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闲来到志远门口,打电话给陈清:“我已经到了,你在哪儿呢?”陈清在电话里说:“我在传达室,这就出来接你。”肖闲刚收起电话,陈清就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冒了出来。
陈清领着肖闲往学校里走去。肖闲看着穿梭不息的人流:“乖乖,咋这么多人报名呢?”陈清转身指着校门口那条东西走向的马路:“这点人算什么呀,最火爆的时候这条路上全是人,周围的饭店宾馆全部爆满。”肖闲说:“那现在的形势为啥没以前火爆呢?”陈清说:“志远办得太好,威胁到公办初中的生存,上头不得不限制志远的招生规模。”
陈清把肖闲带进办公室,拿出一张报名表:“你把材料拿出来,我给你填写一下。”肖闲从包里翻出一摞材料:“这里有三张获奖证书,一张是真的,两张是我请人用电脑设计出来的,还有一篇作文,是我上周请人发在江城晚报上的,还有两张学校里发的奖状,是我请学校里的朋友突击弄出来的。”陈清接过材料:“好,足够了。”肖闲说:“反正我是按照你的指点准备的,你得帮我家浩浩过关。”陈清一边对照材料,一边填着表格:“我有个好兄弟在报名处,待会儿去他那儿。”
填好表格后,肖闲就想去报名处。陈清拦住他:“等人少的时候再去。”肖闲掏出香烟,给陈清点上一根,给自己也点上一根,找地方坐了下来:“以前你们不是组织笔试的吗,今年怎么搞得这么复杂?”陈清说:“上头明令禁止组织小升初笔试,去年我们偷偷搞过一次,结果被人举报,我们校长还得了处分呢。”肖闲说:“那后来你们是怎么招生的?”“一是由小学校长实名推荐,二是根据小学毕业考试成绩招生。”陈清说,“但是现在我们发现这两种方式都不可靠,因为有的小学校长把成绩不好的学生推荐过来了,有的小学毕业考试监考不严,学生分数虚高,因此这一届生源质量很成问题,再这样下去,学校就危险了。”
肖闲说:“你这话是不是有点儿危言耸听啊?”陈清说:“好生源就是志远的生命,没有好生源,志远就什么都不是。”肖闲表示反对:“不对,志远是因为教学质量好才吸引好生源的。”陈清摇摇手:“不对,是因为有好生源才会有好教学质量的。”肖闲疑惑了:“那刚开始的时候好生源是从何而来的呢?”“以前我们江城的学生是按区域就近入学的,农村学生很难进城读书,后来有一阵子不是流行教育产业化吗,民办公助性质的志远就应时而生了。”陈清深吸一口烟,又慢悠悠吐了出来,“志远率先打破区域限制,面向全县招生,吸引了一大批农村学生,志远通过笔试优中选优,招了一百多名学生,后来,每次调研考试,这批学生的成绩都遥遥领先于其他公办学校,于是志远声名鹊起,逐年扩大招生规模,三年后中考,首届学生有八十多名考取县中公费,志远一炮走红,引得学生蜂拥而至,形成良性循环。”“原来是这样啊。”肖闲点着头说。
天色渐晚,陈清拿起材料和报名表:“我们去看看吧。”二人就来到了报名处。报名处设在一个宽敞的实验室里,里面一溜摆开一排桌子,桌子后面一溜儿坐着一排老师。陈清领着肖闲来到一个矮黑老师跟前,递上材料和报名表,探过身子:“这是我老同学兼铁杆兄弟肖总,你多关照。”矮黑老师嘿嘿笑了一下,取过材料很随意地翻了翻,在报名表上写上“已核”二字,打了一个分数,然后把分数给陈清看了一下,问道:“满意吗?”陈清说:“好的好的,感谢兄弟。”矮黑老师把材料递给陈清:“学校交代过,对证书有疑义的要留下来辨别,我看这些证书一点问题都没有,就直接还给你了。”陈清接过证书:“行,那我就收起来了,另外,昨天咱们约好的事你别忘了啊。”矮黑老师把报名表放进抽屉,打了一个表示OK的手势。
