说话的时候,谁也别硬让她说,这样她会再度发火的。

  这两天,张仁显得特别勤快,把不好做的活都让傻刘去做。现在张仁每天早起喂鹿,张仁跟表哥说:“我一个大老爷们,每天躺着,让大姐一个女人起早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今后我多做干活。”表哥一听也高兴了,心想,这小子总算学好了,不然我还想跟媳妇抱怨呢,啥亲戚那,老耍滑头,看来人说不准啥时出息。

  二

  镇上的检查组真的来了,看了鹿的生存环境和饲养的都很好,到现在最冷的天气鹿都没有遭损,他们一看还有一个女人也在这里喂鹿,就说:“一个女人不容易,哪天派电视台来采访一下这女饲养员。”大凤说:“不用来这里采访了,我想跟你们回镇上一趟买点用品,再看看孩子,不知能不能让我坐你们的车?”检查组领导一听,说:“没问题,你在这里付出这么多,搭一下车去镇里这有啥说的。”大凤想了想说:“让张仁也去吧,不然回来时我一个人赶不上车,这深山老林的我一个人害怕,表哥刚刚回来就别折腾他了。”张仁一听心里高兴着呢,想大凤姐看来想通了,还带我去镇上去溜达,张仁乐得屁颠屁颠地说:“行,我有的是力气,你买啥我帮你扛着。”张仁心里还美滋滋地想到镇上和大凤姐住一个旅店还能风流一把,想着想着,张仁的脸上在这寒冷的天气里,却泛起一缕得意的笑容,这笑容和他奸诈的脸型捆在一起,让人看了有说不出的一种恶心的感觉。

  表哥心想大凤这几天一直不高兴,让她出去散散心也好,一个女人,跟三个大老爷们混在一起,也实在委屈她了,虽然是远房的表妹,是亲就连着筋。

  车轮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车辙,张仁在车里还与表哥招手说:“哥,你这两天多忙乎点吧,我们明天就回来。”

  一路上,大凤望着窗外,挂满雪的树枝在风中摇摆着,一只乌鸦在白雪的天空飞着,这给山林增添了生机。大凤的泪都流到心里了,表情比外面的天气还冷。张仁时不时想摸一下大凤的手,可大凤却把自己的手握在一起,使张仁有些尴尬。由于雪大,路难走,车开的也慢,五十多里路却走了一个多小时。等到镇上时,她让司机把车开到派出所,说给孩子起户口,检查组领导对司机说:“这事你帮大姐找找看归谁管,大姐也不认识。”司机就把车开到了派出所,这时张仁似乎有点感觉不对劲,车刚停下,张仁就开车门,大凤一把揪住他的衣服对前座的领导说:“他是罪犯,赶紧别让他跑了。”领导一听让司机抓住他,这时派出所的人员也出来,上前把张仁的胳膊往后一拧,张仁这时浑身发抖,心想这下坏了,对大凤说:“你这娘们太狠了。”进了派出所,大凤哭着说事情的经过,张仁供认不悔。那一夜的痛快,让张仁此时后悔莫及。

  望着张仁被抓走的样子,和张仁狠狠瞪她的一眼,大凤觉得憋了几天的委屈,终于出了一口气,但被糟蹋的阴影依然像天空的云一样压在心上,她茫然的走出派出所。

  三

  这件事随着时间的推移,加之生活的上的压力,大凤已经淡化了,她只想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可丈夫从山里回来时,却是两手空空的,这让大凤又激起了愤怒的火焰。大风说:“你走吧,别让我再看见你,我算是倒八辈子霉了。”李祥知道自己空手回来理亏,埋下头,任凭大凤数落。可大凤也知道,这个人就是好吃懒做,就是打他一顿也不当事。大凤说:“算了,对你算是白费吐沫星子,你觉得那好你就去哪吧,别在我眼前晃悠,看见你倒闹心,我恨不得把你剁成肉酱。当初我不让你走,咱俩在一起有个照应,你挣命似的,你可把我坑苦了,我都被人家……”大凤说到这把话咽了回去。大风接着说:“你不走,我走,我到镇上看看女儿去,我给孩子做点饭吃,省着上学还得自己糊弄口饭,你就在这等死吧。”

