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公园
在解放前夕调查敌情的过程中,我曾险些被捕,幸而机智逃脱,之后继续进行地下工作,直至梧州解放
1948年8月,人民解放战争已进入反攻阶段,我和张阳都感到应该对党、对人民有所贡献,我们便一起去香港,找到了地下党员李梓高。他说:“在当前的情况下,你们应该赶快回到内地,组织进步青年,开展革命活动,对敌人情况进行调查研究。”于是,我和张阳回到梧州开展活动。在梧州,我们组织了周邦琨、周刚、周邦珉、周微、覃超贤、何名世等人,定期集中学习党的文件和时事,拟定对敌政治、军事、经济、文化教育等方面的研究提纲,由各人分头进行调查、记录,并决定每周碰头汇报一次,最后集中整理,再提供给地下党。
1949年5月27日傍晚,我到楼下找房客刘老板了解梧州国民党官僚资本企业、物资、仓库的情况,以便向党和人民解放军提供情报,准备梧州解放时进行接管。
这时,“笃、笃、笃!”有人敲门。
刘太太去开门,她带了一个身穿黑衣、头戴草帽的人进来,那人说:“我找严先生。”刘老板指着我说:“这位就是严先生。”我只好邀那人上楼谈话。走进中厅,那人说:“我从香港来,陈先生叫我带这卷文件交给严衍燕先生,你就是吧?”我说:“是。”他把文件给了我,我随手撕去封皮。那人说:“同我来的还有两个朋友,我去叫他们上来!”他不容我回答,转身下楼去。不一会儿,有十多人涌上楼来,有军官、警察、镇街长等。那个穿黑衣的人却不见了。我意识到这是反动派的阴谋,他们将陈伯年寄给严衍燕的文件检查出来,让一个特务假装受陈伯年委托面交严衍燕,谁承认是严衍燕并收下文件就抓谁。这时,我身上不知从哪儿涌起一股力量,使我非常从容、镇定。我把他们迎进中厅,说:“诸位驾临寒舍,不知有何见教?”为首那位李连长说:“苏专员请严先生叙话。”我问有何凭证,李连长递过手令来,上面写着“严衍燕与香港共党通讯,派连长李某带传到案讯办”等语。我不慌不忙地把手令给回李连长,并说:“这是一场误会。这里确实有个叫严衍燕的人,但几天前已到香港去了。我叫严明,在本市苍东中学教书。严衍燕去香港前曾交代我,若有他的信件,都由我代收代拆。刚才那个穿黑衣的人带来的文件是严衍燕的,我代收代拆,所以引起了误会。”李连长一听傻了眼,说不出话来。
这时,从人群后面挤出个军官来,他自我介绍是黄参谋。黄参谋对我说:“这样吧,你把家属聚集到一间房里休息,你陪同我们逐间进行搜查,如查不出什么,就具结了事。怎么样?”我说:“好,就这么办!”
那位黄参谋一定这样想:你们与香港通讯已久,一定有不少《群众周刊》《华商报》,只要搜出一份来,不管你是严衍燕还是严明,都跑不了。我明知周刚(化名严衍燕)与香港《群众周刊》的陈伯年有联系,又常写些揭露反动派内幕的文章给港报,国民党梧州专区专员苏新民已把他列入黑名单中。5月中旬,周刚已到我乡下老家隐蔽起来,去时,他将所有进步书刊带走,敌人现在来搜查,已经晚了。
我把家属聚集到岳母住的那间房,并对她们说特务要搜查,但查不出什么的,让她们安心。之后,那些警察撤走了,只留下黄参谋、李连长和镇街长,他们便从我住的房间搜起,我陪同在侧。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他们把一封旧书信、一本无关紧要的书和一个里面塞有纸的火柴盒,拿到中厅的八仙桌上搁着,然后又搜查第二间,直到凌晨3点,才搜查完毕。黄参谋要我写了张说明经他们搜查,只带走一封旧书信、一本旧书,其余财物均未有损失的具结,他们才走了。
我关上大门,妻子周邦琨激动地对我说:“我差点把你害了。”我问为什么,她把情况一一说来。原来我们为了能及时记录所得敌情资料,又能安全保管,约定用最薄的航空信纸做记录,记录后折叠好放入火柴盒内,再埋到厨房中一个久已不用的破炉子的柴灰里,好几个月没有出现差错。5月27日中午,周邦琨一边给孩子喂奶,一边记录整理资料,待孩子睡熟,上班时间快到了,她把资料放进火柴盒后,顺手塞进抽屉便走了。不料,当天晚上就有特务来家里搜查,而且把火柴盒当作可疑的证据,放到中厅的八仙桌上,准备带走。幸好被周邦琨看见,她急中生智,用力拧孩子的屁股,孩子哇哇直哭,她对军官说:“我的孩子口渴了,请允许我给孩子喝水。”军官同意后,她便让孩子坐在八仙桌上,她一边喂孩子喝水,一边用另一只手从孩子背后伸出,把火柴盒拿回来,喂完了水,她装作上厕所,把火柴盒扔进厕所里去。因此,那些特务走时,没能把火柴盒带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经研究,我们认为事情还未完,特务还是盯着我的,我一定要撤走。当天是星期六,我照常到苍东中学去上课,到了星期天,我们带着孩子去郊游,我再乘机离开,到乡下老家隐蔽起来。
