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近端午,那糅合了米香和叶香的粽子香味,又悠悠地飘至我的嗅觉、味觉神经,一切关于粽子的美好感受,不期而至。
端午节时,岑溪乡间家家户户都会包粽子。在我的记忆里,包粽子就是小孩们最好的节日活动。端午节前一天,外婆和舅妈们就开始洗泡粽叶、碾糯米。节日当天,院子里摆上一盆盆糯米和粽叶,加上芝麻、花生、红豆、猪肉等馅料,还有捆粽子的水草,家里像热闹的集市。女人们聚集在一起,麻利地往手里铺粽叶、往粽叶上放米、往米上放馅、盖粽叶、折叠成型、捆扎,一个个粽子就这样包好了,虽还没熟,但已令人垂涎三尺。
岑溪人大都喜欢把粽子包成中间拱起的枕头状,但有大有小,不一而足。每逢包粽,外婆总会额外给我包两个小小的枕头粽,用红丝线一头扎一个,挂在我的胸前,摸着我的头说:“阿妹有红丝粽,得好彩啵!”我非常喜欢外婆给我做的红丝粽,在身上挂足一个白天,直到晚上舅舅说要蒸粽了,才依依不舍地取下来放进锅里。
蒸粽的过程,极像北方人说的“守岁”。舅舅要备足木柴,把所有的粽子在大铁锅里叠放好,放够水,就起火蒸粽了。此后,要不断地剔火、加柴,让锅盖上的蒸汽咕嘟咕嘟地喷上大半夜,才算把粽子蒸好。我常常跟着舅舅看火,其实是为了闻蒸汽里带来的粽香,迫不及待地等粽子出锅。但我常常等不到粽子蒸熟,就在大灶前的小木凳上睡着了,也不知舅舅何时把我抱到床上,一觉醒来,我的红丝粽已然挂在蚊帐钩上。
粽子除了应节,还是人们相互馈赠的礼品。
当年父亲调到大隆镇工作,当地的麦姓居民不知从哪里打听到父亲姓麦,我们安顿好不到三天,叔伯们就提了一大篮粽子认亲戚来了。我惊奇地发现,这里的粽子与别处不同,是细长的圆柱形,像吹火筒。我拿起一个粽子,撕开粽叶就往嘴里塞,一大口下去,嘴里甜甜的,定睛一看:里面的馅居然是一条番薯!我觉得不对口味,又撕开一个粽子咬下去,自觉牙齿一痛,“哎哟”一声,原来那粽子里的馅,居然是一根光溜溜的猪骨头!
那次我吃粽子的狼狈相,直到今天,还成为叔伯们的笑料。想来是因为当年还处于经济困难时期,人们变着法地解决粽子的馅料问题,才会出现这样奇葩的粽子吧。
我在湖南求学期间,本地的同学们可就近回家过端午节,节后都会拿些粽子来与不能回家的同学分享。我极爱那些精巧的粽子——小小的三角粽,香包一般大小,用水草捆成一串,很是丰富热闹,看着就欢喜。撕开粽叶,放了碱水的粽子金黄莹亮,内里没有馅料,依各人口味,喜吃甜,可以拌白糖,喜吃咸,可以加酱油。每当这时,一个宿舍的女生们大呼小叫、嘻嘻哈哈,这个要糖,那个喊“酱油何在”,欢乐伴着粽香飞出窗外,惹醉了一段光阴。
如果说,粽子的起源是为了纪念投汨罗江的屈原,那么粽子从诞生开始,就是饱含情意的。今天,我们吃粽子,也是在吃着各种不同的情分吧,至亲之情、宗族之情、友爱之情……情谊的传递犹如醉人的粽香,浓浓淡淡之间,总是传递一份温热、一份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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