  大凤走后,表哥等了几天不但大凤没回去,就连张仁也没回去。表哥纳闷,就亲自过来看看大凤,想问个究竟,当大凤把事情原委说了后,表哥后悔莫及。说:“大凤,你回鹿场吧,现在张仁不在了,没人能伤害你了。”尽管表哥极力想让大凤回去,最起码每个月有点收入能糊口,但倔强的大凤一想到那天风雪夜里发生的事儿,心就揪着。

  表哥回头看看蜷缩在脚落里的妹夫,照李祥就是一个耳光,说:“你个废物,白瞎我妹妹嫁给你了,你也别走了,大凤的活,你就代替了,明早你就跟我回鹿场喂鹿去。”李祥战战兢兢的说:“我去,我去。”

  大凤在镇上买的小土房里,屋子里冷嗖嗖的,女儿俊杰还没放学。她到外面抱柈子把炉子里架上木柈子,给屋子取暖。点着的柈子噼啪的响着,此时,大凤觉得心里特别踏实,像离开了凡尘一样。

  在火花中仿佛看到了去世多年的父亲,那慈祥的目光给她许多温暖。每当想起父亲,便想起父亲临终时给她的那二百元钱,那不仅仅是二百元钱,那是父亲最后一次关心她,就是这份父爱温暖着她。

  正在想着父亲,这时门开了,是女儿俊杰放学了。女儿看到大凤一下子扑到大凤的怀里,高兴的眼泪都流出来了,说:“妈妈,你咋来了?不是给我挣学费吗?妈你不走了是吗?”大凤说:“这回妈妈不走了,在这陪你,你快去邻居李奶奶家告诉李奶奶不用陪你做伴了,这回妈天天陪你,每天给你做饭。”俊杰急忙跑出去告诉李奶奶去了。

  过了半月后,大凤觉得身体四肢无力,也不知啥原因,这时,住在县里的母亲来了,让她到县里检查一下身体,发现大凤的脖子上长疙瘩了,说是淋巴结,得到省城再进一步确诊。大凤一听一下子摊在椅子上。从表哥那回来时,表哥给她结了工资,还多给几百,兜里就三千多元,哪里够看病的呀,听说到省城光检查费就要几千元。

  回到母亲家,母亲说:“你也别发愁了,等我和你的弟弟妹妹们说,给你凑点,咋的也得看病啊,也不能这么挺着啊。”

  几天时间过去了,母亲给张罗的钱都给汇来了。母亲陪她去往省城。

  十天后,大凤和母亲回来了。只见大凤的脖子上仍然用药布包着。大凤的脸上更显苍白了。母亲细心的侍候着她,大凤看看母亲为她操的心,再一想自己的生活竟是这样的艰难,不觉眼泪流了出来。

  大凤在母亲家住了一个星期就回到镇上自己的那个家。

  四

  春天来了,往日的不快,仿佛都被时光掩埋,她渴望自己的命运能好起来。

  每天看到女儿高兴的样子,大凤想,再困难也得挺着。大凤为了维持家里的生活,白天给人家当保姆,早上等女儿上学走了,她告诉女儿饭在锅里,回来自己热一下,等晚上她回来再给女儿做晚饭。特别懂事的女儿从不惹她生气,只是她一想起李祥,心里就揪成疙瘩似的。恨这个不争气的男人。可这过年都没回来的李祥,她想,也不知道死哪去了。

  一天,大凤正在给人家做飯,这时,看见女儿俊杰慌里慌张的跑来,说:“妈……妈,”大凤看见女儿这样子,心里咯噔一下,想,是别人欺负她了?大凤说:“俊杰,你慢点说,谁欺负你了,你跟我说,我找这个兔崽子算账去。”俊杰说:“妈妈,不是,是我哥他,浑身有伤,回来了,家里他没有钥匙,找到我学校去了,你快回家看看吧!”大凤一听是在外地打工的儿子,她觉得眼前一黑,晃了一下,她竭力的站住,跟人家说声家里出点事,就随孩子回家了。

