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小萌开了门,还没来得及换上拖鞋,只听见房间的电话声嘶力竭叫个不停,童小萌已猜出是谁了,赶忙来到电话机前。
“妈,今天跟同学去市区,给您买了件连衣裙,宝石蓝的,很漂亮,挺适合你。妈,这次可不能再压箱底啦,它可花了我800多元的奖学金呢!”
“800多元?”童小萌正想抱怨,女儿似乎猜出了她的心思,再次打开话匣子,“妈,你千万不要抱怨,买都买了,人家可不会退货的,再说我同学的妈都五十了,也买了一件。”
窗外的月亮,已变得圆润,因为洁净的空气,月光显得格外的明亮。无数个这样的夜晚,女儿偎依在她的怀中,看天空中明月,不停地问这问那,她满足了女儿的好奇心,还给女儿讲了很多童话般美丽的故事。李一凡就在离她们母女不远的沙发上坐着,一边看书一边时不时插上一句。多温馨呀!女儿就在这些美丽的童话中渐渐长大了,乖巧懂事。
童小萌收回思绪,又想到那件连衣裙。童小萌在穿着上特别不讲究,靓丽的,时尚的衣服,她穿在身上特别扭。
40岁那年,李一凡出差给她买回一件当时流行的韩版连衣裙,她一次都没展示过,一直在衣橱里挂着。她觉得冷落了衣服,有点对不住李一凡,悄悄躲在房间里试穿,对着镜子看来看去就是不敢走出门,最终还是重新挂进了衣橱。
3年前,女儿上了大学,不久,李一凡又调到县教育局工作,童小萌的生活突然间变得没有了重心。放学回家后,陪伴她的,只有满屋子的寂寞,她又没有其它的业余爱好,这令她的生存空间一时间变得狭窄沉闷。为了让她生活得充实些,女儿动员她去学钢琴,她听了后心中不禁一颤,随即又平静地问女儿:“知道你妈多大了吗?”“这有什么,你才40多岁,告诉你,我们这里还有70岁的老太太学二胡、学绘画呢”。
女儿的提议,是让她有点动心,因为学钢琴是她少女时的梦想,要不是发生了那件事,说不准她在这方面已经有所建树了……童小萌意识到自己想得有些远了,赶紧收回思绪。
李一凡倒没劝她学琴,他就是让她多交一些朋友,或是找一些以前的朋友聚聚,说是婚后这二十多年,她把所有的心思所有的心血都投放在家庭中,照顾他的父母照顾孩子照顾他,现在该为自己的生活找一点乐趣了。李一凡的这一番话,说得童小萌想哭。是啊!婚后这些年,童小萌在家与学校这两点一线上狂奔,真的很辛苦。别的不说,就说李一凡的父母,前前后后在病床上躺了整整六年,李一凡又是独子,所有的事,全在她俩身上。记得在送走李一凡父亲后,童小萌因为劳累过度,加上长时间感冒没能及时诊治,患了病毒性脑炎,差点送了命。好在李一凡是个称职的丈夫,对她呵护有加。
记得那次患病,童小萌昏沉沉地躺在医院里,模模糊糊之中,好像有人在她床前低声抽泣:“小萌,你千万别丢下我和孩子,如果那样,我真的没有勇气活下去,因为你不知道,我欠你太多的债,还没有还完,你千万要给我机会……”
童小萌听了李一凡的这番话,很感动,但又觉得李一凡想得太多了,夫妻本来就该是同甘共苦的,怎么能说是谁欠谁的呢?
