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那个异常晴朗的下午,阳光把新农街道照得白花花的一片,我穿着胶鞋的脚掌触着暴晒的地面,每一步是那样的滚烫。我的丈夫张华明提着沉甸甸的蛇皮袋子,另一只手拉着我们五岁的女儿红红送我去车站,他的右腿像是被砍掉了一截的树桩,走路一瘸一拐,脚着地时呈滑稽的外八字,他半虚着眼睛,汗珠一粒一粒顺着脸颊掉下来。
这应该是2007年龍池县最热的一天,空气中有热腾腾的雾气,如同胶凝固了一般,整个候车厅又闷又热。我们站在汽车旁作最后的道别,华明望向我,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不舍,他抿了抿唇说:“我和红红等你过年回来。”我接过蛇皮袋子,红红立马蹭着我的腿肚,嚷嚷着要抱抱,我蹲下来抚慰着女儿的脸,擦着她额角的汗说:“等妈妈回来给你买玩具。”红红知晓了我要远走,使劲扯着我的衣角,华明抱起不断闹腾的红红,瞥了我一眼,淡淡的说道:“你走吧。”我逃似的上了车,透过车窗看着华明,他的脸上有着悲伤,愤怒。那是一种奇怪的表情。也许,也许他知道?不,他一定不知道!带着一种激动的情绪,我的胸口此起彼伏。
这辆开往深圳的汽车摇摇晃晃,像人的骨头随时要散架了似的。到了夜晚,梦呓,鼾声,交替呼应着发动机的声响,把原本平静的夜晚搅得异常混乱,我陷入了良久的沉思,窗外无数个倒退的黑影,逐渐形成了我母亲的轮廓,想起见她的最后一面,那一年我刚成年,在包装厂里工作,每月赚的钱用于买猪和膏药。那一天我回到重庆垫江县那间大山上的老屋,身体侵入了习以为常的清凉,视野变得狭窄。黑暗处,那个常年挂着白色蚊帐的床传来微弱喑哑的喊声:“小莉,是不是小莉?”我打开昏黄的灯,看见一双突兀的酷似鹰的双眼,鼻子溃烂的部分已在脸上大面积扩散,空气中混合着血与脓,还有被子的汗臭味。我的心一阵绞痛,鼻癌晚期,已经无力回天了。母亲发出蚊蚋般的喊声:“小莉,我死后,把我埋在腰子崖下面。”我夺门而出,站在大坝上,看着远处的万壑千岩,看着这片郁郁葱葱的草木,为这青山隐隐,也为我母亲,掉下泪来。
命运是否暗藏玄机,母亲与三姨同时嫁给父亲和他的兄弟,一年后父亲摔伤不能再干重活,母亲过度劳累,埋下病根。三姨一家的生活却愈发红火。这种对比,让人不免唏嘘。
那时父亲正值青壮年时期,热爱打猎,在某个冬天的傍晚,他抄着一把火药枪就与他的兄弟比赛打猎,父亲眼疾手快,硕果累累,几只野子不在话下,而他的兄弟生性笨拙一些,几个回合下来,还是两手空空。
不过多时,暮色四合,林子笼罩着一片紫色的雾气。在距离他们五六十米远的黄葛树下,有一只巨大的黑影。父亲与他的兄弟起初判定为这是一只野猪,他把火药和铁砂装进枪筒后,壮着胆子扣动了扳机,随着三声枪响,那只黑影突然往西南方向奔跑,父亲也撒开了腿去追,他的心不规则地跳动着,然而庞然大物在一个山坡上消失了,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整座山,队上的神婆说父亲遇上了鬼打墙。我父亲也不知怎地滚到了腰子崖底下,摔伤了腰,我们家就此败落了。