和衣睡了一阵,我便起来上班,路上并未发现有人盯梢。到了学校,第一节和第二节是语文课,我布置学生写作业后便想离开,可学生提出,前些时候我带他们去郊游,照了些照片,胶卷在我这里,希望我能帮他们晒照片,我只好答应。同学们自动报名交钱,大约交给我10元港币。之后,我从苍东中学后门出去,因从这里到张阳所在的明新小学很近,我要告诉他,我家暴露了,要他小心。我找到张阳住处,但他不在,我又不好留字条,就想着另由周邦琨转告他,我便回家了。
我走到盐仓街尾,蓦地看见房客刘太太站在街边等我,直向我使眼色,我知道不妙,一头钻进一条横巷,三绕两绕进了大中路严海峰的公馆。严海峰见我神色仓皇,便问出了什么事,我把妻舅周刚化名严衍燕与香港报刊通讯,特务昨夜搜查我家,今早又来抓我的事告知他。中午,我在他家吃饭。饭后,苍东中学校长石础和我的堂兄严雄来了。石础说:“今天上午有几个特务到苍东中学找你,听说你从后门出去了,如果你从前门出去,便与特务迎面碰上了。”从严海峰寓所的后窗,能清楚地看到我家,只见北山路上有特务逡巡,我家里有特务守候。突然,我看见一个特务用手指向我们,严海峰对我说:“你快走,否则他们会到这里抓你。”我立即从他家后楼的便道下去,叫严雄远远跟着我,如我半路被捕,就由他转告严海峰设法救我;如我平安过桂江,大概就无事了。
我走到江边,恰遇桂江水涨,行船甚少,我专雇一小艇,船主收我5元港币,我平时身上不带钱,幸好今天上午学生交钱给我晒相片,我才有钱付船费,是苍东中学的学生救了我。
上岸后,我取道大学路过老鼠夹回老家去。我走到梧高操场,见一军官坐在路边,像是休息,又像是等人。我知道附近有个保安中队,如果是为了抓我,不该只有一个军官。于是我大胆走了过去,那军官并不留意我。
我事后才知,那些特务抓不到我,却把我妻子周邦琨、岳母以及未满一岁的孩子抓去,逼她们交出我来。后来经严海峰出面说情,特务才把她们放了。
1949年9月中旬,周邦琨以孩子戒奶为由,带着孩子回到乡下。她告诉我,张阳已与地下党组织联系,要发展党员、团员,问我怎么办?我说:“我们多年的愿望是在党的领导下进行革命,既然党组织和团组织要发展党员、团员,应毫不犹豫地参加。”次日,周邦琨回梧。之后,我约张阳到白后村的土地庙见面,打算和他接上关系,并表示入党愿望。当时,张阳还未来,我便坐着等候。突然,老鼠夹一带山上出现不少士兵,一边喊“抓呀”,一边冲下山来,我想可能是抓逃兵,但见他们朝我所在的方向冲来,为安全起见,我放弃这次会面,回到乡下老家。
第二天,我的侄儿严荣进从梧州回到乡下,他说:“张阳问你为什么失约?”我便把昨天的情况说了,叫他转述给张阳。接着,严荣进说:“张阳让你把你的调查研究资料整理出来,并且写一篇自传给我带去交给他。”我用了两天时间把材料整理成文,又写了一篇自传,把它们塞进伞柄的竹管内,由严荣进转交给张阳。
又过了几天,张阳又派严荣进回乡,向我传达任务,让我画一张由梧州城到我乡下老家的路线详图给他(事后才知道是预备地下党组织人员暴露时,即可按图转移到我家隐蔽之用),另外,要我开展“反三征”斗争。我立即把地图画好,让严荣进转交给张阳。此外,我也做了大量的“反三征”工作。主要是通过开群众座谈会,分析共产党必胜,国民党必败的形势,结合群众切身利益,使群众自觉抵制国民党征兵、征工、征粮,如乡村长来抓人,就让他们逃跑上山;对因逃征兵而到我乡来当雇工的几个雇农,则组织他们上山采伐林木,以防抓壮丁。此外,还让已懂“反三征”道理的群众,和四乡八岭的亲友联系,造成声势。这一年,国民党在梧州一带已不可能进行“三征”了,即使他们拼死倒行逆施,也一无所获。
1949年11月26日上午,严荣进兴冲冲回乡对我说:“梧州已经解放,张阳叫你立即到梧州九坊路裕桂行地下党总部,有很多工作等着你做。”我高兴得跳起来。下午5时,我到达梧州,径直来到地下党总部,在罗杰林同志的领导下,进行紧张而繁忙的支前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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