  看到这个长到近一米八高个子的儿子英杰,脸上,头上,身上都用纱布包着,着实吓了她一跳。她上前搂住儿子,话没说就呜呜的哭了起来。儿子说:“妈我没大事,都是皮外伤。”大凤问:“你这是咋弄成这样的?在外面打工不好好的,跟人家打什么仗啊你,你啥时才让我省心啊。”英杰说:“妈我不是和人家打仗,是、是……”大凤说:“还辩解,这不是打仗干啥弄成这个熊样啊!”英杰说:“妈说了你别上火啊,我在海湾镇晚上骑摩托,由于天黑,那段路又没有路灯,跟对面一个骑三轮车的人撞上了,当我从昏迷中醒来时,听路边的人说,那个骑三轮车的人死了,车上坐着的是那死者的媳妇,边报警,边哭。我给朋友打电话来把我送到医院简单包扎一下,就把我送上火车,我就逃回来了。”大凤一听这么大的事儿,心里一下子像被什么东西掏空一样愣在哪里,后来英杰在说什么她都没有听到。

  这个晚上大凤又是一宿没合眼,心想:“老天爷咋就这么不开眼啊,咋啥倒霉事都让我大凤摊上了。这可是涉及到人命的事儿,这可咋办呀?”

  早上,大凤给两个孩子做完早饭,她就出去了。她走到镇派出所的门前,这时,她的脚步又退了回去,如果说了真相,孩子会怎样呢?因为一个大字不识的她,不知这事会是怎样的后果,她只知道这是人命关天的事,肯定小不了。

  大凤想辞掉保姆这活,可人家说难得遇上大凤这么心眼好的人,怎样也不舍得,就这样,又给大凤每月加500元钱。大凤只好留下。其实,大凤不是因为钱少,而是她的心事无法和人家说。此时,她真的没有心思再去侍弄人家。但大凤把心里的事儿尽量排解一下,才能尽心的为人家做事。

  晚上回到家,大凤看到儿子的伤,这真让她心里揪着般难受。

  李祥接到大凤的电话也从鹿场回来了,这次李祥出去干活也不像原来吊儿郎当的了,他知道大凤在心里已经把他驱赶得一干二净的了。记得前些天他回来,大凤就是没让他吃饭,因为这饭是给孩子做的,他分文没挣,还是好吃懒做,大凤实在不能在将就他了。必须狠狠心,让这个懒惰了二十年的丈夫尝尝不挣钱就吃不到饭的滋味。那一夜,大凤也没让李祥在炕上住,李祥只好在地下的小木凳上硬是坐了一宿,等到早晨天一亮,李祥发狠似地走出了家门。

  几个月后,李祥回家,这次回来一进家门,手就在上衣里边的兜里往外掏东西。大凤一看见他,气就不打一处来:“你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就往出掏烟,你这辈子,离了烟就得死啊!”李祥说:“大凤,我不是掏烟。”大凤把脸一扭说:“你还能掏出金子啊!”李祥把一沓子钱掏出来送到大凤面前,李祥这时的手有些抖,说:“大凤,你看我真挣到钱了。”大凤用眼睛的余光瞟了一下那递过来的手,果然是钱。大凤忙把手擦干净,一下子就把钱拽过来,紧紧地赚在手里,那本来低沉的脸一下子阳光起来。可转念大凤又用怀疑的目光看李祥:“你这钱是哪来的?不是好道来的吧?”“大凤……凤,你看你说啥呢?”李祥有点着急地为自己辩解。“快进屋里说个明白,这钱要是你偷抢来的,麻溜给人家还回去,这孩子的事儿还不知道咋地呢,你再整出点事儿,就更没路了。”大凤说。