女儿提议,丈夫的意见,童小萌觉得都不太合适。她选择了适合自己的方式。于是,那个周末,童小萌翻箱倒柜,把书橱中,木箱里所有看过的没看过的还有看了半拉子的书,全部整理了一遍。
她决意用这些书来打发自己的日子。
2
童小萌出生在苏北里下河地区一个叫月下荷的小村子。喝月下荷水长大的童小萌,娇嫩得如同郎朗月光下一朵水中粉荷。
当然,童小萌不但长得好看,书也读得好,一路优秀,成了月下荷第一个大学生。师范毕业后分配在小镇中学教书。从此,童小萌成了月下荷一道亮丽的风景。
童小萌虽然在月下荷的年轻人中是个佼佼者,可她没有那种清高自傲,她的亲和力深得他们的喜爱,包括月下荷的姑娘们,她们喜爱这个被父母当成典范来教育自己的小萌。
来自周围的褒奖,让童小萌拥有一个纯净的内心世界。她觉得自己的世界应该是一尘不染的,怎样做人,怎样做一个女人,她给自己物化了一个标准。从进入中学起,她就按照自己定的准则,去学习,去生活,循规蹈矩,绝不离池半步,这也促成她太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太在意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形象,有时想想,她自己也说不清这到底是优点还是缺点。
自从走上讲台的第一天起,童小萌全身心投入工作,把所有心思放在学生的身上,她的名字总是挂在小镇教育办的光荣榜里。
童小萌工作的小镇中学,离家十多里路,她每天骑车上下班,沿途的风景,让她沉醉不已。清晨,大片大片庄稼地,被柔和的晨光照着,像罩上一层淡粉色的薄纱,小萌觉得自己就是这晨光中为大地披彩的一仙子。黄昏,她带着一天工作的愉悦,轻盈地骑着那辆女式凤凰自行车,穿行在回家的路上,夕阳用柔和的面容迎接她,橘黄色的霞光,笼罩着她的衣裙,抚摸着她的脸庞,她的心中,像长了翅膀,快乐得轻飘飘的。
3
那个周末的傍晚,学校开教职工会,散会后,童小萌想起早上班里一名女生告诉她,说她那位会弹琴的小姨来了。小萌特想学琴,所以很早就想见见这位钢琴老师,于是,小萌前往那位女生家。天已很晚。
已是深秋,阵阵凉风向童小萌袭来,小萌觉得有些寒冷,加上夜幕很浓,四周黑沉沉的,她加快了速度。
经过一片稻田,稻田对面是芦苇荡,风过处,芦荡里稻田中一起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有人在地里荡中走动,童小萌的头一下子大了,心里蹦蹦直跳,前面一片黑暗,想回头,后面又是一团漆黑,她握车把的手上全是汗,脑门上也是湿湿的,喉咙发干。为了给自己壮胆,小萌哼起了歌,没想到,歌声没有压住她的惊恐,却引来了一束亮光。一点亮光,暂时消除了黑暗带给她的恐慌,不管是什么,有光的地方就一定有人,童小萌的心,总算放下一些,可她又觉得不对劲,那个一直向前的亮点,突然间一闪一闪地往回向她这边游动。小萌吓得停住了歌唱,飞快地骑车,她希望赶紧穿过去。可在亮光靠近她时,她跌倒了。她慌乱地挣扎着,却爬也爬不起来,惊慌失措中,她听到了自己衣服被撕破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厮打,厮打中,她感到了一种撕心裂肺的疼……风更大了,芦荡中的声音也更响了,似在掩盖着这残忍的画面。可突然间,风又停了,四周空寂,呈现出一种荒凉的病态,又似在残忍地让童小萌清醒地明白眼前发生的一切……那一刻,童小萌的世界塌陷了……
那一年,童小萌二十岁。
那天夜晚,当童小萌拖着泥泞的自行车穿着被撕破的衣服,一瘸一拐回到家时,父母看到女儿双眼中盛满了伤痛和悲哀,就什么都明白了,心被刀割一样。以后的几天里,小萌请了假,躺在家中,不吃不喝,也不说一句话,整天失神地盯着天花板发呆。母亲怕她想不开,要让两个姐姐回来劝劝她,可她不让,说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说她的命就掌握在父母手中,如果要她的命,就拿去,吓得父母再也不敢吐一个字。
童小萌又上班了。人,瘦了一大圈,也变得迟钝了。除了上课,常常一个人躲在一处呆呆的,学校同事纷纷投来疑问的目光。
总说时间是医治一切创伤的良药,可对童小萌,这药不灵验。从那个夜晚以后,岁月,如同淤塞的河流,流动得十分缓慢。她尽量用忙碌去抵消心头的那份伤痛,尽管教学工作仍和以往一样,尽心尽职,孩子们也一如既往地爱着他们的这位老师姐姐,可童小萌身上彻底没有了以前的影子,那种激情那种童真,连孩子们都感觉到。
五年了,最担心她的是父母,他们无法解开女儿心头的死结。都25岁的人了,不交男朋友,不和任何人接触,同龄的女孩都做母亲了,他们多么希望女儿和正常女孩一样谈婚论嫁呀。于是他们请熟人托朋友帮女儿物色对象,可女儿一个都不见。
4
童小萌25岁的这一年冬季,是个不寻常的季节,天,特冷,而且干燥,一个冬季几乎没下一场雨,雪也不见了踪影。童小萌的心情和这天气一样,除了原来的那种漠然,又多了一份不安、烦躁。这样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年底。记得那天已是放寒假的第五天,是童小萌护校的日子。她一大早就来到了学校,带了一本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童小萌开始爱上了悲剧小说。上午,正当她沉浸在主人公悲苦的生活情节中时,传出轻轻的敲门声,因为很轻,加上小萌沉浸太深,好长时间她才听到。童小萌打开门,面前站着一位高高瘦瘦的青年男子。
“你好,你是童老师吧?”