走出报名处,陈清轻声说:“刚才那个老师叫张非,刚刚送走毕业班,这学期轮下来教初一,全程参与新生招录,有他帮忙,浩浩的事情就好办得多。”“让老同学劳神费心了。”肖闲满怀感激。
2
肖闲去超市拿了四瓶剑南春,就赶到了翰林轩。陈清、张非和一个秃顶的年龄稍长的男人已坐在牌桌旁聊天。陈清抓着扑克牌,对肖闲嚷道:“赶紧过来,就差你了。”肖闲把酒放到桌上,坐过去说:“不会就我们四人吧?”陈清说:“人少好办事。”肖闲掏出香烟发了一圈儿,望着秃顶男人:“这位领导贵姓啊?”秃顶男人大大咧咧地说:“我姓于,叫我老于好了。”陈清接着说:“这是我们教学处的于校,是我的好大哥。”肖闲连忙起身和于校握了握手:“于校,幸会幸会。”于校仰了仰身子:“肖总你是陈清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兄弟之间不必见外。”陈清又指着张非对肖闲说:“张非你已经见过了,我就不多说了。”肖闲又和张非握了握手:“感谢关照啊。”张非弹了弹烟灰:“昨天陈清就说肖总请我和于校喝酒,我觉得肖总你没必要这么客气,有啥事儿打个电话吩咐就行。”“吃饭不掼蛋,等于不吃饭。”陈清洗了牌,嚷道,“废话少说,现在开打。”于是掼蛋。掼完一局蛋,上了饭桌。
肖闲指着酒:“一人一瓶,各自包干。”张非说:“肖总你厉害啊,居然知道我们于校喜欢剑南春。”陈清说:“肖总本来要买五粮液的,是我让他买的剑南春。”服务员打开瓶盖,将四瓶酒分别搁到四人面前,并给每人满上一小杯。肖闲率先起身举杯发话:“今天认识了新朋友,值得高兴,我先敬各位一杯。”于校倡议道:“咱们共饮此杯。”四个人同时起身仰头,干掉了杯中酒,然后又各自自动自觉地满上了。
于校用关切的语气问张非:“浩浩入围面谈应该没问题吧?”张非说:“绝对没问题。”肖闲立即举杯和张非干了一个,然后问道:“你们这个程序到底是个什么程序?”陈清说:“我们先通过统计验核各种获奖证书和发表的作文来淘汰掉大部分学生,然后再通过面谈淘汰掉一部分学生。”于校说:“上头不允许考试,我们都担心学校没法招到好学生,不料我们英明的校长却想到了这样的招数,嘴上说志远推行素质教育,招收的是综合素质好的学生,实际上是设置门槛把成绩平平智商平平的学生挡在门外,你们想,那些拥有一摞获奖证书还有发表过作文的学生能是等闲之辈吗?”肖闲不解地说:“面谈是个什么东西?”陈清说:“面谈实际上就是面试,但是上头不允许考试,而面试也是考试,所以我们不说面试,只说面谈。”张非说:“通过面谈的学生才是最终被录取的学生。”肖闲立即起身举起酒杯:“我家浩浩的事儿就全拜托各位好兄弟了,我先干为敬。”“坐下,兄弟之间不兴站着喝。”陈清说,“我今儿把话撂这儿,有于校的关心,有张非的配合,这事儿我指定给你办得妥妥当当的。”肖闲不肯坐下,站着干掉了杯中酒,其他三人也不含糊,也起身干掉了杯中酒。
你来我往,觥筹交错,四瓶酒都见了底儿。肖闲还要继续上啤酒,其他三人都将头摇得像拨浪鼓,连声求饶,直喊吃不消。肖闲又征求意见:“接下来我们是去K歌还是去泡澡?”陈清说:“听于校和张非的。”于校说:“现在歌厅和浴室都没有什么名堂,没玩头。”张非说:“开间房,发三张,如何?”陈清说:“行,但是不能太大,二十块钱打底子,如何?”“说实话,这玩意儿我不拿手,我擅长二十三张,但我今天舍命陪君子。”肖闲打着酒嗝,舞着胳臂,“到江城宾馆去,那里绝对安全。”