白昼何时到来,汽车在黑夜里颠簸,我看见无数条心流的交汇,无数个巧合的重叠,构建了我的人生。
三天后终于抵达深圳,司机用粗犷的声音喊道:“嘿,起来了,到了!”没有人是睡着的,我们疲惫且兴奋,驮着笨重的行李,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不断东张西望。8月,深圳的天气无比闷热,霓虹灯亮起来了,我在出口处等待表姐,一丝凉风吹走了我的雀跃,我迷茫地坐在阶梯上。
“莉莉,莉莉。”
我顺着叫喊声望去,是表姐,她看起来姿容焕发,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仿佛蕴含了无数个大城市中才会发生的精彩故事。我注意到她身旁站着一个年龄相仿的男人,杂乱的头发不规则搭在额头上。我的目光落在了表姐红色高跟鞋上,我下意识的把穿着胶鞋的脚往后缩了缩,表姐立即大大方方的介绍起她的男朋友来:“这是陈亮,硕士毕业了,在找工作。”陈亮朝着我害羞的点点头,接过我的蛇皮口袋。
我们从车站坐大巴到福田区,路经繁华的街市,时髦的男男女女,远远的还能在微光下看见伟大领袖的标语牌,一切都是那样的新鲜。但看着窗外灯火阑珊,我也隐隐的担忧着未来的生计,表姐或许是看出了我的不安,立马安慰我道:“莉莉,等我们到了住处明天就给你安排工作。”
“做什么呢?”我焦急的问道。
她若有所思:“明天,明天就知道了。”
福星路贝底田坊第六十八巷里,大多数是做餐饮和服饰生意的,巷口有一家火锅店,门口挂着两只红色大灯笼。据说是重庆人开的,红油锅底十分正宗,隔壁是一家招待所。一到夜晚,整条巷子就五光十色的亮了起来。而我与表姐工作的地点,正是处在这喧嚣闹市中的一家推拿店,招牌设计十分简朴,以淡褐色为底色,衬托着金色的仁和推拿馆几个大字。
推拿馆的一楼约有六十平米,分为大客厅和小客厅,大客厅壁上镶嵌了几块水银镜一一对照着转椅。小客厅则摆设着躺椅,正对着电视,旁边是抽屉式带锁的柜子,用于女工放贵重物品。二楼有六个按摩房,由转梯上去,梯口有淡黄色的小灯。拐角的第一间推开红漆色的木门,里面却是另外一番景象。这是一个密闭的空间,角落里有墙上剥落的石灰,地上密集的铺满了十几张凉席,他们像群居的野兽,拥挤在这狭小的洞穴中,而我也即将成为这里的一员。
老板娘红姐是湖北人,鹅蛋脸,一双吊梢眼,薄唇,算得上是个美人了,可惜胖了些。我被安排跟随表姐学习推拿,试用期一个月,并与我再三警告,不能和已婚男客人有过深的瓜葛,否则开除。
周六夜晚是揽客的好时机,巷子里挤满了人,空气中弥漫着黏糊糊的雾气,月亮挂在天上像一个赤红的大肉球,重庆妹阿良说着广东话在门口热情的招呼着过路的行人:“老塞,进来坐啊,里面有风扇。”
表姐迎来了他的熟客,是一位近40岁的男子,光头上的青筋清晰可见,五官粗大,不怒自威,这是梁哥,华强北做生意的,表姐一面向我介绍一面领着他上二楼,我也紧跟其后。
