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苜苜

春天的一部分

春天来临，我只能分心，只能为一树花停下脚步。

　　我无法转身。我呼吸到了一种甜。

　　我看到了时间之外的时间。

　　春天来了，原本我以为我没有理由和时间停下脚步，原本我以为春天在郊外，原本我以为欢声笑语是别人的，原本我以为我不识春风面。

　　但春天竟然不是他们的，不是你们的，也不是我的，不是全中国和全世界人民的，不是伤痛的，不是欢喜的，不是经济利益的，不是资本运作的，而是春天自己的，无论我们如何闭门不出，如何停摆，春天都是它自己。

　　春天都会以舞者的姿态覆盖。我们的慌乱是春天的插曲，我们的死神不是春天的死神，我们的四肢竟然不是春天的树枝。

　　即使我们的声音再大，我们也只是春天的一小部分。

　　春天竟然看不见我们放慢的迟疑的脚步！

　　我们的哭泣和欢乐竟然不是春天的哭泣和欢乐！我们的哭泣和欢乐竟然是春天的一小部分！

重新认识了春天

以前我是轻的，没有那么多眼泪和沉思，以后的春天，不只是春天那么单纯，简单，明亮，其中包含了感恩、怜悯和疼痛的成分，是用泪眼看过春花，用不安的心接受春天的轻松欢愉。

　　以前，看一眼春天，焦急，热烈和甜美纷纷涌进心头，即使忙碌得没时间赏花，只是路过春天，就能让我胸口久久涌动着什么，几乎心情能飞起来，几乎所有花草都是我的最爱；但是以后的春天，看见春天的花朵，柳枝，公园，田野，乡村，即使有的是时间赏花，我也是厚重的，几乎不是会飞起来的了，我几乎看见过真的，整个的死亡的过程，我几乎回到了我真实的位置，我几乎摔倒后，才认识死亡才认识春天。

　　我承认，春天诱惑过我，我承认，我仍被春天诱惑。

　　我重新认识了春天。春天有重生和珍惜之美。

　　疫情后的春天，又往美靠近了一大步。

春天遗忘的那部分，能转化为春天的雨水吗？

身体和脑子里的思想被疫情包围，身体上的疲乏来自满脑子满世界的声音带来的大脑神经的紧张和后疫情时代的低速运转。

　　可是，你看，春天就来攻击这紧张的大脑了，你看，春天就带来了鲜花和感动，你看，春天就用一树花，就在你经过的路边，击中你，打倒你，让你驻足，让你走神了，走出无力感和阴影，哪怕只有一瞬间。

　　那些白梅几乎在全力表演轻功，它们站在枝头仿佛已经很久，它们几乎就是腾空飞起的样子，几乎离开了枝头。

　　几乎美得没有眉目和时间。

　　只看见两样花开的我已经看见了整个春天。已经有了春天的心跳和节奏。春天已经拥抱了我和所有行人，我们不只是疫情和灾难的一部分，也是春天不顾一切覆盖的一部分。

　　春天遗忘的那部分，真的能转化为春天的雨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