出了翰林轩,四人互相搀扶着,一个个像不倒翁似的,一边摇摆一边往前挪步,好不容易才挪到了附近的江城宾馆。四人开了一间带有棋牌室的房间,泡好茶水,让吧台送上一副牌,就玩了起来。发三张也叫拖拉机,是类似于炸金花的一种玩法。四人中经常有两人以上拿到对子或是顺子或是同花色或是豹子,大家互不相让,一个劲儿往上叫,一个劲儿往上跟,桌上的钱越来越多,动辄堆得像小山。肖闲手气不太好,不到两小时就输掉了三四千。于校赢了两三千,张非和陈清两人赢了一千多。
将近凌晨,于校打起哈欠:“今天就玩到这儿吧,各自回家睡大觉。”陈清说:“房已经开了,现在退房人家又不退钱,于校你夫人反正不在家,你就将就睡这儿吧,省得浪费。”张非一本正经地说:“厉行节约,反对浪费,领导要带头执行。”于校顺水推舟:“也行,你们也早点回家休息吧。”
陈清和张非径直走出宾馆,站在外面吹风。肖闲来到吧台,掏出一叠钱递给服务员:“刚才我们开的那个房间还有一个客人,待会儿你请保健中心派个小姐过去做个全套服务,费用从这里边出。”服务员把钱拿过去在点钞机里过了一遍:“用不了这么多。”肖闲说:“你把多余的钱和押金折换成软中,明早退房时交给客人,行吗?”服务员收好钱:“没问题。”肖闲出了宾馆,和陈清张非一起步行到翰林轩门口,各自取了电动自行车,各自打道回府。
肖闲到家已近凌晨一点,毛绒还在客厅里看电视。肖闲说:“咋还不睡呢?”毛绒说:“咱儿子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肖闲把大体情况给毛绒讲述了一遍,总结道:“基本上成功了一半。”“现在的老师怎么都这个样子啊。”毛绒却担忧起来,“把浩浩送给他们教育,我都不怎么放心了。”肖闲说:“老师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再说,是咱主动去求人家帮忙的,人家出了劲,咱表达一下心意还不应该吗?”毛绒瞪着眼,没吱声。
3
肖闲接到了志远教学处的电话。电话通知肖浩参加面谈。肖闲连忙打电话给陈清:“面谈的程序是什么,面谈的题目是什么,你赶紧给我弄一点内部资料,让浩浩先准备着。”陈清说:“你这是操哪门子心哪,我这边统统给你安排好了。”
面谈那天一大早,肖闲就带着浩浩来到志远门口。肖闲打电话给陈清,陈清电话关机。肖闲估计陈清要参与面谈工作,不便与外界联系,就领着浩浩进了学校。他们先到食堂报到,领取面谈证。这个证的正面写着学生姓名、面谈场次、面谈教室以及座位号,反面写着注意事项。食堂里聚集着好多学生和家长,吵吵闹闹像赶集。肖闲在这吵闹声中阅读了注意事项,又向别人咨询了一些情况,大体弄清了面谈程序。参加这次面谈的学生有一千余名,学校安排十二个教室分三个批次对学生进行面谈,每个批次每个教室安排三十名学生,学生参加面谈的批次和教室是事先定好的,但每个批次每个教室的面谈老师却是由教学处临时随机确定,而且每个批次的面谈内容都不相同。通过面谈,学校最终将录取六百名新生。
七点四十五分,有个老师喊话:“请参加第一批次面谈的同学做好准备,到食堂门口集中。”肖闲看了看浩浩的面谈证,上面写着“第一批次第一面谈室”的字样,就拉着浩浩出了食堂。十二个身穿校服的高年级女生举着写有面谈室号码的牌子站立着,她们身后已排起了队伍。