梁哥脱了衬衫,背上全是汗珠,趴在按摩床上,表姐用毛巾细心的擦拭,双手熟练的揉捏起他的肩部,不过一会儿就汗如雨下,她的指甲修剪得圆圆的,往床头的玻璃罐子里挖了些晶莹的黄色精油,抹在梁哥的脊椎上,药香味在房间里散开。女人的力气终究小了一些,即便表姐咬牙切齿,将手握成拳头揉捏,还是以卵击石,像拳头打在棉花上。梁哥抬起头,后颈堆满了肉,皱起眉头说道:“再使劲些。”
不知不觉过了半个月。
我通常在周五晚饭后的十分钟内,跑至巷尾的小卖部给家里打电话,在黄昏中跑起来,胃里的食物沉甸甸的,拖累我的步伐。红红知道是我,总是她来听电话,咿咿呀呀的讲她幼儿园的朋友,动画片的情节。
我们形如鬼魅,也如同一群夜出昼伏的蝙蝠,一直工作到凌晨五点,在第一丝晨光来临之时,才一身疲软地钻回洞穴。
次日下午醒来,老板娘红姐总是要组一场牌局,重庆妹,红姐,阿月,燕子便要打上几圈。阿月是湖南人,胸口纹了一朵绽放的玫瑰花,阿月说是和前夫刚认识时一起去纹的。大概是太年轻,两人在火车上认识,阿月前夫长相英俊,两个人郎情妾意直接办理了结婚证。后来不到一个月,男方因非法集资被抓进监狱,阿月瞒着他来到深圳的工厂打工,他出狱后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打听到阿月的下落。阿月说,那是异常寒冷的冬天,她从组长手里高高兴兴的领了工资,刚出工厂,前夫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拿着一把锋利的水果刀,刺向她的脸部,嘴里骂咧道:“臭娘儿们,不要脸,在外面找男人。”她惊恐的躲开,刀尖从右脸颊划至嘴角,她大喊大叫的往外跑,不知道跑了多久,心脏快骤停了,终于累倒在陌生街道的草坪上,面部开始疼得抽搐,黏糊糊的脸上全是从裂开的伤口处溢出来的血。工厂待不下去了,托人收拾好东西送出来。从此阿月的脸上有了一条5厘米的刀疤,宛如一条蜈蚣,怕吓坏客人,阿月长年戴着口罩。
客厅闷热,头顶的风扇无力地转动着,洗牌时麻将撞击的声响使每个人的心更加躁动,红姐示意我将窗帘放下来,女人们脱得只剩下吊带和内裤,阿月也摘下口罩,嘴里叼了一根烟,连续打了两个白板,唉声叹气。红姐紧闭着嘴巴,憋着一口气,浑圆的膀子抖动着将手中的麻将砰砰的拍在桌子上泄气。燕子摸起牌,一看见牌的花纹,她就哈哈张着嘴:“他妈的。”她刚想要说,可是瞟了一眼对坐的红姐,于是停住了。来来去去几个回合,只有重庆妹稳如老将,钞票全塞兜里了。
燕子是红姐的双胞胎妹妹,两人五官神似,身材则一胖一瘦,性格如同冰与火,一个强势,一个软弱。虽说是两姐妹,红姐对姐姐却一点也不仁慈,燕子偷偷在卫生间里吸烟,红姐瞧见了不由分说,踢开门就把桶里的凉水,从燕子头上倒下去,燕子浑身湿漉漉的出来,也不敢吭声。红姐骂她偷懒,向她摔凳子也是常有的事,起初大家还好言相劝,不劝还好,一劝连着大家伙儿一起骂,没人敢冒头了。一说起燕子她就浑身得劲,吐口唾沫道:“那头懒猪,不好好工作,成天有的没的想在我身上搜刮钱财养靓仔,这下好了,钱色两空,真是頭蠢猪。”说着还要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一说到这里,燕子便脸色尴尬,嘴里嘟囔着想要解释什么,但自觉无济于事,也不再说话。原来燕子几年前找了个男朋友,迷了心智,跟着去了趟南京,被骗去传销组织,只剩一条命逃回来,打工赚的钱全被卷走了。