童小萌点了点头,她迅速在脑海里搜索有关这张脸的记忆,可没有结果。
“童老师,很冒昧来拜访你,希望你不要见外。我是你的校友,叫李一凡,现在县一中工作,常听同事提起你,今天来看一位朋友,正好路过你们学校,所以就来了。”
童小萌一时不知说什么,出于礼貌,只得领李一凡去了她的办公室。
从宿舍到办公室,绕过学校操场,再经过一座小花坛。花坛中的梅花在寒风中,轻轻扬起盈盈的笑脸,发出一阵淡淡的香味。童小萌和李一凡并肩走在校园里,小萌显得很不自然,看出了童小萌的拘束,李一凡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一些学校的事,想借此缓和一下气氛,可看得出,李一凡也是个不太善于表达的人,显得比小萌还拘束,这样一来,童小萌倒是轻松多了。
那天在童小萌的办公室里,他俩谈了整整一个上午,而且话题很广。出乎童小萌的意料,李一凡的话匣子一打开,显得很健谈。那天的谈话中,李一凡最后一席话让童小萌很意外,一刹那有点走神。
“童老师,不好意思,我还有件事没有告诉你。其实我早在十年前就认识你了,我的姑姑家和你同村,中学时我常来姑姑家,那时侯,我就对你有很深的印象”说完这些,李一凡的脸变得红红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片真诚。
童小萌这才明白李一凡今天的来意。刚才的无拘无束,突然间被打破了。她借口说家中有事,妈妈让她早些回去,便匆匆与李一凡告辞了。
童小萌再次见到李一凡,是在第二年暑假。
县教育局在童小萌所在的镇中学举办了全县中学生暑假作文比赛颁奖仪式,李一凡是这次活动的总负责人。
李一凡看上去比半年前更沉稳了,但又多了一些忧郁。自那次在学校匆匆分手后,李一凡给童小萌写过三封信,虽是对她表白自己的感情,却很含蓄。童小萌回了一封,委婉地拒绝了。其实,李一凡就是童小萌喜欢的那种类型的男人,沉稳,有见地,有深度,可童小萌的生活词典中,暂时还没有恋爱这个词。
这次,李一凡不知是忙于活动安排,还是对童小萌已不抱有希望,见面时,只是礼貌地打了招呼。童小萌觉得松了一口气,这不正是她想要的结果吗!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当她看到李一凡健步走在校园里,忙碌在活动场上,一次次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心中升腾起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有些温暖,也有些失落。
傍晚时,活动结束了。童小萌在校园的角落里,远远目送车子驶出校园大门,回转身子,却意外的发现李一凡正站在自己的身后,她一愣,随即心中升腾出一份惊喜。
赤红的晚霞燃烧着,校园里满是金黄,小萌的心,暖暖的。
他们相爱了。
恋爱中的童小萌,是快乐的,却快乐得不够彻底,是因为有那个烙在她心上的夜晚。按照童小萌的个性,她是不会隐瞒自己过去的,无论是什么结果,她都得说出来,这就是童小萌。