浩浩随队伍进入面谈室,坐到自己座位上,好奇地打量着四周。面谈室里摆着一个由四列座位组成的方阵,方阵之外靠近走廊窗户的地方放在一张凳子和两套桌椅。不久,两名男老师走了进来。一名瘦白老师让学生保持安静,打着手势比划道:“我们的同学分成两个小组,第一列和第二列的十五名同学为第一小组,剩下的同学为第二小组,第一小组先要完成一篇口头作文,作文的题目待会儿我会摆在那边靠走廊窗户的第二张桌上,第一小组第一名同学待会儿就坐过去看作文题目,两分钟之后坐到前面的座位上作答,作答的声音不要太大,只要我听见就行,作答时间不超过两分钟,这期间第一小组第二名同学就坐过去看作文题目,前面的同学作答完毕回自己的座位后,看作文题目的同学就过来作答,以此类推,同学们都明白了吗?”学生们整整齐齐地说:“明白了。”另一名矮黑老师举着手中的白纸卷儿接过话茬:“第二小组的同学先要做几道思维训练题,这里我要强调的是,因为我们不是考试,只是考查一下大家的思维能力,所以我们答题时只要写出过程和步骤,不要算出得数,半小时后我们统一收卷,然后,我们和第一小组的同学对调座位,去完成口头作文,第一小组的同学过来做思维训练题,同学们都知道了吗?”学生们又整整齐齐地说:“知道了。”
布置完毕,两组同学分头行动。面谈室里秩序井然,有条不紊。浩浩分在第二小组,拿到试卷后发现上面有四道数学题,前两道难度适中,后两道难度增大,尤其是最后一道,简直就无从下手。浩浩答题时心中完全没底,云山雾罩一般。半小时后,矮黑老师收上了试卷。这时,瘦白老师那边的口头作文也差不多结束了。于是,两组同学对调座位,分别完成剩下的任务。浩浩发现口头作文的难度并不大,作答时也比较从容自如。完了之后,浩浩无所事事,扭着脑袋东张西望,见矮黑老师伏在讲台上飞快地批着试卷。过了一会儿,矮黑老师居然走到浩浩跟前,拿着浩浩的蓝黑墨水钢笔,伏到讲台上勾勾画画,然后又将钢笔送了回来。
学生们在面谈室里总共呆了一个小时,完了又结队回到食堂。很多人冲上来围住这批学生,问这问那,食堂里乱成了一锅粥。肖闲拽着浩浩挤出人群,走到空旷处,问浩浩谈得怎么样,浩浩就把情况简单说了一下。当浩浩提及两名老师的长相以及矮黑老师还莫名其妙拿他笔用的时候,肖闲整个人都轻松了。瘦白老师是陈清,矮黑老师是张非。
中午,肖闲再次拨打陈清电话,联系上了陈清。陈清说:“浩浩录取肯定是没问题的,你赶紧物色一个鱼塘,杂鱼要多,而且不能太肥,我约于校和张非明天一起去钓个鱼,对人家表示一下感谢。”肖闲说:“好的,我现在就办。”
肖闲有个朋友在郊区承包鱼塘,前段时间,这个鱼塘被划入开发区,即将被征用。朋友用网拉了几遍,把家养鱼差不多都拉掉了。鱼塘还有不少杂鱼,因为这些杂鱼擅长钻淤泥,网是拉不光它们的。之前,朋友曾约过肖闲,让肖闲得空去钓着玩儿。
肖闲联系上朋友,说想带几个人去钓鱼。朋友有事,赔不了肖闲,叫肖闲自行过去,随便钓,尽情钓。肖闲把信息反馈给陈清,陈清让肖闲第二天早上七点前驾车到志远门口等候。
4
八点钟不到,肖闲一行就到了目的地。肖闲没有带渔具,他要做好服务工作。另外三人从车上取下装备,就散开开钓了。这鱼塘早已不再投放饲料,里面的杂鱼饿得慌,见饵便咬,鲫鱼昂刺一条接一条被拽出水面,把三人忙得不亦乐乎。