我不记得是哪天夜里,大家都收工睡了,我听见满屋均匀的呼吸声,还有从草席外,幽暗的深处,传来一阵微弱的哭声,张开五指放在眼前,什么也看不见,记得小时候失手打翻了供奉台上的菩萨佛像,当天打猪草时意外滚下山坡,在意识混沌之际,一圈圈彩色日晕包裹着金色的佛光直射我的双眼,想到这段经历我愈发恐惧,怎么这个夜还在无限延长。
思虑良久,我终究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往楼梯走去,身体像是灌满了铅,心跳在嗓子眼。晨光熹微,有白昼即将来临的气息,在昏暗中,一个低头散发的女人坐在楼梯上,她听见动静也转过头,我吓得不敢喘气,僵持了一阵,才看清对方的脸,是燕子。
“你不睡觉坐在这里干嘛?”我质问她。
燕子也不说话,坐着将下巴放在膝盖上,弓着背像一只啄食的鸟,晨光洒在她的身上,她的身形是那样的单薄,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坐在她的身旁。
“莉莉。”她轻声叫我:“我想家了。”
“我也是。”借助着光线,我看清了燕子的脸,嘴巴小巧,圆脸带着些许稚气,但她的眼神空洞,形容枯槁。
她娓娓述说着童年的故事。
“小时候我住山上,家里特别穷,但也乐得自在,那时候我和弟弟趁着大人出去挣工分,在家偷鸡蛋吃,我踩着凳子站在土灶前,往锅里倒猪油,不知道怎么烧火,我父亲回来劈头盖脸的骂了我一顿,弟弟怕挨打藏在猪圈里不敢出来,浑身是泥,我母亲拿了一块方糖才把他哄出来,后来他有了一个外号,叫做小猪仔。”讲到这里,我们咯咯地笑了起来。
“那他现在在哪儿呢?”我问道。
“死了。”她重重叹口气,“他胆子小,常常跟着我屁股后面转悠,也是我没照看好他,那天我去姑姑家吃糖,故意不带他,村里有个大傻个爬树,他去看热闹,大傻个从树上掉下来砸在他身上,他嘴角流血,死了。”
“那你姐姐。”我迟疑的提到,“那红姐跟你怎么来深圳了?”燕子突然像受到强烈刺激般生气的说:“她骗了我母亲的救命钱用来开店,说是买药,母亲断气了她都没回来看一眼,迟早有一天我要让她付出代价。”这语气不像是开玩笑,我再也没敢多说。
女人们的清晨是人世间的下午,太阳如流心的蛋黄高挂着,红姐炒了一桶韭黄炒鸡蛋刚上桌就被一窝蜂抢光了,女人们散坐在按摩椅上,或是蹲在地上吃着饭,放下碗筷后,按照惯例牌局刚要开始,陈亮冲进来,冲我嚷嚷道表姐出事了,陈亮急得满头大汗,头发丝被风吹得半立起来。
表姐躺在医院病床上,旁边高挂着两瓶药水,她眼圈发黑,颧骨高耸,脸色暗淡无光,像干尸一般。我焦急的询问陈亮事情原委,他眼神闪烁,支支吾吾的说道:“我要去美国读博,跟阿菊讲了分手。”
我尽量压低自己的情绪,怪罪道:“表姐真心喜欢你,就算是分手,都不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吗?平日里好好的,说分手就分,谁能接受得了?”