  其实,李祥自那天从家里走后,连饿带困,真是饥寒交迫的。他在街上走,看见男人们都穿得流光水滑的。他想,我一个大老爷们这些年确实懒,才到今天这个地步,老婆没让吃饭,连炕都没上去,这也真是太窝囊了。自己不能再这样懒惰了,他想到这,挺了挺饥肠辘辘的胸,抬起困倦的头,向鹿场走去。

  鹿场扩大了,招来很多工友,有的喂鹿,有的种菜、养猪、养鸡什么的。这里热闹多了。成了转型经济的典型了。

  来到鹿场,工友们正在吃早饭,李祥上前也没和大家打招呼,一看没有闲着的碗,就一把拿起饭勺子,盛一勺子粥喝了起来。大家一见都愣了,一个工友问:“祥子,你这是干啥?昨晚上炕忙乎一宿累成这样?那嫂子也没慰劳慰劳你?”大家一听哈哈大笑。其中一个把筷子递过来说:“祥子,我吃完了,这筷子给你用吧,记着,以后回家可别太辛苦了。要是累伤了,嫂子以后就更嫌你没用了。钱挣不来,事儿做不成,你就彻底成废人了。”这些话,在李祥看来似乎没感觉,但他在心里想,不用老婆和你们都瞧不起我。今后你们就瞧好吧。

  李祥除了在鹿场给鹿准备食料,还在山场找了份清林的活。大家都休息的时候,他也不歇着,工友看他这样辛苦,又有些不好意地劝李祥:“你看,我们平时就是和你开玩笑,你可别当真,你这样干活,你能吃得消吗?想挣钱也得悠着点。”李祥现在变得沉默寡言了,不再像以前耍嘴皮子了。工友们跟他说话,他很少回答,就是干活。等到晚上,他又找表哥,把晚上烧炉子的活也承担下来。这样李祥每天都是忙得不可开交,累了一天的李祥,躺在炕上呼呼一会儿就睡着了。几个月下来,李祥的工资每月都比别的工友挣的多。工友这回可刮目相看了。有爱开玩笑的工友说:“祥子,这回再回家,嫂子要是不让你上炕,你可以去歌厅潇洒一回,有钱还愁做不成事儿?”在一旁的工友张老大斜楞一眼刚说话的工友:“你小子就知道上歌厅,你要是不好好干活,你也得被媳妇给从炕上踹下来。”

  李祥这回想,一半会儿不回家了,啥时完工了再回去,多挣点钱,我好回报一下自己那可怜的媳妇。这些年,我就是个超级懒汉,再懒家都没了。可李祥没想到大凤电话说家里有事儿,让他赶紧死回来。

  五

  李祥走进家里看见炕上坐着儿子,头还包着纱布,心里咯噔一下,急忙上前问,并用手抚摸儿子的头,问痛不痛。儿子毕竟还是个孩子,笑盈盈地说:“爸,不疼了!”当李祥知道事情的原委时,他长叹了一口气。在他的心里罩了一层云。李祥自己心里有愧啊,如果自己这些年不这样懒惰,也不至于让还在上学年龄的儿子过早地涉入社会,如果不去外地打工,哪能用摩托不小心把人撞了,惹出这大祸。越想,李祥越觉得对不住自己的妻儿老小。

  大凤和李祥商量既然孩子回来了,就别报警了,啥时伤好了再说吧。尽管这涉及到法律,可大凤怎忍心让不满十八岁的儿子去公安局自首呢。

  李祥在家呆了两天要走,大凤看见李祥忽然的变化,心里像有了依靠一样。李祥临走时,大凤给他带了两瓶子卜留克咸菜。李祥拿着这两瓶子咸菜,感觉心里从没有过的幸福,多少年了,自己好吃懒做,竟遭受大凤数落了,这样的待遇还是头一次。

  英杰头上的伤渐渐好了,大凤让他到附近的林场去干活。一天大凤收到英杰朋友给寄过来的包裹。英杰没在家,大凤就拿英杰的身份证去取。大凤手中提着这些东西,心里觉得沉沉的,不知这车祸的事儿将来会怎样,但愿不会找到英杰。