肖闲把一瓶矿泉水搁在于校脚边,把一盒香烟塞在于校口袋里,便站在一旁看于校钓鱼。过了一会儿,于校嘀咕起来:“咦,这是一种什么吃法?”肖闲定睛去看水中的浮漂,只见那浮漂小幅度抖动了一番,居然横向移动起来。于校索性提起鱼竿。鱼竿立即弯成一张大弓,但鱼线并不划拉,而是处于近乎垂直的状态。于校以为钩到了垃圾,就慢慢往上提鱼竿,不料,那“垃圾”竟然是一只黑乎乎的张牙舞爪的大甲鱼。肖闲拿起抄网,和于校密切配合,将大甲鱼捉上岸,又手忙脚乱小心翼翼地用卸钩器取下了鱼钩。
于校感慨不已:“哎呀,肖总你真是有心人哪,居然能找到这样的鱼塘。”肖闲说:“我哪能算有心人,于校你才是有心人呢,把我家浩浩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于校说:“肖总你这人绝对够朋友,我必须把你的事办好,再说,我在教学处,很多事情对我而言也就是举手之劳。”肖闲说:“如果浩浩能进入志远,还得拜托于校继续关照。”于校说:“那是必须的。”
突然,张非那边有了大动静。肖闲和于校打了个招呼,就跑了过去。张非那弯成大弓的鱼竿被拽得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一会儿向前一会儿向后,那绷得笔直的鱼线在水中划拉着,像冒出水面的潜望镜那样劈波斩浪。张非一点也不慌张,一会儿进一会儿退,一会儿松一会儿紧,消耗着大鱼的体力。终于,水中的大鱼露出了水面,引得张非和肖闲同时惊呼起来:“好大一条黑鱼!”这条体长足有两尺的黑鱼不肯轻易就范,张非只得又和它鏖战起来。最后,黑鱼体力不支,被张非拖到岸边,让肖闲瞅准时机网住了。卸钩时,张非和肖闲再次惊叹不已,因为黑鱼嘴巴里的鱼钩上还钩着一条小鱼。看来,先是小鱼上钩,然后黑鱼捕食小鱼也跟着上了钩。这简直就是奇迹!
张非把黑鱼装进网兜,拍着口袋摸烟。肖闲取出一包,拆开后塞到了张非手上。张非抽出一支点上,惬意地吸了两口:“肖总你这鱼塘找得好啊,让你费心了。”肖闲说:“哪里哪里,我家浩浩的事情才让你费心呢。”“你别说,我还真费了一点心呢,浩浩的数学题做出了前两道,我担心出岔子,就帮他把三四两道也做出了一部分,下午学校组织老师互相复查试卷,也没被人识破。”张非说,“如此一来,浩浩这事儿就万无一失了。”“哎呀,还是兄弟考虑得周全啊。”肖闲感激地拍了拍张非的肩膀,又问道,“但是,这面谈怎么又扯到做数学题上去了?”“要遴选出好学生,非得通过考试不可,但是大规模的正儿八经的考试又不能组织,所以我们就弄了个四不像。”张非说,“我们觉得,如果一个学生的数学成绩好,他的智商肯定不会低,所以我们以面谈为掩护,让学生做几道难度较大的数学题,而且只要求写出步骤,而且是现场打分,省掉集中阅卷环节,不让别人轻易抓住把柄。”
肖闲感叹说:“志远真不容易啊。”张非说:“我觉得肖总你有陈清这样的老同学才不容易呢,这家伙和于校特别铁。”肖闲说:“于校是什么来头啊?”张非说:“于校姐夫是县领导,正好分管教育,于校当校长是迟早的事儿。”肖闲说:“于校还不是校长啊?”张非说:“于校姐夫当上县领导时间还不长,而且于校去年出过一点状况,不宜马上提拔,估计等上一阵子就会行动。”肖闲说:“看来我找我这老同学算是找对人了。”张非说:“那是,有陈清在志远,浩浩一定能分到好班上。”肖闲说:“分班也有讲究啊?”张非说:“我们志远的公办老教师是越来越少,所以分班特别有讲究。”肖闲说:“这是为什么呀?”
