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破
如果流水忘记回家,谁还可以送我琴声这些年,我一直在挥霍空气
东风来时,我的魂魄还在北方以北
草木吐出新绿,种子在发芽,这一切
都足以让人兴奋
隔着垂柳的倒影,春天触手可及
你需要相信的是:从山里流出的石头
和墓碑有着同样的家乡
它们一起瞭望同一个春天
春天来了,残雪还未消融
东风正在借助一朵花的蕊返老还童
有些故事开始长出结尾
在这之后,有些人站起身
把光阴别在腰间,寻找新的落脚点
我是他们中的一个
只有东风不知疲倦
吹过黎明以后,又吹过黄昏
吹过那些在我身体里苦苦挣扎的人
风在三月
更多时候,我沿着山路向上走偶尔抬起头,看看天空
天空辽阔,飞过的鸟鸣入耳
路边荒草是春天的软肋
风过时,它们和这个人间一起摇摆不定
那么多的风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影子跟了我一路,转身时
试图回到我的体内
我忽略它,就像忽略我衰老的童年
还不见花开,据说要等到清明以后
等所有的风返回人间
等一场眼泪
这时,我看见一抹初绿的野蒿
迎着风,守住向阳的一面
绿得不知所措
大风歌
下乡路上,大风狼一样的嚎不足一公里的路,横着七棵杨树
白森森的断面,像母亲那年摔断的脚踝
移开断枝,需要快速通过
——在第八棵杨树摔倒之前
风小了一些,我才回来
我这棵一米六三的小叶杨
不足以与大风抗衡
路上,我想起了一些人和事
风再起时,没敢说话
怕风会泄露秘密,也不敢睁眼
我有迎风流泪的毛病
风中落日
很显然,落日对明天有着另外的打算风并不知情,它正热衷于
摇晃人间,并把摇晃当作一种哲学
人间因此而变轻
某些拿不定主意的人,在风中走失
落叶一样,不知所踪
但落日自有分寸,不为所动
它缓慢地落向山顶,似乎并不着急
光线穿过枝叶,穿过那些摇动着的惶恐和无奈
穿过石头,和石头里挣扎的人
最后,光线落在时间以外
当万物重新站定并开始对抗风时
落日从容落下,而人间
像是重新获得了真与幻的两面
有些事和风有关
有些事和风有关比如幻觉的影子摇晃,比如你的手指
搭上我阴凉的脊背
风从四面来,渗入脚踝的那部分
制造畸形的疼痛
多年来我反复看见一条毒蛇
它朝我的梦中吐着信子,说着风凉话
我举起刀斧,又放下刀斧
疲倦不堪地从一场失败的隐喻中醒来
但风远未停止
它们锯着我的骨头却假装看不见我
河水哗哗哗地远去,没留下一丝怜悯
门
由此隔开的,是两个不同的世界某人站在门内,他手里的光
像在倾听,又像在证明世界的虚无
风试图挤进去,试图找到
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但风并不知道,它是不被需要的存在
总有人借助一扇门锁住自己
风尝试过无数次,仍无法打开
那些陷入黑暗的沉默的光
某人在门后秘密地活着
带着无人知晓的卷曲,而他的身子
越来越轻,已经经不起风吹
风离开以后,门晃动了一下
里面传出的碎裂声
因为过于真实,惊落了门外的几片树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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