陈亮不说话,一直逃避着我的眼睛。
时间匆匆流逝,表姐养好了身体,但却三天两头不见踪影,红姐或许捕风捉影的知道些什么,在打麻将时阴阳怪气的说:“阿菊找到靠山咯,成天不做工,就让老板养着呗。”
休息日下午我终于逮着机会见到了表姐,我正在客厅熟悉新到的一批按摩药材,正巧撞见她回来,她穿着红色的包臀裙,口红涂得很艳丽,见到我便兴高采烈的把我拉到店门口,“瞧瞧这是什么?”她伸出手给我看她手腕上戴的表,“这是上次逛街看到的劳力士手表?”我惊讶的问。
“是啊,梁哥送的,他对我真好。”表姐脸上露出羞涩的笑。
“那陈亮呢?你把陈亮当什么呢?”我质问道。
“哎哟,不要这么认真嘛,梁哥和我只是朋友关系。”表姐笑嘻嘻的揽着我的肩膀解释道。话还没说完,一道茶水泼在她的脚边,她眼快躲开了,重庆妹端着空茶杯站在门口,恶狠狠的说了一句:“好狗不挡道。”
表姐挽起袖子准备和重庆妹干架,被我死死拉住了,我在她耳边悄悄说道:“算了,重庆妹的老公在家服毒了,她心情不好。”
表姐翻了个白眼,嘟囔了一句:“我才不跟老女人计较。”
清晨我是被耳旁的一阵刺耳的尖叫声给惊醒的,房间里的人都七七八八从挤得像沙丁鱼罐头的凉席上醒来,侧着身子看我身旁的表姐,她跪坐着,披散着头发翻开枕头和凉席,颤抖的声音说着:“手表不见了,手表不见了。”
“是不是昨晚锁柜子里了?”阿月问道。
“不可能,昨晚睡之前我放在枕头底下的,还伸手摸了摸才睡的。”
一时间大家面面相觑。
“重庆妹,是不是你?我知道你平时看我不顺眼,有本事去买啊?犯得着偷吗?”表姐僵硬着身体质问着对面的重庆妹。
“你凭什么说是我偷的?”重庆妹脸红着大声反驳道。
“那天劳力士专卖店看手表,就你一个人拿着这块表试得最久,都不想还了,除了你想偷我的表还会有谁?”表姐气势汹汹,上前一把抓住重慶妹的头发,很快两个人就扭打在一起,旁人把她们拉开,不知谁吼了一句红姐来了,这场纷争才作罢。
只见红姐站在门口,蓬松着头发,由于天气太热,体质较胖,胸口汗湿了一大片,她斜着眼睛:“要打出去打。”
接着她点了支烟问道:“谁昨晚起了夜?”她的眼神扫射着我们每个人。
“昨晚燕子起来了,我眼瞧着往阿菊那边过去的,没开灯,我也没看清。”重庆妹急于脱身。我正想替燕子解释,红姐的眼神像把锋利的刀子暗示我闭嘴,并将目光转向燕子:“燕子,你昨晚起来干嘛?”
燕子吓得不敢说话:“我……我心情不好,下去坐了会儿。”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对着燕子的脸就是一巴掌,劈头盖脸的骂她道:“你这个不要脸的小偷。”
燕子一言不发的盯着红姐,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透露着委屈、悲愤、决绝。
那块劳力士手表不翼而飞,在所有人都心有戚戚的时候,我遇上了龚先生,他出现那天天边出现了火烧云,渲染了一大片张烈的红色,它是那样的夺目,耀眼。龚先生就是这样出现的,使我按捺不住内心的悸动。
他穿着白色的衬衫,头发乌黑,皮肤虽然黝黑,但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干净。在我忙碌的时候,他坐在角落里等我,任红姐怎样给他推荐其他的按摩师他都不为所动。他算好了一个钟的时间,或许没有,他的身上铺满了静默的影子。我用指腹轻轻的揉按他的太阳穴,手掌触碰到他滚烫的脊背,自喃道:“注意呼吸。”
大概是在2009年的8月,表姐欢天喜地的拿着与陈亮的结婚证回来向我们炫耀,陈亮不去美国了,这本缠住陈亮后半生的结婚证被表姐锁在了抽屉里,连同一张无法生育的化验单。太阳熄灭了,我又小跑穿过人头攒动的小巷给红红打电话,翻江倒海的胃疼使我汗流不止,但那头传来了哭腔,像是溺水的声音。
“红红,怎么了?“我焦急的问。
“爸爸今天带我去医院扎针了,手指头好疼,他还骂我,别人家的兔崽子。”我惊了一下,话筒从手中滑落,顺着线悬在空中。
“着火了!着火了!推拿店着火了”,顺着声音,我看见不远处浓烟滚滚,忍着腹部的剧痛我小跑回去,只见眼前火光冲天,红姐含着泪和衣衫不整的阿月将锁柜抬出来了,表姐看我满头大汗,向前把我扶住说:“听说是一个男人放的火。”我开始直不起腰来,是阿月的前夫,还是燕子,许或是逼我离婚的龚先生?我的眼前一片漆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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