那天晚上,童小萌把李一凡约到她的宿舍,她要把这段感情交给李一凡来裁决。可童小萌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李一凡却先开口了。他给童小萌讲了他过去的一段情感,他说那是他的初恋,他还告诉小萌说他没有把握住自己,在恋爱中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因为种种原因,他们最后没有走到一起,他一直为这事内疚,后来听说对方过得很好,家庭很幸福,他才放了心……听了李一凡的话,童小萌有点奇怪,她总觉得李一凡似乎知道她今晚想对他说什么。以后的日子里,童小萌始终没有机会说出自己的事。
李一凡的爱,似缕缕温柔的风,抚平了童小萌满是褶皱的心;李一凡的情,打开了童小萌尘封的心窗。他们一路走过,相依相恋,走成了一段美好的情缘。
在爱情的滋润下,童小萌变得婉约、优雅,变得没有了原来的痕迹。李一凡仿佛是上苍特意安排给童小萌的相恋对象,他随童小萌的改变而改变。现在的李一凡,已没有了之前的忧郁,有的只是沉稳,儒雅。
有爱的甜蜜,有家庭的温暖,童小萌陶醉在幸福的迷蒙中。
5
什么时候,童小萌记不清了,是在最得意的一刻还是在不经意的刹那间,童小萌从来没想到,幸福是那么脆弱,脆弱得敌不过几行日记。
1986/9/16:我是今天下午得到消息的,我再次落榜。我像个醉汉一样,脚步不稳地走出了学校大门。
我径直去了镇上的一家小饭馆,买了一瓶劣质的白酒。我平生第一次喝了酒,而且是整整一瓶。以后的事,我记不清楚了,好像是顺着一条小路摇摇晃晃地向前,好像还摔倒在水里了,心中似有一团火在乱窜,挺难受的,同时又有种飘飘若仙的感觉。哦,想起来了,我好像遇到了一位美丽的仙子,我当时就想,这一定是上帝派来安抚我的……再以后的事,有点模糊的意识,又记得不太真切。
1986/10/2:今天在去复读学校的公交车上,我听到了一件事,这事让我的心缩成一团。镇中心初中有两位老师坐在我身旁,他们在谈论学校一位女教师的事,说是这么阳光的一个女孩,这阵子像霜打一样,整日里不言不语,呆呆的。还说九月十六日下午开周前会还是好好的,第二天就病了,一周没上班,也没说是什么病,有人估计是不治之症,可看上去又不像是个身上有病的人。
这一刻,我的心猛地一紧。我真想问一下女孩叫什么名字,可我不敢。其实醉酒的第二天一早,我就顺着头天晚上的记忆,找到了那条回家的路。在一片芦荡旁,我找到了丢失的一只鞋,在那里我看到了一本署名的工作笔记,周围深深的杂草,全部匍匐在地上,显然,昨天晚上有人在这里摔打过。这一刻,我真正确定了昨天晚上在这里发生的事,在我身上发生的一切。
不过,我仍抱有侥幸的心理,说不准什么事也没有,只是我醉酒后跌倒了,在地上挣扎才造成那样的场景呢,而这笔记本,也不过是她凑巧不小心丢失在这里的。可现在,我的所有猜想都被推翻了,我最害怕发生的事被证实了。
我是个罪人,我是个罪孽深重的人!
