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 房
她裸着身子双手提着快要掉下的红裤衩
在人群中四处张望
她缓缓地挪动着步子
挂在胸前的两只泄气的皮球
也跟着来回摆动
同样是长着两只
乳房的女人,而她只有那两座快要
坍塌的山峰
六七十年以前
她应该也是一位漂亮的母亲
东三十铺村
总有一天,我会重返那个北方村落在父亲流过汗水的土地里
学着他的模样,认真犁地,除草,施肥
(消失的牛羊,我会从城里找回)
累了就坐在田埂上抽一口老旱烟
与蚂蚁鸟雀,还有那些等待雨水的庄稼聊聊天
风吹过的时候,我肯定也会像父亲
一样流下泪水
而有关那泪水的缘故
或许,是抽烟时吸的太猛
或许,是守望村口太久
或许,是在春天一只燕子把东三十铺
认成了西三十铺
一只蝴蝶在我体内破茧而出
是的。当闭眼吞下一只蚕蛹时,我无法说出它的酸甜苦辣,和痛
土地吞噬躯体,应该也是无味的
不然,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选择铤而走险呢?
蚕的一生,和人一样
都是客观存在。只是蚕将自己包裹起来
是为了涅槃
而我们只会作茧自缚
复制太阳的老人
他们靠在墙边,复制着同一个姿势沾满泥土的双手
捅在油光发亮的衣袖里,晒午后的太阳
他们忠于太阳比年轻时,忠于土地还要过分
晒晒太阳也好。把温暖复制
通过皲裂的皮肤
蓄满,再传递到身体每一个角落,把阳光收集
复制,装满眼眶
他们知道
之后的路,比年轻起早贪黑的黑还要黑
祭弟帖
每次,母亲提到弟弟时她都会很自觉地把头转向村口的
一处山
二十三年前的一个黄昏
她把生病的弟弟
亲手埋进山后面的一处沟里
之后,像往年春天
种下的玉米一样,精心呵护
在那个像她乳房
一样的土堆旁,尽管她用泪水
把春天浇成了冬天
可她种下的儿子,始终没有
从土里长出来
一个家族的断代史
爷爷结婚时只用了半斗玉米就把奶奶
娶回了窑洞
父亲结婚时
只给母亲买了一辆飞鸽牌
加重自行车做聘礼
一个打过朝鲜
一个抗过洪水
他爷俩都在退伍后,就成了家
也都在二十四岁以前
就挑起家里的担子,在一亩三分地里
开始了营生
如今,我二十有八
既没当过兵,也未成家,还离开了他们
毕生经营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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