张非拿起搁在地上的鱼竿,整理好鱼线,给鱼钩装上饵料,抛入水中,然后接着说:“我们县以前还有几所民办学校,但它们是彻头彻尾的假民办,两年前被取缔了,教师全部回归公办。”肖闲插话说:“我听说志远也不是纯民办,校产校舍是民营性质的,但很多教师却是公办教师。”“对头。”张非说,“所以志远的公办教师也必须回归,但是如果他们一下子全部撤走,志远就会垮塌,所以上头决定分批次逐年转移公办教师,去年就已经转移了一批。”肖闲说:“公办教师转移,教师不够用怎么办?”张非说:“到人才市场招找不到工作的师范生,将他们定性为合同制民办教师,然后通过传帮带培养他们,让他们成为顶梁柱,我不是说他们素质不高能力不行,但就目前而言,他们和工作多年经验丰富的公办教师相比,在教学业务、班级管理以及敬业精神等诸多方面还是客观存在欠缺的,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分班就显得比较重要了。”肖闲心神不宁地说:“你们几个都是公办教师吗?也会撤回公办学校吗?”张非说:“我们都是,也得撤走,只是时间表还没出来。”肖闲说:“上头为什么不干脆把志远也收归公办?”张非说:“志远是一棵摇钱树,谁舍得把摇钱树砍掉。”
肖闲蹙着眉,急匆匆向陈清走去。肖闲向陈清求证张非所说的话,得到的是相同的答复。肖闲变得慌乱起来:“你们都撤走了,浩浩怎么办?”“你别杞人忧天好不好,近两三年是轮不到我们的。”陈清笑了笑,又郑重其事地说,“话又说回来,即便你没有我这个老同学在志远,你也得想尽一切办法把浩浩弄进来。”肖闲说:“这又是为什么呀?”
“前些年,优质师资和生源都集中在民办学校,教育资源极端失衡,后来,上头取缔假民办,志远被作为民办学校得以保留,反而成了香饽饽,鼎盛时期全校师生达到五六千人,搞得其他公办学校无学生可教,上头又不得不出台政策限制志远的招生规模,并逐步撤回公办教师。”陈清说,“按理说,民办学校的公办教师回归之后,公办学校的教学质量应该有所提高,但实际上,由于缺少诱人奖金的刺激,这些教师回到公办学校后几乎都不愿意卖力,更有甚者,嫌收入低,变着法子向家长吃拿卡要,变着法子搞有偿家教,搞得家长焦头烂额。”肖闲深有感触地说:“我听很多人说,包括四中六中在内的几所老牌初中都大不如从前了。”陈清接着说:“而志远是一所寄宿制学校,平时抓得又很紧,孩子的学习生活基本上不用家长操太多的心,因此,对于大多数学生和家长而言,志远依然是他们的首选。”肖闲连连点头称是,顿觉身心宽松了许多。“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能瞎说啊。”陈清变得诡异起来,“有些领导手上有名额,不能通过正常途径进志远的可以花钱买,一个名额一万,而且还不是谁都能买到,而且还供不应求。”
