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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间老屋

时间:2023/11/9 作者: 湖海·文学版 热度: 17727
朱雷成

  在乡间,有没有老屋,老屋建的规制,大抵是有些讲究和面子的。端午节回老家,母亲围着我转了几圈,终于忍不住告诉我,村里拆迁搞新农村建设,隔壁的四叔已签过字,问我要不要把老屋也拆了。接着,母亲又说拆屋差不多能得到五六万的补偿款。

  母亲说这句话时,声音很轻,语气也平和。

  父亲去世5年多了,三间两厨的老屋平常也就母亲一人居住。常年的风雨侵蚀,老屋早已青春不再,满目沧桑,如人,在时光里一天天老去。

  老屋是父亲1981年自己设计兴建的。青砖青瓦的三间主屋,红砖红瓦的两间厨房,青红相间,色彩明快鲜艳,算是当年父亲的得意之作。流年似水。望着眼前黯淡、破旧,甚至有点寒碜的老屋,我的心里禁不住一阵酸楚。

  确切地說眼前的老屋还不是我家真正的老屋。

  记忆中的老屋是两间门朝南泥墙茅草盖的土屋。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随着大姐和我的相继降生,祖父母便让父亲分立门户。为了给孩子一个遮风避雨的住处,那年冬天,父亲起早带晚,顶风冒雪,到射阳河边的荒滩边割了几船的芦苇茅草,第二年春天白手起家盖起了两间新屋。

  老屋建在老庄的西南角,紧挨着西山墙,父亲又用土角和树棍搭了个约七八平方的简易厨房。老屋前的那条弯曲的小河,便依着厨房缓缓向北流去。

  老屋,编织着我童年的梦想,成了一家人遮风避雨温暖的港湾,可是老屋却没有为母亲带来平安快乐。从我记事起,母亲身体就病恹恹的,父亲带着母亲四处求医问药仍不见好转。一年春天,有位风水先生路过庄子,瞄了几眼,说我家老屋风水不好:“宅以门为吉凶,河嘴对家门,此乃风水之大忌。”

  父亲读过几年书,不迷信。但望着母亲日趋消瘦的身体,心急如焚的父亲最终顺从了,违心地求助那些本就虚无缥缈的东西。 “就死马当成活马医吧!”父亲一狠心,决定运土填河。为了不影响白天做工,父亲便利用农闲时节,带着我和大姐夜晚取泥填河。初冬季节,天黑得快,月亮升得也早。晚上放学一路回家,往往是月上柳梢头了,朦胧月色下,父亲正用他那坚实的肩膀吭哧吭哧挑泥运土。放下书包,我便和大姐抬着泥兜,一步一晃地跟着父亲行走在狭窄的田埂上。

  “河嘴子”渐渐向后退去,但母亲的病情仍没有起色。

  十一届三中全会后,神州大地春潮浩荡。父亲也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精气神十足。那一年,父亲披星戴月忙里忙外,一人一年便挣了580个工,年终生产队决算分得880元。记得年终决算的那天晚上,漫天的大雪纷纷扬扬,踏雪归来的父亲兴冲冲推开门,一边取下斗笠一边笑着从怀里掏出一沓崭新的“大团结”。昏暗的煤油灯下,母亲沾着唾液小心翼翼地点着一大沓十元大钞,而我们几个则围在床边,尽情分享着幸福富足的喜悦。

  那一年春节,母亲为我们兄弟姊妹4人都添置了新衣服,鱼肉糕果等年货置办得也很丰盛。

  有了钱,父亲有了新的打算:两三年内,在老庄后面新河浜砌三间两厨的瓦房,为母亲,也为我们几个渐渐长大的儿女。

  父亲是雷厉风行的人。新年一过,他便来到公社砖瓦厂,找砖瓦厂当会计的舅舅订了3万砖。后来又在阜宁公兴表叔家的窑厂,定制了一船的青瓦。经过一年多的紧张筹备,1981年夏天,父亲东罗西借,花费1200多元,新建了三间两厨、扁砖结构的砖瓦房。幸运的是新房建好了,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母亲的病竟不治而愈,虚弱的身体一天天好了起来。

  新房建成不久,农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大包干再一次激发起父亲的斗志。十余亩的责任田,父母精耕细作,收成一年好于一年。不到两年就还清了建房欠下的债务。接着,住上新房的父亲又花了80多元买了台电唱机,劳累一天的父亲总喜欢一边吃晚饭一边听上几段《牙痕记》《河塘搬兵》的老淮调。喜欢赶时髦的父亲又在1983年春节前,在村里带头装上电灯。年三十的晚上,父亲把廊檐、堂屋、卧室的灯都亮起来,也故意把电唱机音量调得高高的。屋里屋外灯烛辉煌,歌声飘扬,大红的对联喜子愈发鲜亮,老屋流淌着幸福和欢乐。心痛的是,正当父亲颐养天年之时,病魔却催促父亲匆匆走完他那短暂辛劳的一生。

  父亲走了,老屋犹在。只是经不起岁月的侵蚀,老屋也在时光里慢慢变老。尽管她现在青春不再,甚至满目疮痍,但她见证着那段幸福难忘的岁月,凝聚着父母无私的爱,流淌着我们成长的欢乐,成为我心灵永远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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