1986/12/5:我很痛苦。我心中承受着双重的煎熬,一边要打起精神苦读,不能让我的双亲再次陷入绝望的境地。一边要关注着存放在我心中最隐秘处的那个女孩,是我的罪孽让她生活在痛苦之中。
我对来自她的信息,充满着渴望。
1987//6/3:几个月来,我只有两件事可做。一是用功,再用功,今年一定要考上。第二件事就是时刻关注她,寻找赎罪的机会。其实现在考上大学已不仅仅是为了父母,更是因为她。
1987/8/20:我考上了,我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愿望。我的考分很高,可以上更好的学校,可为了她,我选择了一所师范学院。
1990/9/12:今天,我走上了和她一样的讲台。
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去找她,用我的一生去赎罪。
6
童小萌是在第二天下午离开家的,离开了这个她爱了二十年也倾注了全部心血的家。
她只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在空寂的房间里,她用目光一遍遍抚摸着这些重新陌生的熟悉,然后走出家门。可在走出家门的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是无处可去的,她不想把这件事告诉父母,都这把年纪了,不能再让他们担心。好在女儿不在家,要不,她更难了。李一凡估计傍晚是要回家的,看到她留在桌上的字条,他或许会明白的。不想这些了,现在唯一需要解决的问题,是找个住处,还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离开了家。
童小萌来到了靠近县城边的城乡结合部。她边走边注意公路两边电线杆上的房屋出租广告,一条路都快要走到头了,她才选择了一处合适的房子,立即骑车来到了这里。
这是个挺干净的小院子,两间小平台,加上一间厨房。最让她满意的是四周有院墙,很安静,也很隐秘。按照出租房子告示上的电话,她打了过去。不长时间,来了一位和她差不多大年龄的妇女,很利索的样子,快人快语的,说是她弟弟的房子,一家人在上海工作,原本是一对小夫妻租住的,前阵子,他们买了新房搬走了,正好空下来。
童小萌跟着这位女主人来到院子里。门前有一片用砖头砌成的小花池,里面长着各种花草。房间里的几件家具一律是淡白色的,简单,清爽,正合童小萌的心意。
谈好了价钱,房主问她要租多长时间,童小萌一怔,不知怎么回答,是啊,自己到底要租多长时间呢?
童小萌把房间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李一凡打来的。童小萌没有接,可手机一直响个不停,这完全不是李一凡以往的风格,往常他打她手机,只响两声就挂了,因为他知道她一定在忙,可今天是不停地打。童小萌坐在整理好的床上,望着手机在桌上边响边打着转。终于,停下来了。童小萌拿起手机,16个来电未接。
童小萌呆呆地坐在小屋里,透过窗子向外望,高漠的苍穹里,几颗寒星在闪着,一弯月牙,寂寞地挂在小院外面的那棵浓郁的树梢上,她心中很乱,一会儿想到她和李一凡的恋爱时光,一会儿想到女儿成长中的事,一会儿又想起那一次患病时李一凡在她床边说的话。这一刻,童小萌似乎明白了李一凡话里的意思。
就在童小萌胡思乱想时,手机再次响起,这次不是来电,是短信。“小萌,我已看到了那本我找了好多年的日记本,也看到了你的字条。小萌,这或许是天意吧,一定是上天在惩罚我。小萌,我不敢祈求你的原谅,但能不能请你看在孩子念在这么多年我们一起走过的份上,让我见你一面。”
童小萌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心中有两个男人,一个是给了她20多年的爱又被她爱了20多年的男人,另一个是差点击碎她整个人生被她在心头恨了20多年的男人,现在要把这两个男人重叠在一起,她一时无法接受。
之后两天,李一凡没有打电话过来,也没有短信。童小萌白天照样正常上班,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只是晚上一个人呆在小屋里总免不了胡思乱想,所以她开始失眠。因为害怕第二天无法打起精神上班,她买了安定,让自己能保持一定的睡眠时间。
第三天,童小萌又收到了李一凡的短信,问小萌住在哪里,说天气变凉了,要注意保暖,还说他最近要出差一周时间。
童小萌仍然保持沉默。
李一凡再次打来电话,是在一周后。
童小萌仍然没有接电话,因为她还没想好自己该怎样处理这件事。可过了一段时间后,手机又响了,却是个陌生的号码。“请问是童老师吗?李局长昨天从省城回来,路上发生了车祸……”
童小萌听到这里,头炸开一样,双耳开始鸣叫。电话那头又传来声音:“童老师,你别急,人正在抢救,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
童小萌来不及再想什么了,立即冲出小屋,冲到公路上,拦了辆车,直奔李一凡那里。这一急,让童小萌清楚了一点,自己的心,不舍得离开他。
童小萌坐在出租车里,满脑子想的全是李一凡。或远或近的,梦幻的真实的,李一凡的是,李一凡的不是,现在似乎都不重要了,只要李一凡没有在这个世界上消失,让她有机会作出决定就好。
望着车窗外的万家灯火,童小萌心底突然有些释然:殇兮幸所倚,幸兮殇所伏。呜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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