  一天晚上,英杰感觉心里有些不安,于是,就到临近的小卖店买了一瓶饮料,顺便也散散心。尽管英杰还是个孩子,这撞伤事故像虫子一样,常常在他的心里蠕动。英杰正提着饮料往工棚子走,这时,迎面开过来一辆警车,英杰心里一下子紧张起来。他躲過去后,心里有些踏实了,心想,这警车不是抓自己的。

  自从出事以后,英杰就怕见警察,每次遇见心都砰砰猛跳几下。英杰急忙回到工棚子,浑身像没有一点力气一样地躺下了。一位大哥看他躺下了,就说:“你小子今天咋的啦,像丢了魂似的,起来咱俩侃一会儿,你小子倒是蛮有意思的,看你小,一天老是心事重重的,等你长大娶妻生子还不愁成小老头了。”英杰像没听着似的,依然躺下没动。这位大哥刚要说什么,这时,只见警察进来了。大家有些紧张,英杰一下子坐了起来。警觉的眼睛望着警察,这时,派出所的所长对警察说:“那个小伙子就是英杰。”英杰站起来看看四周想跑,可是被几步窜过来的警察给抓住了。英杰一下子浑身抖了起来。警察连托带拽的将英杰拖上了警车。工棚里里人们哗然了。不知道这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孩子到底犯了啥罪,竟被公安局带走了。

  大凤接到这个消息是公安局告诉的,说英杰被遣送到肇事地点,几千里远的海湾镇。自从英杰逃逸后,警方就联网抓捕,这个透露给警方的人,就是那天大凤取包裹时,将英杰的身份证输到网上,才让海湾镇警方有了英杰的信息。大凤听到这个消息,瘫软成了一滩泥。

  几天以后,大凤强打起精神,带着他和李祥挣的一万元钱去了海湾镇。

  坐了几天硬板火车的大凤,下车后腿都肿得不好使了。但大凤没有休息,也没有吃饭,就直奔英杰被押的看守所。

  看守所不让见,大凤就在外面守着,她只想在这里多呆一会儿,尽管见不到儿子,但知道这一墙之隔,让儿子感知这份母子的信息。

  大凤来到海湾镇公安局,说明来意,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察说:“你们不懂法真没办法,逃啥呀,你逃到哪还不是被抓回来。你的孩子肇事那年还不到法定年龄,如果当时不逃逸,这事儿早就结案了。

  案子很简单,几天就结案了。孩子很快就被放了出来,看到从看守所走出的儿子,大凤上前抱住儿子,摸摸儿子的脸,和剃光的头,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这些天来,英杰在里边,大凤在外边心就像被割肉一般的痛。都说儿是娘的心头肉,这话一点都不假。这块心病困扰了大凤一家一年多,这回终于放下这块石头,大凤手紧紧地牵着儿子的手,深怕松一点就被抢走一样。大凤抬头看看天,小鸟在蓝天自由的飞着,大凤感觉这天咋这么晴,她很久没看这天了,此时的心情是从没有过的轻松。母子俩向车站走去。

  六

  英杰的事平息后,大凤心里敞亮了。女儿俊杰页考上了重点高中住校,也不用大凤做饭了。李祥也不用去鹿场了。原本农民出生的大凤和李祥,更适合种地。大凤他们就把家搬到林场去种地了。

  大凤想,这回就把一家这几口人都团聚了到一起,不能再东一个西一个的了。儿子的事,让她这辈子都后悔。

  春天到了,一家三口人把种子播种上了。这期间让李祥带着儿子到附近的林场再找点临时的活,不管怎样也别闲着,人闲兜也闲啊。大凤每天在家给他们做点饭,这样的日子也有盼头了,供完女儿上学还得为儿子攒点将来结婚的钱,想到这,大凤的心里充满了希望。

  大凤抬头看看蓝天,几朵洁白的云慢慢游动着,唧唧喳喳的燕子在衔泥垒窝。路边的树枝上已经冒出浅绿色的嫩芽,生命力极强的小草已经破土而出。山野里仿佛泼上一层浅浅的绿,大凤感慨地说:“春天真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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