肖闲的眉头早就舒展开了,一个劲儿夸奖陈清:“老同学你分析得非常全面,非常透彻,非常深刻,非常令人信服。”陈清挥着手说:“别给我戴高帽,待会儿你叫几份盒饭,咱们就地解决中饭,完了继续钓。”肖闲说:“我看不如就近找个饭馆整点儿酒,然后找个浴室洗个澡,没准儿这偏远地方的浴室有点儿名堂呢。”陈清说:“瞎扯,碰到这么好的鱼塘,谁还会整酒洗澡。”肖闲只好说:“中午咱就简单一点,晚上咱整酒洗澡,行不?”陈清说:“洗澡就免了。”肖闲说:“为什么呀?这附近有个海岛休闲中心,很不错的。”陈清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和于校被逮过一回,罚了五千块,还差点儿成为自由职业者,咱还是回城整点小酒,然后开房整你拿手的二十三张。”
肖闲的电话响了。志远教学处通知肖闲,肖浩已被正式录取,让肖闲两日内到校缴费办理报到手续。肖闲激动地说:“好好好,我下午就去学校。”挂断电话,肖闲飞快地开动脑筋,对下午和晚上的事情做出布置:“我马上去安排盒饭,然后我去给浩浩报到,然后安排晚上吃饭的地方,然后回头带你们,把你们和你们的鱼挨个儿送回家,然后我把车子送回去,然后咱各自自行前往饭店吃饭,然后开房打牌,行不行?”陈清说:“OK,就这么定了。”
5
肖闲到了志远门口,通过手机查看银行卡余额,发现卡里的钱已不多,就坐在车里给毛绒打电话:“浩浩被志远录取了,我现在准备给浩浩缴费报到,你马上往我卡里打四万块钱。”毛绒尖着嗓门叫道:“吓死人了,怎么要这么多钱?”肖闲说:“我了解过了,培养费要三万块,住宿费、伙食费、洗浴费、学杂费什么的加起来得三五千,还有,我晚上要请陈清他们吃饭,还要陪他们打牌。”毛绒用近乎吵架的语气说:“浩浩都录取了,你还在他们身上花钱干啥?咱的钱不是偷来的抢来的,也是辛辛苦苦赚来的呀。”“如果没有陈清他们帮忙,浩浩能顺利进志远吗?你托人买名额,单是名额就得花上一万块,另外你托的那个人也得打点吧,请人家吃顿像样的饭少说得两三千,是不是?”肖闲耐着性子劝导,“而且,买名额进志远这事儿还会对浩浩产生消极的心理暗示,说起来也不太光彩,而且,浩浩进志远之后,还有很多事情要麻烦他们,分班啊,排座位啊,做班干部啊,评三好生啊,都离不开他们的关照,再说,咱赚钱干什么呀,不就是为了浩浩吗?”毛绒还在抱怨:“你说现在上个初中咋就这么复杂呢,以后上高中上大学还不知道折腾成啥样子呢。”“船到桥头自然直,操那么多心干啥。”肖闲不耐烦了,“孩子的事儿是大事正事儿,你赶紧去办。”毛绒呼哧呼哧喘着气,嘟一声挂断了电话。
肖闲抽了两支烟,就收到了银行发来的短信。肖闲的银行卡里汇进了四万元。接着毛绒的电话打了进来:“钱收到没有?”肖闲说:“收到了。”毛绒又说:“你等着我,我跟你一块儿去报到,我得看看浩浩的学校是个什么样儿。”
毛绒来的时候拉着苦瓜脸,完全是苦大仇深的模样。
肖闲和毛绒走进学校,顺着其他家长进进出出的踪迹,顺利找到了财务科。财务科挤满了家长,家长们争先恐后地缴费报到,好像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似的,而且脸上都洋溢着自豪而欣慰的神色。
肖闲不经意看了毛绒一眼,发现毛绒的苦瓜脸不见了,而且脸上居然也洋溢着自豪而欣慰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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